拉拉向来以为做下属就是要为上级主管分担责任,因此总是尽量地不去麻烦李斯特。
偶尔实在为难去找李斯特的时候,李斯特总是要她抓住机会锻炼自己,至于实际的支持,比如出头替她摆平某个部门的头,或者去争取某项资源,就甚少给予了。渐渐地,拉拉总结出规律,遇到困难还是得自己想办法,便更少找李斯特了。
不过,拉拉得承认:李斯特虽然不太帮她,却有个好处,叫做“充分授权”。以前玫瑰管她的时候,很细节琐碎的事情都要请示汇报过才可以动,搞得人做起事来缩手缩脚,拉拉时常为此郁闷。而到了李斯特这儿,一般就大的原则和他沟通过后,他便放手让下属自己去干了。拉拉得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觉得很爽。
李斯特还有个好处,就是待人和气。拉拉有做得不妥当的,他一般只是通过就事论事地问她问题,来让她明白自己的失误,点到即止。比如拉拉忘记让人对公司的后门限制出入,李斯特看到了,就问拉拉:哪一类员工可以出入后门?拉拉便明白自己忘记让维护商对后门的门禁系统设置出入限制了。
李斯特的这种和气,让拉拉心情舒畅很多,不比玫瑰管她的时候,不知道什么事情会挨训,一接电话就神经紧张。
虽然李斯特教得不多也不主动,但是假若拉拉去请教专业性和知识性的东西,李斯特便会耐心开明地教给她。只要拉拉提出来,属于工作需要,又符合公司的政策,他就爽快地批准她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这一点,和玫瑰明显不是一个境界的,拉拉心里明白,玫瑰总是不愿意把附加值高的地方教给她。
李斯特为人宽容达观,允许下属充分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较尊重下属的意见。他允许手下犯错,认为出错是成长中很正常的过程。拉拉做事认真,但是气量不够,对自己或者他人的过错常常无法宽容,这样不但自己辛苦,别人也辛苦,有时候,还容易把人际关系搞僵。李斯特这方面的言传身教使拉拉受益匪浅。
拉拉有时候碰到难处和李斯特商量,他很开明地指点拉拉说:“这个事情,如果有何好德的支持,就好办很多,你可以等他回来,找他沟通沟通看。”
拉拉本能地不愿意过多接触何好德,毕竟级别有天壤之别。况且拉拉是中国人,明白一个道理叫做:“伴君如伴虎”——虽然何好德眼下很欣赏拉拉,拉拉也生怕自己哪一天说话不对老板的观点,招老板反感。
何好德和拉拉讲话,一般会把思路阐明得深入浅出些,好教她不要听了摸不着头脑。拉拉那方面,要找何好德谈话之前,也总得先想好:要占用老板多长时间,本次谈话的主题是什么,别讲太多,大老板很忙,也别讲得老板听不明白,以及谈话过程中老板可能会问哪些问题。
拉拉很用心,一段时间下来,摸清了大老板问话的常见规律。
比如你和他说你希望做一件事情。
他就会问:有预算吗(有钱吗)?公司流程关于这类项目的花费有什么规定(符合政策吗)?做这件事情的好处是什么(为什么要做)?不做的坏处是什么(可以不做吗)?
等你回答完,其实你自己也就清楚老板赞成还是不赞成。
又比如,你去朝他要钱,或者要人。
他就会问:给了你钱或者人,产出是什么?
投入产出比高,他自然给你钱。这样,想去朝他提要求的人,自己都得先掂量掂量,能用什么和老板交换到资源。对产出没有信心的,趁早也别去要资源了。
何好德有一次和拉拉谈话,说起拉拉找他沟通,就叫“越级”。
拉拉赶紧表白,是李斯特鼓励她直接找何好德沟通的。
何好德哈哈笑了起来说:“没有关系,如果李斯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不过,不是每一个老板都不介意下属越级的,大部分老板不喜欢这个,你老板算是心胸宽想得开的。当然啦,有时候,他让手下来找我,做下属的有点为难。”
拉拉搞不明白何好德的话到底啥意思,不像在说李斯特好话,又不知道是不是在批评李斯特。拉拉不敢正面做答,只说自己明白不可以随意越级。
拉拉这期间暂代着全国行政的管理,上海办行政部三个女孩都甚为聪明乖巧,有的嘴上说话甜得要滴蜜,实际干活却一味偷懒。
拉拉心里对女孩们的作为明白透亮,怎奈威望和权力是联系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人家名正言顺的主管,左不过是个临时代理,怎好扯下脸皮说硬话。逼得急了,小姑娘就递病假条。
拉拉无奈,只好先抓重点,集中资源只求把装修做好,其他日常行政事务,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一来,员工们对上海行政部的抱怨就多了起来。
这日一早上班,就有人为快递收发的事告到李斯特那里。李斯特让人找拉拉。拉拉前一晚加班到凌晨三点,来晚了一些,待赶到李斯特办公室,就见李斯特不太高兴,拉拉赶紧解释了加班的事。
李斯特嗯嗯着听了拉拉解释,把关于快递收发的投诉和拉拉说了。
等拉拉答应下来,李斯特又说:“装修很忙,日常行政事务你还是要花精力管管。不然难免有不自觉的员工会借口太忙来搪塞本职,比如有的员工老说自己加班——其实,等下班后人都走光了,谁知道他是在加班干活还是在忙自己的,加班时间打私人电话、上网玩游戏的,我都见过不少。”
拉拉刚和李斯特说了自己前晚加班到凌晨所以今天上班晚了些,李斯特就提起有人加班是假、私活是真,让拉拉觉得李斯特是话中有话在影射自己。拉拉嘴里唯唯答应着退出来,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特别不是滋味儿,又怀疑是自己多心,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得提醒自己多管管行政部几个年轻女孩。
第一期工程进展顺利,看看接近尾声了。拉拉日夜忙碌,筹划着等第一期工程一结束,就要把所有员工都挪到完工的那一半场地去办公,以便第二期开工。
有了第一次搬家的经验,拉拉明白搬家的工作量很大,便和李斯特申请调海伦来上海一段时间,好帮忙准备第二次搬家,也可以在第二期工程中帮自己一把。
不料李斯特不客气地驳回说:搬家是靠搬家公司,又不是靠行政部搬;装修是靠装修公司,也不是靠行政部来做装修的活。
拉拉见李斯特用词甚为严厉,一时不敢回嘴。
晚上回到酒店,累得筋疲力尽,想到李斯特白天的态度,拉拉特别郁闷。干得半死,累得要命,捞不到句好,还受数落。拉拉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个可怜的受气包。
何好德到全国各地巡查市场去了,不在上海。就算在,她也明白不能找他说这事,毕竟自己的主管总监是李斯特,得罪了李斯特,自己就不用混了。
拉拉反省自己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尽心尽力,遇到困难总是尽量自己搞定,几乎没让李斯特费心,自己就把项目操持得顺顺利利,李斯特对自己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他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显然不待见,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自己每次去找何好德,都是因为遇到比较大的难题需要请老板的示下,而且也都是先找李斯特汇报,他不愿意做决定又想回避去找何好德沟通,才老让自己直接去找何好德,不像是为了这方面的原因。
“现在,对于李斯特来说,我的作用应该是很重要的,要是我不干了,麻烦的不是他吗?在项目进展到这样关键的时候,他怎么不笼络着我,反倒对我这种态度?”身为一心干活的傻牛,拉拉百思不得其解。
拉拉这段日子活越发的紧,时常要熬到晚上10点才顾得上吃饭。
下面的人不肯卖力,上面的又不领情,拉拉上下扛着,身边成天围着一堆供应商,有各式各样的问题需要解决,闹哄哄的叫人耳根不得清静。
拉拉忍着熬着,心里又苦涩又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