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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站在那里像一株树

    第二种人--第五部:站在那里像一株树

    第五部:站在那里像一株树

    航空公司的本地负责人,曾在那次两天的冗长会议中和我们见过面,自然认得白素。白素见到了负责人,就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请你向总公司要副驾驶员白辽士的档案,全部资料,我等着要。”

    白素的要求,令得公司的负贲人大吃一惊:“女士,别说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就算我答应了,总公司不会答应,人事资料,一向是一间公司的最高机密。”

    白素皱着眉:“如果我通过警方的力量要求?”

    负责人摇着头:“警方也无权这样做。除非是北欧方面的法庭下命令。”负责人的神情充满了好奇:“你要这种资料干甚么?”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想了解这个人,想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负责人自以为十分幽默,哈哈笑着:“他?当然是他的母亲在医院的产房中生他下来的。”

    白素干笑着:“很有趣。”

    白素的要求无法达到,只好转身出去,她才离开办公室,就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北欧人,跟了出来。白素刚才没有注意这个人,只知道他刚才在负责人的办公室中,看来好像正和负责人在交谈甚么。

    白素走出来,那人跟了出来,来到白素的身边:“小姐,你想知道白辽士的一切?”

    白素怔了一怔,向那人打量了一下。从那人的神情看来,他也像是一个航空公司的飞行人员,可能是白辽士的同事。

    那人如果是白辽士的同事,当然可以提供一定的资料。所以,白素点了点头:“是。”

    那人笑道:“为了私人的原因?我知道白辽士有很多女朋友,可是不知道他女朋友之中,有一个美丽到这种程度。”

    白素哼了一声,对于这种恭维,她显然不很欣赏:“不管是甚么原因,如果你能提供他的资料,我欢迎,如果不能,我另外再去想办法。”

    那身形高大的北欧人眨着眼,像是想不到像白素那样的东方女子,会有那么大的脾气,他耸耸肩:“我和白辽士是同事,知道他不少事,我自己介绍自己,我是欧文机械士。”

    白素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和欧文握了手,他们一面向外走去,欧文就一面讲着白辽士的事。

    白素从欧文口中得到的白辽士的资料,其实并不是很多,只知道白辽士单身,一个人住一幢相当舒适的小房子,平时很少和人来往,有时喜欢喝点酒,有许多女朋友,如此而已。

    白素驾车回家,在归途中,心中仍是充满了疑惑,因为她不明白白辽士究竟想向她说明甚么,也不知道发生在白辽士身上的怪事是怎么一回事。

    等她到家之后,她才知道我已经启程去看马基机长,她立时赶来,与我相会。而当我和她见面时,我的行动已经受到限制,因为该死的祁士域,已经将马基机长自拘留所中“弄”了出来。

    我们在酒店中见面,白素将她的经历详细说给我听,我也将会见马基的经过告诉她。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在想白辽士这个人和发生在他身上的怪异现象,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他是一个甚么样的人?化身人?”

    我的思绪也极其混乱,但是早在听白素叙述她的经历到一半之际,我已经有了主意,所以白素这样一说,我立时说道:“我们在这里猜测他是怎样一个人,那没有用,反正他住在附近,我们去看他。”

    白素望了我一下:“你现在的处境……”

    我道:“不错,当地警方人员在监视我,但是我想这点行动自由,还是有的。”

    白素来回走了几步:“我提议我们不必先打电话通知他……”

    我道:“当然,那会给他有准备,如果他真有甚么古怪的话。”

    我说着,来到房门口,打开门,请两位监视我行动的便衣人员进来,告诉他们,我和白素,要去探访一个朋友。那两个便衣人员立即紧张起来,一个盯着我,另一个打电话,向他上司请示。

    便衣人员讲了好一会,才走回来:“好,你可以去,不过别忘了你受监视。牵涉在一件案情重大的事件中。”

    我摊了摊手,向酒店方面,洽定了一辆车子,和白素一起,离开酒店。当我驾着车,驶向白辽士的住所之际,那两个便衣人员,也驾车在跟踪监视。

    白辽士的住址,从航空公司方面获得,在郊外,离酒店大约三十分钟车程。车子在出了市区之后,沿途的风景,极其美丽怡人,如果不是心中充满了疑惑,应该是极快乐的旅程。

    在将到白辽士住所的时候,沿途全是一幢幢小房子,外观不相同,各有独特的风格,我放慢了驾驶的速度,寻找着号码。

    不一会,车就在一幢纯白色的小房子前停下。那房子和其他的房子一样,前面有着整理得极整齐的草地,种着一族一族的花,十分幽静。

    我将车停在路边,和白素互望了一眼。

    这时,我和白素的心中都十分紧张,我们快见到白辽士了,在见到他之后,哑谜是不是可以解开呢?

    我先下车,去按门铃,不多久,就听到一个嘹亮而愉快的声音:“来了。”

    声音从屋子旁边传来的,我后退一步,向屋旁看去,看到一个相当大的温室,白辽士满面红光,穿着随便,正从温室中出来,手中还拿着整理土壤的小堡具。

    他一看到了我,旋地呆了一某,然后张开双手,一副竭诚欢迎的样子:“看,看!是谁来了?”他大踏步来到我身前,拍着我的背,忽然又向我笑了笑:“卫先生,你太太曾打过一个怪电话给我,她说……”

    白辽士讲到这里,显出极其尴尬的神情来。我完全可以知道他的神情为甚么如此古怪,因为他一见我,就提到白素打给他的“怪电话”,而当他讲到一半时,他已经看到白素下了车,向他走过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们有一件十分不可解的事,要和你商讨,希望不会打扰你。”

    白辽士向白素打了一个招呼:“不要紧,我正在休假,是不是要参观一下我的温室。”

    我目的是和他谈话,甚么地方都一样。所以我点了点头。白辽士在前面带路,转过了屋角,我看到了他温室的全部。

    当时,我怔了一怔,因为温室十分大,比他的屋子还要大,透过玻璃向内望去,里面一片绿色,甚至给人以一种郁郁苍苍的感觉。

    一个这样有两百平方公尺大的温室,需要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照料,白辽士是一个飞行员,在世界各地飞行,在家的时间也不会太多,我真不明白他如何照料那些植物。

    我疑惑的神情相当显着,白辽士觉察到了,当他推开门,带着我们走进温室之际,他道:“这里有自动定时喷水设备,就算我离开三个月,植物也不会缺水。”

    进了温室之后,我更加吃惊,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在温室中,有着各种各样的植物,一眼看去,从最简单的孢子植物,到高级的乔木,几乎有好几百种之多。

    白辽士进了温室之后,在一只大盆前,蹲下身来,用手中的小铲,弄松盆土,注入液体肥料,那盆中所种的,是一种叶子十分肥大,看来像是兰科植物的一种不知名植物,肥大的肉质叶上,还有着深黄色斑点。

    白辽士一面工作着,一面道:“好了,请问两位有甚么问题?”

    我还没有开口,白素就道:“白辽士先生,假定这几天中,你没有离开过这里!”

    白辽士显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来:“我不明白,我当然不是整天在温室中。”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你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

    白辽士道:“没离开过,为甚么……”

    白素立即又道:“可是我却见过你,你拦停了我的车子,有话要对我说,后来,你好像对我施些催眠术,令得我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失去了知觉,撞了车,而你却不见了……”

    白素本来还想再向下讲去,我则一直在注意着白辽士的神情。只见他的神情,越来越是古怪,不等白素讲完,他已忍不住叫了起来:“要不是我以前见过你,知道你的为人,现在……现在……”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无可奈何地道:“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对付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

    白素的神情严肃:“请你注意,我和你讲的,全是事实。如果那个人不是你,那么,一定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也叫白辽士,而且,一生的经历,也和你一模一样。”

    白辽士的神情无可奈何之极,摊开了手:“好了,有这样一个人,你想和我说甚么?”

    白素道:“你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白辽士有忍无可忍之感,大声道:“我根本不相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白素道:“可是,我可以肯定有这样一个人,难道你对之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你应该感到好奇。”

    白辽士笑了起来,向我作了一个“女人真是无可理喻”的怪表情:“我不是没有好奇,而是根本不相信有这种事。”

    我见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越来越僵,忙道:“她讲的一切,我相信,事实上,那个和你一样的人,不但她见过,还有一位叫黄堂的先生也见过。”

    白辽士没好气地道:“我知道,她在长途电话里,向我提起过这件事。”

    我道:“你难道完全不考虑一下有这个可能性?譬如说,你有你自己不知道的孪生兄弟?”

    白辽士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太像小说情节了,是不是?”

    我说道:“可能有这样的事情的。”

    白辽士摇头说:“不会在我身上发生。两位来,如果不再提到那个和我一样的人,那么,我可以好好招待你们,观赏一下我的家……”

    他的话已说得十分明白,意思就是,我们如果再提及那个“和他一样的人”,他就没有兴趣和我们交谈下去。

    我向白素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离去,白素盯着白辽士看了半晌,才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辽士摊开了手,神情十分不耐烦,白素道:“请问你出生的地方是……”

    这实在是一个十分普通的问题,任何人都可以回答得出来。同时,我也知道白素这样问的目的是甚么。白素是想去查一查他的出生纪录,看看他是不是有一个孪生兄弟。

    除非根本不相信白素和黄堂的经历,要不然,除了孪生兄弟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个更可以令人信服的解释。

    谁知道白素的问题虽然普通,白辽士在一听之下,却立时神情大变,他的脸色,在一下子之间,变得极怪,怪到了我难以形容的地步。

    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这时,他的神情,谁都看得出来,惊震和厌恶交集,同时也有着相当程度的恼怒。

    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脸色会变,由于副交感神经的作用,或者变得满脸通红,或者变得脸色煞白。除了血液涌上脸部毛细血管,或者血管收缩,令得脸部的毛细血管失血之外,不可能有第三种情形出现,充血就脸红,失血就脸白。

    可是白辽士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的脸色,却变成了一种异样的暗绿色。真的,一点也不假,那是一种极其异样的暗绿色。

    那种暗绿色,绝非一种形容一个人“脸都绿了”那么简单,而是真正的暗绿色,绿得就像……就像是一大片树叶!

    一看到这样的情形,我和白素两人,都有震呆之感,我们站得很近,不由自主,各自伸出手来,握在一起。而白辽士的震惊,只是极短的时间,前后不过一秒钟,或许更短。总之,他脸上的那股绿气,一闪即逝,脸色回复了正常。

    然后,他神情也回复了正常:“对不起,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们两人虽然震惊,但表面上掩饰得很好,我相信白辽士无法感到我们曾经吃惊过。白素道:“为甚么?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在甚么地方出生的。”

    白辽士竖起了一只手指:“只有一种人是例外,不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出生,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白素“啊”地一声,我也立时想到了白辽士所说的那一种是甚么人,我们不禁都有一点歉意。

    白辽士缓缓地道:“对,我是孤儿,从小就在孤儿院中长大。所以,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齐声道:“对不起。”

    同时,我心中想到了一点:他是孤儿,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那么,有一个孪生兄弟而他自己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虽然,就算证明了他有一个孪生兄弟,问题还是很多,例如那个孪生兄弟的行动为甚么这样怪异,等等。但总比不能证明好些。

    我轻轻碰了一下白素,暗示她我们可以走了。我们之间的会面,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了轻微不愉快,再发展下去,可能变成严重的不愉快。

    白素也明白这一点:“对不起,只当是我胡言乱语好了。”

    白辽士没说甚么,只是专心在整理那盆植物,显然没有送我们出去的意思。我们只好自己离开,绕过了屋角,走出了前面的园子。

    那两个便衣人员也已下了车,就在不远处监视着我们,我们走向自己的车子,就在这时,有一个少妇,推着一辆婴儿车,走了过来,打量着我们。白素伸手去逗着车中的婴儿,那少妇指着白辽士的屋子:“你们是来探访白辽士先生?”

    白素道:“是。”

    那少妇道:“有东方朋友,真好。也只有白辽士先生那样神秘的人物,才会有东方朋友。”

    我心中一动:“神秘?白辽士先生有甚么神秘?”

    那少妇又回头,向屋子连看了几眼,神情犹豫:“我不知道,或许,我……不该说,我是他的邻居,他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那少妇又道:“当他在家的时候,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在温室中,和那些植物作伴。”

    我感到十分失望,本来,我还以为白辽士真的有甚么神秘的事迹落在那少妇的眼中,如果说他只是长时间在温室之中,那有甚么神秘可言?

    那少妇显然十分喜欢和陌生人交谈,她又望了屋子一眼,才道:“有一次,我从温室的后面走过去,想看看他在干甚么……”

    她讲到这里,现出一副大惊小敝、神秘兮兮的神情来,等我猜测。

    我实在不想去多猜,只是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

    那少妇压低了声音:“他站着,一动也不动,像是僵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已经不礼貌地半转过身去,不准备再听那少妇的谈话。那少妇却没有觉察这一点,继续说道:“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像一株树。”

    我向那少妇作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身去拉开车门,让白素上车,白素也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但她还是向那少妇点了点头,表示告别。

    这时候,那少妇忽然像是想起了甚么似地,“啊”地一声:“对了,我一直想不起为甚么看到他站着不动的时候会觉得他像一株树,对了,给我这种强烈的感觉,是因为他的颜色,和树一样。”

    我和白素一听得那少妇这样说,都不禁一惊。

    我忙道:“对不起,颜色像树一样,是甚么意思?”

    那少妇做着手势,指着路边的一棵树:“就是这样子。”

    白素道:“你的意思是,他穿着树干颜色的衣服?”

    那少妇道:“不是,不是,我很难形容,总之,他的颜色,简直就像是一株树。”

    她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在“他的颜色简直像一株树”这样的形容中,我和白素,实在都无法想出具体的实际情形来。

    我只好敷衍着:“那真是有趣得很。”

    那少妇摇着头:“有趣?我倒不觉得。”她一面摇着头,一面推着婴儿车,走了开去,在经过白辽士的住所之际,急急加快脚步,像是十分害怕。

    白素和我上了车,我思绪十分紊乱,双手放在驾驶盘上,并不发动车子:“一个人的颜色像是树一样,那是甚么意思?”

    白素道:“我不知道……”她略停了一停,说道:“可是刚才,当我问及到他出生地方时,你可曾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那么怪,像是……”

    我立时接上去:“像一片树叶。”

    白素转头向我望来,示意我发动车子。我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那两个便衣人员,立时也上了车,跟在我们的后面。

    白素等车子向前驶出之后,才道:“说一个人的脸色像一片树叶,如果不是身历其境,亲眼看到,也不能理解!”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道:“同样的,我们没有看到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情形,说他像一株树,我们也不能理解。”

    我“哈”地一声,叫了起来:“我们可以学那少妇一样,在温室外面窥视,看看白辽士站着不动的时候,究竟是怎样像一棵树。”

    白素想了一想:“这没有意义,无法知道他甚么时候站着不动,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道:“反正我们没有事,可以等。”

    白素瞪了我一眼:“怎么没有事,可以去找祁士域,找马基。”

    我闷哼一声:“全国的警察都在找他们。”

    白素皱着眉:“马基一定隐瞒着甚么,航机出事,一定有原因,一定有。”

    我没有再说甚么,也知道航机失事一定有原因,但是马基不肯说,有甚么办法?或许这时再见到马基,他肯说,但是上哪儿找他去?

    我一直驾着车,回到了酒店,进入房间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来叫门,进来的是一位高级警官,一进门就道:“你们探访白辽士,为了甚么?”

    我道:“只是普通的探访。”

    那警官有他天生的职业怀疑,“哼”地一声:“白辽士和马基是同事,马基逃出拘留所,白辽士是不是有参与其事?”

    我苦笑了一下:“看来我在这里,如果和一个陌生人交谈几句,你们也会怀疑那陌生人是罪犯了。”

    警官被我抢白了几句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一定会把马基抓回来的。”

    我道:“我希望如此,事实上我还想问他很多问题,希望立刻见到他。”

    警官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我把门关上,看到白素皱着眉,看来正在思索。

    我不去打扰她,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白素突然道:“黄堂说,那辆将他撞倒的车子中,一共有四个人。”

    我不知道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好望着她。

    白素像是想到了甚么似地:“如果四个人中的一个是白辽士,其余三个,会是甚么人?”

    我道:“可能是任何人。”

    白素说道:“不。这另外三个人,也穿着航空公司飞行人员的制服。”

    我笑道:“那就可能是任何飞行人员。”

    白素道:“如果假设另外三人是连能、文斯和达宝,是不是接近事实?”

    我摇着头说道:“一个人有‘化身’,已经够怪了,要是四个人全都有‘化身’,我看我们会变疯子!”

    我只不过是随口这样一说,白素却陡地跳了起来。她平时决非这样不够镇定,我知道她一定在突然之间,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了。

    她跳起来之后道:“当航机发生问题之际,驾驶舱中,只有他们四个人和马基在一起,而马基见你的时候,告诉你他甚么也不知道,甚至没有作过紧急迫降的要求!如果这四个人串通了,说马基动作有异,神态不正常,马基无论如何无法为自己辩白。”

    我一听得白素那样讲,不禁“啊”地一声。的确,我以前没有想到这一点。

    虽然,那只是白素的假设,可是也只有“四个人串谋起来诬陷马基”这样的假设,才能解释我和马基会面时马基那种怪异的态度。

    马基一再问“他们怎么说”,又说他“甚么也不知道”,也不承认他看到了甚么怪东西,更进一步说他甚么也没有做过。

    然而,白辽士等四人联手陷害马基,有甚么目的呢?目的是令航机出事,那么他们自己也在机上,一样有极大的危险。

    白素又问道:“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吸了一口气:“有可能,但他们目的是甚么?”

    白素皱眉,她当然答不出来:“我们还要去查,不单注意白辽士,还要注意连能、文斯和达宝。”

    我闷哼一声:“他们没像白辽士一样休假,他们在飞行。”

    白素道:“可以找他们的资料,我相信不是难事,可以找得到他们生平的资料。”

    反正事情一点进展的头绪都没有,我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白素一早就离开了酒店,到下午才回来,一进来,我就看到她脸上有一股掩不住的兴奋,不等我开口,她就道:“你猜我找到了甚么?”

    我道:“他们四个人,全是累犯?”

    白素瞪了我一眼,道:“不,他们四个人,全在孤儿院中长大。”

    我呆了一某,白素的这一项发现,实在根本不能算是甚么发现。但是,事情却十分怪异,或者说,太凑巧了!四个人全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道:“文斯、连能、达宝和白辽士?”

    白素点着头:“是不是,太奇怪了?”

    我想了一想:“他们大约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后出生,那时候,世界各地,都充满了孤儿,我看只是巧合。”

    白素挥着手:“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由于别的原因。”

    我摊了一摊手:“甚么原因?”

    白素急促地来回走着:“我不知道是甚么原因,可是,你应该记得,当我们问到出生地方时,白辽士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我苦笑了一下,道:“他的反应的确怪异。那是孤儿的一种心理,没有一个孤儿愿意人家提起他出生经过。”

    白素“嗯”地一声:“也许。可是,如果一个人,怕人家追究他的来历,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自己在孤儿院长大。”

    我忙道:“你怎么啦?那不是他们自称,而是你查到的,他们四个人,都在孤儿院长大。”

    白素盯着我:“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有人,不想他们的来历被人知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送到孤儿院去!”

    我大惑不解:“我不明白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白素道:“他们四个人,在四家不同的孤儿院长大,那四家孤儿院,全在北欧。他们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箱中被发现的时候,大约五个月大。”

    我仍然不明白白素想表达甚么,所以只好怔怔地望着她不出声。

    白素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四个人,被人有意放到孤儿院去。目的就是在他们长大之后,没有人可以知道他们的来历。”

    我不禁失笑:“好,就算是这样,那么,目的是甚么?”

    白素皱着眉:“这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目的是甚么呢?”

    我提高了声音:“不必去想了,根本,没有目的,四个航空飞行人员,全在孤儿院长大,那只不过是一种巧合。”我在这样讲了之后,又加了一句:“你不相信巧合?”

    白素闷哼一声:“我当然相信巧合,可是不相信这种程度的巧合。”

    我不想再和白素争论下去:“你还查到了一些甚么呢?”

    白素道:“我找到了文斯的地址,顺便弯过去,到他的住所看了看……”

    我不等白素讲完,就吓了一跳:“你偷进了他的住所?唉!有便衣人员在跟踪你!”

    白素笑道:“我当然知道有人跟踪我,也不会笨到偷进人家住所去,我只是绕着他的住所打了一个转。”说到这里,白素的神情,变得十分怪异:“你猜我看到了甚么?”

    我不去费神多猜:“说吧。”

    白素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住屋后面有一间极大的温室,几乎和白辽士屋后的一样大,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

    我“啊”地一声。又是一间温室,种满了各种植物的大温室。

    北欧一带的人,由于处身在寒冷之中的时间长,不错,他们是很喜欢在温室中培植植物。但是像白辽士那样大的温室,已经超过了“业余嗜好”,应该是植物学家或是园艺家的事。

    如今,文斯的住所旁,也有那么大的一个温室。

    我扬着手,问道:“达宝和连能呢?”

    白素道:“他们住得比较远,我没有去,赶回来先向你说我的发现。”

    我的思绪乱成了一片。温室孤儿院飞行员,这三者之间,根本一点联系也没有,如果达宝和连能的住所也有温室,那代表了甚么?

    我一面想,一面已来到了房门口:“走,到他们两人的住所去看看。”

    白素立时表示同意,我们一起走出去,在走廊一端的便衣人员,一看到我们,立时迎上前来:“又出去?到哪里去?”

    我叹了一声:“实实在在,我绝不知道马基是怎么逃走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要跟踪我,那是白费气力的事。”

    一个便衣人员道:“你到哪里去?”

    我见他们劝也劝不听,只要道:“这里空气不好,我去兜风,希望你们跟着来。”

    两个便衣人员将信将疑,我和白素进了升降机,他们也老实不客气地挤了进来。我索性在酒店门口等他们,然后再上车。

    达宝和连能的住所比较远,当我们按址来到之际,心便陡地向下一沉。那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达宝的住所后面,有一间老大的温室。夕阳的光芒,照在玻璃上,反射出一片金黄。

    我们在达宝住所的屋后,停下了车,怔怔地望着那间温室,出不了声。

    过了好半晌,白素道:“第三间温室。”

    我道:“我可以肯定,连能一定也是植物培育的业余爱好者。”

    白素道:“虽然可以肯定,但我们还是要去看一看。”

    我道:“那当然。”

    白素发动了车子,向前驶去,我们之间,在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白素突然问我:“卫,为甚么?”

    她问得很简单,但是我当然知道她问的是甚么。我脑中也是一片混乱,所以我道:“为甚么?或许他们都十分喜欢植物。”

    白素道:“可是他们的工作,和植物培养,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只好道:“嗜好并不一定和工作有关。”

    白素道:“我不信,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原因!”

    我苦笑着,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两个便衣人员的车子,还跟在后面,我道:“你看,这两个探员,他们的心中,一定也在问为甚么,他们可能作种种设想,千奇百怪,但实际情形却十分简单。我们现在的情形,大致相同,答案可能是极普通的。”

    白素固执地道:“也可能极不普通。”

    我没有异议。事情发展到如今,全是不可思议的怪异,但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谜底如果揭晓,可能是叫人哑然失笑的普通,当然也有可能是令人张口结舌的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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