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然的脸色稍霁。「我也有错,是我把你宠坏了。」
「是咩!是咩!不能全怪我,我也是仗着有你当靠山才敢胆大妄为……」他是最大的帮凶。
「杜希樱,你有在反省吗?」他和缓的神情又是一沉。
吐了吐舌,她干笑地眨眨眼。「有啦!我想过要少惹些麻烦,这次受伤的人多不多?那个国中女生……」
夏桐月低头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先顾好你自己。」
「可是……」她放不下心。
「小乔无事,大乔轻伤,其他人伤得不重,送蛋糕给你的女孩是蛋糕店老板的女儿,有人付了五千块连同现成的蛋糕,委托蛋糕店的人唱生日快乐歌,小女生自告奋勇,付款方式和蛋糕是邮寄的,本人并未出面。」他一口气说完。
她怔了下,然后……「阿月,你这样不行,你把我想知道的事全说了,我要问什么?」
「妳,养伤。」他不容置啄的说。
「无所事事很无聊欸,我手痛脚痛身体痛,胸口痒得受不了,不找些事让我分心,我会发疯。」
「真要我找些事让你分心?」他问得很轻,以指轻抚她灼伤的脸颊。
「没错,我需要动脑。」好整治敢动她的人。
「好,我成全妳,妳最好不要尖叫。」他从善如流的起身走向门边。
夏桐月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她长久以来的心结已经腐蚀她的心,造成她对人性的不信任,间接也危及两人的感情。
他不能再纵容她,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不走出昔日的伤痛,他们永远不会有未来。
「谁会尖叫,别小看我,尽管放马过来……」骤地,喉咙像是被锁紧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杏目圆睁地瞪着门外的那个人。
「你们好好聊一聊,我待会再进来。」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心爱女人一眼,不让自己被她眼底的恐慌绊住。
「阿月……」留下来。
后面的三个字梗在喉间,杜希樱心慌得想逃,她身上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既愤怒又无助,想咆哮,却又喉头干涩得无力发声,她被困在怨怼的网里脱不了身。
谁来救救她,她不要待在这里,不要和那个人面对面,呼吸同样的空气,她会窒息而亡。
「妳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从来没有不如人,一直都是最好的,我最好的女儿。」
「你走开,不许靠近我。」她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其实虚弱得几不可闻。
「不是你的错,你永远是值得所有父母骄傲的模范生,实力、才能远远在男人之上,是我鬼迷心窍伤害你,让你失去我最喜欢的灿烂笑容。」她的自信尽毁于他一念之间,他亲手毁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你是幻觉,不是真的,我拒绝和假象交谈。」她捂住耳朵,蒙住心眼,不听不看,不去感受。
看到女儿流露出强烈的排斥,人称钢铁硬汉的杜松涛不免一阵心酸,他欠这孩子实在太多了。「樱儿,我只是懦弱的男人,不是勇敢的父亲,我让你失望了。」
当年的他太糊涂了,看到鬓边白发一根一根冒出,顿时感到恐慌,不愿意接受即将老去的事实。
而彩凤的年轻和朝气正是他亟欲留住的岁月,在她身上他看到无穷尽的未来,以及仿佛回到年少时代的恋爱滋味,体内的雄性优越感熊熊燃起。
他被迷惑了,一个比女儿大不了几岁的美丽女子肯委身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他如何不心动?
一步走错步步错,他沉迷在迷幻的女人香里,浑然忘却一心待他的温柔妻子,他的心迷失了,以为人的一生可以重来一遍。
「滚开,不要来忏悔,我不是上帝,你抛弃了,不要了,别妄想背上十字架赎罪。」她不会原谅他,他不值得被宽恕。
「我老了,女儿,我不敢奢求你的谅解,只希望你放过自己,那个开朗又热血的女战士不该活得愤世嫉俗,你要走出来。」她今天的成就是值得骄傲的,并非凭藉他的光环。
「走,滚离我的视线,我会比你强,比你发光发亮,比你敢光明正大的赚黑心钱,我不收贿,但是我让人捧着钱求我,他们知道我很行,可以钻法律漏洞,我不是儿子,我是恶行恶状、惹人非议的魔女律师。」杜希樱握拳道,她不再需要他以她为傲,她要为自己而活。
「樱儿……」杜松涛再次深刻体验到自己伤害女儿有多深。
「杜希樱,你是个多么狠心的女儿,你父亲疼了你十九年的恩情,全抛向脑后了吗?他给你全无烦恼的童年,供你读书,供你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你回报了他什么?」
一道严厉的女音回荡在空旷的病房。
「妈,你怎么……」她惊讶地瞠大眼。
徐步走入的妇人正是杜希樱的母亲,魏海音。
「你只顾着保护自己受伤的心,维护你那不可侵犯的骄傲,丝毫不让人伤你半分,可是你曾想过你的家人也会受伤吗?你父亲背叛婚姻,纵然有不对,但你并不是法官无权判人生死,何况用那样的方式伤害你父亲,我一点也不快乐。」
「我是在替你出气,我以为这是你要的……」她怎么可能原谅一个背叛她,令她心碎的男人。
「不,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想过报复他,因为我知道婚姻无法维系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我也该反省,当婚姻出现危机,我只是整日哭哭啼啼,什么也没做。」
她走向丈夫,主动牵起他的手。
如果当时她勇敢悍卫自己的婚姻,或许一切会有所不同。
「妳……你们……」她诧异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其实我们早就复合了,只是顾及你的感受才一直隐瞒,妳太少回家了,因此没发现家里多了很多男人的东西,周一到周五他会回来与我同住,周六周日才回宿舍,刻意和你的时间错过。」他们的用心良苦是不想让她难过。
「什么?!」她竟是最后知道的人。
杜希樱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坚持竟是一场笑话,一心维护的母亲早就和她不在同一阵线。
呵!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替母亲惩罚负心汉,谁知母亲一点也不希罕,轻易原谅背叛婚姻的丈夫,背着她暗中往来,她在瞎忙什么,原来女人要的不过是男人的爱,不管他曾经做错什么,只要他回头,破掉的镜子还是能修补。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一个过于骄傲的女儿吗?
她不懂体谅,不会感恩,不知养儿育女的辛苦,不要父母破镜重圆,固执又任性的教人火大,只想着自己是不是受亏待?
为了一个儿子否定她的价值,难道她不该生气吗?如果那时何彩凤生下的孩子真是父亲的,以他的责任心根本不可能丢下他们母子不理,她母亲就算有心挽回婚姻,恐怕也是白费力气。
所以说,女人真傻,不断替所爱的人找借口,把婚姻失败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蓦地,金属转动的喀哒声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小心谨慎的走入,在一片黑暗中,缓缓靠近病床。
那人在摸索着,从枕头底下到一旁的活动柜,似乎找不到他要的东西又转往衣柜。
在黑暗中屏住呼吸的杜希樱留心着脚步声,他快靠近她了,一只手放在距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突然间,天花板的日光灯一亮,那道仓皇失措的身影霍地僵住,抬起手遮住刺眼的灯光。
「在搞什么鬼,谁开的灯,快关掉……」咒骂声立起。
「关掉就捉不到贼了,这一招瓮中捉鳖挺管用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说谁是贼,我是来探病……」适应了室内光线,段正德一移开手,视线所及的单人病房内竟是一大群怒色满面的男男女女。
「半夜来探病,你是不是走错间了,这里有哪个是你想探的人?」刑幻天把手一比,黑压压的人群全是他事务所的员工。
他犹自狡辩道:「我听说杜律师住院了,所以来瞧瞧她,顺便聘她当我的辩护律师。」
「你来看杜律师呀!真是有心,可是……这人像杜律师吗?」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露出一张男人脸孔。
「他……他不是杜律师?!」怎么不是她?段正德傻眼了。
「看得出来他不是杜律师,杜律师是女的,而他是……」刑幻天狡笑地勾勾唇解答,「杜律师的情人。」
「情人……」他喃喃自语。
「唉,人笨真的是没药医,随便放个假消息出去就信以为真,傻乎乎地自投罗网,教人不得不掬把泪,同情他父母生了个低智商的儿子。」可悲!
段正德倏地瞠大双眼。「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假消息?」
难道他被骗了?!
「他的意思是根本没有何彩凤被谋害的影片,我们PO上网的那一段手机拍摄画面是电脑合成的。」夏桐月从病床上坐起,掀被下床。
「什么?」他上当了。
「除了杀人真凶,没有人会在意它会不会被广为流传,而你的出现证明了你是凶手。」他想把影片偷回,怕完整的画面有自己的影像。
「我……我没有杀人,阿凤不是我杀的,你们别……别想冤枉我。」他死不认罪,否认到底。
「没杀人你来干什么?偷偷摸摸地翻箱倒柜,连床底下也弯下腰去找,别再用探病的烂借口来开脱。」他的一举一动难逃众人法眼。
「我手表掉了,找一下不行吗?」他理直气壮的辩解,举起空荡荡的左手印证说词。
见他仍振振有词,毫无悔改之意,夏桐月要他抬头一看。「有红外线夜视功能的监视器拍下你从开门进入的所有举动,你认为法官会采信你的说词?」
「你……你们好呀!挖个坑让我跳,我哼!就算有监视器也只能逮到我行迹可疑,但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偷,谁能说我是贼。」未遂而己,连起诉都不用,别骗他不懂法律。
「你……」的确狡猾。
段正德得意扬扬地睨视狠瞪他的众人,神情张狂。只要没有那段杀人的影片,谁也不能指控他谋财害命,杀了自己的老婆。
除了他孩子的妈,没人知道何彩凤死于何人手中,死无对证,他何惧之有。
这时,他头顶上的灯光忽然一明一灭,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从颈后拂过,他背后顿时凉飕飕的。
疑心生暗鬼,双手染血的人总是特别敏感,他、心惊胆跳地打了个哆嗦,想尽快离开最易聚阴的病房,但是……
「阿德——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叫我陪男人睡觉我也照做了,我什么都给了你,为什么你还要杀我——为——什——么——」
他颤抖一下,露出惊恐神色。「你们有……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什么声音?除了你,这里根本没有人开口。」夏桐月一脸迷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可……可是我听到了……」很幽怨的女音,近在耳边。
刑幻天指着头上的日光灯。「这灯坏了,闪个不停,该找个人来修。」
「真的有声音,你们仔细听一听,她在这里……」是阿凤吗?她死不瞑日来找他报仇了。
夏桐月不耐烦的皱眉。「谁在这里?你该不是又吸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