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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章:爱爬树的小女孩

    白槿湖出生时,正值三月桃花欲燃。那年的春天,桃花开的特别美,美得让人无法释怀,灼灼颜华,其叶榛榛。

    母亲说她和上帝奔跑过,早产来到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关于童年,她的印象是:贫穷,暴力。

    她那贫穷的家和暴力的父亲。母亲悲戚的哭声,从一年持续到又一年。父亲醉醺醺回来,抽裤带打她时,她没有哭一声,懂得隐忍,于七岁。

    父亲打她的时候,嘴里骂着:破鞋生的小破鞋。

    而白槿湖并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有时父亲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扔给她几颗糖,看着她瑟缩的不敢接,便直叹气。

    她曾经想过逃离,每次挨打后,她会跑很远,直到没有力气,她就停下来。白槿湖知道,她不能逃,妈妈还在那里。她答应过妈妈,会带妈妈一起走。

    她喜欢抬眼看太阳。她的眼睛可以直视太阳,无论多白耀,都不觉刺痛。

    在那里,有温暖。

    槿湖微笑,苍白而明媚,眼角淡淡上扬。

    槿湖抚摸着母亲瘦黄的脸颊,说:等我,等我再大一点,我带你走。

    母亲无力地摇头,告诉她,自己仍深爱着整天打她的男人,因为信念和责任。母亲说:即使你长大了,也不要恨他,其实,他比我们还苦。

    白槿湖始终都不懂,母亲会对这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责任和信念,这种暗无天日遥遥无期的绝望。

    维棉是槿湖七岁那年认识的,那天父亲打她后,她穿着母亲大号的球鞋,白色大的足以当连衣裙的衬衣,站在院子里。

    维棉趴在院外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上,大朵大朵橙红的木棉花,映衬着维棉的脸,她冲槿湖挥了挥手,摘了朵木棉花抛进了院里,落在槿湖的脚边。

    自此,槿湖交了生命里第一个朋友。维棉是随她妈妈从外地改嫁到这边的。

    维棉说见槿湖第一眼就想起她的妹妹,父母离婚后,她跟着妈妈,妹妹留在遥远的爸爸身边。

    维棉教槿湖的第一件事是爬树,说:以后你爸打你你就躲树上来,绝对安全。那棵树,成了她们的保护伞。

    她们手拉手奔跑,一起追赶天边最后一抹云霞。

    白槿湖学会了爬树,而维棉也学会了像白槿湖一样奔跑。她们都有着瘦弱但坚硬的骨骼,还有和身体不相称的长腿。

    在此后每一次挨打,白槿湖都会飞快的跑出院子爬上树,树下站着暴跳如雷却束手无策的父亲。

    维棉会从她继父的口袋里偷五毛钱钱,然后买两大串雪白雪白的棉花糖,两个人躲在木棉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傍晚的时候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维棉的撕裂哭喊,还有她继父的叫骂:叫你不学好!叫你偷钱!

    那时候小卖部的糖是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罐子里,有橘子味,话梅味,薄荷味,一毛钱两个。白槿湖喜欢薄荷味,维棉喜欢话梅味。

    她们拿着一毛钱去买糖,两颗糖。那个小卖部老板拿的薄荷糖只有破损的一半,维棉气鼓鼓的将糖递给对白槿湖,说:下次老板再给我只有一半的糖,我就把他的糖全打烂。

    还好第二次去买糖的时候,那个糖纸里装了是两个的糖。

    那个年纪,对于她们俩,可能是没有什么比买了一个糖里面却装了两个更值得高兴的了。

    孩子永远都是贪婪地贪吃着。

    白槿湖始终记得那时候非常想吃一种有着五颜六色的星星糖,她看见班上的那个穿雪纺裙红皮鞋的女孩子吃过,一定是很甜的。

    她甚至做梦都在说,这糖,真的好甜。

    她偷偷的将父亲喝酒剩下的瓶子卖了钱,三毛钱,够了,已经够买一袋星星糖了。她握着钱的手心冒了一手心的汗,她跑到了小卖部,翻遍了所有的橱柜,没有了。

    她记得那种失落,那种就像是天一下灰了的感觉。

    她坐在学校后面的土山丘上,对面就是一座座无主的孤坟,她对着这些坟丘,哭了,哭的特别的迷茫。

    多年以后,在商场里,徐福记就有卖这种糖,32块钱一斤,包装更漂亮,不仅有星星的形状,还有很多的可爱卡通模样。她看着这些糖,无比的怀念,就像是遇见了故人。

    她贪婪的眼光,让身边的沈慕西给她买了一大袋提回了宿舍,她坐在床上满心欢喜的拆开了塞在嘴里,却是酸的。她就趴在那些糖里,嚎啕大哭。

    那个时候,最流行的是安徒生通话,格林童话,没有哪一代人能比80年代的人更爱看童话了。白槿湖那时候看的却是一本本厚厚的武侠小说,金庸,古龙的书。都是暴力的父亲收购破烂来的废书,她读了一遍又一遍。

    小学时最多的课就是体育课,然而槿湖最讨厌这个课了,因为跑步的时候她的大号球鞋会不翼而飞,有个男生就拿着她的37码大鞋哄笑。

    这个时候维棉就会站出来,维棉就帮着白槿湖打跑那些男生,抢回球鞋。那时候的友情,一直都那么让人念念不忘。

    不论长大后有再多的朋友,你始终都不会忘记那个儿时的伙伴,或许只是一起玩过弹珠,跳过皮筋,搓过小泥人,你还是想起他会笑。

    第二章:白天鹅林流苏

    白槿湖和维棉没有想到在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会和林流苏成为朋友。林流苏就是班上那个穿着雪纺裙红皮鞋的女孩。

    林流苏会弹钢琴,会画画,长的漂亮,穿的和公主一样,老师校长都喜欢,年年都拿三好学生。

    而维棉和白槿湖,家庭卑微而不良,穿着妈妈改良后的衣服。书包是从一年级用到六年级,缝缝补补再破破烂烂,拉链掉了换扣子,最后整个书包就是一个张着嘴的布了。白槿湖就将书裹在这块布里,抱在怀里上学放学。

    维棉则是和男生打成一片,说着脏话吹着口哨,作业从来都是抄白槿湖的。

    白天鹅一样的林流苏怎么会和这两个丑小鸭交上朋友呢?

    那要从毕业前的那一次春游了说起了。

    班主任说班上每三个人一组,大家可以自由组合,自己带吃的东西,出去爬山,也算是给小学生涯留一个最完美的告终吧。

    班上所有人都有各自的组合,唯有白槿湖和维棉,似乎没有人愿意和她俩在一起。她们穷,穿的又破,一定带不了什么吃的,谁会跟她俩一组。有一组是四个人,当然是林流苏那一组,都挤着要和林流苏一组。

    班主任看了看,叹口气说,你们四个人一组,可是白槿湖和维棉只有两个人,你们当中一个去她们俩那个组吧。

    没有人动。

    白槿湖的自尊心特别的受伤,难道我们就这么的讨人厌吗,没有人愿意和我结伴春游,她的眼泪就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课桌上。全班同学都坐下来了,只有她站在那里,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

    维棉低声说:就咱俩一组,我明天带很多好吃的,让她们都后悔死,咱俩吃!

    维棉也许不懂,这是一个自尊的问题,在那个年纪,伤及自尊,是天大的事情了。

    老师,我要和白槿湖一个组!这个声音竟然是发自天鹅林流苏!

    白槿湖抬头感激的看了林流苏一眼,特别的温暖。

    春游前那晚,白槿湖得到了两块钱的游资,可以用这两块钱买她想吃的东西,是母亲偷偷塞给她的。母亲还连夜做了十个馒头,用一个小布袋装着给她。她翻来覆去的谁不着,激动了一夜。

    她翻出了在十岁生日时一个远方表姐送的一双红皮鞋,那也是一双37码的鞋子,母亲说等她长大了就能穿了,那时她总是不理解,为什么身边鞋都那么大。

    她偷偷穿上了那双不和脚的大红皮鞋,飞奔着和维棉会合,并等到了林流苏,她们三个一起拿出所有吃的,放在一个袋子里。林流苏带了很多好吃的,都是白槿湖和维棉没有吃过的,有柚子,喜之郎果冻,还有广告上的奥利奥饼干。

    一路上,东西当然是维棉和白槿湖轮流提着,怎么好意思让林流苏拿呢,她都带了这么多吃的,白槿湖拿的时间最长。

    林流苏在山间跑着跳跃着,扑着蝴蝶,她穿的是鹅黄的运动装,米色的运动鞋,白槿湖看着自己不和脚的大红皮鞋,有些不合时宜了。

    白槿湖拎着重重的东西,当然还有林流苏热的时候脱下来的衣服,可是她一点都不累,也不怪林流苏,她还很感激林流苏给了她尊严。

    那是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没有人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伸出友谊之手,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公主般的女孩子,林流苏的光环照耀着白槿湖。

    林流苏玩累了,跑到白槿湖的身边,拍着白槿湖的肩膀说:你的劲真大!我空着手爬山都累了,你瞧你,一点都没有喘气。

    维棉白了林流苏一眼,夺过白槿湖身上背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了山顶,她们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只有白槿湖带的那十个硬硬的馒头还无人问津。她放了一块奥利奥的饼干在口袋里,想带回家给母亲吃。

    下山的时候,走的是进路,她们要淌一条河,林流苏撒娇地喊着怕水,白槿湖玩起了袖子,说,来,流苏,我背你过河。

    其实林流苏要比营养不良的白槿湖重很多,白槿湖背着林流苏过河的时候,她有些支撑不住,那双大码的红皮鞋在水底灌满了水,像是条船一样,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春天的水,还是透着凉气。白槿湖就这样背着林流苏过了河。

    林流苏笑着指着脚说:白槿湖,你真有力气,我的脚一点也没有湿!

    白槿湖笑笑,望着自己那双因为泡水后开始迅速脱胶的红皮鞋,有些害怕。没有走几步,鞋子就裂开了大嘴。她几乎是用脚趾头紧抓着鞋底在走,可是,最后鞋底还是完全和鞋身分了家。

    白槿湖害怕了,她怕被同学看到自己的鞋子坏了,总不能赤脚走路吧,更怕回家没法和妈妈交代,这双鞋,是自己偷偷的穿出来的啊,倘若是让爸爸知道了,一顿打一定是逃不了。

    她治好将鞋底放在袋子里,鞋面依旧是套在脚上,从外人看来,这鞋还是穿在脚上的,只是脚底在走路。山上的刺和小石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和荆棘,扎着她的脚底生生的疼。

    回到了家里,她将剩下的馒头放在桌子上,那双鞋底与鞋面分家的红皮鞋自然被母亲发现,那是母亲第一次挥手打她。父亲则是拿着那双鞋狠狠的扔了出去,嘴里骂着:老破鞋生的小破鞋!

    母亲打了一会,抬起她的脚,看到白槿湖脚上漫漫的划口血痕和水泡,抱住她,心疼的哭了,说:你怎么就不听话,你这样让我多心疼多难受……

    白槿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奥利奥饼干说:妈妈,我留给你吃的,很好吃。

    没有人能体会这位母亲当时的心疼。

    不过总之,那天的春游真的是很开心,也就是这时候开始,白槿湖认识了生命里第二个最好的朋友——林流苏。

    第三章:花痴

    升入了初中,白槿湖还是那个样子,穿着白球鞋白衬衣。而维棉染着火红的头发,穿着喇叭裤,吹着口哨,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在她们这两只丑小鸭还没有变成白天鹅的时候,曾经的白天鹅出落的更加动人了。

    林流苏变得更美了,笑起来有甜甜酒窝,说话声音酥细,学校有任何的活动,她总是穿着百褶裙站在最前面领唱。

    维棉不是很喜欢林流苏,白槿湖以为那只是小女孩间单纯的小嫉妒心而已。

    没有人可以理解,这三个完全不同的女孩却可以天天在一起。

    这三个中,数白槿湖是最不起眼的了,她安静,爱看书,发呆。林流苏则是校园小明星,也就是校花级的女生,甜美,爱撒娇,学习好,家世好。维棉,那就是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问题学生了,和校外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染发打耳洞,不良少女!

    可是,她们三个在一起,就是那么的无敌了。

    当然,白槿湖知道,维棉和林流苏是面和心不合的,维棉不在的时候,林流苏总是会不屑的说:看不起她那副风尘样子,一点也不矜持。风尘,一个风尘的词用来形容十三岁的女生,是有些残忍了。

    说的多了,白槿湖冷冷的说,我不许你这样说维棉,她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懂吗?

    她们因为白槿湖的存在,三个人的关系维护的很好。

    白槿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这些书,都让她沉迷。维棉逃课逃的很凶,作业都是白槿湖来替她完成。

    直到学校换了一个新的英语老师,维棉就不再逃课了。

    这个英语老师叫方沐成,一米八的个子,挺拔的身姿,和原来中年谢顶的鸟巢老师比,确实是很倾城倾国。

    林流苏很认真的用倾城倾国来形容一个男老师,而维棉说和前任的老师比那是年轻貌美啊。

    林流苏和维绵,一个是突然就爱上了英语,一个衣服穿得越来越省料。

    曾经我们的话题是青春期女孩子最热门的,班上哪个男生长得不错,哪个男生长得像萝卜,哪个女生和男生谈恋爱了。

    现在就变成了那个英语老师——方沐成。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西装,打的什么领带,洗发水用的是海飞丝,甚至是连方沐成还是不是个处男都成了维绵思考的问题。

    你有没有曾经暗恋一个人,会悄悄的帮他整理书本,帮他削好铅笔,在他的课桌里偷偷的藏一颗旺仔奶糖,结果被他同桌那个胖胖贪吃的冬瓜男生给偷吃了,你悄悄看着直跺脚。

    你有没有尾随一个人的脚步,暗着他留在地面上那些看不到的脚印跟着她,捡起她随手丢下的纸团,打开上面只是画了一些莫名的图像,你也会为此琢磨很久。

    你有没有趴在校园三楼的护栏上盯着校门口等待那个身影,当他走来时,你会假装什么没看见一样走进教室,安心的坐下,每天他来就好,见到他就好。

    你有没有……

    这便是花痴一般的痴迷了吧。

    第四章:木头木头

    白槿湖还没有这样痴迷的去暗恋一个人,如此的相思一本书倒是可能的,比如仓央嘉措的诗集,纳兰性德的词文,这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能比书更让人欢喜和雀跃的东西吗?

    在校园后有一个土山丘,山丘的对面就是一座座无名无主无碑的坟包,孤寂的,不知年代的立在那里。不知何故,很多学校的校址原来都是坟地。

    白槿湖从小学到初中,所在的学校原来都是坟地,这真是既悲哀又幸运的事情。

    幸运是因为,她常独自待在这里,一堆堆的狗尾巴草中间,这座座被遗忘的小房子。自言自语,只有这里静躺了不知多少年的白骨明白,她的忧伤。

    还有是因为她不喜欢回家,家里是无休止的谩骂和低泣,她没处可去,只有这里最寂寞最安静。

    也正是这个原因,她不会向往这个年纪女孩子该向往的东西——爱情。

    爱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呢?白槿湖觉得爱情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甚至有些可恶。爱情,让妈妈卑微的接纳爸爸日复一日的折磨,可以让妈妈隐忍这么多的苦难。爱情,是毒药,是鸩酒,何必服毒自尽。

    当维绵和林流苏去为了一个英语老师争风吃醋的时候,她就来这里。

    已经很难相信这是在一个中国的初中教室里,因为方沐成的到来,班上所有的女生都不再讲中文,课间上个厕所,到小卖部买瓶水,借个圆珠笔芯,都是英文。

    林流苏原来最跛腿的就是英语课,现在她几乎是全部英文说话,真是可怜了白槿湖和维棉两个英语不好的孩子,和林流苏讲话恨不得自杀,还得捧个英语字典。

    她们三个人的世界开始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24岁的男人。

    方沐成的课一直都是安安静静,每个女生都坐得笔直,眼睛不眨的盯着黑板,就连维绵,这个全校最不安分的女生,竟然翻开了课本。

    白槿湖认识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她摸过书,天啊,维棉是真的花痴了。

    有一天,白槿湖在给林流苏整理书本的时候,她竟然发现了一大堆的铅笔头和矿泉水瓶子。她用方便袋将这些东西都拿去废品市场卖了,换了三块四毛钱。

    这钱她夹在林流苏的书里了。

    第二天,林流苏以最高的分贝喊住了白槿湖,白槿湖一回头,吓了一跳,林流苏全身都是灰尘,头上还有半拉方便面挂着,白槿湖理理林流苏的头发,说:你这是怎么了,抢劫垃圾桶啦?

    我的粉笔,瓶子,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是收集了一个月才捡来的啊!林流苏抓着白槿湖说,飞沫横冲,丝毫不顾形象了。

    你是说那些垃圾啊,我卖了啊,卖了三块四,夹在你的书里的,你自己回去找吧。白槿湖摸摸自己的短发,有些尴尬。

    你——卖了!我的宝贝,你三块四就卖了?白槿湖,我要和你绝交!!

    后来才知道,林流苏暗恋着方沐成,她竟然收集方沐成用过的粉笔头和喝掉的矿泉水瓶子,没事就爱瞅着这一对在白槿湖看来是废品的东西傻笑。

    为这事她还差点和白槿湖绝交。存钱请了其他几个班女生吃了冰棍,帮忙一起收集粉笔头。当她拿了一大袋粉笔头给林流苏的时候,她这才原谅。

    林流苏抱着粉笔头深情的说,瞧这些五颜六色的家伙多可爱。因为她用的是英文,后面的话白槿湖没有听太懂,但多煽情还是理解的。

    白槿湖,你简直就是个木头!林流苏瘪瘪嘴说。

    第五章:只是欠个温暖

    望着镜子里自己短短的发,瘦瘦干瘪还没有长开,不相称的长腿,还别说,真是像个木头!白槿湖想。

    当白槿湖正在摸着自己杂草般短发时,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维棉的叫喊声,一定是她又惹继父生气了,白槿湖想,就蹑手蹑脚的爬上了那棵木棉树,她可以看到维棉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果真,维棉被继父拽着头发在地上,她的脸似乎是在地上擦破了,白槿湖有些心疼,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她只能静静的抓住树,望着这一切。

    我叫你不学好,叫你出去**男人,你还学着抽烟,你幸好不是老子的种!维棉的继父在无休止的骂着,最后别着手进了屋子。

    白槿湖摘下一朵花丢在维棉身边,维棉一抬头,朝槿湖笑笑爬上了木棉树。这棵树,见证了她们七年的友情,也有七年不幸的童年。

    也许她们真的是长大了,长得比这棵树快很多,她们两个人挤在树上,各自占领着一个树干。

    记得小的时候,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一棵木棉树,为她们挡风遮雨,现在,这棵树似乎变得沧桑了,承载不了这两个逐渐成长的女孩。

    维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薄荷糖递给了白槿湖,自己摸了一根烟,受伤的手有些血痕,微微颤抖着点燃了烟,吸了一口,有些呛。应该是刚开始吸烟,她轻咳了一下,瘦瘦的身子有些前倾。

    你怎么都学会抽烟了?白槿湖皱着眉头,夺过烟,扔了下去。

    维棉低着头,凌乱的长发搭在脸庞,她喃喃地说了句:我爱上了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方沐成,可是你为什么要抽烟,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你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生,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堕落!白槿湖说。

    维棉沉默了一会,说:没有人在乎我,没有人疼我!我想堕落,我想让自己这样的烂下去!说着就哭了出来,白槿湖抱住了她,是的,我们都是没有人疼的孩子。

    很快,维棉开始公开的在校门口和社会青年打情骂俏,她头发越来越古怪,烟更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

    白槿湖也看到维棉在下晚自习时和一个打着耳洞的男孩在路灯下接吻,男孩的手就放在维棉的胸上。白槿湖看到这一幕,眼泪就冲了出来,脸被烧灼烫了,心里感觉有种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

    那个男孩叫张涛,是一个中途辍学的社会青年。

    终于,在校门口的一家小旅馆里,学校教务主任带着维棉的继父将维棉和张涛堵在了那里。而张涛立刻就逃之夭夭。十四岁的维棉,就这样的身败名裂了。

    那一届的所有学生都记得,在那天的下午,维棉衣衫不整的站在学校门口小河的岸边,她继父和妈妈就在河对岸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维棉一句话都不说,呆立在河边。

    只有白槿湖读懂了她的眼神,维棉的眼里,是满满的绝望和警戒,像是受伤的小母狮,她的眼睛似乎在说,只要他们再骂一句,她就要跳下去。

    白槿湖推开那些看热闹的学生,抱住了维棉,对维棉的妈妈喊道:你根本都不是一个母亲,你简直比继母还可恶!有你这样骂自己女儿的吗?

    她不是我女儿!我就当她死了!丢人!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我有儿子,我要这种女儿做什么!维棉的妈妈愤愤的说。

    是的,不要忘记,维棉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白槿湖明白,为什么维棉会轻易的和一个男孩在一起,也许没有什么爱情,这么小的年纪,又能懂得什么是爱情呢?只不过是缺乏一个温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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