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吓了一大跳,站定了身子,在她脸上略现出惊惶的神情来,但是随即镇定了下来:“听说你一直在找亨利?”
我点了点头:“是的,谁告诉你的?”
那女孩道:“亨利的朋友,但是他们不知道一个秘密,我才是亨利最好的朋友。”
我心中陡地一动,亨利和这个女孩子年龄相仿,在这样年龄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如果他们是“最好的朋友”的话,那是绝无秘密的!”
我立时道:“看来,你好象有消息提供给我,关于亨利的?”
那女孩子着下唇,点了点头。
我看看天色已快黑了下来:“那么,我可以请你吃晚饭,慢慢地谈!”
那女孩高兴地道:“那太好了!我一直希望能坐在麦家老店,吃他们的蜜法烤小羊腿!”
我笑了起来:“好,我们就以麦家老店去吃他们的蜜汁烤小羊腿!”
麦家老店的蜜汁小羊腿,的确极其美味,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从丽拉(那女孩子的名字)的口中,得到了极紧要的线索。丽拉告诉我:“亨利在临走之前,曾经来找过我,向我说了很多秘密,他说,他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叫我别告诉任何人!”
我望着她:“告诉我不要紧,我不会说出来!”
丽拉点着头:“亨利说,他认识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有很多钱,愿意买回他失落的一些东西,可是亨利不肯卖!”
我有点诧异:“为什么!亨利不要钱?”
丽拉一本正经地道:“不是、亨利看出那人十分急想要回那东西,他说,可以逼那人出更高调换价钱,那人也答应了,带他去取钱!亨利将那包东西,放在一个朋友家里!亨利说,他可以得到几万元钱,那时,我每天都可以来这里吃烤羊腿!”
我叹了一声,心中很代亨利感到难过。
丽拉又道:“亨利还告诉我那是一大包影片,和一张上面画了许多线的纸——”
我陡地吃了一惊,在亨利家的那个桌子抽屉,我得到了那张纸,我从来不以为张纸有什么重要性,想不到它也有作用的!
丽拉望着我,继续道:“亨利说,他也看出那人不好对付,他说,如果他有了什么意外——”
我心向下一沉,我想告诉她,亨利已经死了,但是我却忍住了未说出口来。
丽拉道:“亨利说他偷听到那男人打电话,他有一个电话号码,如果他有意外,可以根据这个电话号码,找到害他的人!”
我的心头不禁狂跳起来,这是多么重要的线索!
我望着丽拉,丽拉却又道:“不过,我答应过亨利,不将这些事告诉别人的!”
我吸了一口气:“你应该告诉我!”
丽拉吃着甜品,低着头,我看到她睫毛的跳动,她显然是不断在眨着眼,她才道:“为什么,是不是亨利有了意外了,是不是?”
丽拉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我。
直到这一刹那,我才发现,这个小女孩,实在是一个很有头脑,又相当勇敢的小女孩。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丽拉立即现出了一丝苦笑:“我知道的,亨利的确有了意外,那么,我就该遵守诺言,将这个电话号码,告诉警方!”
我道:“你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和这里的警方,并不发生直接的关系,但是我正在尽力,调查亨利的死因,请相信我!”
丽拉点了点头,用手指沾着水,在桌上迅速写了一个号码,立时又用手掌擦去。
她的动作很快,但是也已经足够使我记下这个号码来了。我立时站了起来,丽拉低着头,可是她并不是在吃甜品,而是在落眼泪!
像丽拉这种年纪的孩子,如果有感情的话,那应该是最真挚的感情,所以我看了心中也很难过,我按住了丽拉的肩头,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
可是丽拉反倒先我开口:“不必安慰我,我早知道会有这种结果的,亨利想要人家付他那么高的价钱,我早知道会有这样结果的了!”
我听得她那样说,自然无法再说什么了,我付了帐,告诉她如果有事来找我,我在酒店,然后,我独自一人,离开了麦家老店。
这时,我心情是极兴奋的,因为我获得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
虽然,那只不过是一个电话号码,但是,一个电话号码、由此可以揭发大多的事情了!
当我匆匆地向前走着,经过一个电话亭的时侯,我停了下来,想先根据这个号码,打一个电话试试看。但是,我又怕这样一来,打草惊蛇,还是先查到了这个电话的所在地,自己上门去的好!
我回到了酒店,试向电话公司查询,但是电话公司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必须等白克回来才行。等到到了我和白克固定的电话联络时间,我对白克说:“立即回来,我已经有了重要线索。”
出于我意料之外的,是白克也道:“我也有了重要的线索,你在酒店等我!”
我想问他,他得到的是什么线索,可是他却已挂上了电话,我只好在酒店中等候,两小时后,白克已经在我的房间中了!
他一看到我,就将一张纸交给了我,那是一张单子,是一家小型飞机公司,飞机出租单的复印本,单子上写着,租用飞机的,是一位约翰先生。
白克很兴奋地道:“从时间上来算,从飞机公司形容来看,这位约翰先生,就是我们要我的那位神秘男子,你看,上面有他的地址。”
我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道:“白克,如果我是这位神秘先生,我租一架飞机,目的是杀人,我就决不会留下真姓名地址的!”
白克道:“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但是,这是我们所能得到的唯一的线索了。”
我道:“我的线索,可能比较有用。”
我向白克讲出了我认识丽拉的经过,白克一面听,一面眼中在闪耀光采。
等我讲完,他叫了起来:“走,我们一起到电话公司!”,有了白克的证件,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当我们一看到这个电话号码的登记姓名地址时,我们两个人,都不禁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登记的姓名、地址,写得明明白白,最使我吃惊的是那个姓名,那是一个日本人的姓名:“田中正一”!
我和白克互望着,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半晌,白克才道:“卫,你来到这里,不就是田中正一博士请你来的吗?”
我苦笑着:“是他向科学协会建议请我来的,我真是不明白——”
白克也皱起了眉,他不说什么,我们一起走了出来,这时,外面在下着霏霏的细雨,我们沿街走了一阵,白克才道:“如果事情和他有关的话,那么,他可能是故意这样做的。”
我扬眉道:“什么意思?”
白克道:“他低估你的能力了,他以为你不会查出什么的,而他作为主动建议请你来的人,当然也绝不会有嫌疑!”
我点了点头,白克的说法,是有道理的,我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你去搜集田中博士的资料,我到他家去见他。”
白克道:“要是他和这件事有关,他就是极其危险的人物,你一个人……”
我道:“我必须一个人去,你的身份特殊,而我是他的朋友。如果你的估计正确,他对我能力低估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防备我,我就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你可以在得到了他的资料之后,打电话给我。”
白克又迟疑了一下,才和我握了握手,我们分了手,我召了一辆街车,直驶向田中正一的住所。
那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分了,我在门前按铃,雨下得更大了。
一会,一个管家妇来开门,我道:“博士在么?我是他的朋友,卫斯理。”
管家妇好象不怎么爱说话,拉长着脸,大声转头道:“博士,有人来找你,叫卫斯理。”
随着管家妇的叫嚷,我看到穿着和服的田中,叼着一只烟斗,走了出来。
博士一看到了我,好象很感到意外,他“咦”地一声:“你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我笑道:“既然你又看到了我,那就是说,我留下来了,没有走!”
田中博士并没有问我为什么留下来,他只是张开手,作欢迎状:“来,请进来坐!”
管家妇好象还不愿意我进去似地,瞪大眼望着我。我心中感到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在意,就走了进去,田中正一领着我,进了他的书房,我们坐了下来,田中摇着手,道:“怎么,想留下来多久?”
我打量着他的书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来,我只是顺口道:“不一定。”
田中博士向前欠了欠身子:“在这里有事?我可以帮你的忙?”
我笑了笑:“还不是为了康纳士博士的死,我总有点不死心。”
田中博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我又道:“虽然,他自杀,毋庸置疑,但是,为什么有人要在过去一年,不断跟踪他?”
田中皱着眉:“这太难解释了!”我瞪视着田中正一:“我认为其中有着重大的阴谋。”
田中正一“嘿嘿”地笑着,他好象是在笑我的想象力大丰富,但是,我看来,他更像是想用他的那种干笑声,来掩饰他内心的恐慌。
我又道:“我们展开了多方面的调查,对这些阴谋,已经有了一定的资料!”
我一面说,一面注意着田中正一的反应,我看到他手指和手指扭在一起,通常来说,只有心情紧张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小动作。我故意装着若无其事:“而且,我们已经知道,可怜的亨利,就是发现那些电影,交给了安桥加教授的那孩子。已经死了!”
田中正一震动了一下,我断定他之所以震动,决不是为听到了亨利的死讯,而是因为我已知道了亨利的死讯之故。
如果田中正上和亨利的死是有关的,那么,凶手如此缜密地安排,亨利己成了几千里路外的一具焦尸,在凶手想来,这件事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由我口中说了出来,凶手或与凶案有关的人,怎么不大力震惊?田中正一那种吃惊的反应,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了!
田中正一在一震之后,失声道:“亨利死了?什么人会谋杀一个孩子?”
我陡地挺直了身子,道:“田中博士,我只不过说亨利死了,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谋杀呢?”我立即这样地询问,如果田中正一和亨利的死有关,那么他在刹那之间,一定会不知所措,这是很多侦探小说之中,使凶手招认的办法之一。
但是,田中正一听了我的话之后,只是略呆了一呆,就很自然地道:“你说那是一个阴谋,当然,有犯罪事件在内,所以我想到亨利是被杀的!”
他那样解释,自然也可以自圆其说,然而我是早有了线索,才找上门来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他,我先冷笑了几声:“我们已经发现康纳士死的前一天,有一个神秘男子,在他家出现过,后来,康纳士又曾跟他出去,这个神秘男子,以后一直也没有出现过。”
田中显得很不安,他变换了一下坐姿:“这我知道,你还给我看过那神秘男子的画像!”
我道:“那很好,这个神秘男子,我已经可以肯定,他是谋杀亨利的凶手!”
田中正一张大了口,而且,发出了一下很低微的惊叹声来。
于是我突然附身靠近他,轻声问到:“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田中博士在听了我突如其来的这一问之后,一定会有异常的反应,这一点,我是早已预料到的,可是,他的反应竟如此之强烈,那却大出乎意料之外!
我们本来是面对面坐着的,在发出那一个问题之际,为了要使他感到震骇,我特地悄身向前,和他相隔得极近,等到我这句话一出口,只见田中正一的脸色,刹那之间,变得极其苍白。
我正在等待他下一步的反应之际,他突然发出了一下怪叫声,陡地翻起手掌,当我看到他手掌翻起,手指的表式,是正宗的空手道招式时,已经迟了。
田中正一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尽管我知道他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必然会有异常的反应,但是通常来说空手道和一个博士之间,是没有什么联系的。所以我丝毫也未曾防到他会动手,而他的出手,又是如此之快,我才一看清,他的手掌,已砍到了我的颈上。
那是极沉重的一击,而且,正击在我颈际的要害之上,我在刹那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迸,身子陡地向后翻去。
在我的身子向后回去之际,我连同我所坐的那张椅子,一起跌倒,这一击实在太重,我在跌倒之后,简直连挣扎站起来都不可能。
而田中正一立时站了起来,紧接着,我的头部,又受了重重的一踏!
那一下,几乎令得我立时昏了过去,但是我毕竟是受过严格的武术训练的人,虽然接连而来的两下重击,使我的处境,变得如此恶劣,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的反攻是很无力的。我只是陡地伸手,在他的脚离开我头部的一刹间,在他的小腿之上,扳了一扳。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