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杀人不再是犯罪行为,而是一种暴力美学,这世界还有正义公理吗?
若说杀人不再是牟利行业,而是一种变态的自我挑战,那么谁又能为枉死的生命索讨未来?
手中的刀泛着银光。
上膛的枪顿生寒意。
人命,何其可鄙,因标上价码而成为黑暗世界猎杀的对象。
他在暗夜中奔跑。
她在阴影处呜咽。
恐惧、害怕、惊慌、仓皇、迷乱、不知所措,蜷缩着身体垂死挣扎,向上帝、佛祖祈求一丝生机,希望黎明的光亮早点到来。
风在呼啸着。
藏人的念经声从远处传来。
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嗡!嘛呢呗咪-……
引渡,
西方。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敲木鱼的声音。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规律的敲击声,木杵轻敲平滑的法器,不疾不徐地敲着微凹的部位,微微褪色的表面露出原木颜色,佛之本相铛刻其上。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檀香袅绕,清香扑鼻,三炷香火敬拜观音座前,慈眉垂目的白衣大士笑看众生百态,手持莲花拈净水,聆听来自四面八方的哀鸣声。
木鱼叩音传遍静堂,诵经低语轻送三十二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寻声救苦度迷津,菩萨面容阎王心,敲起人间离合苦。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一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诵赞佛心,如流远细水不断地由口中逸出,虔诚心意上达天听,与众神同在化灾消厄,除业障,修身以自持。
身着灰蓝色僧袍的男子端坐蒲垫上,两腿一盘进入冥想世界,口中念念有词,神情肃穆得有如一座静湖,波澜不起地存在自己空间。
他低头默念佛经,左手敲木鱼,右手拈佛珠,字字句句如真金般吟唱,恍若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再无生、老、病、死,人世修得神仙路。
一只五彩斑蝶由半开的纸窗飞入,早春的樱花缀满枝头,京都的寺庙寒意未退,却也带来百花的讯息,由一点樱绯报春,染红蓝空下的土地。
萨胤风,一个被丢弃在庙堂阶梯的弃婴,父母不详,中义混血,突出的颧骨和深邃的五官看得出具有欧美血缘,黑色眼珠透着神秘的东方色彩。
除了一张载明身世、姓名,及出生年月日的黄纸外,塞在襁褓兜衣内的一串玛瑙佛珠便是他唯一的物品,再无多余赘物。
他是一个和尚,带发修行的和尚。
依中国历法来看,他出生的那一日是破军日,又逢天杀星转生人世,七星连线天狗吃月,正七月十五日子夜来至人间,民间有个俗称是鬼子。
因此他遭生父生母遗弃并非全无道理,因为他天生带着煞气而来,又有破军、天杀两星军人体,眉宇间透着叫人心惊的杀气,即使才三个月就显露凶煞之色,一个月便克死祖父母及亲舅。
萨家求神问卜得知他是命中带煞的孩子,主杀,将来若非一代杀神,便是统御黑暗世界的枭雄,无亲缘,无生命线,生性克父克母克兄弟姊妹,谁和他走得太近都会有死于非命之虞。
应该说命格轻者都不该和他走得太近,他是命犯孤寡的孤鸾命,一生之中鲜有良缘,就连朋友也少得可怜,他们会因为他而疾病缠身,难过半百。
“麻曷倪牙纳,积都特巴达,积特些纳,微达哩葛,萨而斡而塔,卜哩悉塔葛,纳补-纳纳,卜哩,丢忒班纳,捺麻嘘吉,说-耶莎诃……”
一遍又一遍藉着经文洗净罪孽,人生在世谁能无罪,看见喜欢的东西想占有,见到别人过得好,自己也想过得更好,贪、嗔、痴、狂、欲为人性根本,无从遏上。
一本心经能解心中惑,却根治不了附着的魔,看似浸淫在佛经里的萨胤风忽然动了一下,以漆红的木杵轻轻一挥,弹开飞向眉心的一粒褐色花种。
“我以为你已经石化了,原来还活着呀!真是可喜可贺。”外加一点可惜,他居然没克死自己。
“你来干什么?”双目未张,语气平淡无波的萨胤风表示不欢迎之意。
“方静老和尚不在吧?”那家伙太严肃了,老让人头皮发麻。
“在或不在对你无任何差别,你一向率性而为,全然不顾他人感受。”非常任性的男人。
“说得也是,那我就不请自来喽!请多包涵。”反正他从未跟谁客气过。
纯白。
刺眼的白。
从上衣到长裤,以及足下的白袜,以白色装扮的三上村夫先客套的探头一瞧,继而大方的拉开纸门,如入无人之地的拉了一张蒲垫席地而坐。
日式建筑以和室居多,从屋梁到地板全是木制,纸糊的拉门由左右拉开,入目的清幽透着怀古幽思,木头香气弥漫一室。
上凉寺是京都里一座不起眼的佛寺,寺众不过五,平时少有人走动,建于明治五年,是座历史久远,却乏人问津的小寺庙。
原因无他,只因地处偏僻又略显阴凉,入夜之后更是阴风阵阵,不时有鬼魅之说传出,日久之后便成了口耳相传的阴庙。
香火不鼎盛,外观也就残破了些,略带苍凉感,由远处望去还真是生人回避,怕鬼的大和民族自然是避而远之,毫无冒险精神的绕道而行。
不过风吹不倒,雨下不漏,倒是一处不错的栖身之所,至少不会有不识相的人上门叨扰,把它当成观光景点拍照留念。
“又有生意了?”
噙笑的三上村夫双掌合十向菩萨一行礼,笑咪咪的眼连成一条线。“西屋宫子要买一条命,十亿日币。”
“十亿?”他挑了挑眉,似乎为这个数字感到些许讶异。
“这间破庙该修一修了,你瞧屋外的琉璃瓦都少了好几片,走廊的木板也有些往上翻,柱子里的白蚁怕是不少,若你想多住几年就得好好整顿整顿。”免得哪一天屋梁垮了会压死在底下。
“买谁的命?”十亿不是小数目,并非寻常人等拿得出来。
“一个女人。”贵呐!亿元日钞堆起来可比人高。
“什么女人?”
三上村夫斜眸一谑地低笑。“一个对宫子夫人而言具有高度危险性的女人。”
“她丈夫的情妇?”嫉妒心是女人的天性,容不下第三者。
“差不多,不过是小老婆的女儿,听说相当受到西屋桑的宠爱,比亲生女儿还疼。”简直是当宝来宠,爱屋及乌疼若生命。
“不是亲生?”一双墨黑的瞳眸倏地张开,露出微讶的神情。
“西屋桑有两个老婆,正室宫子夫人是政治联姻,并无深刻感情,娶她是为了家族因素,生了两子一女都没什么出息,吃喝玩乐比较在行。
“而小老婆原本是别人的妻子,台湾人,他在飞机上偶遇惊为天人,便展开猛烈追求,硬是把人给抢过来。”西屋恭治宣称那人是一生的真爱,痴狂恋慕。
“台湾人?”萨胤风的眸光一闪,跳跃着两道幽火。
“宫子夫人想买的那条命是小老婆和前夫所生的孩子,虽然西屋桑和二夫人有一名年约十岁的亲生子,但是他仍有意将名下财产分一半给她。”可见有多受宠,地位远高过元配妻子。
“西屋先生的度量很大。”会善待妻室前夫子女的男人不多,何况是视如己出。
“呵……不只是度量大,原本他打算把产业都过继给继女,由她挑起西屋家的事业,一毛钱也不留给宫子夫人及其子嗣。”后来她娘家那方施压才勉强改变原意,让两个老婆都有份。
“不过小老婆的个性较为软弱,两人所生的孩子也过于内向,因此他才决定将小老婆的那份交给继女,让她替她的母亲和幼弟守住他们应得的。”
“因此宫子夫人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后患?”最毒女人心,果真不假。
“没错,她要确保所有财产不落入外人手,丈夫被人占了是小事,她要捉的是金钱与权力。”她相信权与利才是至高无上的力量。
女人一旦失宠于唯一的依靠,便会想办法挽回劣势,即使捉不回丈夫的心也要立于不败的地位,高高在上的让别人看她脸色。
“目标物是?”萨胤风将手中的佛珠卷起,缠挂在右手腕上。
“她的资料全在这张光碟中,你好好的研究研究,‘死神’的尊称可不能浪得虚名。”他等着收酬金的两成。
“阿弥陀佛,佛渡众生,渡化早登极乐。”生与死,只在一瞬间。
僧袍一拂,修行中的和尚面露修罗戾色,佛化的善根瞬间消弭于无形,两眼锐利得有如扑兔的猎鹰,精厉中带着肃杀之气。
他修佛,他念经,只为镇压心中张狂的魔,让自己能正常的像个人,而非术士所言的煞星降世,见血眼红地诛杀有呼吸的生物。
“喔!拜托,别再我耳边念阿弥陀佛,方静大师的神言神语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明明非善类,又何必摆出慈眉善目。
三上村夫以手掩耳,做出受不了的表情。
“住持的箴言自有他的道理,多听无妨。”有利无弊,至理名言。
“呵呵!你留着慢慢回味吧!我一听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就头痛,他呀!是我心头最大的死穴。”他是成不了佛,死后定下阿鼻地狱。
死穴?萨胤风的嘴角往上一扬,轻抚玛瑙佛珠上所刻的六字真言。
“对了,你打算几时前往台湾?”他有一事相求。
眉峰微微一蹙。“你是说我的目标物在台湾?”
他的表情看不出有太多波动,但眼眸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冷光。
“据消息来源指出,目前人的确在台湾,而且还是小有名气的心理治疗师。”更是最年轻的心理及犯罪学双修学位的高材生。
俗称天才。
“你要我杀的是一名医生?”他有三不杀原则──小孩、修女和救人行善的积德者。
三上村夫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太惊奇,听说这个女的不怎么好惹,曾有一次撂倒七名壮汉的纪录。”
“你在提醒我别丢脸吗?”他脸一沉,握紧佛珠默念大悲咒。
虽尚未看过光碟中的资料,但萨胤风的脑海中早已先一步描绘出一名高壮女子的形象,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一名肌肉发达的女蓝波,才有能力与七名男子对峙。
杀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工作,人终归难逃一死,他所做的只是帮他们早点解脱,脱离无用的臭皮囊。
正所谓以杀止杀,人活着太痛苦了,早日回到佛祖怀抱才是正途,他以杀戮来阻止罪恶的衍生,这也是佛的一种慈悲,净化尘俗。
“不,我是要你提防美人计,女人是世界上最可爱,同时也是最狡猾的生物。”不可不防。
“美人计?”他嗤笑的回以金刚经,不以为力大如牛的壮女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三上村夫清清喉咙干咳。“呃!临走前能不能去看看雅子,她挺想你的。”
“我是和尚。”他高举臂上的佛珠,意指不谈感情。
“日本的和尚可以娶妻生子,何况你不是真和尚。”照样能有圆满姻缘。
他冷道:“我准备剃度,一心向佛。”
“我不介意有个光头妹婿。”三上村夫更犀利的回道,拒绝接受他的推托之词。
“我介意有个敛财的姻亲。”剥削他卖命的血汗钱。
萨胤风一起身,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足足高三上村夫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低视,散发出慑人的气势和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缩小十寸。
“女人真是可爱又可恨的动物,她可以让你犹似在云端,又将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狡猞成性的让人同时拥有天堂和地狱。”
可爱?
可恨?
前者她附议。
后者她同意。
身为他口中的一份子,她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确很麻烦,既要求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可又高喊女权至上,上下车要人礼让,选举有妇女保障名额,还要男人养家,自己工作所得却全作为私房钱。
男人争权,女人争的是一口气,凡事女士优先、尊重她们,就能满足被厌榨多年的虚荣心。
“我家里那女人就是不能了解我为什么要向外发展,花儿多娇,有千百种样貌,就视觉而言,姹紫嫣红的缤纷远胜过单一颜色的乏味,有谁能整天对着一面墙而不生厌。”除非他是油漆工。
有,精神病患。
西门艳色在病历表上填写数行字,看似专业却漫不经心,挪挪无度数的银框眼镜,忍住打哈欠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听着对面男子发牢骚。
“外遇”的理由虽有千百种,但是把治疗室当成告解室就太过份了,她看起来像牧师或神父吗?镇日拿着圣经和十字架要人们相信神无所不能。
“自古以来一只茶壶至少配四只茶杯,我肉体是满足了,但心灵十分空乏,仿佛破了一个大洞,老觉得空旷得吓人,怎么也找不到属于我的灵魂伴侣。”他的心,不完整。
西门艳色懒得再听下去,直接点明他的背景,“留法博士,高知识份子,风流多情,妻子是旅美小提琴家,家境尚可。育有一子一女,以及三名私生子女,分别是义大利籍、日籍和德籍女子所生。”从母姓,由其母抚育。
自认为俊逸非凡的男子怔了一下,随即两眼深情的放电。“医生,我得心病了,而且病得非常严重,只有你能医治我漂泊不定的心。”
他作势想握住她的手,一吐倾慕的爱意。
“心不定确实是挺棘手的,你老婆知道你有习惯性勾引女人的症状吗?”男人的坏多半是女人宠出来的。
“嗄?这个……”他突然眼神飘忽,笑得极不自然。“医生,你的美令日月星辰为之失色,你是我心中的女神,我迷失心灵的领航员,我的心只为你跳动……”
“是这样吗?”她轻灵的将手一收,让他扑了个空。“待会我会和你妻子沟通沟通,一个人的心若是生病了,会需要家庭成员从旁协助,导正你偏颇的行为和观念。”
“什么,我老婆?”他像是受到惊吓的骤然起身,惶恐不已地面露慌色。
“你自我意识的部份受到损伤,脑叶神经出现人格分裂现象,短期内恐怕无法从事正常工作,我强烈建议你住院治疗,方能彻底根治。”色心。
“住院?!”
“医院内保持安静,请勿大声唁一哗,影响其他病人的权益。”无病呻吟就该受点教训,假看病之便趁机玩一手情圣把戏,她要不治他就不叫西门艳色。“罗护士,带他去精神八科办住院手续。”
“我不……”
一听被当精神病患看待,男子紧张的想解释自己没有病,嘴巴才一张开,便有一只纤纤素手轻托着他下颚。
“来,看着我的眼睛,你要乖、要听话,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乖乖住院才能天天看到我,我给你一颗糖吃。”
眼镜一取下,幽魅如黑玉的美目漾着魔性光彩,似乎唤着雏鸟的母鸟,一寸一寸深入人的灵魂深处,勾勒出一缕轻缈的魂魄。
就像中了邪似,男子的眼中渐失亮光,失焦的瞳孔慢慢涣散,神智退化了三十岁,憨傻地只会应好,一言不发的跟着瘦高男护士往外走。
这不是第一个,也绝非最后一个,十个求诊的病人之中有七个是男人,而且绝大部份醉翁之意不在酒,全都冲着清艳绝美的主治医生而来。
年仅二十一的西门艳色已是心理学方面的佼佼者,她用比别人少一倍的时间取得学位,并且打破历年来医界最低年限的医生资格,一拿到毕业证书便荣升正式医生,不用指导医生的评鉴,省去实习医生的资源浪费。
其实她的心理治疗过程以玩票性质居多,她以医生的身份拿病人做临床实验,研究其大脑结构和思想,从中控制和分析人们究竟在想什么,以及用何种方式能将凶猛的老虎改造成驯良的绵羊。
她是龙门的土使者,擅长透视别人的心,生性沉稳,美貌是她用来迷惑人心的武器,无往不利的搭起方便大桥,让她得以自在的进出别人的脑部。
“又一个了,你能不能少些残酷多分仁慈,医院可利用的病房有限,请留给真正需要的病人,医院是良心事业,而非牟取暴利的财团。”生财有道,不讹诈健保局和病患。
“嘿!龙大,痔疮又犯了吗?坐不住院长办公室大位。”良心一斤多少钱,麻烦先算一算。
“啧,明明长得花一般容貌,偏偏那张菱形小嘴利如刀剑,就不能说句好听话来哄我开心吗?”至少口吐兰芷香气,别一张嘴就臭得很。
龙大是龙家新生代中最大的孩子,叫做龙天浪。因为龙家的直系旁支亲实在太多,年岁又相近,因此以排行来称之。
龙家男丁主掌龙氏企业,其名下事业分布甚广,什么龙氏船运、龙氏航空、龙氏运输、龙氏石化、龙氏钢铁、龙氏饭店等等,只要能赚钱的行业都有龙家人涉足,包括号称五星级医院的龙氏医院。
想当然耳,一院之长铁定姓龙,否则谁来居其位都干不长久,没有一点本事是压不住如西门艳色这般不按牌理出牌的大牌医生。
“要开心去心脏科,我这里虽然有个心,可是不看人体器官,还有,最近医院的素质是不是越来越差了,怎么魑魅魍魉全给放进来。”她不收留孤魂野鬼。
“呵……呵……七月鬼门开嘛!好兄弟专程慕名而来……”一道冷风画过耳际,表情微僵的龙天浪瞪着钉入墙壁的原子笔笔芯。“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你的暴力倾向加重中。”
“我就是心理医生,你想和刚刚那位病人住同一间病房吗?”下一回,她会记得拿他引以为傲的“花容月貌”练镖。
龙门出俊男美女,龙家亦不遑多让,三十岁;同龄”的龙天浪看来不到二十五,天生肤白晒不黑,脸型偏向中性,五官阴柔像个女人,再加上爱留长发,只要他不开口,没几人相信他是男人。
试问,有哪个男人会勾起莲花指,东家长、西家短的散播八卦,院内流言十之八九由他口中传出,乐此不疲的希望为烦躁的工作增添娱乐。
所以背地里有人戏称他龙嬷嬷,四处串门子“骚扰”医生,怕他们压力过重过劳死。
“-!我牺牲形象说冷笑话是不想你太闷,我们家小玉说要是把你闷出病来,她就要捉我的亲亲女友去顶替,让我最骄傲的‘弟弟’无用武之地。”停机一整年,不得动工。
身为院长还得看人脸色行事,他也很委屈。人家是医生、护士送礼来巴结他,生怕他一个不快一人送一双鞋走人,唯独她还得他小心伺候着。
“你还有形象可言?”实在看不出来。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西门艳色将病历表收拾好摆在一旁,脱下白袍往椅背一放,修长柔美的身躯一伸展,准备下班。
她一个星期只看两次门诊,时间不一,由她自订,一次十个病人,不多也不少,硬要插队就得背景够硬,譬如和姓龙的有某些交情,或是龙门上位者出面求情。
虽然怪癖一大堆,而且要看她心情好坏来决定要不要看诊,可是预约挂号的病人却多得叫同行吃味,他们宁可等她“有空”,也不愿随便找个二流的胡乱捉药控制病情。
她医治病人的方式和旁人不一样,不用耗时的拖上好几年,通常真正患有精神疾病者,少则三次,多则七次必能完全痊愈,复发的机率不高,因此闻名而来的求诊者多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即使收费昂贵,不纳入健保,医生诊疗费更高达一般人一个月薪水,趋之若骛的人潮仍大批涌来,造成医界奇景。
“唉!算了,你们龙门出身的女人全是怪胎,我这张嘴肯定说不赢,一会儿我请你吃饭,小螃蟹的家教得了什么躁郁症,整天想着要从十五楼往下跳。”龙天浪绅士地帮她拿外套,顺手开门。
小螃蟹是白虎堂主白少虎和向水心的女儿,鬼灵精怪的小捣蛋一枚。
“顺便相亲是吧!”他打什么鬼主意她一清二楚,瞒不过她雪亮双眸。
“呵!这个……吃个便饭而已嘛!不用想太多,五行之中就你……”还没对象。
“小心!”
一道白光忽地闪过眼前,话说到一半的龙天浪只觉一阵热浪掠过肩膀,若非警觉的西门艳色适时拉他一把,这时他的胸口势必多出个血窟窿,一枪毙命。
是蓄意谋杀还是与人结怨?!
只要一冠上龙姓,不管是如何想置身事外,麻烦依然找上门,叫人避无可避地必须正面回击。
“龙大,看好自己的小命,我追去瞧瞧。”对街的影子形迹可疑,启人疑窦。
“喂!等等,你守在……-!动作慢一点不成吗?没瞧见我现在很需要保护,性命十万火急呀。”谁说她沉稳来着,根本道听途说,连他的命都不顾就往前冲。
龙天浪弯下腰拍拍子弹射入白墙弹出的灰屑,拉拉两肩的衣服,旁若无事地继续想着该找谁聊天,还有谁没让他传过八卦。
唉!当个面面俱到的院长不容易呀!还得顾及医护人员的身心健康,他真是太尽责了。
脚跟一旋,他走向三楼的小儿科,新来的菜鸟医生拥有满腔的行医热忱,他该去为他加油加油。
风很淡,天晴,刚和死神擦身而过的他又多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