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云气氨氨,一色荷花,风自两岸来,红披绿偃,水波流转风轻波微,叶闪阳光,池水淙淙,翠碧不断,俨然祝英台闺房画中景象。此等春色,风流雅洁,沁人如酒,祝英台啊祝英台,唉。
鸟语啁啁,虫声唧唧,水动潺潺,万籁俱寂,忽闻丝竹之声大响,人籁划破天籁。一行三十馀人,分扛轿子嫁妆,浩浩荡荡,来到绿色小楼之前。
媒婆丫环冲上楼,先替祝英台化个浓妆,穿戴霞帔凤冠,由丫环背她下楼上轿,一行人等,又再浩浩荡荡上路去。
至于祝长声,早已乘夜出发,轻骑先行。若泰山大人亲随迎亲队伍陪嫁,可未免太不成体统了。更何况,昨晚一役,恐防万兽天君率众寻仇,更应先走为妙。
任凭小楼内外锣鼓喧天、搞个天翻地覆,赵四公子犹如老僧入定,眉毛也不抽动一根。
如雾玉肤微凉,吹息细细,好梦正酣,亦不受四周环境所打扰。
嫁队既行,花园又回复宁静。不到一个时辰,赵四公子张开眼,笑道:“翩翩风流,轻功果然天下第一。”
如雾听见赵四公子说话,也蓦地惊醒。
墙角翻出一人,身法如电,伸手陡拔出插在赵四公子面前的真龙宝剑。赵四公子袖手旁观,竟不阻止。
那人身法不停,像一块轻云般飘落地上,美妙如天仙。只见此人柳眉凤日,意态娉婷,华衣美服,正是风翩翩。
风翩翩提剑一看,剑气刺肤,珠光眩目,随手一挥,身旁坚硬的花岗巨石无声无息,上被一分为二,娇声叫道:“好剑!”随即又道:“好珠!”
赵四公子淡淡道:“真龙宝剑,当然是好剑!”
风翩翩伸手摩掌剑刀,爱不释手,娇笑着说:“赵四公子果然厉害,一出马便得宝剑,不枉我从玉皇妃手上救你出来。”
赵四公子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尘,说道:“以剑还命,各不相欠。”
风翩翩微微一笑,更增艳光,说道:“大事既成,难得你我又再相聚,赵兄可有雅兴,与小弟小酌一杯,共谈风月?”
赵四公子本欲应允,忽地想起一事,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忙道:“我有要事办,改天定当奉陪。”
风翩翩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真可惜。”
赵四公子抱拳道:“失陪了。”话未说完,拖着如雾,疾奔而走。
如雾耳畔风声呼呼,疾风扑面而至,俨若腾云驾雾。她与赵四公子一起多日,从未试过他展开此等轻功,暗暗担心:“究竟是何急事?”
赵四公子沿着大道疾驰,走不半天,突见前方阴风弥漫,狂风吹起地面沙石,一行三十馀人,正被狂风吹得东歪西倒,寸步难进。看清楚,竟是祝英台送嫁的花轿队伍!
赵四公子暗惊:“糟糕,果然如此!”
四名轿夫被狂风一吹,脚步踉跄,站立不稳,手一松,跌下花轿。祝英台拉高大红嫁裙,从花轿走出,急步跑向前方一个小土坟。
土坟歪歪斜斜插着一条小木条,木条用煤灰写看:“未第秀才伤心人梁山伯之基。”
赵四公子心念急转:“救她,还是不救?”
此际,轰隆轰隆连响,土坟卡卡裂成两块,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赵四公子终于决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管它拆散鸳鸯,总得先救她性命!”
同时,身后传来一阵衣袂破空风声,裂帛之声疾如强弓劲弩。
赵四公子心道:“好快的轻功,莫非是……”
那人来得好快,赵四公子刚听见风声,回头一望,人影已标至他身前。
那人见到赵四公子,心中一宽,轻声道:“赵四,救……”哇的一声,一蓬血自樱桃小嘴喷出,便已不省人事。
赵四公子失声叫道:“风翩翩!”心想风翩翩武功极高,经功更是天下第一,谁人竟能重伤他?
就这半刻迟疑,祝英台已头下脚上,跳下土坟。土坟迅速合上,完整无缺,像是从来没有裂开过一般。
赵四分于倏地感到冷气弥空,如同严冬肃杀,剑气裂肤而至,豪光映照,一个黑衣人,持剑飞舞,犹如一条夭矫游龙,剑光到处,陪嫁约三十五人转瞬间,全被杀得乾乾净净,就只得最后被杀一人,来得及指着黑衣人,说出一个“你……”字,语气极为惊疑不信,竟似早已认识黑衣人。
赵四公子心下一凛:“好快的剑!”他若有心出手,未始不可救到最后被杀之二三人,然而黑衣人剑法实在大高,重伤之风翩翩和如雾均在赵四公子身旁。若赵四公子上前救人,以黑衣人出手之快,随时可能反扑过来,乘隙杀掉他们。
只见黑衣人大约二十岁左右,剑眉星目,英气勃勃,手上持着的,赫然正是真龙宝剑!
赵四公子心下雪亮:“他从风翩翩手中抢掉真龙宝剑,还要杀人灭口!”心中一凛,明知黑衣人必将杀己灭口,全神戒备。
就在这时,轰隆声响,士坟再度裂开,竟飞出一对色彩斑烂的花蝴蝶,拍翼展翅,翩翩直冲天空。
赵四公子微一凝神,顿时已明究竟,叹为观止:“白鹿洞主人果然是学究天人!”这双蝴蝶,赫然便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精灵所化。他们生不能共聚,死后终于可以化为双飞蝴蝶,永生永世双宿双栖。
这“化蝶法”,当然又是白鹿洞主人的不传秘术之一。
却见黑衣人神色极为古怪,骤然变得怒容满脸,狂吼一声,真龙宝剑力劈,发出呼啸剑声,竟要把蝴蝶分成两截!
赵四公子万料不到黑衣人不劈自己,居然会劈化蝶后之梁祝,不加细想,伸出食指,点在黑衣人的剑背上。
惊神一指,天下无双,从来没有失手过。
黑衣人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自宝剑传至手腕,自手腕传至臂胳,一时拿捏不住,真龙宝剑脱手飞出。
蓦地,一道矮小黑影破土而出,伸手抄住真龙宝剑,折身一扑,骑在黑衣人肩头,张开一张与身形不合的血盆大口,便往黑衣人头颈噬去!
黑衣人身逢奇险,却凝住身形,全无反抗,像被点了穴道一般。
赵四公子大吃一惊:“是他!”情急之下,身形迅如电闪,疾向矮小人影冲去。他宁可风翩翩及知雾冒杀身之险,亦决不容来人夺得真龙宝剑!
此时,如雾终于看清来人容貌,勾起心底无限惊悸,禁不住“哇”声疯狂尖叫起来。
矮小人影瘦如弥猴,獐头独目,缺唇小口,秃头长着几个流着脓血的红色大疮,臭不可闻;人不像人,兽不像兽,天下莫说没有这样丑陋的人,连蛇蝎蜘蛛也不及他恐怖之万一。
这丑陋怪人,正是篡夺大魔神王魔主之位的万兽天君!
赵四公子身法好快,万兽天君牙齿甫触及黑衣人头发,来不及咬下,他已然扑至,五指如钩,攫向万兽天君后颈像娱松一般凸出来的大动脉。
万兽天君骤觉劲风如刀割至,急忙弹开数丈,险险避开这一爪,但已吓出一身冷汗。
黑衣人死里逃生,惊魂甫定,暗叫:“好险!”
万兽天若失声道:“马文才,有赵四救你,算你大命!”
马文才与赵四公子相顾一眼,心道:“此人便是赵四公子?无怪武功这般好,人长得这般俊!”对赵四公子救命之恩,感激之心油然而生。
赵四公子吃了一惊:“他便是马文才,祝英台的未来夫婿?”一方面心下恍然,难怪适才马文才怒劈化蝶后之梁祝,未婚妻子与别个男人自杀殉情,确是令人狂怒难禁,一方面却疑团满腹:“为何他贵为祝家快婿,竟千里迢迢来此抢剑,尚要杀光陪嫁诸人?”
万兽天君淫亵的鼠眼上下打量看如雾娇小的身体,眼神充满淫邪,怪笑道:“臭小娘皮也送上门,嘻嘻,太开心了,老子先吃一口高手的肉,大快朵颐,再大泄淫欲,干臭小娘皮他妈的十次八次,再撕下细皮白内来消夜,妙极,妙极。”舔舔缺唇,潺潺的唾沫从缺唇中流出来。他天生变态,性好淫稚女,尤其如雾是他最痛恨的大魔神王之女,益发挑起他的淫心。
如雾平生最怕的便是万兽天君,只被他猥琐的小眼瞧得心中发毛,身子籁籁发抖,安慰自己:“不用怕,有他在,甚么都不用怕。”望着赵四公子,心神才稍感镇定!她惊恐得打战,又不敢太过靠紧赵四公子,生怕妨碍到他出招。
赵四公子和马文才成交叉之形,分站乾震二位,像剪刀般夹住万兽天君。二人俱是武功高强,精通阵法,此势一摆,普天之下,绝无任何高手妖魔能逃得出他们之夹击。
二人俱是一般的心思:“先诛此獠,再与对方争夺宝剑!”万兽天君凶残嗜杀,疯狂癫疯,真龙宝剑若入他手,苍生必遭所未有之大浩劫。宁让任何人取得此剑,决不容万兽天君得手!
万兽天君道:“赵四,本座不想杀你,你独个走吧。”
赵四公子笑道:“你先给回我真龙宝剑,我自会和如雾乖乖走路。”
万兽天君“嘿嘿”道:“你还想要真龙宝剑?好大的胆子!”
赵四公子伸手道:“对呀,快把剑给我吧。”
万兽天君尖声道:“赵四,你竟敢与本座作对?”
赵四公子耸耸肩道:“我连大魔神王也不怕,焉有不敢与你作对之理?”
万兽天君森然道:“与魔族作对,必遭魔谴!”
如雾虽惊恐,忍不住大着胆子叱道:“你背叛爹爹,谋朝纂位,岂能算是魔族!”
万兽天君冷笑道:“老头子妄自尊人,逼害弱小魔族,还偷偷娶凡女为妻,生下你这小孽种,老子只是替魔族行魔道,逐出这万恶叛徒!”
赵四公子笑道:“瞧你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盲相,像魔族之主吗?”
万兽天君给大魔神王挖去一目,认为是最大耻辱,生平最忌听一“盲”字,听见赵四公子这句耻笑,瑚瑚几声,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动手,低头默念咒语。
马文才骤觉全身动弹不得,情况和适才被愉袭时一模一样,一时冷汗直冒:“这厮又用那妖法!”
赵四公子气定神闲,双手结印,口中念咒。
马文才潜运内力,却是无论怎样,一根小指头也动弹不得,饶是他武功高强,智计百出,此刻只能任由万兽天君宰割,顿时冷汗直冒:“难道我马文才竟要毕命在此!”
赵四公子一咒既罢,伸脚踢地,砂石飞扬,铺成一道沙网,隔开万兽天君。
这一道沙网,已阻住万兽天君发出的“啮人不动身”法力。
马文才立时回复活动能力,当下便欲抢前出拳夺剑,骤然想起万兽天君妖法厉害,今番侥幸脱身,可莫要再中他妖法,不禁迟疑一阵。
万兽天君指看如雾失声怪叫:“好哇!臭小娘皮,你竟吃里扒外,泡小白脸,出卖魔界秘法予人类!”出卖魔界秘法是魔族第一死罪,但他丑陋自卑,在他而言,“泡小白脸”更加罪该万死。
赵四公子喝道:“啮人不动身变法何足道哉,看我的伤人不见血剑法!”伸脚一踢提婚使尸体腰畔剑稍末端,长剑呛啷一声,从剑鞘急弹而出,疾飞向万兽天君。
万兽天君妖法虽精,武功并不高,如何能是赵四公子此等大高手的对手?勉力一闪,肩胛骨被长剑对穿,血流如注,痛得“呱”一声大叫起来。
马文才心中纳罕:“明明是鲜血猛流,为何说是“伤人不见血剑法”?”
赵四公子身形揉上,不忘回头向马文才道:“伤人不见血,是指在下伤人,不见血的也是在下,为求对称,顺口溜而已。”
马文才心道:“这赵四公子说话忒也无聊!”他虽惧怕万兽天君,但度量形势,决不能让赵四公子领先,连忙抢步上前,但已落后赵四公子半步。
却见万兽天君身形一沉,陡地消失无踪。
赵四公子笑道:“土遁法只是士行孙之流的猥琐逃命伎俩,你竟凭此落荒而逃,如何配做魔族之主?”
他一瞧泥地沙土滚动,万兽天君逃踪登时了然于胸,舌绽春雷,朝地面一声暴吼:
“爆!”口水狂喷,洒在地上,滚动着的沙道轧然停止。
马文才见状知机,双掌同时出击,赵四公子随即飞脚重重踏下,打向同一地面。
蓦地,半空现出一艳红色的绚烂红云,炫目不可名状,两人迷迷糊糊,痴望彩云,全身如堕太虚幻境,飘飘浮浮,内力消散得无影无踝,双掌一腿竟尔打不下去。
赵四公子和马文才均是内力深厚、定力过人,只迷糊了一刹那,同时猛然惊醒,只见迎面吹来七彩毒气,璀璨缤纷,令人目眩神动。
危急之际,二人张口一喷,真气激射,毒气回卷,青青草地,顿变七彩斑烂之色,原来迎风挺立,现今却像残花败絮,软软躺卧泥地。
赵四公子和马文才相顾骇然,假使他们迟醒一刹,目下枯萎死亡的,已非耶片绿油油青草地,而是他们了。
马文才眼利,瞥见一名身穿色彩斑烂衣服的妖人,躲在树后,张口欲喷出第二口毒气,展开最快身法,疾向妖人冲去。
赵四公子却是四下观望,远方一丛大红花,生得娇美异常,迎风轻轻晃动,心念一动,眼前忽又觉红云扑面,甚么也看不见了。
马文才身仍在空中,又中妖法,眼不见物,唯见红云盖面,心道:“该死!忘了那名迷人心智的妖人!”
二人抱神守一,虽然目不见物,神智却仍能保持清醒,不似初次遇上妖法般,脑袋一片昏沉。
赵四公子闭起眼睛,伸脚一踢,白布鞋离脚而出,飞射红花丛中,只听得“扑”的一声闷响,眼前红霞立敛。
一名身穿大红袍子的妖人,陡地自大红花丛飞出,在空中不断狂喷鲜血,飞出数丈,方才重重摔倒地上,一动不动,眼看是不活的了。
赵四公子知道情势危急,那一记飞鞋,用上十成功力,狠狠击中妖人胸膛。妖人身披红袍,躲在大红花丛,确是极难察觉。如非赵四公子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亦不能在刹那间看出妖人藏身所在。
妖人既死,妖法立失,赵四公子和马文才眼前红霞,即时消失得乾乾净马文才眼前一亮,见到七彩斑烂衣服妖人面对面不到三寸,心中省悟,自己适才一扑去势好快,妖人只来得及避开三寸,但就是欠了这三寸,自己便扑了个空。
妖人张口一喷,又再喷出大蓬七彩毒气。
距离太近,马文才避无可避,只得屏息静气,运气于脸,形成一道薄薄的保护罩。然而七彩毒气好生厉害,竟能透过护身气劲,直入脸部皮肤。他面部骤觉麻痒无比,脑中一阵晕眩,身体一软,正欲击出的一掌便打不出去。
马文才身经百战,心知情况危急,不待妖人出手,脚步一滑,滑出七尺,恰恰避开妖人尖爪一击。
赵四公子徐徐张开眼睛,只见漫天苍蝇,像蜂群般向面前飞来。他瞧得奇准,独独伸手疾攫混在蝇群其中一头,谁知那头苍蝇像有人性般,飞行突快十倍,拐过弯,避开赵四公子疾若闪电的一爪。
看清楚,原来那是头小如苍蝇的黑色小鸟,面目翅膀栩栩如普通雀鸟,只是奇小无比。
他嗤嗤破空电飞,冲破赵四公子掌风,飞行突快十倍,尖喙如针,疾撞赵四公子眼球。
赵四公子却像早料到有此一着,食指轻轻一点,黑色小鸟化成靡粉。
他解决黑色小鸟,立奔向如雾,她脸泛七彩之色,摇摇欲堕,赵四公子忙扶着她,真气源源输入他的背心,急道:“中了毒吗?我替你逼出来。”
如雾微笑摇头:“不碍事。”结起魔印,默念魔咒,七彩毒气慢慢透肤而出。
一名三丈巨人站在如雾身前,双眼圆睁,作势欲擒,却像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想是遭了他的啮人不动身变法。
赵四公子恐防如雾魔法不纯,法力未能持久,顺手点下巨人几处大穴,以防万一。
如雾轻经说道:“他们便是忍法八魔中的红魔鬼:大力神魔、乌魔和色魔。”
赵四公子伸伸舌头,笑道:“忍法八魔,果然厉害!”
适才以妖法迷住他及马文才心神,而后被他用鞋子“踢”死的,当是红魔鬼,身体小如苍蝇的黑色小鸟,是鸟魔:大力神魔则被如雾用啮人不动身变法制住。
再看马文才,他头脑尚昏昏沉沉,眼睛完全睁不开来,兀未回复清醒。
他心急欲以真气逼毒,但色魔毒气极为厉害,一时间竟逼之不出。只得展开神妙步法,左一步、右一步、前一步、后一步,间不容发间避开色魔的毒雾加毒爪狠辣攻击。
忍法四魔这样绊得一绊,万兽天君已然逃得不知所踪。
如雾微笑道:“幸亏八魔之首的十臂神魔没到,否则他和万兽天君联手,那便糟得很了。”
赵四公子道:“久闻那十臂神魔是万兽天君麾下第一猛将,当真如此厉害?”
如雾道:“爹爹常说,不论魔法,单以武功而论,十臂神魔武功堪称魔族第一。”
赵四公子点头道:“有机会,真要会他一会。”
马文才一边运用内力逼出脸上毒气,一边与色魔游斗,终能睁开眼来,偷瞥赵四公子,只见他已解决围攻诸魔,正悠然负手观战。
他自小心高气傲,要强好胜,今日两番为赵四公子所救,已耿耿于怀,此番久战不下,更是不忿,心道:“赵四,你不过是仗着懂得魔法,今番方才取得甜头。若论武功,你未必便胜得过我。瞧我的!”
气聚丹田,知道毒气已驱出七七八八,长啸一声,双臂交叉卷出,气动急旋,形成一道小型龙卷风。
色魔只觉一股怒涛汹涌般的大力狂飙而至,惨嚎一声,全身血肉骨头喀喇喀喇爆裂,身体竟被这无匹气劲绞成粉碎。
赵四公子暗暗喝采:“玉皇大帝不传之技龙卷气旋,果然是一门惊世绝学!”
他伸手拍拍被点住穴道的大力神魔肩头,温言道:“干得好,若非是你们,我们早已杀掉万兽天君,取得宝剑。”
大力神魔眼光露出恐惧之色,心想此番势难幸免,不知赵四公子会用甚么手段折磨自己,竟欲咬舌自尽,偏偏连动牙关嚼舌的能力也没有。
赵四公子笑道:“你想我们把你的内一块一块割下来,还是先请你吃烧鸡腿,再放你一条生路?”衣袖经拂,解开大力神魔哑穴。
大力神魔略一思索,已明白赵四公子意思,心下琢磨:“出卖大王,大王知道后必杀我:不出卖大王,立刻便要死,这该如何是好?”
赵四公子喝道:“快说,你选那条路!”
大力神魔被他一吓,心头慌张,却已下决定:“大魔神王转生成功,即将夺回王位,只要向他投诚,未必便死:再说,我们四兄弟为大王拚命,大王却弃我们而逃生,我纵投降,也是大王先负我!”
却听得有人说道:“两条路都不好。”
大力神魔正欲说话,忽觉心脉一阵剧痛,便永远失去知觉了。
马文才一掌从背后震碎大力神魔心脉,说道:“除恶务尽,时间无多,赵兄和妖物多言作甚?”
赵四公子本拟调侃一下大力神魔,不论他吐不吐露万兽天君的行踪,都放他走路。谁知竟给马文才一掌打死,心下不禁恚怒,却不作声,一手拖住如雾,一手抱起风翩翩,冷冷说道:“再见。”转身便欲离去。
他此刻心里已然明日:“马文才迎娶祝英台,实是调虎离山之计。祝家空摹送嫁,他便乘机偷剑。谁知万兽天君和风翩翩先闻风声,早一步抢夺此剑。”
玉皇朝毕竟号称名门正派,是天下群雄之首,如非必要,当然想静静偷剑,不欲落个盗贼之名。
赵四公子唯一料不到的是,半年前,马文才无意作客白鹿洞,早已对美丽慧黠、无双无对的祝英台一见倾心。否则以他之高傲,亦不会贸然以婚姻大事作饵,娶下一个可能令他蒙羞一生的蠢钝妻子。
马文才待祝英台花轿出行,方才潜入祝家庄,却见风翩翩已获宝剑,更不迟疑,和风翩翩激斗一场,终于重创风翩翩,夺得宝剑。
风翩翩武功不及,轻功却是天下第一,打不过便逃,马文才为杀人灭口,持剑便追,一追一逃,碰巧在此碰到赵四公子,而送嫁诸人,包括提婚使在内,不少认得马文才,只得一并杀之灭口。
更想不到黄雀在后,不知在何时,万兽天君悄悄追上来,乘乱夺得宝剑,真可谓时也命也。
马文才叫道:“且慢!”
赵四公子心道:“你说且慢我便且慢,岂不是很没面子?”一步不顿,继续前行。
马文才身形一闪,栏在二人面前。说道:“赵兄,在下有一事相求。”他话虽说“相求”,却无半分“相求”之色,神情局傲非常。
赵四公子心道:“你滥杀无辜,通不同不相为谋。”冷冷说道:“不用求,我不答应。”
马文才哼声道:“你孤身一人,如何找到万兽天君?”
赵四公子道:“你既能找到,我便能找到。”
马文才傲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兽到了那处,均不能脱逃本朝耳目。然则天下之大,赵兄到何处找万兽去?”
赵四公子冷冷道:“你即知万兽行踪,又何必要我相助?”心中却是一动:“若这小子知道万兽行踪,倒可省掉一番寻找功夫。”
马文才道:“实不相瞒,在下并无破解魔界妖法之方。”
赵四公子心道:“好个如意算盘!你们先借我之力,抢得宝剑,再从我手上争夺过来,当比孤身硬拚万兽天君容易得多。”可是他既无法追捕万兽天君行踪,明知和马文才合作是与虎谋皮,也顾不得了,慨然道:“好,我应承你!”
马文才道:“找到真龙宝剑,杀掉万兽天君,我俩再斗智斗力,争夺宝剑。”
赵四公子笑道:“这个自然。”
马文才忽然一掌击来,赵四公子却好像早料到有此一着,想也不想,举掌相迎。
二人硬拼一掌,赵四公子只觉马文才这一掌蕴含真气暗带旋力,先把他的内力卷散,再卷向他臂胳筋骨,若非他真气贯臂,臂肉硬如坚石,已被马文才的龙卷气旋内力绞成粉碎。
他心中暗喝一声:“好掌力!”
马文才不用收掌变招,手臂倒拗,变招击向赵四公子的背部,这一招奇诡绝伦,甚至已包含印度绝学“瑜伽”功夫。
赵四公子暗暗喝采:“高明,大是高明!”掌心凝住不动,真气内敛。
马文才突觉一股强大吸力,把他的手掌从赵四公子背后硬生生吸回过来,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赵四公子内力深厚,一至如斯。
波的一声轻响,二人再对一掌。
马文才内力一吐,生生震开赵四公子,运足十成功力,坐马沉桥,击出第三掌,喝道:
“君子一言!”
赵四分于早知他是借击掌为盟,试探自己功力,笑道:“快马一鞭!”抽出一掌,硬拼马文才这雷霆一击。
这一掌,二人均是豁出全力,双掌未碰,掌风激荡,周围十丈强风暗涌,扯得花草拔地而起,林木摇摇欲坠,树叶如雪花在空中狂舞:“轰”的一声震天巨响,二人手掌一碰即退,气劲馀波冲激附近树木,纷纷离地飞起,隆隆隆隆声响,再一棵一棵跌回地上。
马文才被震得后退五步,测知赵四公子内力远胜于己,一阵失落直涌心头,唯有安慰自己:“他内力固稍胜我一筹,但若真打,加上招式变化,我未必便输于他。”然而此刻却不便与赵四公于再比下去,只得苦笑道:“赵兄好武功,在下甘拜下风。”
赵四公子道:“承让承让。在下只足虚长数岁,内力稍胜马兄半筹,若然真要交手,必不足马兄对手。”
马文才虽明知此言是谦逊马屁,也听得甚是受用,冷冷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起行!”双拳握得叻勒作响,竟未散功。
赵四公子心中一凛,说道:“假如你动风翩翩一根毫毛,合作立刻告吹!”
马文才暗运气劲,正想找个机会,下手击杀风翩翩,闻言强道:“不杀风翩翩,消息泄漏,狗皇帝岂有不派人夺剑之理?”
赵四公子笑道:“我夺得宝剑,便是交给皇帝。”
马文才道:“狗皇帝乃无道昏君,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温饱,衣不蔽体,你竟为他卖命?”
赵四公子摇头道:“我并非为皇帝夺剑,只是真龙宝剑若落在别人手上,恐怕更是天下大乱。”
马文才反驳道:“宝剑落在家师手上,难道不比落在那昏君手上更佳?”
赵四分于正色道:“玉皇大帝野心勃勃,好大喜功,残忍嗜杀,真龙宝剑若在他手,他必定逐鹿中原,到时更是生灵涂炭,血流千里了。”
马文才通:“古来圣君,唐太宗汉高祖,那个不是马上得天下,而后开明治国?家师雄才大略,立志拯救苍生,待得身登大宝,自然泽被苍生,德治万民。”
赵四公子道:“然则逐鹿中原,大乱时间,血流成河,白骨堆积如山,饿孚遍野:大好河山,满染人民鲜血,竟便如何?”
马文才大声道:“为万世开太平,正当如是。”
赵四公子默然不语,忽道:“马七侠,你见过打仗没有?”
玉皇大帝座下,首徒贺兰客奴,二、三、四、五、六徒是旋风五兄弟,马文才则是他的关门弟子,是以赵四公子称为“马七侠”。
马文才傲然道:“我为家师出战魔族、官军,打过十几场大胜仗。”
赵四公子道:“三年前,我在蒙古,曾目睹一场殊死战争,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情景惨酷,怵目惊心。”
马文才坦然道:“要成就大事,便得流血。”
赵四公子长长太息,说道:“你我志向不同,毋庸多言。”
二人话不投机,遂分头行事。马文才到杭州分舵打点追踩万兽天君,赵四公子和如雾则把受重伤的风翩翩送往就近官府。
知府得悉眼前此个受伤少年竟是皇帝身边大红人风翩翩,不禁又喜又惊。喜的是假如好好款待这贵人,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惊的是假若治理不善,贵人一命呜呼,恐怕是一场难以脱身的大灾难。急忙派衙差打手多备银两刀棍,重金重拳延请附近八百里所有名大夫,软硬兼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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