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道:“一切都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那就是她在那个组织中的地位,她比马百平更高。”
“何以见得呢?”
“她知道对方的幕后操纵者是三个人,各拥有一股实力为后盾,马百平却以为只有一股势力,就是白福遗下的天魔教,由此可见她知道的比马百平更多。”
白金凤怔了,燕青笑笑道:“马百平以前可以控制她,现在她有了天残静诀,就不受马百平的控制了,而且她可以将天魔教的实力接收过来,与另外三股势力分庭抗礼,独霸一方了。”
白金凤道:“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当面揭穿。”
“揭穿了干吗?你不把天残静诀给她,她就一直在别人的控制中,现在她可以站起来,跟其他三方面一争上下了。”
白金凤愕然道:“你是让她去壮大,在对方造成内乱。”
燕青道:“不错,当敌人强大得无法力敌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使敌人自己打自己,三十六计中的驱虎吞狼,合纵连横,远交近攻,釜底抽薪,都是这种谋略的运用。”
白金凤摇了摇头道:“我始终不相信银凤有这种本事。”
燕青一叹道:“那你就是太轻视她了,天绝谷的实力强过天残谷多倍,为什么你能幸存到现在,没有别的原因,是对方不让她并吞掉你,不让她取得天残功笈中的静字诀。”
白金凤怔怔地听着,燕青道:“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地来,甚至于不惜牺牲色相,诱惑两个小孩子上钩,就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得到了天残静诀,她早已计算好了,硬的不行来软的,你一定会上钩,如果她存心要采取硬逼的手段,天残谷中有的是好手,她怎会利用那两个嫩手呢?”
白金凤不禁一叹道:“我实在太差了,一点机心都没有。”
燕青正色道:“幸亏你没有机心,所以我才相信你,竭力帮助你,否则我会毫不考虑,一剑杀了你。”
白金凤道:“为什么?我犯了什么错。”
燕青道:“你没有犯过错,令妹不过是仗着一身艳骨,就可以颠倒众生,跻身于几个巨奸大邪之间独当一面,你以绝世姿容,只要稍加利用,天下在握也不是难事。”
白金凤道:“那也罪不致死呀。”
燕青道:“红颜如果成为祸水,为患之烈,尤甚于毒蛇猛兽,为天下苍生计,我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白金凤笑笑道:“我现在还没有学会,将来或许有此可能,_你不如先杀了我的好。”
燕青笑道:“你现在开始学坏已经太迟了,一个邪恶的人,除了天赋之外,还有后天的环境,令妹刚好把这两项都占全了,你现在性格已经定了型,想改也改不了过来了。”
白金凤正色道:“不,我现在才知道我有多浅薄,多薄弱,过去我太信任聋长老了,大信任他建立的那股力量了,听银凤这一说,我才知道这点力量完全是空虚的。”
燕青道:“聋长老当真建立了十八处分舵?”
白金凤道:“是的,我还以为这是个秘密,除了聋长老之外,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但银风把数字说得一点不差,可见这些力量早在人家的控制中。”
她显得很泄气,软弱地道:“我以为天残武学处绝天下,但银凤只要了我的天绝静决,那只是最普通的一篇,用以平息内火,其他的她不要求,可见她根本对此不值一顾。”
燕青不禁同情地道:“天绝武学并不是无双的,令尊当年仗此称雄于天下,是他超人的禀赋。”
白金凤苦笑道:“我可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天残门能冠绝天下,是靠了这些武功,但盲大师死于胡婆子之手,使我对天残功为之失去了信心,实力的暴露,使我更觉得灰心,我认为骄傲的东西,一样都不存在了,我必须重新估计我的力量。”
燕青微笑道:“你准备如何呢?”
白金凤道:“你提醒了我,红颜可以成为祸水,我唯一可以拿得出来的,只有我的姿色了,银凤能够靠着它成立一番局面,我为什么不可以。”
燕青道:“要做到她那个程度并不容易,你必须下很大的牺牲。”
白金凤道:“我不必,她要以色身去笼络人,我只要笑一笑,说几句好话,就可以叫人为我卖命了。”
燕青笑道:“你有这个把握吗?”
白金凤道:“有,以前我是不屑为之,现在知道我很薄弱,我就得改变一下方针来充实我自己。”
燕青轻轻一叹道:“你会失败得很惨。”
白金凤道:“为什么?这是你说的,你说过红颜祸水,尤甚于毒蛇猛兽,你还为此要杀我呢。”
燕青道:“不错,我说过,但我没有杀你,因为你不是那块材料,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梅花之美在于肯骄傲,兰花之贵在于品高,如果她们堆在桃李丛中去争颜色,失去她们原有的品调,反倒不如桃李了。”
白金凤一怔道:“你是说我比不上银凤。”
燕青道:“在这些地方你是不如她,你的美在于高贵,使人不敢仰望,不敢生冒读之心,使人肃然起敬,天绝谷中的人,像陶立杨猛他们,都是为了这种心情,才对你忠心不二,如果你失去了令人尊敬的风格,反倒一无可取了,不但得不到你没有的,连己有的都要失去。”
白金凤咬着牙齿,脸色变得很难看。
燕青觉得自己的那些话太伤了她的尊严,不禁又有点歉咎,轻叹一声道:“其实你并没有不如人的地方,虽然你的实力暴露了,但他们仍然是你的实力,没有人能并吞了去,这才是你值得骄傲的地方,天残门中人力虽孤弱,却个个都可以信任,没有一个叛徒,这是谁都比不上的。”
“天残门中,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你而死,你妹妹却连一个丈夫都保不了,你已经比她幸福多了,为什么还要不满足去学她呢?”
白金凤终于放松了脸色笑了,握住他的手道:“谢谢你,浪子,你教了我太多。”
被握住手的燕青心中不禁一荡,这是从所未有的现象,他自从放弃了华山世家的身份后,带着一颗破碎的心,一份冰冻的感情,以各种的身份游戏人间,也接触过不知多少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动过心。
可是,现在,他居然有动心的感觉。
“是为她绝世的姿容所眩惑了?”
“还是我真的爱上了这个女郎了?”
燕青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此他只好淡淡地一笑,抽回了手道:“金凤,弥勒佛在看着你呢?”
白金凤有点迷们地道:“他要看就看呀,又怎么样呢?”
燕青道:“不怎么样,他只是在诉苦,他肚子里梗着一个活人,消化不了,难受得很。”
白金凤这才想起风火头陀还被塞在那儿,不禁脸上一红,燕青却已经到了佛像背后,由空洞中提出一个老头陀来,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老头陀穴道被解后,拖着两条僵硬的腿,倒身下拜道:“门ACq主,属下无能,属下该死……”
白金凤温婉地道:“这不能怪你,是怎么回事?”
风火头陀望着地下的两具尸体道:“属下没想到这两个孽障竟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行迳,实在万死莫赎,门主让他们这样死去太便宜池们了。”
燕青微笑道:“这位老师父刚才被闭住了昏睡穴,不但什么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还在拼撑面子,怕你下不了台,金凤,你就老实告诉他吧。”
白金凤一笑道:“我知道我那个不成材的妹妹来过,勾上了你的两个徒弟,暗算了你。”
风火头陀脸色一变,扑地又拜了下来,连连叩头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白金凤含笑扶住了他道:“算了,大师,我说过不能怪你,但我要听实话。”
风火头陀顿了一顿才道:“这两个孽障虽是属下所收容的孤儿,而且是从小扶养长大,可是心性不定,生性下流-…-”
白金凤说道:“我知道,所以你没有把他们推介入门。”
风火头陀羞惭地道:“是的,属下知道他们人品不佳,唯恐贻羞门户,不但不敢引荐入门,而且门户中事也不让他们知道,只是让他们侍奉属下起居。”
白金凤道:“他们在两年前已经为天绝谷买通了,你可知道。”
风火头陀道:“属下略有知闻,但不敢立作惩诫,因为如此一来,对方有了警觉,另外派人前来窥探,属下反而不易控制了,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留在这儿,刺探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白金凤道:“可是你有许多事如何能避过他们的耳目呢?”
风火头陀道:“属下虽然不良于行,但并非完全不能行动,许多重要事项,都是属下自行出去连系,瞒过他们的耳目。”
白金凤道:“这么一说,他们对你这儿的秘密,并不知道。”
风火头陀道:“是的,属下身份已明,倒是无须再为隐瞒,对方只知道属下是个分舵的连络人,还不知道属下是外堂堂主,本门十八处分舵的位置与所在地,虽为对方侦悉,但只是知道一个空架子而已,真正的主持人与实力,对方却完全弄错了,这完全是利用这两个孽障传出去的假消息。”
白金凤神色一怔道:“是真的?”
风火头陀正色道:“属下对门主怎敢有虚言,十八处分舵,虽然都有一个较为知名的武林人出头主持,实际上只是一名执事人员而已,这是聋师兄与属下商定的计划,故意造成这个局面使对方对本门的实力做出错误的估计。”
白金凤道:“本门真正的实力如何?”
风火头陀道:“这十八处分舵为本门复兴的主力所系,聋师兄择人十分谨慎,十八位分舵主的功力,约与聋盲二位护法不分上下,一千二百多个门人,公开的只有二百余人,不到本门的十分之一而已…-”
白金凤笑道:“难怪银凤对我们的力量认为不值一顾,原来她是根据这个估计,这么说来,我们尚可一为了。”
风火头陀道:“是的,本门实力足可与天绝谷一抗,只是对天绝谷的情形还不了解,不敢轻举妄动。”
白金凤朝燕青得意地一笑道:“浪子,这一点你没想到吧。”
燕青笑笑道:“你们连天绝谷都瞒过了,我又怎么知道呢?”
白金凤又道:“银凤说她只用了三招就把你制服了,有这事吗?”
风火头陀道:“有的,不过属下不知道她是为了要对付门主,。只以为她想从属下口中逼问本门的机密,属下不敢尽展所学,故意失手,使她疏于戒备,如若属下认真为抗,也许不见得会输给她。”
白金凤笑笑道:“那你对她的估计也错了,她的武功已经高出马百平,更在我之上。”
风火头陀怔了一怔才道:“那属下倒是走眼了,不过无论如何,属下都不会认真抗拒的,为了隐藏实力,属下与聋师兄下了多年心血,岂能因一时之不忍而泄了底。”
白金凤道:“不过你这样太冒险了,万一我们不来呢……”
风火头陀道:“属下根本不知门主要来,否则拼死也不会受制的,门主为一门希望之所寄,若为属下之故而受了暗算,属下就百死莫赎了。”
白金凤感动地道:“大师不必如此说,你还是应该以本身的安危为上,本门今后对你的借重之处正多。”
风火头陀道:“属下故意示弱被制,一则是为骄敌之志,二则也是为了自保,对方见属下既是残废,又武功平平,才不会太重视,才可以幸存至今,否则对方早对属下下手了,聋师兄前天路过,发出了通知,说天魔会主白福已死,正是本门复兴之时机,他已经出去集中人力……”
燕青道:“他走得太匆忙,局势已有变化,大师迅速跟他取得联系,说天残谷中已有变故,盲大师被杀,门主已率余众逃出天残谷,另行觅地安顿。”
风火头陀一震道:“什么,竟有这种事。”
燕青叹道:“贵门隐藏实力的工作做得很好,但在敌情了解上太欠缺,不过这也难怪,你们不能公开活动,自隐唯恐不密,当然不能惹人注意,现在大师尽最快的方法,追上聋老,叫他把门下的弟子迅速遣散,静候待命,然后再将门中各重要执事人员,化整为零,于半月内,集中在芜湖高原客栈内,等候门主的召见。”
风火头陀一怔道:“这位是……”
燕青笑道:“在下浪子燕青。”
风火头陀失声道:“原来是只身独剑,击渍天魔教的燕大侠。”
燕青苦笑道:“那只是因人成事,在别人安排下的一个成局而已,在下可不敢居功。”
白金凤道:“燕大侠已经受聘本门客座总监,协助本门共御时艰,他的权限与我相等,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全门上下,一体遵从,你同时把我这个指令也发出去。”
燕青不禁一怔道:“金凤,你——”
白金凤道:“浪子,我知道你不属任何门派,所以只委你为客座总监,只为方便行事,你随时都可离开,而且连我这个门归在内,都无权拘束你的行动,就像在金陵兄弟缥局担任的总镖头一样。”
燕青心中不禁一动道:“对了,莫氏兄弟与连洁心是隶属于哪一边的?”
白金凤道:“他们是白福的私人班底,不在天残门属下。”
燕青拍手道:“他们也不属于白福的手下,白福是以天残门为后盾,你们竟不知道。可见他们是另一个体系的,令妹说天魔教的背后是四大势力的汇合,这话倒是可信,现在已经知道其中三了。”
白金凤忙道:“是哪三股?”
燕青道:‘以天绝谷为底的天残门是一股,那是以白福为主,现在虽然转入马氏父子手中,恐怕很快又会为令妹取夺回去,另一股是莫氏兄弟与连洁心的部份,还有一股是铁骑盟,只不知道那第四股是什么?”
说完又朝风头陀道:“白银凤刚来过,这次她是秘密前来,连马百平都不知道,因此一定会将天绝谷的耳目调开以利行动,趁着这个机会,大师也迅速离开可以不受注意,这个地方就放弃了,记住,赶到芜湖的日期一定不能延误,因为这半个月内,江湖必将有一次大的变化,除了应事的主要人员,不得泄漏此事,现在大师请行动吧。”
风火头陀道:“属下恭送门主与总监离开后,立刻行动。”
燕青说道:“不必了,我们的行踪已明,应该以掩护你秘密离开为主,大师请便,我们相距百丈送你十里。”
风火头陀又弯腰行体告别,双臂一撑,取了藏在暗处的一对钢拐,纵跳如飞而去。”
燕青道:“金凤,你在后面跟着,我先走一步。”
白金凤愕然道:“你要上那儿去?”
燕青笑道:“我既然应任了客座总监,自然要露两手给他看了,增其信服之心,免得你的部属说你用人不明。”
说完话,他电疾似的摇身而逝。
白金凤怀着满腔疑惑随后追了出去,在夜色中她还看见风火头陀的影子如星丸跳落疾行,却已看不见燕青。
一凝气,她也拔腿追了下去,追了七八里,渐近荒郊,在一片乱岗中忽而扑出了两条人影,拦住了风火头陀。
似乎没有答话,早已认定了风火头陀,立刻展开了攻击,这两人都是使剑的,而且功夫很高。
两支剑上下交击,风火头陀的两枝钢拐,必须要有一支用来支持住身子,只有一支能用于格敌,因此在剑夹击之下,危机百出。
白金凤追到面前时,风火头陀已经被逼在下风了,忽而暗中又扑起一条人影,剑光摇曳,凌空下击,只用得一招,就把两个袭击者刺倒在地。
风火头陀认清来援手的是燕青,连忙恭身道:“总监神勇无匹,属下心折。”
燕青笑笑道:“大师也不错,这两个家伙剑术犀利毒辣,不在一流高手之下,大师居然能应付下来,已经不容易了。”
风火头陀俯下头道:“说来惭愧,座下已尽全力,仍然无法摆脱他们,若非总监来援,属下几将不免……”
燕青挥挥手道:“去吧,前面大概不会有阻碍了,路上小心点,从这两人的身手,你对天绝谷的实力应该有所了解了。”
风火头陀再度恭身而退。
白金凤这才上前道:“浪子,现在我才看到了你的真才实学,在天绝谷你狙杀胡婆子她们时,似乎还留了一手。”
燕青笑道:“我知道你会出手的,何必太过费劲呢。”
白金凤瞪了他一眼,似乎有点着恼,但很快就收敛了下去,笑了一笑道:“这两个家伙不知是谁的手下,武功高得出奇。”
燕青笑笑上前,拍开用剑气闭住了穴道,在两人屁股上各踢了一脚,厉声喝道:“滚吧,告诉白银凤,别再动天残功笈的脑筋,如果她再纠缠不清,可别怪我们不讲交情了。”
那两个青年,狼狈不堪地拾起了剑,一言不发地去了。
白金凤愕然道:“这两个是银凤的人。”
燕青道:“天绝谷中只有他们两口子在朗争暗斗,马百平此间衷心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不会捣我们的蛋,只有令妹,怕她来到此地的事泄了出去,才会狙杀风火头陀,那两个小的死了,风头陀是唯一知道她来过的人!”
白金凤说道:“你是说,她的目的只在杀死风火头陀?”
“不错,也许她也有杀我们的意思,但目前她还不会,因为他没有把握把我们一起杀死,她就不会冒这个险。”
“杀死风火头陀有什么用呢?”
“防止泄漏她来过的事。”
“我们也知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