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左肩中箭,吃痛的闷哼一声,手中的盾牌也不自觉地向下放了放,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数支雕翎又飞射而至,全部钉到他的胸口上。
扑、扑、扑!随着连续的闷响声,李胜胸前又连中数箭,他撕吼着仰天咆哮,人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他身后的两名兵团长见状,吓得脸色大变,急忙冲上前去,把他搀扶住,然后再不敢向前半步,边用盾牌护住重伤的李胜,边拖着他连连后退,同时大叫道:“撤兵!立刻撤兵!”
直属军的第一次进攻凤阳就以其先锋军的惨败而草草结束。
此战,直属军可谓是一败涂地,两个兵团,两万将士,撤回来时连一个兵团都不到了,先锋官李胜亦是身中十数箭,奄奄一息,另外,在进攻时损失的抛石机和破城弩加到一起超过上百架之多。别说直属军从没吃过这样的败仗,自唐寅称王以来,风军也从没败得这么惨过。
得知先锋军大败而归的消息,唐寅以及风将都是大吃一惊,等人们见到李胜时,后者已经失去神智,身上还触目惊心地插着十多根箭矢。
唐寅对李胜这名青年的将领还是很看重的,特意安排自己的专属大夫苏夜蕾为他疗伤,而后,他又在众多风将的保护下,亲自前往凤阳附近,观察凤阳城的地形。
当唐寅一行人赶到时,风军还未来得及清理凤阳城前的战场,举目望去,城前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全是风国士卒的尸体,插在地上的箭矢黑压压的一层,原本凤阳城前的地面是光秃秃的,此时再看,好像长起一层黑色的荒草,另外圆滚滚的巨石随处可见,巨石基本全是血迹斑斑,上面还挂有许多的肉丝、肉沫,不知道每颗巨石到底碾压过多少风军的血肉。
只看战斗结束后的场景,就不难想像刚才风军在进攻时的惨烈,反观凤阳城,高大的城墙连点破损的地方都没有,甚至都找不到一点点的血迹,也就是说,刚才直属军两个兵团的强攻没有给凤阳造成任何实质姓的威胁和打击。
看到这里,唐寅的双眼已喷出火光,拳头也越握越紧。正在他咬着牙巡视的时候,突然之间,凤阳城头上传出利刃划过长空的尖锐声,一支钢箭如闪电般飞射下来,直奔唐寅的眉心。
唐寅的反应极快,在箭支飞射到自己近前的时候,略微向下低了低头,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钢箭没有射中唐寅的脑袋,却深深钉在他背后的山石上。
“大王小心!”见敌军的箭支能射到唐寅,周围的风将、侍卫们吓得魂不附体,一拥而上,护着唐寅退到弯道之后。
唐寅没有把身边的众人推开,心中倒是充满了惊讶,自己才刚刚绕过弯道,看到凤阳的样子,敌人的箭支就能射过来,这说明己方若是进攻凤阳,只是刚刚露个头,就已暴露在莫军的射程之内了,由此也可推断出,己方若想使用抛石机和破城弩这些大型的攻城武器已然没有可能,因为弯道的关系,抛石机和破城弩想要打到凤阳,也得承受对方的箭射,难怪李胜进攻凤阳的时候,竟然损失了那么多的抛石机和破城弩,而且还毫无成效。
“大王没事吧……”看着怔怔发呆地唐寅,众风将们纷纷关切地问道。
唐寅回神,缓缓摇了摇头,喃喃叹道:“好一座天险之城!凤阳之险,远胜潼门!”
这时候,风将众人刚来时的那股气吞山河的气焰也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人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眉头皱得一个比一个深。
“报——”
一名风军侍卫从后面快马奔来,到了众人近前,翻身下马,急步向唐寅而去。
“何事?”唐寅的脸色恢复常态,语气低沉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报大王,是……是……”风军侍卫单膝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把话说完。
唐寅满露不悦之色,沉声喝道:“有话快说!”
“回禀大王,李胜将军重伤不治,已……已经不行了……”
“什么?”唐寅闻言,脑袋嗡了一声,李胜随他灭过宁国,抵御过川贞联军,当初面对那么多那么强的敌人都挺过来了,这次却要损于毫不起眼的凤阳,唐寅哪能接受得了。他什么话都没多说,一把推开报信的侍卫,飞身上马,扬鞭向己方驻扎的营寨奔去。风将们也都纷纷上马,紧随唐寅身后。
等唐寅回到驻地时,李胜已然断气了,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在其身边的托盘里,还摆放着十多根血淋淋的箭矢,一旁的架子上,挂着他残破不堪的盔甲。
唐寅走到床榻之前,单膝跪地,缓缓伸出手来,探了探李胜的鼻息。在他内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但指尖传来的冰冷告诉他,李胜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他闭上眼睛,良久没有说话,身子也是一动不动地半蹲半跪着,后面的风将们面露哀色,纷纷摘下头盔,默默地跪坐下来。看着不久前还有说有笑的同袍兄弟只转眼之间就变成冷冰冰的尸体,没有谁的心里是好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唐寅仿佛已经僵硬的身子总算是动了,他伸手抓起一把托盘里的箭矢,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何救不了他?”
同在帐内的苏夜蕾摇头说道:“我尽力了。”
“即便我伤到只剩下半口气,你也能把我救活。”唐寅的语气很平静,但胸口里已被火焰所充满,顶得他好像胸腔都快要爆炸了似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象你一样。”苏夜蕾垂首,整理自己的医具。
咔吧!
十多根箭矢,在唐寅掌中全部断裂,他腾的站起身形,转回身,双目喷出来的已不是火光,而是骇人的绿光,他怒视众将,咬牙狞声说道:“本王要攻破凤阳城,杀光里面的一兵一卒,烧光里面的一草一木,本王要西山郡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听着唐寅的咆哮声,苏夜蕾的身子明显一震,跪坐在地的众将连头都不敢抬,帐内帐外的侍卫们也都是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唐寅毕竟是一国之君,而且平曰里总是笑呵呵的,甚少有发火的时候,而他要是真发了火,由上到下没有人是不害怕的。
过了好一会,众将才壮着胆子齐声应道:“我等誓与莫贼血战到底,为李胜将军报仇雪恨!”
唐寅侧头喝道:“程锦何在?”
“属下在!”程锦几乎是一个健步窜到唐寅近前的,速度之快,比暗影漂移也差不到哪去。
“你挑选暗箭百人,今晚随我夜袭凤阳,我倒要看看,这凤阳是龙潭还是虎穴?!”唐寅凝声喝道。
“属下遵命!”唐寅亲自夜袭凤阳,这并非是上策,但现在他正处于气头上,即便程锦这样和他关系最亲近的近臣也不敢横加劝阻。
唐寅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尽量平静一些,然后,幽幽说道:“把李胜的尸体运回本土,厚葬,另外,追封李胜安国侯,赐安国将军号!”
李胜的能力和灵武在风国将领中都不算出色,但唐寅对他的追封可够高的,不过现在没人去计较这些,谁又会和死人去计较这些虚名呢?
众将齐齐拱手说道:“大王英明!”
离开李胜的营帐,唐寅返回中军帐,刚进来,就见邵俊迎面快步走来,一脸关切地问道:“听说……听说李胜将军阵亡了?”
看到邵俊,唐寅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西山郡的郡首是邵誉,是害死李胜的第一凶手,而邵俊和邵誉又属同宗,恨屋及屋,唐寅现在看邵俊是越发不顺眼。
他强压怒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的。”
“唉!”也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邵俊仰天哀叹一声,摇头说道:“真是可悲可叹,我大风又损一将才!”
听他的话语,完全把自己当成风人了,唐寅还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他歪着头,审视邵俊半晌,问道:“听说邵王兄要见我?”如果再不插开话题,唐寅实在难以抑制一把捏死邵俊的冲动。
邵俊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顿了一下,他又面露难色地说道:“本来我是要见风王殿下的,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把话说清楚。”唐寅不耐烦地说道。
邵俊吞口吐沫,说道:“本来我是想提醒风王殿下,凤阳不好打,不可贸然强攻,邵方在莫国那么疯狂的残杀同宗,可一直未敢对邵誉动手,皆因顾虑凤阳之险……”
他话还没说完,唐寅啪的轻拍桌案,冷冷道:“不要再说了。”现在再说这些,已完全是马后炮。他微微向前倾身,冷笑着说道:“区区凤阳,还不足以阻挡我大风将士的步伐!区区一次挫折,也不足以损我风军儿郎的壮志雄心,邵王兄就不用再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