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戒大师大为关切,等了半晌,见范雪君把脉完毕,立即问道:“老衲这师兄的神智,是否为药物所迷?”
范雪君沉吟片刻,道:“既为药物所迷,另外还受着特别的禁制。”
四戒大师追问道:“什么禁制?”
范雪君道:“一时之间,妾身也难以料断,且容细想,或有解救之策。”
忽听一声厉喝,十余名蒙面人突出重围,行到了罗汉大阵的最外一层,四空大师率领一队少林弟子,转动阵法,重又将那十余人迫退回去。
范雪君突然说道:“眼前之局,须得首先找出圣宫神君,其余的事,才有解决之望。”
四空大师道:“是啊!那圣宫神君隐身幕后,兵不血刃,已将武林闹得天翻地覆,我等焦头烂额,尚未见着敌人的庐山面目。”
范雪君道:“妾身倒是思得一法,能够探出那圣宫神君的底细,可惜少林派对金刀门有猜忌之心。”
四戒大师面红过耳,急声道:“前此误会,早已冰释,敌忾同仇,同舟共济,姑娘但有妙计,尽管施展,少林派绝无疑忌之人。”
范雪君笑道:“难得大师有此胸襟,武林幸甚,少林派幸甚。”
四戒大师道:“姑娘过奖,事不宜迟。姑娘有何妙计,火速示下,老村依计而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范雪君道:“我这办法,说来也简单,大师蒙上一个黑色头罩,投入阵中,混进那批蒙面人中,领着彼等杀透重围,行出罗汉大阵,逃离此处。”
四戒大师微微一怔,道:“逃离此处,然后怎样?”
范雪君道:“然后见机而作,或是擒拿一痴,夺回少林失宝,或是深入虎穴,查探圣宫神君的底细。”
四戒大师连连点首,道:“姑娘神机妙算。老纳决定依计而行,虽死无悔。”
说罢之后,拾起地上一顶黑色头军,戴在头上。
这顶黑布头罩,原是四方大师所戴,四戒大师戴上,恰好合适。
在少白忽然心动,道:“大师可要在下相助一臂之力!”
四戒大师沉吟道:“盟主……”
但听范雪君道:“大师目的在擒拿叛徒,追回失宝,咱们目的在消灭圣宫神君,为武林铲除大害,事关重大,非群策群力不可。”
四戒大师凛然道:“姑娘所见甚是,老衲再无异议。”
范雪君手中,早已拿着由飞叟胡梅等人身上搜出的四顶头罩;当下递过一顶给左少白,另外二顶,分给万良、高光。黄荣等三人。
四人接过那黑色头罩,各自戴上。
范雪君道:“黑夜之间,又有这黑罩蒙面,大家走在一起,不要散失了。”
万良道:“姑娘放心,盟主背插宝剑,腰悬古刀,那是最容易辩认了。”
范雪君道:“天剑、霸刀重现江湖之事,知道的已是不少,盟主小心在意,别让人一眼就看出了身份。”
左少白解下腰悬的古刀,道:“在下这古刀暂存姑娘手中。”
范雪君道:“攻敌利器,理该随身携带。”
左少白朗声一笑,道:“若在往日,在下确实少不了此刀,如今却小有进步,除非遇上绝顶高手,勿须借助神物利器了。”
众人闻言,知他日间一战,武功已是大进,众人都感到高兴。
范雪君正要接过古刀,万良突然说道:“临阵对敌,恐有不时之需,盟主这宝刀,还是由老朽代为携带吧!”
接过古刀,缚于背后。
左少白一望范雪君与闲云大师等,道:“诸位随在少林弟子之后,缓缓而行,遇上了敌人,务必小心应付。”
范雪君道:“盟主放心,我等自有防身之术。”
左少白朝四戒大师一抱拳,道:“我等不谙阵法,全靠大师了。”
四戒大师道:“有攒了。”
手提禅杖,冲下岗去。
左少白、万良、黄荣、高光四人,随在四戒大师身后。疾步奔去。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厉喝道:“什么人?”
声甫落,四意大师率领一队少林弟子斜里奔到挡住众人的去路。
四戒大师默然不语,禅杖一挥,与四意大师交换了一招,身形一折,直向阵中行去。刀风霍霍,三柄戒刀横里斩来。
左少白自与飞叟胡梅等一战之后,胸中孕育的武学豁然贯通,不觉束缚尽去,再不抱拘泥于刀、剑的招式,这时空着双手,一见戒刀袭来,顿时身形微侧,挥手抓去,瞬眼之间,夺了一柄戒刀在手。
万良跟在左少自身后,他素来不用兵器,这时冲锋陷阵,觉得有一件兵器在手,省力不少,当下也依样画葫芦,学左少白一样,右手一操,疾向一柄戒刀抓去,那知武功之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手到半途,忽见刀光乱闪,夹杂着震耳劲风,四五件兵器,已闪电般袭至。
但听呛嘟连响,左少白戒刀一挥,代替万良挡了一招。
生死判万良手掌一翻,指风嘶啸,趁势攻出,迫退了一个使方便铲的和尚。
这都是指顾间的事,就这顷间,四戒大师也已带领四人,冲入了罗汉阵。
人在阵中,尚难看出这罗汉大阵的威力,一入阵内,情势却大不相同。
这时,阵外闪着稀稀落落的火光,人在阵中,只见人影幢幢,交错盘旋,其快如风,那兵刃交击,呼喝么叱之声,不绝于耳,地面尽是人马的尸体,有些重伤之人,倒卧在血泊中呻吟,犹未死去,其状惨极。
四戒大师冲入大阵核心,转了一转,见左侧一群蒙面人,为数约有三四十名,这时正向阵外冲杀,为首几人,武功深厚,熟悉识阵法,四向冲杀,极为活跃,于是身形一转,向那蒙面人奔去。
这时阵法轮转,杀气弥空,四戒大师与左少白等一阵冲杀,混人那群蒙面人中,昏暗之下,敌我双方,全凭那蒙面黑罩分野。四戒大师等既有黑罩蒙面,混战中谁也无法辨别真伪。
只听一声怒喝,四空大师率领一队少林弟子,斜斜冲杀过来,为首有一名蒙面人似知四空大师的厉害,避过锋锐,转向四空大师身后之人袭去。
这阵法转动,有一定不移的规矩,四空大师已然冲过,不能回身接战,但听一阵金铁交鸣,接战一回,蒙面人去势被阻,冲杀的方向顿时一变。人影幢幢,兵刃耀目,一队少林弟子,迎面冲杀过来。
四戒大师暗暗忖道:“这一少林弟子没有长老率领,正好趁此机会,突围破阵。”
心念电转,前面的人已与少林弟子交手起来,四戒大师身形疾幌,蓦地抢过两人,禅杖一振,一招“神龙探首”陡然击去。
这一杖来势突兀,奇特之极,杖上贯注真力,几名少林弟子化解不及,纷纷挥兵器架接,不料兵器一接,全被震的手臂发麻,齐齐大退一步。
四戒大师掸杖一抡,旋风般冲了过去。
左少白跟随四戒大师身后,亦步亦趋,不觉冲入了少林弟子群中。
少林弟子大惊失色,暴喝声中,兵刃骤雨般攻到。
左少白暗暗心惊,右手戒刀一挥,一招“祥云缭绕”,反击过去。
这一招“祥云缭绕”,原是“大悲剑法”中的精妙招术,左少白以刀代剑,略加变化,一招攻出,刀影如幕,重重叠叠,仿佛千万把戒刀,同时攻了出去。
那批少林弟子,几曾见过如此神妙招术,骇然之下,纷纷朝后避让。
左少白纵步如飞,霎时行了过去。万良与黄荣,高光三人,如影附形,跟着行了过去。
这几人硬闯去,将少林弟子队伍行散,那三十余名蒙面人见了,顿时一涌而上,潮水般行了过来。
刹那间,惊喝之声四起,四律、四成各率一队弟子,急急围堵过来。
这时,四戒大师一杖领先,眼看两队人马堵来,顿时方向一变,转向东北角行去,与那两队少林弟子交错而过,斗然又闯过了一重门户。
在少林九大长老中,四戒大师本是出类拨萃之人,素来精通罗汉大阵,有他领头,再加上左少白相助,所过之处,势如破竹,转眼就到了大阵的边缘。
这乃是顷刻间的事,少林僧人虽大为惊惶,但措手不及,眼看这一群敌人将要行去阵外,却是无法拦阻。
这时,阵中共有近百蒙面人,四空大师率领一队弟子,随着阵法转动,忽见这面情势有变,不禁大惊,独自一人,匆匆横截过来。
顷刻间,罗汉大阵已是生出破绽。四戒大师睹状,立即禅杖一挥,转向东南方杀去,转眼闯过两重门户,行到了大阵边缘。
那罗汉大阵,阵如连城,阵中重重叠叠,门户极为繁复,本是一种厉害无比的阵法,但蒙面人中大半皆是随同一痴大师叛徒的少林弟子,同样熟悉阵法的演变,更兼四戒大师领导,罗汉大阵自是失了应有的威力。
只听喝叱四起,众长老俱各脱离方位,单独截杀过来。那四空大师惊急交并,飞身扑到,禅杖一挥,疾攻四戒大师。
四戒大师心中暗道:“事已至此,有进无退,只有得罪师兄了。”
心念电转,禅杖一挥,欣然反击过去。这一杖后发先到,迫的四空大师杖势一挫,收招不迭。
四空大师骇然欲绝,惊喝道:“什么人?”
招势疾变,挥杖过去。只听刀风盈耳,左少白唰唰唰数刀,将行到身前的四律、四意迫的连连后退,惊喝不已!
四戒大师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奋起神威,呼的一杖攻去。这一杖势若奔雷疾电,锐不可当,迫的四空大师退一步。
四戒大师急以传音人密之术道:“师兄让路。”
大步冲了过去。
四空大师已震骇于对手的武功,耳际忽又响起这突来语声,一时之间,心头大惑,如堕五里雾中。
此时的情势,如火如荼,四空大师不过微微一怔,敌人也已一涌而过,冒死突围之际,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再也阻遏不住。
展眼间,三十余名蒙面人突出重围,疾奔而去。
四空大师急声喝道:“四成师弟主持阵法,其余几位师弟随我追敌。”
举手一挥,拔步追去。
这时,四戒大师一杖当先,率领三十余人发足疾奔,耳畔忽然响起左少自的声音,道:
“大师退后,让别人领先而行。”
四戒大师微微一怔,随即醒悟,暗想自己目的在混于人群中,探查敌方的根底,自应敛刃藏锋,随同别人行动。
心念电转,顿时脚步一慢,退于人群之中。
忽听左少白的声音隐隐传入耳际,道:“大师的禅杖引人注意,最好弃置不用。”
四戒大师游目四顾,发觉只有自己手中拿的是禅杖,急忙将禅杖暗暗抛弃,徒手而行。
原来少林弟子使用兵器虽无硬性的规定,但已习惯上是小辈弟子使戒刀棍件等,辈份再高则使方便铲、月牙铲,掌门方丈使八宝禅杖,众长老则使纯钢禅杖,因之,少林僧侣能够以禅杖为兵器的,多半是辈份崇高之人。
此时,三十余名蒙面人结成一群,朝西北方疾奔而去,四空大师等七人随后追赶,双方距离,不过十丈之遥。
展眼间,前面的人绕过山脚,脱离了那片旷野。
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向南走。”
飕的一声,人群中窜出一条高瘦的人影,领着队伍,转向南面奔去。
四戒大师心神一凛,凝目望去,那人身形高瘦,背部略呈佝偻,奔行之间,疾如飘风,步履轻灵,幌若一道轻烟。
此人轻功已致绝顶,四戒大师瞧那人身法,看出并非少林弟子。
转目四顾,左侧露刀柄,身形举上,依稀是生死判万良,左少白与黄荣高光,混杂在人群中,不时寻找不到。
奔行太急,片刻间,有人发出喘哮之声。
须臾,一名身穿灰袍的蒙面僧人脚力不济,逐渐落后,脱离队伍。
星光下,只见四空大师疾驰而至,随手一杖,击在那僧人背上,那僧人惨呼一声,口中喷出一股血箭,人未倒下,已被随后奔到的四意大师抓住,拖带而行。
四意大师一手抓住那死去须臾的僧人,一手在那僧人身上搜索,发觉并无秘笈,立即将手一挥,将那重伤垂危的和尚扔向路旁,自始至终,足下疾如奔马,毫不停滞。
原来这几日来,众人追追逃逃,双方都使尽了手段,有时,四空大师等唯恐将敌人驱散,反而不好收拾,因之并不急于赶上,若是前面有落伍之人,四空大师就顺手一杖,后面的人就搜索尸体,这各个击破之法,行已不止一次,手法已是熟练的很。
左少白杂在人群中,对背后的事有如目睹,当下急于传音入密之术,暗暗吩咐黄荣、高光二人,命二人紧傍自己身侧,万一力乏,就由自己携带而行,以免落后。
片刻间,又有一人力乏不支,那人一脱队伍,立即向一侧跃去,意图逃过一杖之厄,但四空大师疾若电掣,依旧跟踪而上,一杖击在那人背上,打得那人鲜血狂喷,应手而亡。
忽听那为首高瘦之人嘶声喝道:“快!”
足下一紧,奔行愈疾。
四戒大师暗暗心惊,抬眼望去,前面是一带密林,星光黯淡,林中黑忽忽一片。
突闻四空大师厉声道:“你们再不住足,休怪老衲出手狠毒了。”
蓦地,嗖嗖连声,密林之下,斗然窜出二十余名黑罩蒙头,手执兵刃之人。
四空大师急怒交并,厉声喝道:“众师弟快上,先毙所追之人。”
纵身飞扑,挥杖猛击过去。
只听一声惨呼,落在最后那名蒙面人间避不及,霎时脑浆四溅,惨死柄下。
四空大师峻声道:“此人似是一性,师弟搜一搜。”
四律大师随后扑到,一把扯下死者头上黑罩、果然是一字辈的少林弟子一性,急忙搜那一性身上,却是空无所有。
这时,四空、四意、四明三人已迫近密林,挥杖朝蒙面人击去,左少白与身后数人闻得杖风袭近,一起回身招架。
但见林中窜出一条人影,厉声喝道:“赶紧走,追兵由我等抵挡。”
左少白闻言,立刻纵身后跃,林中窜出蒙面人一拥而上堵住了追兵。
只听兵刃交击,双方接手,立刻恶斗起来。
此时虽在黑夜,但左少白目光锐利,一眼之下,已看出接应的蒙面人皆是俗家打扮,并非少林弟子,当下不及细想,转身奔去。
转眼间,众人穿林而过,奔上了阳关大道。随着那身形高瘦的蒙面人朝南奔去。
约莫奔行了半个时辰,来至一处三叉路口,道旁草丛中突然闪出一名蒙面人,沉声喝道:“向左走。”
为首那高瘦之人闻言,立即率领众人,投向左边道路,继续奔去。
左少白经过那指路之人身侧,转目一望,发觉草丛中刀光暗闪,尚还潜伏了不少人,四戒大师与万良亦有所觉,对于那圣宫神君布置的周密与党羽的众多,都感到心惊不已。
这时,众人奔驰过久,大半已感到力乏,喘息之声,此起彼落,为首那高瘦之人见队伍超越拉越长,只得放慢脚步,减低了速度。
蓦地,道旁又闪出一条人影。
那人一身黑衣,黑罩没头,当路而立,形如幽灵,左手向道旁的小路一指,阴森森的说道:“由此向西,有灯号接引。”
众人得了指示,转入道旁小路,落荒而去。
须臾,众人奔入了一片坟场,正感傍惶之际,忽见右侧方有灯光闪亮。
领头那高瘦之人久在呈宫神君手下,对于这种秘而不宜的手法司空见惯,因之毫不动疑,领着众人,向那灯光奔去。
但是那灯光宛如鬼火,明灭不定,始终在众人身前二十余丈处,众人纵腿疾奔,始终赶不上那点灯光。
突地,那灯光冉冉上升,众人不知不觉间,奔到了小山脚下,随着那点灯光,朝山上奔去。
转眼间,那灯火一闪而灭,众人早已奔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时一起停下身来,喘息不已。
一名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因满头大汗,这时取下了蒙头黑罩,拭抹汗水,四戒大师与左少白一瞧那人的面貌,不禁瞌然一惊,原来那和尚正是一痴方丈的师弟,一清大师。
一清匆匆拭去头上的汗水,又将黑罩戴上,四戒大师见一清在此,想那一痴或许也杂在人丛中,当下目光转动,暗暗搜索。
众人立身之处,乃是山腰一片石坪,一眼望去,苍松翠柏,环拥一座庙宇,此时庙门大开,左右各立一人,俱是身穿黑衣,头载黑罩,背上斜插一柄长剑。
那领头之人定了定神,心中暗道:“圣宫五堂,只有青龙堂主属下是身着黑袍,背插长剑,难道是青龙堂主在此接应不成?”
心念一转,立即向众人低声说道:“青龙堂主大驾在此,诸位各自当心,不可失了礼数。”
将手一挥,当先行去。
左少白与四戒大师一听是青龙堂主,并非圣宫神君本人,不禁大失所望。
这时子夜已过,星光黯淡,夜色沉沉,山风猎猎,松涛盈身,充满了诡秘、肃杀之气。
众人走到庙门口,举目望去,原来由庙门直通大殿的石径两旁,夹道而立,全是黑衣背剑的蒙面人,共有五六十人,寂然无声,气势森肃之极。
那领头之人睹状,越发相信是青龙堂主在此,当即领先而行,朝内走去。
众人鱼贯而入,通过那夹道而立的黑衣背剑人,来至丹樨下,忽见四名面垂黑纱的少女,卓立在台阶上,挡住了众的去路。
那四名少女皆是身穿黑衣,黑纱覆面,中间两人空着手,左右二人却各托着一个托盘,盘中各有一个茶壶,两个小茶杯。
那领头之人睹状,微微一怔,随即朝着大殿中躬身说道;“神君近侍宇文清,求见青龙堂主,伏祈赐见。”
左少白中暗道:“原来此人是字文清,咱们倒是被他瞒过了。”
但听当中那黑衣少女道:“堂主令谕,各赐香茗一杯,饮罢即可谒见。”
宇文清心神暗凛,道:“姑娘……”
那黑衣少女突然阴沉沉说道:“你果真是神君近侍宇文清么!”
宇文清微微一楞,道:“在下有几个脑袋,敢冒神君近侍之名?”
那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能担保,带来的这些人中,没有奸细混在内中么?”
字文清凛然会首,道:“在下不敢担保。”
那黑衣少女嘿然冷笑,道:“你既是神君近侍,真金不怕火炼,难道还怕咱们堂主害你不成?”
宇文清嗫嚅道:“在下不敢。”
一个身穿黑绸长衣的蒙面人,突然越众而去,抱拳躬身道:“在下敬领青龙堂主恩赐。”
那黑衣少女亮声道:“大智大勇,这才是圣宫之人。”
端起茶杯,递了过去。
那茶杯不大,半杯香茶,余温犹在,黑衣人双手接过。一仰而尽,黑衣少女接过空杯,侧身让路,那黑衣人抱拳一礼,大步走了过去,直入大殴,消失不见。
宇文清睹状,只得举步走了过去,那黑衣少女斟了半杯香茶递过,字文清接过,一口吞下,直上殿中走去。
接着,又有一人步上台阶,接过香茶饮了。
有这三人领头,众人顿时鱼贯上前,先饮半杯香茗,然后进入大殿。
原来这三十人中,十余人是随同一痴叛徒的少林弟子,彼等都是一痴的亲信,虽然也是圣宫的人,却是间接连系,与圣宫没有直接接触过,另外上十人分属各门各派,和那飞叟胡梅一样,也是圣宫的外围份子,并非核心人物,彼等非但从未见过圣宫神君,就连五堂堂主的真面目,亦未见过。
字文清确是圣宫神君近侍,各堂属下,难得晤面,故对青龙堂主的手下,亦不熟识,至于那最先饮下香茶之人,根本就是青龙堂主派出的手下。
这时已有六七个人饮过香茶,进入大殿,那香茶中下有药物,乃是显然无疑之事,众人心虽怯惧,但想本身既非奸细,终必无虞。苦却苦了四戒大师和左少白凡人,一时之间,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排作两行,缓缓通过,左少白混在队伍中,暗以传音人密之术,向四戒大师道:
“那茶水中,定然渗有极厉害的药物,若非剧毒,就是迷药,饮下那半杯香茶之后,恐将受制于人,再无反抗之力了。”
四戒大师亦以传音入密之术道:“是啊!但若拒而不饮,势必引起争执,暴露身份,那就前功尽弃,无法探悉敌人的隐密了。”
左少白道:“大师身畔,可有解毒药物,咱们若是预先服下些解毒之药,或有抗拒之效。”
四戒大师道:“老衲也曾想到这办法,可惜身边没有解毒的药物。”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事已至此,只有冒点风险,先饮下那半坏香茶,进入厅内,然后以内功之力将药性迫在一起。再设法解救。”
左少白暗暗忖道:“他内功精深,行这办法,轻而易举,我与万良或许能勉强办到,黄荣、高光却就不成了。”
心念电转,不禁大为焦急,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登上台阶,双手接过茶杯,撩起面罩,举杯就唇,一仰而尽,随即抱拳一札,迈步走去。
但听那黑衣少女亮声说道:“老兄弟走稳了。”
出手一挥,一掌击去。
卜的一声,这一掌击在那瘦小老者背心上,打得那老者肚皮一挺,几乎跪下。
原来那老者心怀猜疑,半杯香茶含在口中,并未吞下,打算暗暗吐出,以防不测,岂知那黑衣少女精明异常,一眼就识透了瘦小老者的诡计。
这一掌去势奇快,力量却不很重,但出其不意,将那瘦小老者吓了一跳,惊呼声中,香茶不觉咽入了腹中。
那瘦小老者见鬼计被人拆穿,羞愧难当,急走奔入了大殿。
众人睹状,不禁轰然一笑,左少白也觉忍俊不住。
生死判万良走在左少白身后,突然在左少白耳畔悄声道;“赶快点住前面那人的穴道。”
左少白微微一怔,发觉走在前面那人正在探手入怀,暗暗取出了一物,当下不及细想,中指一挺,点了那人的麻穴。
此时星光黯淡,众人的注意力正为那瘦小老者引去,那人只防着台阶上的黑衣少女,却未料到背后有人施袭,这时麻穴被点,呆立当地,动弹不得。
万良悄说道:“移过一边,取去他手中之物。”
左少白暗暗失笑,将那人向旁搬动尺许,移出了队伍,顺手取过他手中之物,继续向前移动。
原来那人手中拿的是一个翠玉小瓶,左少白拿过手来摇了一摇,觉出瓶中有物幌动,当下不及细看递给身后的万良。
生死判万良何等老练,接过玉瓶,顿时觉出其中装的是六七颗黄豆大小药丸,急忙取出一粒,见那药丸殷红如血,略有臭味,不禁大喜,暗道:“这是点苍派的避毒圣药“火骨丹”,有益无害之物,权且服下一粒再说。”
心念一转,悄悄吞下一粒‘火骨丹’,随即拿了两粒,暗暗递向身后的黄荣,分了一粒给高光,两人正为那饮茶过关之事发愁,接到丹丸,毫不迟疑的吞了下去。
这时左少白离台阶不过五六尺远,再过五人,就轮到自己上前,正当心怀鬼胎,惴惴不安之际,万良忽然塞过两粒药丸来。
左少白暗想道:“姜是老辣,管它有用无用,服下一粒再说。”
当下悄悄吞下,四戒大师走在左边一行,恰巧转眼望来,左少白中指一弹,将那粒药丸弹了过去。
四戒大师暗暗接住,一眼之下,认出那药丸是点苍派的“火骨丹”,急忙塞入口中,咽了下去。
原来点苍派世居西南,多与毒虫恶瘴接触,为了防治毒物,研裂成这种避毒至药“火骨丹”,神效甚著,江湖上又闻其名,四戒大师认识此物,知道服下有益无害,是以放心吞下。
这时,四戒大师前面仅剩两人,左少白前面只余三人,一名黑衣少女突然发觉,有人脱出行伍,站着不动,当即作告诉了另外一人。
另外那名黑衣少女,正是先头发话之人,只听她冷冷一笑,道:“少时再作处置。”
须臾,前面的人过去,四戒大师跨步上前,登上了台阶那黑衣少女递过半怀香茶,四戒大师接过手中,揭起头罩川嘟一声,一口饮下。
黑衣少女娇躯微侧,示意四戒大师过去,四戒大师急忙越过四人,朝大殿门中走去。
这时,大殿中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四戒大师方自一怔,殿上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道:“向左走。”
四戒大师闻言,转向左方走去。
只听那清脆的少女声音道:“站住。”
四戒大师依言站定,他内功精湛,就这片刻之间,已能辨清殿中的景物,黑暗中,依稀看出,大殿上首一张长案,案后端坐一人,那人左边站着一人,背后环立着六人,除那端坐之外,站着的人,肩后都插着长剑,与四戒大师同来之人却分作两起,左右分立,相距丈许。
站在案边那人身材娇小,显是女子,这时忽然喝道:“向右走。”
四戒大师转眼望去,大殿门再出现一条人影,那人闻得令谕,依言向右走去。
原来殿中黑暗,殿外星光射入,进门处较为光亮,那少女站在案边,暗处观明,看得真切,逐一指派,将进入大殿之人,分成两处站立。
四戒大师看了三人,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她命僧人在左,俗家在右,分作两起站立。”
忖思中,暗暗提聚一口真气,在周身百脉流转一遍,觉得真气畅行无阻,脏腑亦无异状,尚无毒发的现象。
在右边站定,接着是左少白、万良、黄荣、高光四人,不须片刻,三十余人全部领过香茶,进人了大殿。
突闻一阵步履之声,殿外列站的黑衣剑手,全部奔人了大殿,环立四处,堵住了出殿的通路。
接着,两名黑衣少女提纱灯,款步进入了大殿,另外那两名黑衣少女,挟执那穴道被制的点苍弟子步入殿内,直趋案前。
这时,殿中肃静无声,那两名手提纱灯的少女不数步,立即站定,一左一右,纱灯高举,照射在四戒大师等一行甚为清楚,四戒大师等却看不清殿上之人。
另外两名黑衣少女挟执那点苍弟子,走到案前,其中一人躬身道:“启禀主上,此人排在队伍中,被同行之人点了穴道。”
只听案后坐的那人道:“点穴手法,属于何门何派?”
黑衣少女道:“普通手法。”
案后坐的那人道:“解开穴道,让他讲话。”
黑衣少女问言,一掌拍去,解了左少白的点穴手法,随即一指,另点那点苍弟子的麻穴。
这时,殿中的人全都戴着黑色头罩,谁也看不到旁人的面目,只有从衣着、兵器、声音、体型上,揣摩旁人的身份。
昏暗的灯光下,连四戒大师也看不清案后那人的样子,但从那瘦小的身材,和清冷的声音上,看出那人是个女子,而且年纪不会太大。
众人都以为,那女子即是圣宫青龙堂堂主,只有宇文清知道,这女子并非青龙堂堂主,但究系何人,他也想不明白,仅知青龙堂堂主是男人,并非女子。
只听那蒙面女子冷冷道:“报上名来。”
那点苍弟子能开口讲话,诚惶诚恐道:“点苍派徐逊。”
蒙面女子冷然道:“谢宝树与你怎样称呼?”
徐逊道:“那是在下的掌门师兄。”
蒙面女子道:“既为点苍弟子,何以身不佩剑?”
徐逊道:“在下的长剑,在行阵突围时,被少林长老四律的禅杖震断了。”
蒙面女子道:“点苍派僻处西南,你怎会到了中原,参与这场大战?”
徐逊道:“在下适在许昌访友,忽接着掌门师兄令谕,言道少林一痴席卷该派武功秘笈,叛出少林,掌门师兄令在下赶去接应,帮助一痴逃亡。”
蒙面女子道:“然后怎样?”
徐逊微微一怔,道:“掌门师兄的令谕,仅命在下接应一痴逃亡,并无其他。”
蒙面女子阴沉沉说道:“未曾命你相机行事,劫夺一痴的秘笈么?”
徐逊脸色一变,急道:“并无此意。”
蒙面女子道:“你早就知道点苍派与圣宫的关系么?”
徐逊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之色,道:“在下便知点苍派与圣宫有着某种联系,详细情形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