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奔行数丈,突闻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李相公么?”
李寒秋停下脚步,缓缓说道:“什么人?”
只见人影一闪,一个青衣人疾快跃出,拦住了去路,道:“李相公,还认识在下么?”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见那人青绢包头,一身劲装,背插长剑,竟然是一位少女。
李寒秋只觉那声音十分熟悉,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当下说道:“姑娘是……”
青衣少女接道:“李相公好坏的记性,咱们在君家见过,贱妾有幸,还和李相公对了几剑。”
李寒秋道:“是了,姑娘叫娟儿,是么?”
青衣少女道:“不错。”
李寒秋听她讲话声音,突有所悟,道:“是了!适才那暗中传音相告在下,调换毒药,也是姑娘你了?”
青衣少女点点头道:“正是贱妾。”语声微微一顿,道:“李相公此刻意欲何往?”
李寒秋道:“我要到方家大院,去找江南双侠。”
青衣少女道:“我知道你要去,所以才现身阻拦于你。”
李寒秋道:“为什么?”
青衣少女道:“你武功虽然高强,但也无法一人抗拒数十高手。何况方秀、韩涛武功奇高,但凭两人合力,已够你应付了。”
李寒秋道:“姑娘之意,是……”
青衣少女道:“不用立刻赶往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姑娘一番好意,李某是感激不尽。”
娟儿急急接道:“但是你不要听,是么?”
李寒秋道:“在下实有苦衷。”
娟儿道:“什么苦衷?”
李寒秋道:“在下一向独来独往,我再等上十天八天,也是一样的无人助我,那时,还是在下一人前往寻找江南双侠报仇,但江南双侠却是有更多的时间邀请助拳之人,再说……”
娟儿道:“再说什么?”
李寒秋道:“再说,姑娘虽然已经替我掉换了毒药,但不知是否可靠,万一三日之后,在下毒性发作,无法报仇,那岂不是终身大憾的事么?”
娟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李公子,你想得太多了,难道你是否中毒,此时自己仍无法觉出来么?”
李寒秋道:“在下几度运气相试,均无中毒之征。”
娟儿道:“那就是了,既无中毒之征,何又疑心中毒?”她仰脸望明月,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徐州韩涛及时赶到,那是说明了江南双侠早已得知消息,遣你去荒祠和丁佩动手,那是一石二鸟之计,不论你们两个哪个死伤,对于江南双侠都是有益无害。不过,方秀、韩涛都是老谋深算之人,岂能不早作退步打算。因此,遣你来此之时,已然在方家大院中,布置下天罗地网,只要你此刻重回方家大院,必然是九死一生之局。不过……”
李寒秋道:“不过什么?”
娟儿道:“他们再能,也暂时无法算到有人暗中调换了药物。你只要能够暂时忍耐一二,找一个隐秘所在,七日不露行踪,不为江南双侠发觉,他们必将误认你药性发作而死。那时,自会戒备松怠下来,你再找下手机会不迟。你已经等了很多年,为什么一定要急在这几日呢?”
李寒秋沉吟不语,显然,已为娟儿说动。
娟儿望望天色,接道:“你现在心中不安的是,怕服下的药物有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在会武馆中出现之后,江南双侠已经想到你可能进入方家大院,因此预作布置。贱妾也在那时,预作准备。他们计划要你眼下毒药之后,去杀丁佩,然后,在你力斗疲倦之时,合力把你杀死。”顿了一顿,道:“江南双侠,名侠实盗,一向是不守信义,许下留你之命的诺言,无非是针对你求生之心而发。但他们也想到了你和丁佩可能会英雄相惜,罢手言和。所以又在方家大院,安排了对付你的计划。你去了,正好中了他们埋伏。”
李寒秋双目神凝,在娟儿脸上打量一阵,道:“姑娘,我有很多迷惑不解之处,不知可否问问姑娘?”
娟儿道:“可以,不过,此地不是谈话之处。”
李寒秋道:“姑娘可否借一步,和在下谈谈呢?”
娟儿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不过我时间无多,咱们至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寒秋道:“那就很够了。”
娟儿转身而行,道:“你跟我来吧!”
两人行到了一株大树之下,娟儿飞身而上。
李寒秋跟随跃上大树。
娟儿选择了一处掩蔽良好但视界又极广阔的所在,坐了下来,道:“你要问我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李寒秋道:“姑娘在方府之中,是何身份?”
娟儿微微一笑,道:“侍候人的丫头啊!”
李寒秋道:“在君府之中呢?”
娟儿道:“也是丫头。”
李寒秋道:“这就是在下迷惑之处了,姑娘武功不弱,气质非凡,怎肯当人家的丫头呢?”
娟儿笑道:“如若我不在君府当丫头,你已经杀了君中凤,是么?”
李寒秋道:“如非姑娘从中阻拦,君姑娘想已死我剑下了。”
娟儿道:“如若我不在方府作丫头,又有谁替你调换解药,救你之命呢?”
李寒秋道:“救命之恩,在下是十分感激。但姑娘这等谜般的行动,实在叫人无法揣测。”
娟儿微微一笑,道:“你对我有何看法?”
李寒秋道:“姑娘委身君府,作人丫头,必有所图?”
娟儿点点头,道:“不错!”
李寒秋道:“在方府作丫头,定然也有原因了?”
娟儿沉吟了一阵,道:“你都猜对了。在君府,我有所图,在方府亦有目的,一旦目的达到,我即将不告而别。”
李寒秋道:“姑娘在君府,为何阻止我杀死君中凤?”
娟儿接道:“那是因为君中凤确和上一代恩怨无关,她实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姑娘,因此我才拦阻于你。”
李寒秋道:“可惜那时在下不知内情,如是早知内情,我不但可以故去君姑娘,连君天奉夫妇,也一样可以放过。”
娟儿凝目思索了片刻,道:“君天奉早年作恶太多,虽然晚年革面洗心,立志向善,但他双手血腥,死不足惜。只是君姑娘实是一位可怜的姑娘,如是她还未死,以后还望你高抬贵手,放过了她。”
李寒秋道:“在下已知内情,就是姑娘不说,我也不会再伤君姑娘了。”
娟儿道:“那很好,贱妾这里代她谢过了。”
李寒秋道:“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还未拜谢呢!”
娟儿举手理一下秀发,道:“你心中迷惑已解,贱妾可以告辞了。”
李寒秋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娟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姑娘似是对那荒祠中事,十分清楚?”
娟儿怔了一怔,道:“何以见得?”
李寒秋道:“据那丁兄告诉在下,他的真实姓名,武林中知道的不多,但姑娘却一口就叫出了那了佩的名字。”
娟儿沉吟了一阵,道:“你和他英雄相借,罢手息争,彼此定然谈了不少的话?”
李寒秋道:“他要我三日之内,再去荒祠。”
娟儿大为紧张地接道:“干什么?”
李寒秋望了娟儿一眼,缓缓说道:“他说,如若我真的中毒,他要设法为我除毒。”
娟儿蹙了蹙秀眉儿,道:“他还说些什么?”
李寒秋道:“他还说,因他对人有所承诺,不能擅自离开荒祠,不能帮我的忙,心中大为遗憾。”
娟儿道:“你既没有中毒,那也不用去了。”
李寒秋心中一动,暗暗奇道:“她似乎是很怕我去那荒祠,和那长发人交上朋友。”
心中疑念丛生,但却忍下未问。
娟儿举手理一下长发,接道:“你在那会武馆中公布了韩涛手笔经证实之后,对江南双侠的声誉,已然有了很大地打击。他们这数十年来,一面作尽坏事,一面在设法掩护他们的行动,这两人心机很深,部署严密无比,为非作歹数十年,竟然是天衣无缝,但经你这一揭露,情形就大不相同,过去怀疑不到两人的,现在已经怀疑到两人身上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尤其是江南双侠要在会武馆大会之后,作东招待天下英雄,联合了茅山紫薇宫两位公主,举办一次规模奇大的秦淮花会,以紫该官中一十二名花婢,在花会中选偶为花会高潮。江南双侠为此事已然筹备数月,一百匹健马精卒,分别传送花会请帖,受邀人不下千余位;加上那会武馆大会之后,留下的武林精英,热闹自然在意料之中。有很多名士自许,不屑参与会武馆会宴之人,都要赶来参与这场花会。”
李寒秋冷笑一声,道:“江南双侠举行这场花会的用心,恐怕并非只是宴请天下群豪而已。”
娟儿道:“他究竟有什么阴谋,我无法知晓。不过,我告诉你这件事的用心,就是希望你暂时回避,等待机会。如若你能邀集一些武林高手相助,在花会之上,一举揭穿江南双侠的卑劣行为,使他们数十年的莫名,尽付流水,那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
李寒秋道:“可惜在下一向是独来独往,很少和人结交。”
娟儿道:“此刻时间还早,你先去约请几位助拳人试试一月之后,三更时分,咱们仍然在此相见,我可以替你邀请两位助拳之人。”
李寒秋道:“姑娘良言,句句金玉,不过,在下……”
娟儿道:“怎么样?”
李寒秋道:“在下连一个同门的师兄弟也是没有,天下高手虽多,无一和我相识;何况人微言轻,说了也无人相信。”
娟儿道:“七绝魔剑,一向单传,自然你没有师兄弟了。不过,令尊在世之日,定有甚多友好,难道你就记不起一人么?”
李寒秋道:“知是知道几位,但已事隔多年,只怕他们都不认识我了。”
娟儿笑道:“既有可行之路,试试也是应该。”
李寒秋道:“姑娘的盛情,在下很感激。”
娟儿道:“我也该走了,我现在作人家丫头,回去晚了,必然要引起他们的疑心。”
纵身下树,急奔而去。
李寒秋望着娟儿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这丫头似是很怕到荒祠中去,而且,她又知丁佩之名。她先在君家为婢,君家败亡之后,又设法混入江南双侠府中。此刻,看起来她似是又和那荒祠中的丁佩,有着某种关系,其间情形,似极复杂,这丫头究竟是何身份,实叫人弄不明白?”
心念轮转,感觉到只有重入那荒祠之中,也许可以从丁佩口中,探得那娟儿一点隐秘。
但转念又想到,和那了佩相约,是在两日之后,如若提前赶往,只怕启他疑窦,设法先行找个隐秘之地,潜伏两日再说。
李寒秋自离师门之后,满怀杀父仇恨,凭仗手中利剑,一直是勇往直前,但此刻遇到了江南双侠这等强敌,形势迫逼,不得不动用心机,斗力之外,还加斗智。
两日时光,李寒秋一直隐藏荒凉郊野中,不敢再抛头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