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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韩士公道:

    “鱼肠剑既然出现在连云庐上,那天龙甲自然也落入那白发老人的手中了,甚至那失踪不见的玄衣龙女……”

    他陡然停下口来,望着长空,长长的吁一口气。

    天鹤道长在江湖上清高的声名,使他觉着在取得真凭实据之前,不可对他轻侮。

    林寒青似是已知道韩士公心中之言,摇头叹息一声,道:“那茅屋中虽藏有隐密,但决非玄农龙女,天鹤道长虽然冷傲一些,但远不致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举动吧!”

    韩士公笑道:“江湖上甚多外貌忠厚,内心险诈之人,天鹤道长其人如非别具用心,那就是大好巨恶……”他似是觉到此言太过武断猛浪,慌忙住口不言。

    林寒青笑道:“老前辈……”

    突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打断了林寒青未完之言。

    这时,两人已下了绝峰,行近那拦阻要道的茅庐附近。

    那传来的步履声,落地甚重,但来势却快,眨眼之间,已到两人身前。

    林寒青转眼望去,只见两个大脚婢女,抬着一项黑色的软轿,急急奔行而来。

    山道狭窄,林寒青为了要让那软轿,不得不让到路侧。

    韩士公双眉植动,冷哼一声,却挡在路中,不肯相让。

    那两个大脚婢女,生的身体高大、强壮,而行动亦极为快速,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如非穿着女装,很难看出是男是女。

    软轿垂着黑色的帝布,无法看清楚轿中之人,但见两个大脚婢女,跑得满头大汗,定然是有着火急的事情。

    韩士公往路中一拦,正好挡住了软轿去路,逼的那两个大脚婢女,只好停了下来。

    那当先的大脚婢女,怒声喝道:“喂!你这人可是瞎了眼么?”

    韩土公冷冷说道:“老夫目能见数里之内的景物,夜可辨别猫眼明珠,眼力好得很呀!”

    那大脚婢女道:“你双目未瞎,为何不知让路?”

    韩士公道:“老夫是有意拦轿。”

    那大脚婢女微微一怔,道:“你有意拦轿,那是诚心找麻烦了。”

    韩士公早似胸有成竹,冷然反问道:“你们胡闯乱撞,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么?”

    那大脚婢女,打量了韩士公一阵,道:“连云庐,我们要找天鹤道长。”

    韩士公口里和两个婢女争辩,两道眼神却一直暗中打量软轿中的人物,但那垂帘极厚,目难透视,看来看去,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当下高声应道:“天鹤道长也是你们见得的么?”

    那婢女怔了一怔,不知如何答复,呆呆的站着不动。

    软桥中人,沉着无比,对两人争执之言,恍如不闻。

    韩士公用心就在激起那轿中人的怒火,要他探出头来查看,趁机一见是何许人物,却不料轿中人相应不理。

    林寒青早已猜知韩士公的用心,而且他也为一种好奇之心所动,欲一见轿中人物,是以,也不出言劝阻。

    那大脚婢女身体强壮,但反应却是不甚机敏,沉吟了良久,才突然怒声喝道:“你胡说什么?这连云庐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早晚情势不同,天鹤道长近日不见客了。”

    那大脚婢女对这等僵持之局,显然已无法处理,回头问道:“夫人,天鹤道长不愿见客,咱们还要不要上去?”

    软轿中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闯过去。”

    大脚婢女应了一声,回头望着韩土公道:“闪开!”陡然飞起一脚,踢了过来。

    飞踢一脚,带着轻微的啸风之声,力道竟然是异常威猛。

    韩士公怕她们闯了过去,更不让开,口中大声哈喝道:“好呀!要打架吗?”立掌如刀,直切而下。

    那大脚婢女肩上抬着轿子,举动不甚灵活,无法封架,只好退后两步,避开掌势,放下软轿,呼喝一声,疾冲而上,迎面捣来一拳。

    她身高体壮,动手搏斗之间,颇有男子的豪气,出拳飞脚,竟是走的威猛路子。

    韩士公接她一拳一脚,已知对方不可轻侮,当下运起功力,挥掌硬接了一招。

    两人的拳掌接实,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那大脚婢女,虽然被韩士公震的退了两步,但韩士公亦被震的身躯摇了两摇,心中暗暗惊道:这壮妇好大的气力。

    那大脚婢女生性-悍,略一怔神,又冲了上去,拳脚齐施,交替猛攻。

    此人看去虽然粗壮,但拳脚的路数,却是自成一格,变化诡奇,威猛中不失谨严。

    韩士公万没料到,这粗里粗气的大脚婢女,竟然是这等扎手,不得不用出全力对付,两人脚来秦往,片刻间已恶斗了三十余招,不禁心头躁急起来,掌势逐渐加重。

    又斗了十余照面,那大脚婢女,似是自知难以胜人,高声叫道:“大妹子,快上来,我已经不行了。”

    后面那大脚婢女应了一声,猛冲过来,横里一拳,侧攻而至。

    韩士公一招“手挥五弦”,封开拳势,那当先出手的婢女,却借机返了下去,站在一边喘气。

    这两人穿着一般模样,个子、身材,也是一般的高低,拳路竟也是走的一条路子,硬封硬打,威猛异常。

    韩士公奋起全力,连环抢攻,修忽之间,连攻八拳,踢出十脚。

    那大脚婢女果然招架不住,被逼的连连后退。

    只听那软轿垂帝中,传出来一个清脆冷漠的声音,道:“住手。”

    那大脚婢女应声而退,一个倒跃,飞落到软轿旁例。

    韩士公停步不追,目光却凝注在那软轿垂帘上,暗中凝神戒备。

    只听那娇脆冷漠的声音,重又传了过来,道:“什么人?”

    韩士公道:“大丈夫行不更名,老夫韩士公。”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咱们无怨无仇,你为何拦我去路?”

    韩士公道:“老夫心中有一桩疑问,想一睹夫人劳容。”

    轿中人冷然说道:“强词夺理,拦路行劫,行径何异盗匪,小心了。”

    语声甫落,厚厚的垂帘,无风自起,一道白光,疾射而出。

    韩士公久经大敌,见多识广,看那软轿垂帘飘动,立时提起了双掌护住了前胸。

    白光疾射而来的同时,韩士公已双掌齐齐推出。

    他已从那两个出手的大脚婢女武功中。料算出轿中人身手不凡,这推出的双掌,用足了十成功力。

    一阵排空的劲风,自双掌随然而出,猛向那疾飞而来的白光迎撞过去。

    那白光吃韩士公掌力一挡,倏然停了下来,剑气敛收,现出了一个身着交装,面垂黑纱的窈窕女人。

    韩士公虽然一掌挡住了来人的击袭之势,但甘苦自知,这一挡之势,乃是他毕生的功力所聚,对方却轻轻易易的化解开去,攻势虽然受阻,人却静立不动,心头怎不震骇,但他饱经江湖凶险,心惊却不乱,不容那玄衣女子开口,立时抢先说道:“看你装束,定然是玄农龙女了。”

    那玄农女子娇躯微微一震,缓缓垂下了手中的长剑,道:“有何见教?”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令姐白发龙婆,寻了你数十年,适才还在连云庐上……”

    玄衣女子不待韩士公语完,急急接道:“此话当真?”

    韩士公道:“老夫生平不说谎言。”

    玄衣女子一挥手,道:“承教了。”转身奔入软轿。

    韩士公道:“夫人留步。”

    软轿中传出了玄衣女子的声音,道:“韩大侠还有什么指教,快些清说!”

    韩士公道:“老夫的看法,令姊夫妇找你,旨在寻回天南二宝。”

    玄农女子答道:“这个我知道。”

    韩士公道:“老夫打听一个人的姓名。”

    玄在女子道:“什么人?”

    韩土公道:“连云庐上有一个白发童颜,苍眉用剑之人,不知是何许人物?”

    软轿中那玄衣女子沉吟了良久,答道:“你问他作甚,你怎能确定我定然知道?”

    韩士公道:“他手执天南二宝之一的鱼肠剑,因此老夫确定他定然认识你,老夫问他并无什么重要之事,只不过是仰慕他的武功罢了!”

    软轿中传出那玄农女子的声音,道:“那是我夫君。”紧接着轻轻一碰轿杠,两个大脚婢女,陡然肩起软轿,放腿奔去。

    韩士公高声叫道、“夫人可否把尊夫的姓名见告?”

    但那软轿去势如风,绕过了一个山角不见。

    林寒青看那软轿去远,一皱眉头道:“咱们走吧!”

    韩士公道:“玄衣龙女果然还活在世上。”

    林寒青道:“咱们被人逐下山来,虽非什么重大的事,但总是有失颜面,老前辈还有兴致,去管别人的闲事?”

    韩士公哈哈一笑,道:“兄弟,不是我这老哥哥的说你,江湖上的把戏,你还得跟老哥哥学上两年,戏法人人会变,但却各有巧妙不同。”

    林寒青淡然一笑,道:“晚辈实在想不出玄衣龙女和咱们有什么关连?”

    韩士公庄严的说道:

    “我未上连云庐前,一直认为那天鹤上人,遁身玄门,旨在避世,坐观松鹤,傲啸山林,不愿和武林人物来往,但此刻,我对他看法却已然大大的改变了,那连云庐上,不但不是咱们想象的清高之地,而且倒似是一处秘密发号施令的枢纽,天鹤道长不肯和武林人物来往,完全是掩人耳目伪装,这是武林中数十年的一大隐密,如若能够揭穿,那不但将震动江湖,而且可一举成名,天下黑、白两道,都将对咱们刮目相看了。”

    林寒青道:“老前辈可认为那连云庐上,是一处藏污纳垢的所在么?”

    韩士公沉吟了良久,道:“此事在下甚难断言,但我心中却有着甚多疑点,天鹤道长为人的心机甚深,此人的一切作为,实非常人能及万……”地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一向活动在云、贵边区的玄皇教,有谁知他们竟然早已在江南武林道上,布下了分舵,暗中网罗了甚多江南好手。又有谁知名不见经传的六星塘隐居着一位绝世奇人。失踪数十年的玄衣龙女,竟和天鹤道长早有来往,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天南二宝,竟然在连云庐上出现。这些事,每一件都足以震动武林,但却都不为世人所知,唉!老夫虽然感到疑窦重重,但却无法想透个中原因……”

    林寒青接道:“怎么?你可是感觉到这些事,彼此都有着连琐的关系么?”

    韩士公道:“我不过有此一想,但却无法把他们接得起来……”

    他微微一顿,又道:“以老夫数十年江湖的经验而言,短短一两日内,连云庐必然将发生惊人的大变,也许这大变已开始发动,你如不信,咱们找一隐密之处,隐起身来,暗中查看、查看。”

    林寒青似是已被韩士公挑动了好奇之心,略了沉吟说道:“在下听凭老前辈吩咐!”

    韩士公目光转动,四下的打量了一阵,扬手指着正南方紧靠山壁的一株虬松,说道:“那株虬松,生的枝叶密茂,而且视界良好,既可隐身,亦可监视四面动静。”

    两人奔了过去,隐入那密茂的枝叶之中,借机闭上双目,连气调息,坐以现变。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正东方一钩新月,亦被浮云掩去,星光闪烁,忽明忽暗,夜风强劲,松涛如啸,深山的静夜,是这股的幽沉、凄冷。

    那一座筑建在山道要隘的茅屋里,突然开亮起一片灯火。

    两人距那茅屋,虽还有一段极长的距离,但夜暗灯倍明,在灯火照明下,隐隐可见那茅屋中的动静。

    韩士公低声说道:“兄弟,老哥哥的看法不错,试想那座茅屋,乃通往连云庐的要道,依理而言,隐密也来不及,夜半之间,却在室中燃起了灯火,分明是别有作用。”

    林寒青点头应道:“老前辈所料不差。”运足目力,向那茅屋望去。

    果然,那茅屋中有了变化,一盏红灯,高高升起在室外一株高大的松树之上。

    夜风中,那盏红灯,不停的摇摆。

    韩士公低低叹息一声,自言自语的说:“啊!震动江湖的大秘密,即将要在咱们四目之下揭穿了……”

    林寒青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韩士公,低声说道:“老前辈禁声,有人来了。”

    夜风中,传过来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两条人影,急如离弦弓箭一般,急急的奔了过来。

    林寒青纵目望去,只见两个道装佩剑的童子,疾奔而至,闪电而过,奔向那茅屋中去。

    韩士公低声说道:“如若我判断不错,这两个道童,可能是查询咱们的行踪。”

    林寒青道:“咱们既未经那茅屋出去,定然是隐在此山之中,狭谷不长,两侧绝壁,只怕要被人查出隐身之处。”

    韩士公道:“据老夫的看法,只怕他们已没有很多的时间搜寻咱们了。”

    谈话之间,遥闻衣袂飘风之声,又有两条人影,疾奔而来。

    林寒青凝神望去,只见来人中,一个道装佩剑童子,和一个青色劲装少女。

    那少女和寒月的年龄相若,但举动俐落,奔行的速度惊人,看武功似是要较寒月高出甚多。

    两个迅快的由韩士公和林寒青隐身的虬松前面奔过,冲入那茅屋中去。

    韩士公低声说道:“看样子他们倒不像是在搜查咱们,哈哈!这是一幕精彩紧张的好戏,咱们倒可以大饱一场眼福了。”

    说话之间,突见那些奔入茅屋中的三个道童,和那青衣少女,重又退了出来,拔剑在手,分成两路,搜寻两侧的草丛、矮树,挥剑拨着,找的甚是仔细。

    林寒青低声说道:“老前辈,咱们这藏身之处,只怕难以逃过他们的耳目,还是早些换个藏身之处吧!”

    韩士公道:“这道狭谷,宽不过两丈,两侧峭壁,有如刀削一般,除了草丛松叶之外,那里还有可资藏身之地,万一被他们寻着,也只有挺身而出了。”

    这时,两个道装仗剑的童子,已然搜寻到两人隐身的虬松之下。

    阴云掩月,星光暗淡,这株虬松,枝叶又极茂密,两个仗剑道童,虽然停身松下,也无法看到两人。

    但那密茂的虬松,已引起了两人的怀疑,左面一人俯身捡起一块山石,抖手投出。

    山石挟一片啸风之声,割开了密茂的枝叶,飞掠韩士公头顶而过,击在陡立的峭壁上。

    韩士公一面运集真气,凝神戒备,一面闭住呼吸,不作理会。

    只听右面一个道童说道:“这虬松茂技密叶,乃极好的藏身之所,你替我把风,我上去瞧瞧。”

    林寒青暗暗忖道:这虬松枝叶虽密,但不过一丈方圆,既难免被他们找到,倒不如堂堂正正挺身而出的好,正待现身跃下,突听遥遥传过来一声呼喝道:“在这里了。”

    松树下两个仗剑道童,应声疾奔而去。

    韩士公长长吁一口气,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他们找到了……”心头突然一动,接道:“奇怪呀!难道这狭谷之中,还隐有高人不成?”

    林寒责分开枝叶,凝目望去,只见一条人影,风驰电闪一般,奔行在狭谷道上,两条人影紧追身后,但山谷狭窄,那人只能直线奔行,势非要被这两个迎截过去的道童拦住不可。

    那人大概已看出无法再逃,索性选择了一片较为宽敞平坦之地停了下来,准备迎敌。

    眨眼之间,追兵已至,两柄长剑打闪,齐齐刺去。

    林寒青、韩士公虽有着过人的目力,但在幽沉的夜色中,也无法看出双方动手的详细情形,只见三条人影,奔闪追逐,起落翻腾,剑光明灭,一看搏斗的情势,似是十分激烈。

    韩士公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那人的武功不弱,只不知在这等生命相搏的险恶局势下,他何以仍不肯动用兵刃?”

    林寒青也觉着有些奇怪,一个武林人物行动时,大都应该带着自己顺手的兵刃。

    突然间,从那入山要道的茅屋中传入来一声长啸,紧接着又是一盏红灯升起。

    幽暗的幽色中,那红灯显得特别的夺目,也充满著神秘和诡奇。

    两个迎上去的道童,初时并无出手之意,但闻那长啸声,和目睹升起的红灯后,突然齐齐挥剑攻上。

    韩士公冷哼一声,道:“天鹤道长的属下,竟然是仗多为胜之辈。”

    他心中已对天鹤道长有了极深的成见,再见这诸多诡秘难测之事,已认定了天鹤道长是一位故作清高,笑里藏刀的伪君子,是以,对连云庐上所有的人,都有了极深的恶感,眼看他们以多欺少,四柄长剑,合力斗一个手无兵刃之人,激动的油然生出了不平之气。

    寒山静夜中,四剑编织出一片森冷的剑幕,把一个赤手空拳之人,包围在中间,力斗了十余回合境仍是未能分出胜负。

    这时,那位居入山要隘的茅屋,又升起了第三盏红灯。

    林寒青望着摇摆于风中的三盏红灯,心头甚感奇怪,不知这一盏盏升起来的红灯,有何作用?

    回头望去,只见韩士公正自全心一意望着那五人凶恶的搏斗,口中不停的低声喝骂,一时间,倒不便惊扰于他。

    但情势演变,一桩接一桩的发生,三盏红灯升起,立时又响起了一声长啸,紧接着那茅屋中行出来一列人影。

    林寒青运足了目力望去,也只隐隐辨出那似是一座奇形轿子,由四个人抬着,上面好像是坐着一个人。

    另一边,也出现了几条黑影,疾快的奔来,一时间情势突变,使得他目不暇接。

    双方的来势,均极快速,倏然之间,已到了恶斗之处。

    那当先而行之人,道施飘飘,正是天鹤上人,目光一掠场中那恶斗形势,低声叱道:“住手!”

    三个道童,和那少女应声而住,停下了手来,各退五尺。

    这时,那奇形轿子亦行得极近了,已清晰可见,林寒青仔细一看之下,心中登时一动。

    原来那远远看去形如软轿之物,竟然是一张长方形的软榻,四个抬轿之人,也都是娇小玲戏的女子。

    软榻上坐着一个身披红纱的女子,山风中垂纱不停的飘飞。

    这时,天鹤上人已然和来人照上了面,彼此相距,也就不过是七八尺远,在天鹤上人的身后,紧随着那白发童颜的老人,另一个全身黑衣,面目冰冷,身躯瘦长的中年大汉,紧傍那童颜白发老人而立,手中倒提着一把长剑,正是拦阻两人登山的那个冷漠的中年大汉。

    只见天鹅上人单掌立胸,欠身对那软榻上的女子一礼,转脸望着林寒青和韩士公停身之处,高声说道:“两位既然赶上了这场事情,还是请出来看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清亮异常,字字如泄地水银,钻入了林寒青和韩士公的耳中。

    林寒青甚觉奇怪,低声对韩士公道:“怎么?天鹤上人一眼就看到了咱们?”

    韩士公道:“没有,但他已判断出咱们隐身这株虬松之上,这就是江湖的阅历,咱们既被发现,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林寒青道:“晚辈亦有此意。”

    纵身一跃,飞下虬松,大步向前行去。

    韩士公紧随在林寒青身后而行,两人行速甚快,眨眼间,已近天鹤上人身侧。

    那白发童颜老人,回顾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这时,满天的浓云,已被天风吹散开去,云隙中透出来一片月光。

    月光照着软榻上那身披红纱的女子,呈现一副绝美的画面。

    只见那飘拂的红纱之内,只穿了一件兜胸,和一条长仅掩及双胯的短裙,粉腿玉臂,红白相映,赤着一双足,披着一肩长发,柳眉弯弯,瑶鼻樱唇,微闭着双目,端坐不动。

    天鹤上人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贫道有失远迎,还望仙子恕罪。”

    那身披红纱的女子,突然睁开双目,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暴射而出,凝注在天鹤上人的脸上,冷笑一声,道:“家师阴灵相佑,道长竟然还活在世上?”

    天鹤上人仰天一阵大笑,道:“贫道如若早日死去,岂不是要姑娘白费了十五年的时光?”

    那身披红纱的女子,双手突然互声一掌,四个抬榻婢女,缓缓放下了软榻。

    红衣女子缓缓从兜胸之中,摸出了一封密函,投掷过去,道:“家师绝气之前,留下此书,你先看过,咱们再动手不迟。”

    天鹤上人接过密函,启开封口,就月光下看了一遍,脸色突然大变,长长叹息一声,道:“贫道一时失误,铸此大错,如今悔恨已迟,愿以余年补偿此咎。”

    那白发人突然一伸右手,疾向密函抓去,口中说道:“信上说些什么?”

    天鹤上人反应奇快,右手一挫,收了密函,苦笑一下,道:“哎!贫道已是年近古稀之人,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何况此去也未必会死……”

    微微一顿,又道:“我一生淡泊名利,无事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连云庐上四个随我多年的采药童子,尚望白兄照顾一二,也不枉咱们相交一场。”

    白发人双目圆睁,突然横跨两步,拦在了天鹤上人身前,冷冷对那身披红纱的女子说道:“天鹤道兄修养功深,已不愿和人动手,但老夫却是个俗凡之人,姑娘想带走天鹤道兄不难,但得先胜了我白奇虹手中宝剑。”

    韩士公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上重重打了一掌,身躯微微一颤,不自禁失声叫道:“白奇虹,白奇虹……”

    林寒青回头望了韩士公一眼,低声说道:“老前辈识得他么?”

    韩士公道:“大大的有名人物,何只区区一人识得,天下武林人物,不知其名的绝无仅有,但见过其人的,却是少之又少。”

    只见那身披红妙的女子秀眉微耸,冷冷说道:“你既要强行出头,武功定是不弱……”

    天鹤上人突然一伸右臂,拨开了白奇虹,肃然说道:“白兄如若还念在和贫道一场相交份上,请勿插手其间。”

    白奇虹微微一怔,缓步退到一侧。

    天鹤上人对那红衣女一挥手,道:“咱们走吧!”

    身披红纱的少女嫣然笑道:“我原想要有一场恶战的,却不料这般容易……”

    天鹤上人叹息一声,道:“贫道不愿和姑娘动手。”

    红衣女笑道:“百毒仙子之名,决非虚传,你如心中不愿束手就缚,不妨动手一试。”

    天鹤上人双眉耸动,肃穆的面上,泛起怒意,但他瞬息之间,又平复下去,缓缓说道:一贫道就是任凭姑娘处置。”

    红衣女笑道:“我要替你加上一些刑具。”

    天鹤上人道:“贫道束手就缚。”

    红衣女低啸一声,铺满兽皮的软榻上,突然跃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向天鹤上人扑了过去。

    林寒青一皱眉头,暗自忖道:“这是什么暗器,难道还会自动锁人不成?”

    只见那金色光芒,绕着天龄上人转了儿转,自动停了下来。

    群豪仔细看去,无不骇然,原来那飞起的金色光芒,竟然是一条奇形的怪蛇,粗如大指,口中吐着闪闪的口信,蛇身在天鹤上人前胸盘绕两圈,又在颈间绕了一周,仍有着两尺多的蛇身,不停的在天鹤上人头上转动,昂首吐信,极是可怖。

    只听那红衣女子格格一阵娇笑道:“我这金线蛇,乃夫下罕有的毒蛇之下,不但口中剧毒,立时可以置人死地,而且蛇身也坚牢无比,不论何等锋利的兵刃,都别想斩得断它……”

    四周的群豪,眼看那毒蛇能够自行跃起扑火,举动之间,似是听着那红衣女子的操纵,心头都觉骇然,不知她用的什么方法,竟然能使这毫无灵性的毒蛇听命行事。

    这时,浓云尽散,明月照人,月光下只见那身披红纱的百毒仙子,玉容如花,妖艳欲滴,白肤欺雪,撩人统念,想不到这等绝色玉人,竟然是一个弄蛇之人。

    只见她两道秋水般的眼神,缓缓由四周群豪的脸上扫动,一面接道:“诸位那一个内心不服,不妨出手……”焕然住口,目光却停在了林寒青的身上。

    林寒青冷笑一声,缓缓转过头去。

    百毒仙子樱唇启动,低沉的接道:“诸位之中如若有人暗中出手,施展什么鬼计,这金线毒蛇只要回首一口,立时可以使天鹤上人中毒而死。”

    纵身一跃,跳上软榻,接道:“咱们走吧!”盘膝坐在了软榻之上。

    四个美丽的婢女,抬起了软榻,放步而去。

    月光下,只见那兽皮铺盖的软榻四周,伸出了很多奇形怪状的蛇,不停的转动蛇头,吐着口信。

    林寒青的心中一震,低声对韩士公道:“怎么?她那兽皮覆盖的软榻下,可都藏的毒蛇么?”

    韩士公道:“江湖之上,能人无数,那奇奇怪怪的事,更是多的不胜枚举。”

    只见那百毒仙子,安之若素的在无数奇形怪状的蛇头环绕之下,乘榻而去。

    天鹤上人亦步亦赶的紧随在那软榻之旁,盘绕在他身上的金线蛇,有如替他戴上了一条金色的刑具。

    白奇虹突然仰天长长吁一口气,满头白发,无风自动,放步追了上去。

    韩士公本来十分恨恶天鹤上人,但此刻却又不自禁的生出了一缕同情之心,低声对林寒青道:“兄弟,咱们也追上去瞧瞧吧!”

    所有的人,都不觉的提起了脚步,紧随白奇虹身后,追着那软榻而行。

    林寒青只觉无数的疑问,不停的在脑际盘旋,想不出何以天鹤上人,竟然甘心束手就缚,让金蛇缠身,随着百毒仙子身后而去。

    忽然间,脑际间灵光一闪,自言自语说道:“是啦!关键就在那一封密函上了。”

    韩士公道:“什么?那封密函。”

    林寒青道:“不错,天鹤上人肯于束手就缚,那密函定然有着甚大关系。”

    韩土公沉吟了一阵道:“这话倒是不错,咱们只要能把天鹤上人身上藏的密函取到,那就不难了然其中的隐密了。”

    说话之间,已然走近茅屋。

    只见一个全身蓝布裤褂,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垂手站在那茅屋前,冷冷的望了百毒仙子一眼,脸上肌肉颤动,充满着激动、盆怒。

    百毒仙子微闭着双目,看也未看那蓝衣人一眼,四个小婢抬着软榻,擦着那蓝衣人身侧而过,软榻上蛇头晃动,蛇信伸缩,几乎碰在那蓝衣人的脸上。

    但那蓝衣人却有着无比的镇静,对那些将要触及在脸上的蛇信,竟然是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移注到紧随在软榻后面,天鹤上人的脸上,口齿启动,但却不闻声息,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天鹤上人停下了脚步,望着那蓝衣人微微一笑,道:“这一座茅屋,绊住了你的双足,耗去了你数十年有用的岁月,此去茫茫无归期,你们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那蓝衣人黯然泪垂,缓缓应道:“吉人天相,此去定然无恙,崔亥当终身茅屋,等待主人归来。”

    天鹤上人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筵,世界无长生的药方,我此去,虽然未必定死,但亦将终老其他,理骨他乡,你们不用等我了。”

    崔亥屈膝拜伏于地,止不住双目泪涌,急急说道:“崔亥只要有三寸气在,决不坐视……”

    天鹤上人摇头笑道:“此去本是我出于自愿,岂可再移恨于人,你们不用妄生救我之念,招惹起一场武林纷争,唉!我已是年近古稀之人,死亦何憾!”

    只听软榻上传过百毒仙子冰冷的声音,道:“快些走啦!”

    白奇虹双目尽赤,应声喝道:“金线蛇何足为恃,试试老夫剑锋如何?”喝声里青虹暴闪,斜里削了过来。

    他身法奇快,一闪而至,一片寒芒,笼罩住那金线蛇头。

    忽见天鹅上人身躯一仰,疾快的闪避开去,飞起一脚,踢向白奇虹的小腹。

    白奇虹陡然一收疾冲的身子,退后五步,手横短剑,激动的说道:“道兄当真要随这妖女而去么?”

    天鹤上人答非所问的说道:“天南二怪各负绝技,白兄妥善为应付,最好是婉转说明事情经过,免得惹出一场杀劫……”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令媛才华绝世,可惜身患奇症,但愿上天见怜,白兄早日寻得灵药,使令媛玉体康复……”

    他仰天长叹一声,道:“目下江湖,乱象已蔚,骇浪惊舟,星火燎原,虽然不借此行,但未必就能使乱源平息,令媛实此中舵手……”

    遥闻娇声传来道:“伯伯慢行一步,侄女儿送行来了。”

    转头望去,只见一顶青色小轿,由二婢肩行疾来,眨眼之间,已到了几人停身之处。

    轿帘起处,走出一个身体娇弱的白衣少女。

    明月高挂,华光似水,只见她手扶轿杆,缓步而行,衣袂和长发齐飞,白衣共雪花一色,珊娜行来,弱不胜力。

    天鹤上人道:“山风强劲,贤侄女何苦多此一举,不送也罢。”

    白衣女举手扶住了身侧一个青衣女的香肩,说道:“伯伯仁义胸怀,足可感动天地,侄女儿如能再活三年,当可亲眼见武林中高人,盛迎伯伯归来。”

    天鹤上人凄凉一笑,道:“只怕此骨已难理连云庐上。”

    白衣女挥手笑道:“伯伯放心去吧!莫愁前路无知己,此去谁人不识君。”

    天鹤上人精神一振,仰天大笑道:“百年人生如一梦,但求此心共月明,贤侄女多多保重,我要去了。”

    放开大步,紧追那软榻而去。

    白奇虹望着天鹤上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激动之情与时俱增,长啸一声,放步追去。

    忽听那白衣女尖声叫道:“爹爹!快请留步……”

    她身体衰弱,说话向来是有气无力,这一声尖叫,用了她全身的气力,话未说完,突然连连咳嗽起来。

    白奇虹停下脚步,回身说道:“孩子,你该上轿去休息下了,夜寒风冷,你如何承受得住?”

    白衣女右手捧心,咳了两声,道:“您成全了伯伯吧!”

    白奇虹茫然说道:“孩子,你可知道你那天鹤师伯,到那里去的么?”

    白衣女道:“我知道,他要去断肠谷,五毒宫……”

    白奇虹接道:“你可知道五毒宫是一个什么去处?”

    白衣女道:“集天下毒物,人间之鬼域。”

    白奇虹叹道:“孩子,你从未在江湖走动过,怎知这等隐密之事?”

    白衣女道:“女儿和天鹤师伯对奕,赢得他这场隐密……”忽然一皱眉头,仰身向后栽去。

    站在一侧的青衣小婢,伸手一把抱住了那白衣女,放入轿中,抬起青色小轿,匆匆向来路奔回。

    白奇虹长叹一声,紧追那青色小轿之后而去。

    林寒青回顾了韩土公一眼,道:“老前辈可知道那断肠谷,五毒宫的所在么?”

    韩士公沉吟了一阵,道:“似曾听人说过,只是一时间想它不起了,唉!今宵之事,当真把老夫看糊涂了。”

    林寒青低声吟道:“莫愁前路无知己,此去难人不识君,咱们用不着多为此事费心了,走吧!”

    韩士公轻轻叹息一声,道:“走吧!”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寒夜凄风中,只余下了那身着蓝布裤褂和那面容肃冷的黑衣大汉,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天鹤上人背影消失的去向,呆呆出神。

    夜风飘起了他们的衣袂,有如泥塑木雕的两尊石像,不闻一听叹息,也不见一滴泪水,但那深沉的哀伤,却从两人木然的神态中流露了出来。

    韩士公不时回头望望那木然的两人,心头泛起无限凄然之感,低声叹道:“看不出这两个倒是性情中人。”

    忽听一声低沉的叹息,传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了一个人凄泣之声。

    林寒育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一面放腿而行,一面不停的哭泣。

    这人正是适才和几个道童动手之人,只听他哭的声音愈来愈大,似是把胸中无限伤心事,尽都付于一哭中。

    韩士公生平最是爱管闲事,忍不住高声喝道:“喂!朋友,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什么事使你这等伤心?”

    那黑衣大汉恍如未闻韩士公喝叫之言,仍然放腿疾奔而行。

    韩士公横里两个飞跃,拦住了那劲装大汉的去路,说道:“朋友可是有耳疾么?”

    那劲装大汉拂拭一下面上的泪痕,抬起头来,冷冷的喝道:“格老子,你是什么人?”此人一口四川上语,但声音却十分宏亮震耳。

    韩士公微微一笑,道:“在下见兄台哭的十分伤情,好心相劝。”

    那劲装大汉本已停下了哭泣之声,听得韩士公一提,又不禁放声哭了起来。

    韩士公一皱眉头,道:“兄台有什么伤心之事,何不说将出来,在下或可代为分担一些悲凄。”

    那劲装大汉举手一挥泪痕,道:“男子汉,大丈夫,生死安足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为天鹤上人悲痛罢了。”

    林寒青心中惦念着那瓶千年参丸,和周簧的生死之事,恨不得插翅飞回缠山青云观去,对韩士公爱管闲事一举,大为不满,但听那劲装大汉说为天鹤上人悲痛之言,再也按耐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问道:

    “你为天鹤立人悲痛什么?”

    那劲装大汉长长叹息一声,道:“他为咱们武林同道,不惜舍身轻入毒宫,这是何等壮烈的举动,可是天下人,又有几个知晓其中内情,知道天鹤上人舍身挽救武林浩劫的壮举?”

    林寒青;“这么说将起来,你是知道的了?”

    那劲装大汉道:“我自然是自知了。”

    林寒青道:“兄台可否把其中内情,说给在下等听听,也好让我等为兄台分担一些悲苦。”

    那劲装大汉打量了林寒青一眼,突然大声喝道:“不行!我现在没有工夫和你们说话,快闪开路!”

    右手一挥,横向林寒青拨了过去。

    林寒青一吸小腹,腿不屈膝,脚不抬步,愤然向后退开三尺,韩士公却横跨两步,拦在身前,冷笑一声,说道:“兄台出手就想伤人,不觉着莽撞一些么?”

    那人先是一怔,继而怒声说道:“格老子伤了你又怎么样?”扬手一拳,劈了过来。

    韩士公右手一翻,横里斩去,口中朗朗喝道:“好个霸道的人。”

    那劲装大汉不再言语,连拳如风,连环击出,招招带着啸风之声,势道极是威猛。

    转瞬之间,两人已相搏十三四个照面,韩士公陡然疾攻一掌,闪到一侧,说道:“兄台拳势威猛,江湖上甚是少见,可是川中三义中铁拳贾飞兄么?”

    那劲装大汉微微一怔,道:“兄台何人,怎生识得兄弟?”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老夫韩士公……”

    铁拳贾飞一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是老猴儿……”他为人带着三分浑气,话说出口,才觉失言,只觉脸上一热,垂下头去。

    韩士公豪情飞扬,哈哈大笑,道:“武林朋友叫我老猴儿的也不止贾兄一人,不用放在心上,何况老夫和贾兄的两位义兄,都是多年教交,川中三义,只有贾兄还未见过,今宵有线幸会。”

    铁拳贾飞道:“兄弟常听两位兄长谈起韩兄,豪情快人,今宵一见,果是见面有胜闻名。”

    韩士公道:“好说,好说,在下替贾兄引见一位武林后起之秀,他的年事虽轻,但武功决不在咱们之下……”

    扬手指着林寒青还未开口,铁拳贾飞已抢先说道:“就是这位么?”

    林寒青淡淡一笑,抱拳说道:“在下休寒青,未学后进,还望多多指点。”

    铁拳贾飞从头到脚把林寒青仔细的打量了上遍,老气横秋的一摆手,道:“不敢当,韩兄郑重推介林兄,想来林兄定然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

    林寒青微微一笑,仰脸望着天上明月,也不和他争辩。

    铁拳贾飞在川中三义中,虽是排行最小,但脾气却是三人中最坏的一个,听得韩士公大大的夸耀一个年不过弱冠,名不见经传之人,心中已是大不服气,此际再见林寒青那等冷漠神态,心中更是恼怒,冷笑一声,道:

    “兄弟如能有幸领教林兄几招拳脚,也算得一大荣幸。”

    林寒青回目望了贾飞一眼,说道:“在下自知不是敌手。”

    韩士公已知林寒青武功高强,这位浑厚暴急的莽夫,只怕难是敌手,但眼看他苦苦相迫,不禁心头有气,高声接道:

    “川中三义,各怀绝技,老大以十八路神刀威镇一方,老二以朱砂掌名满江湖,这位贾兄弟,以一双铁拳成名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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