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廷秀紧接着又说道:“事情很显然,此人必是受了谁的指使,潜入小弟屋内,准备暗中下毒,恰巧被二师兄路过惊走了。”
刘阎王骇然变色,慌忙否认道:“我……我……”
苗廷秀断喝道:“你快说实话,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有没有用口沾过这粒毒药?你赶快说出来,老夫还有办法替你解毒,再迟恐怕就……”
话未落突然扬手一掌,遥对窗榻猛劈了过去,同时低声道:“二师兄,快追!窗外有人。”
掌风击中雕花窗榻,“蓬”地一声,大片木窗应掌倒塌,倪森大袖一拂,人已紧随着飞射而出。
但他甫出屋外,忽然想到如果窗外有人,自己怎会毫无所觉?苗廷秀既暗嘱自己迫截,又何须用掌力震碎窗榻?心念及此,连忙折返屋内。
谁知就在这一去一返的刹那间,刘阎王业已七孔流血倒卧在地上,两名押解大汉则错愕的蹲在旁边,脸上遍布着恐惧之色,倪森自知上当,但犹存着万一的希望,急忙探手欲试刘阎王的脉息。
他刚伸出手,苗廷秀便沉声叫道:“师兄,别碰他,谨防中毒。”
这一声警告,顿使倪森缩手不迭,只把满肚子怨气发在两名随行大汉身上,跺脚叱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这是谁下的手。”
可怜两名大汉急忙跪下,呐呐道:“回总堂主,小的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听见刘香主叫了一声,就躺下来不动了。”
苗廷秀接口道:“师兄不必责怪他们,八成这厮在被捕之时,早已经服下了毒药。”
倪森道:“哼!算你侥幸。”他虽然面对着刘阎王的尸体,但这话却不像是说给死人听的。
苗廷秀点点头道:“这厮死得不是时候,否则,给他好好上一顿刑罚,还怕他不招出那指使的人来吗?”
倪森冷笑道:“愚兄却说他死得正是时候,否则,那指使的人岂不要当场拆穿。”
苗廷秀脸上毫不动容,缓缓说道:“师兄去而复返,那指使的人想必已经逃远了。”
倪森恨恨的一跺脚,对两名大汉叱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走!”大袖一拂,当先走出了木屋。
两名大汉急忙抬起刘阎王的尸体,紧随而去。
久久,木屋中响起苗廷秀吃吃的阴笑,那笑声虽然低沉,却充满了得意。口口口夜深沉,月朦胧,暗淡的月色下,石牢门前,两名挎刀大汉正围蹲在一起吸着旱烟。
复仇谷险关重重,前有峡道遮挡,中有石阵横阻,谷后石牢安如磐石,尤其在夜间万簌俱寂,轮值警卫的弟子,不过是聊备一格,多半无所事事,除了闲谈,便是打瞌睡,谁都知道复仇谷飞鸟难渡,绝不可能发生劫牢或意外变故。
但因近日谷外发现可疑敌踪,兽神倪森特令加强戒备,加以掌牢香主刘阎王暴毙,人心震撼,猜疑纷坛,今夜这两名弟子才没敢偷懒瞌睡,只一面吸烟,一面低声交谈。两人都是刑堂弟子,又同被派在石牢负责警卫,所谈话题,自然离不开刘阎王暴毙这件事。
一个粗壮汉子是山东人,性子比较憨直,边吸烟边发牢骚道:“操他奶奶的,刘阎王早不死,迟不死,偏在这时伸了腿,害俺昨夜没睡好,今天连个瞌睡也不能打,真他娘的受罪。”
另一个黑瘦汉子却是四川人氏,满口川腔答道:“哪个叫你不好好睡?格老子赌钱比谁都精神,轮到当班就装死了。”
粗壮大汉道:“还不是老李么死拉活扯,硬要做庄,害俺本来赢了三两多,天亮倒输他奶奶的四两,真倒霉。”
黑瘦汉子道:‘活该!向你借一两银子舍不得,,不输你龟儿子输哪个?”
粗壮大汉并不生气,反而凑过头去,低声道:“喂!吴矮子,跟你说正经话,你知道刘阎王是怎么死的吗?”
吴矮子摇摇头道:“不晓得。”
粗壮大汉声音更低,头也凑得更近,轻轻说道:“听人说,是被一位‘黑办’了的。”同时伸出两个指头,向前谷比了比。
吴矮子瞪大了眼睛,惊问道:“你是说‘老总’。”
“嘘!”粗壮大汉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点了点头。接道:“你知道为什么吗?毛病就出在这几天内……”
吴矮子道:“这几天有啥子毛病?”
粗壮大汉道:“你他奶奶的真笨,难道没看见,这几天夜里,阎王那座石屋中,总是准备着酒菜,副头儿总是用黑布蒙着脸,偷偷的来,偷偷的去?”
这一说,吴矮子算是明白过来了,急忙哑声说道:“莫非副头儿会跟阎王有一腿。”
粗壮大汉得意的笑笑,竟也学着四川口音道:“算你龟儿子猜对了。”
吴矮子连连摇头道:“我不信,就凭阎王那副长相,副头儿会看中他?呸!”
粗壮大汉邪笑道:“这你又是外行了,阎王虽然长相不俊,但是他功夫好,本钱足,‘潘’、‘驴’、‘邓’、‘小’、‘闲’,人家占的是第二个字。”
吴矮子低笑道:“你‘郎个’晓得?莫不是你妹子跟阎王睡过觉?”(注:“郎个”即jII语‘怎么’之意)
粗壮大汉一拳擂在矮子身上,骂道:“操你祖奶奶的,跟你说真话,你他妈的尽拿老子开胃。”
不料一拳打下去,吴矮子忽然脸肉一阵扭曲,竟身子一歪,仆倒地上。
粗壮大汉笑道:“别他妈的装死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诈到老子的银子?嘿嘿!那是做梦!”
伸手一拉吴矮子,这才发觉吴矮子面色透出青黑色,已经断了气。
粗壮大汉吃了一惊,刚松手想叫,突觉腿肚上多了个冰冷的东西,紧接着,身上一麻,机伶伶打个寒噤,也悄没声息倒了下去,片刻间,脸上也泛起一层可怕的青黑色……
这时候,石牢有一扇铁栅门正在冉,冉启开,从牢房里缓缓走出一条人影。’那人影身材瘦长,满头乱发,一袭灰衣直垂到地面,移步轻若无物,恍惚他本来就是一道影子,并非血肉之躯的真人。
石牢甬道,原有一名巡牢武士,这时早巳仰面倒毙在地上,雨道中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那幽灵般的人影仰面发出一串低沉的冷笑,飘然穿过用道,直到最后一间“特别房”前,伸出两只枯槁的手,向铁栅上一搭,“咔嚓”一声轻响,门锁立断。
康浩当时并未入睡,正躺在床上思索着明天和复仇会主见面的事,听得门锁折断的声音,睁眼——瞧,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失声道:“你——”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是我。:
康浩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那人又点点头道:“你也出来吧!”
康浩本能的挺身下床,刚要举步,又急忙缩了回去,原来他发现牢房地下,到处都是蠕动的毒蛇。
那人低声催促道:“别怕,它们不会伤你的,时间迫促,老夫无法久等,你最好快一些。”
康浩迟疑着道:“老前辈,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那人怔道:“这话问得可笑,老夫当然是来救你出去的,难道你不愿离开么?”
康浩道:“可是,我中毒未解,真气难聚,纵然离开石牢,也没有办法逃出复仇谷,而且……”
那人截口道:“不用说这许多废话,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老夫心脉被点断,忍辱受苦十余年,如今还不是一样练复原了吗?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般气馁?”
接着,又催促道:“快些!咱们必须趁天亮以前出谷,再迟不来不及了。”
康浩沉吟良久,摇头道:“老前辈请自己走吧,不要为我受了累赘。”
那人问:“你当真不愿意走?”
康浩道:“并非不愿意,而是不能。”
那人愣了愣,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老夫曾经两度向刘阎王告密,怕我这一次也假意诓你的?”
没等康浩开口,接着又道:“其实,老夫那样做并无恶意,因为当时老夫练功续接心脉,正值最后紧要关头,偏偏你好奇心重,一再设法欲一老夫接近,如果不把你赶远些,难免功亏一篑,被你误了大事——现在老夫可以告诉你实话了,老夫就是当年黑谷四神之一的‘蛇神’董明嵩,你满意了吧?”
康浩苦笑道:“晚辈早已猜到老前辈的身份,可是……我仍然不能随老前辈出去。”
蛇神董明嵩诧道:“这又为什么?”
康浩道:“因为晚辈还有两位同伴在他们手中。”
董明嵩道:“就是你那位未婚妻子和一剑堡主姓易的丫头么?”
康浩黯然点头道:“是的,晚辈不能抛下她们,只顾自己脱身。”
董明嵩笑骂:“你这娃儿太迂了,你要救她们,自己更该先求脱身,难道就这般坐在牢里,便能救得了她们?”
康浩呐呐道:“可是……可是……”
董明嵩挥手:“还可是个什么劲!要救人,要脱身,都得赶快,尽发愁有个屁用。”
正说着,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叱喝道:“老吴!老唐!你们好大胆,轮值的时候竟敢睡觉?还不赶快起……啊呀!不得了……有奸细……”
董明嵩眼中凶光一闪,蹶唇发出一声低啸,满地毒蛇立即电掣般窜起,“嗖嗖”连声,箭一般向外飞射了出去。
片刻后,牢外声息俱寂,刚才那一阵呼叫,竟然毫未惊动谷中巡夜的高手。
董明嵩沉声道:“走,还等什么?”
康浩见他驱蛇杀人于指顾之间,不禁为之惊悸莫名,连忙点点头,举步走出牢房。
董明嵩跨出石牢大门,仰面望天,长长吁了一口气,得意地笑道:“十五年了,想不到还有看见天日的时候,这笔账,真该好好结算一下了。”
康浩问:“老前辈准备跟谁算账?”
董明嵩道:“自然是咱们那位心狠手辣的二师兄。”
康浩又问:“就是现在吗?”
董明嵩却摇了摇头道:“不!十五年都熬过了,何必急于一时,从现在起,我要叫他吃不甘味,睡不安寝,先受几天活罪。”
说完,飞起一脚,将门旁一具尸体踢开,大步向前走去。
康浩亦步亦趋,紧随在后,在他们两侧,一片沙沙轻响,波浪般蠕动着大群毒蛇,怕不有千百条之多。
没多久,到了石阵前。
康浩低声道:“这座石阵十分险恶,老前辈要小心些。”
董明嵩冷哂道:“区区几堆乱石,有什么可怕,你尽管放大胆量,跟我来。”
一面说着,一面昂首阔步,当先进了石阵。
康浩只得随后而人,说来奇怪,那千条各式各样的毒蛇,竟不待人呼唤指挥,也尾随二个涌进了石阵。
人蛇相随,气势汹汹,石阵中却静悄悄毫无异状,游目四顾,但只见花园中点缀着几堆乱石而已。
康浩心里暗暗纳罕,回想上次随同小红穿过石阵时,阵中风云变幻,颇为险恶,现在,怎么又如此平静呢?难道这座石阵,只能在白天发挥威力,夜晚竟不能发生作用?
正在胡思乱想,走在前面的蛇神董明嵩突然停步不行。
康浩没留神,险些撞在董明嵩身上,忙问道:“老前辈,怎么了?”
董明嵩摇摇头道:“不对!这些乱石堆,果然有点古怪!”
康浩道:“发现了什么?”
董明嵩伸手指了指地面,说道:“你看!”
康浩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迎面通路上,正挤满了蛇群,几乎连落脚的空隙都找不到了,不由也吃了一惊-董明嵩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蛇群本来是随在身后的,如今,怎么反而在前面了?”
康浩道:“这会不会是另外一批蛇群呢?”
董明嵩道:“绝不可能。老夫驱蛇之术,独步天下,谷中毒蛇已全部在此,你再看看后面。”
康浩依言回头,一望之下,果然身后空空如也,一条蛇也看不见了。
不觉废然摇头道:“咱们已经被困在阵里了。”
董明嵩仰面冷笑道:“不见得,就算有点幻术,也未必困得住人,蛇群的嗅觉最灵,要寻出路,那真是容易得很。”说着,正想噘唇作声,指挥蛇群寻觅路径,突然白光连闪,“隆、隆”雷声四起,迎面卷起-阵狂风。
刹时间,霹雳震耳,交电交掣,乌云蔽空,飞砂走石,蛇群破雷电所惊,顿时四下里乱帘,夺路遁逃。
董明嵩也懂了手脚,连声骂道:“他妈的,好好的变了天,忽然要下雨了,蛇群最惧雷电暴风,咱们先在附近避一避。”
康浩忙道:“老前辈别当真,这是阵中的奇门变幻,并不是真要下雨。”
董明嵩道:“你怎么知道?”
康浩道:“老前辈请仔细想想,咱们离开石牢的时候,天上犹有残月,夜空清朗,并无云层,现在是什么季节?怎会转眼间便起风下雨呢?”
董明嵩猛然省悟,哈哈笑道:“不错,我真是才糊涂了,险些上了这些石头的当。”
果然,前后不久盏茶光影,雷电狂风都相继停息,并未落下一滴雨来,可是,那些蛇群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康浩忧虑的道:“咱们既已触动阵法,形藏已经泄露,如果不赶快通过石阵,只所就……”
董明嵩道:“就什么?你别说泄气的话,难不成咱们两个活人,真被几堆烂石头困住了么?老夫就不信这个邪,跟我采!”挽起袖子,大踏步在前开路。
老头子大约真火了,认准方向朝前直闯,碰上石堆阻路,就挥掌向大石猛劈过去。
石堆错落,划、不一,蛇神董明嵩一概不管,双掌连环挥劈,劲风应手飞旋,小些的石堆,被他劈得四处激射,变成蕾粉,大些的石堆,也被劈得倾倒崩塌,碎屑乱溅,他仿佛要将十余年所受闷气,一古脑发泄在那些乱石堆上,只打得尘屑漫天,其声震耳,兀自不肯歇手。
康浩皱眉,道:“老前辈何苦白耗真力?”
董明嵩道:“咱们找不到出路,老夫就一直向前打,总会打通一条路的。”
康浩道:“这样蛮干不是办法,老前辈请歇下来,咱们慢慢想个主意。”
董明嵩道:“还能有什么主意?”
康浩道:“以晚辈观察,这石阵不外按八卦变化,五行生克的道理布置而成,要破石阵,必须先冷静下来,才能查出它的奥妙关键。”
董明嵩道:-“老夫只会驱蛇,对这些鬼画符的玩意一窍也不通,你看怎么办呢!”
康浩道:“奇门幻术,首在在以静制动,石阵本是死的,如果咱们不去触动它,充其量也只是几堆乱石而已,现在咱们先坐下来,不要蛮干硬撞,心静神朗,幻境自然就消失了……
董明嵩点点头道:“好吧!想开些,坐在这里总比囚在牢里舒服。”说着,盘膝跌坐下来。
果然,两人跌坐未久,灵智转清,幻想自灭,渐渐云开雾散,天际又出现了月华星辰,周遭又现出了庭园花树,置身处,仅是几堆乱石。
蛇神董明嵩心中大喜,急忙跳起来,叫道:“看清路了,走吧!”
刚走两步,眼前忽又石壁阻路,瘴雾汹涌,虎啸猿啼,恍如投身蛮荒,困顿鬼惑,令人张惶失措,心悸神摇。
董明嵩颓然坐回地上,摇摇头道:“奇怪!奇怪!白活了几十年,这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回顾康浩,却见他正仰面凝望着天际星辰,不声不响,脸色一派肃穆。
董明嵩不便惊搅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想:这小辈年纪轻轻,临事居然如此沉着,倘若假以时日,成就未可限量,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过了约莫顿炊光景,忽听康浩轻问道:“老前辈这件外衣很陈旧了吗?”
董明嵩一怔,道:“怎么样?”
康浩笑道:“如果老前辈尚有内衣蔽体,请将这件外衣送给晚辈可好?”
董明嵩困惑的道:“你要这件破衣作什么?”
康浩道:“晚辈自有用处。”
董明嵩想了想。道:“难道你想多穿一件衣服,坐等天亮不成?”
口里虽在哺咕,仍将那件灰布衣衫脱了下来。
康浩接过长衫,地却未穿着,并且把自己身上外衣也脱下来,然后将两件衣服撕成一条条布条,连接成一条极长的布绳。
他做这些工作的时候,董明嵩一直瞪眼旁观,越看越不解,忍不住问道:‘喂!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康浩微微一笑,说道:“咱们来做一次游戏。”
董明嵩大声道:“什么?做游戏?老夫今年六十六岁了,你要我做游戏?”
康浩笑道:“反正枯坐无聊,玩玩游戏解闷,有什么关系呢?”
董明嵩摇头道:“简直胡闹,老夫以为你在思索出困的方法,弄了半天,原来你在想做游戏的事,嘿!”
康浩已将布绳结好,又寻了一块石头,牢牢系在布绳一端,然后站起身来,含笑道:“老前辈,咱们开始吧!”
董明嵩愤然道:“现在什么时候,搞这种无聊的事,老夫不干。”
康浩道:“老前辈如果不干,咱们就永远没有出困的希望了。”
董明嵩诧异的问道:“你是说,就凭这条破布绳子,咱们便可脱身出去?”
康浩道:“能不能奏效,晚辈还不敢确定,但试试总是值得的。”
董明嵩望望康浩,又望望那根简陋的布绳,沉吟片刻才道:“要怎样试法?你说吧!”
康浩举手向前一指,说道:“这方法很容易,请老前辈照这个方向,将石头和布绳用力量掷出去就行了。
董明嵩霎霎眼道:“就这样简单?”
康浩道:“这是第一步,接下去,咱们就可以试着走出这座石阵了。”
董明嵩失笑道:“老夫倒要试试。”
康浩握住布绳的另一端,点头道:“现在请开始掷吧!”
董明嵩应一声:“好!”一扬手,那石头带着长长的布绳,宛如飞虹划空,直射而出。.石块坠地,一条布绳已被拉得笔直,估计布绳长度,至少已伸展到十余丈外。
康浩满意地笑了笑,道:“很好!现在请老前辈再用布巾,把眼睛蒙起来。”
董明嵩不耐道:“还要蒙上眼睛?那有这许多麻烦?’,康浩道:“石阵产生变化,多由心象而生幻觉,眼不见则心不乱,一切幻境自然就无从产生了。”
董明嵩细想这话,倒也颇有道理,于是,依言用布巾蒙住了双眼,问道:“现在又怎样?”
康浩道:“现在由晚辈带路,老前辈只须抓紧晚辈的腰带,随晚辈而行就好了。不过,此阵暗中有把守的人,他们如见咱们穿出石阵,必来截阻,老前辈务必小心戒备,多多注意附近的声响异动。”
董明嵩冷笑道:“放心好了,他们不来算他们的运气,若敢现身偷袭,老夫定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康浩又道:“截阻偷袭的人中,可能有复仇会高手,甚至总堂-….”
董明嵩截口道:“好啦!好啦!你这小家伙样样都好,就是太唠叨,像个女人似的,你只管带路,如有敌人,我老人家自会对付。”
康浩不再多说,也用一条布巾蒙住了眼睛,然后一面收绳,一面摸索着向前走去。
董明嵩紧随在后,脚下随康浩移动,两耳却凝神倾听着附近声响,暗暗提聚功力,以防偷袭。
两人缓缓而行,那模样,就像两个瞎子互相扶持,穿地在乱石堆中。
长绳曳地,不会迷失方向,布中蒙眼,不致产生幻觉,堂。堂一座变幻莫测的石阵,竟被康浩利用两件外衣,弄得毫无作用了。
行行重行行,渐渐已到石阵边缘,蓦闻劲风破空声响,由左右两侧同时袭到。
董明嵩沉声道:“快躺下!”手上一用力,将康浩身地上按去。
两人堪堪伏倒,四面铜铁已掠着头顶交叉飞过。
董明嵩心头一震,大喝道:“不怕死的真来了。”挺身一跃而起,迅速扯下了蒙眼布巾。
只见迎面一堆巨石下,品字形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个身着道装的中年人,后面分立着两名挎刀大汉。
那道人双目精精闪射,两手各控着两面巨大的铜铁,肩后革囊午另外尚有十六面,总计所携铜铁竟达二十面之多。
董明嵩望着道人露齿一笑,道:“我说是谁有如此强劲的手法,原来竟是老朋友。”
那道人冷哼一声,说道:“朋友归朋友,公务归公务,你知道贫道的脾气,还不束手受缚?”
董明嵩道:“不错,你若没有那牛脾气,也不会出家干牛鼻子道人了,当年在黑谷,咱们的交情尚称不恶,所以我不想和你动手,你最好也别跟我作对。”
那道人道:“不动手也可以,你退出石阵,贫道就不管你们的闲事。”
董明嵩道:“你是要我再回到石牢去受罪么?”
那人道:“回不回石牢是你的事,贫道奉命主掌石阵,如无通行令牌,任何人也不准通过。”
董明嵩道:“你是奉谁的命令?”
那道人道:“自然是奉复仇会主之命。”
董明嵩一指康浩,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道人摇摇头道:“不知道。”
董明嵩道:“他就是风铃魔剑的杨君达徒弟,复仇会主就是杨君达,换句话说,他就是你们的少会主,难道你这牛鼻子连主人也不认吗?”
那道人毫不考虑地道:“就是会主亲来,没有通行令牌也不行。”.董明嵩怒道:“这么说,你就是认牌不认人了?”
道人颔首道:“一点也不错。”
董明嵩道:“毫无通融的办法吗?”
道人答得很干脆:“没有。”
董明嵩厉笑道:“咱们没有牌子,但今天非过去不可,你若自信拦得住,那就不妨试试。”
那道人并不畏惧,冷冷道:“你若敢硬闯;贫道虽然认识你,这些铜钹地不认识你!”
董明嵩向康浩一‘摆手,沉声道:“这牛鼻子吃石头长大的,你跟他再说徒费唇舌,你紧随老夫身后,咱们闯!”
康浩急忙拉住他的衣衫角,低叫道:“老前辈且慢动手,咱们先商议-下。”
董明嵩道:“没有什么好商议的,这牛鼻子是天生的驴脾气,他在没干道士以前,外号就叫‘石蛋’,跟他讲交情那是白费气力。”
康浩道:“听老前辈的口气,你们在黑谷时便是旧相识?”
董明嵩道:“这话说来决二三十年了,那时候,他才二十多岁,本是黑谷附近一家猎户之子,这小于讨了一房极标致的媳妇,却因不解风情,冷落了娇妻,那小媳妇不耐寂寞,就跟他的同胞哥哥勾搭上了……”
那道人突然厉声喝道:“姓董的,你敢再说贫道的恨事,贫道就跟你拼命!”
董明嵩冷笑道:“咱们反正拼了一次命,我偏要掏你的粪坑,出你的丑,你又待出何?”
语声微顿,又对康浩道:“你别瞧他不解风情是个石蛋,可也知道绿头巾戴着不是滋味,一气之下,竟将他哥哥的媳妇全家大小八九口,统统用斧头劈了个稀烂……
话犹未毕,锐啸嘶鸣,两面飞钛已电掣射到。
董明嵩连头也没有回,。俯身拾起两粒石子,屈指弹出,-面仍旧继续说道:“……这小子杀了全家,便独自跑到黑谷外‘流沙庙’当了一名道童,法名叫做‘绝情’,其实,他根本就不解风情,还绝的什么屁情……”
那绝情道人怒不可遏,厉喝连声道:“董明嵩,你揭人私隐,讥讽出家人,算什么英雄!”口里叱骂,双手挥舞不停,竟将身上所携一十四面铜铁,连环不断飞掷出手。
十余面钢铁漫空飞舞,声势惊人,钱面藉着浮力升沉不定,每一面铜钹锋洞都锐利如刀,触目空中,犹如千百柄飞刀环绕盘旋,嗡嗡震耳康浩心惊不已,连忙俯伏在地上。
董明嵩也蹲身坐了下来,他手无寸铁,但地上却多的是石块,信手拾取,向空飞弹。
只听一阵叮哨脆响,凡是飞近的铜铁,皆被击荡开去。
一面拒敌,一面仍谈笑自若道:“……流沙庙的主持,法名‘悔过’,本是咱们谷主的记名弟子,因为触犯谷规,被先师废去武功,逐出门墙,那那杂毛厚颜哀求,不肯离去,在谷口跪了七日七夜,先师不忍,才准他在谷外建了一座土庙,虽然未再传他武功,也算默认他担任守谷的职务,是以那老杂毛收留小杂毛的时候,曾经请示先师,当时先师严词拒绝他的请求,不允许他收徒……”
说到这里,漫空飞钹突然一齐收敛,只见绝情道人满脸泪痕,恨恨一跺脚,道:“罢了!罢了!贫道自愿领受罪责,姓董的你走吧!”
说完,向两名随行大汉挥挥手,转身而去。
董明嵩哈哈大笑道:“石蛋!你道号绝情,实则何尝绝情,这份盛意,董明嵩领谢了。”站起身子,遥向大石拱了拱手,然后拉着康浩,大步穿出石阵。
康浩不由诧异的问道:“这道人好奇怪,怎会突然改变心意,放咱们走呢?”
董明嵩笑道:“因为他缅怀往事,自感惭愧,才卖了老夫一次交情。”
康浩不解道:“莫非老前辈当年待他有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