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吐精虹巧挫崆峒客
神伤往事小谈龙凤幡
且说黄教喇嘛雷迅和喀沁巴,以及西崆峒高手云茂居等人,擅闯峨嵋禁地紫云庵,和峨嵋静因师太门下弟子吕曼音吴玉燕两人说僵。吕曼音先下手为强,扬手一物向云茂居打去。
云茂居见黑扑扑的一物飞来,不知是什么暗器,忙一侧身,同时手腕一伸一翻,已将吕曼音打来之物接在手中。
原来云茂居接暗器的手法叫做“反接菩提”,乃是西崆峒派接暗器的独门手法。须知江湖中人使用刀镖袖箭的固然占大多数,但这类暗器只要对方在武艺上下过苦功,便极易接着,算不得稀奇。以此一些江湖中人便挖空了心思,在暗器上动脑筋,诸如什么金钱镖,铁蒺藜之类,不能用手接的暗器便应运而生。
但任何暗器,发暗器之人,他总得用手打出,基于此理,不论怎样稀奇古怪,总不能没有着手之处,于是崆峒派便有一种独门接暗器的手法。
“反接菩提”便是先让开正面来路,然后用手反拿暗器尾部,这种手法只要训练有素,几乎万无一失,便是一个接不住,也不致伤人,无甚要紧。
云茂居只当吕曼音发的是峨嵋派的独门暗器,他平素也久闻峨嵋派威名,所以遇上便分外小心,谁知接过手来一看,却是一只草织芒鞋,不觉大怒起来,喝道:“吕姑娘,你敢如此轻视我老头子?今天我倒要向你讨教,看你有多大能为?”
吕曼音见云茂居生气,越发大笑起来,说道:“云老爷子,你是崆峒派的大英雄,名声远扬,我们那敢轻视你呢?我与人争斗,平时便极少用兵刃,一想打架便是先扔草鞋。”说着侧着脸对雷迅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脾气啊,大师父,你说对不对?”
雷迅微笑着点头道:“吕姑娘说得很是,所谓生一人秉一性,各人的脾气原是不同的,吕姑娘要打架先扔草鞋,原也未可厚非。”
吕曼音咯咯的笑了一阵,说道:“所以说,这话便对了,先时我那只草鞋照顾了令高足,这只草鞋再送与云老爷子,日后云老爷子可以对人说,上峨嵋山一次,拾到了吕曼音一双草鞋,也算不虚此行了。”
云茂居乃是岭崆峒中成名人物,那里受得吕曼音以言语讥刺。登时大怒起来。
那雷迅是西藏黄教中地位颇高的人物,行事也颇有分寸,他知道这紫云庵是峨嵋派的“圣地”,在此放肆便先落了不是,这时一见云茂居脸色大变,深恐他出言无状,便忙抢先答道:“吕姑娘别说笑话,既是静因师太金面难见,那只能怪我们无福,不过我等久慕峨帽派武功卓绝,吕姑娘可能令我们一开眼界么?”
吕曼音笑道:“雷大师父说话何必绕圈儿呢,你干脆说我吕曼音太讨人嫌,想揍我一顿出气,也就是啦。雷师父,我猜中你的心事没有?”
雷迅无法可答,只得笑了一笑。
喀沁巴道:“师兄,既是吕姑娘如此说,那么我们就和吕姑娘印证几招,也无不可。”
云茂居已将吕曼音恨得刺骨,他深怕吕曼音答允先同喀沁巴交手,便抢着道:“还是我来先向吕姑娘讨教吧,两位大师再接我的后手如何?”
说罢一紧腰带,便要上前。
雷迅虽然也想和吕曼音一分强弱,但却想这儿离静因师太住处一定不远,久闻这老尼姑武功出神入化,如将她惹出来,只怕不易对付,便拦住云茂居道:“老英雄且慢,我还有话说。”
吕曼音笑吟吟的道:“请说,请说。”
雷迅道:“我们初到宝山,实不知贵派规矩,既然吕姑娘吩咐下来,我们自然只有照办,只是一件,我想此处离令师清修之处,大约不很远,我们动手,岂不碍了她老人家清修。所以我想另找一处场子,不知吕姑娘意下如何?”
其实吕曼音也怕在此动手,会惊了师父,那时打不成架还是小事,难免又被师父责骂一顿,难得他们提议另寻场子,真是再好没有。
她心里虽如此想,表面却仍然装得懒洋洋的道:“我倒无所谓,既是雷师父想得这样周到,我们还能不识抬举么?但凭雷师父吩咐就是啦。”
雷迅合什道:“吕姑娘太客气了,那么定于明日子夜,我们在山脚下恭候大驾,假如吕姑娘不嫌麻烦的话,就这么说定了吧。”
吕曼音心里想,好倒是好,但师父不准我下山,明夜焉能赴约呢?心下一急,便冲口说道:“这可不成,明儿我还有别的事呢,要打就现在打吧,选不选地方,我倒无所谓。”
云茂居也巴不得现在就动手。但对于静因师太,他却也有几分畏惧,便道:“这林外倒有一块空地,正好作比武较技之用,我看就在那儿作一了断吧。想来吕姑娘也会觉得合适的。”
吕曼音笑道:“这样最好,这儿动手,不会惊动了师父她老人家,再则离紫云庵也很近,我如被你们打伤了,我这妹子也好扶我回去。”
雷迅道:“吕姑娘休说笑话,我们便先行一步了。”话刚说完,只见他身形半转,呼的一响,已窜入林中,身法快极。
喀沁巴和云茂居也向吕曼音吴玉燕二人一拱手,皆先后以极快身法窜入林中。
这里吕曼音一扯吴玉燕,说道:“来,你也来见见大场面。”
吴玉燕道:“我不去,我要去喝见师父呢。”
吕曼音怕她去向静因师太说明今日之事,便不肯放她走。故意说道:“好妹子,我看今晚来的这三人,武功俱是极硬的,所以你得在旁助助威,万一我不成,你可以上场相助。”
玉燕道:“既是这样,那么更应该告知师父了,我看还是去给师父说一声吧。”
曼音含嗔道:“我说你这人真不懂事;师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我已给她老人家禁在山上,你这一去给她说,岂不更是火上浇油么?如果你疼我,便万不可对师父说,照我看来,这三人武功虽高,你我姊妹两人,还对付得下来,你就别再给我惹麻烦啦,回头我送一只大花猫给你。”
玉燕本不愿去,但当不得曼音半哄半强地逼她,只得跟着她到松林外的广场上去。
他两人赶到时,场子里除了雷迅、喀沁巴和云茂居三人外,还多了一人。
这人年约二十七八,鼻子已被打破,恨恨的盯着吕曼音。
吴玉燕先前听雷迅说过,云茂居的徒儿被吕曼音打伤,这人想必就是了。
吕曼音和吴玉燕两人一现身,雷迅便合掌说道:“现在我们这边共是三人。二位姑娘还是联手群斗呢?还是单打独斗呢?”
曼音暗想:如果玉燕也上手,不但低了我的名头,而且师父知道我带着师妹打架,也定会挨一顿好骂,这却不好。便道:“你们上门本是找我,何必又多找事,我这妹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全是致命的煞着,我可不愿他和诸位无故结仇,还是我陪诸位玩玩便了。我看三位还是冲着我来吧。”
云茂居暗想:这丫头口气好狂妄,敢如此轻视天下英雄?
喀沁巴不待云茂居发话,便抢着道:“吕姑娘威名远扬,我们师兄弟两人同上,原也不致低了我黄教之名,只是西崆峒派的云老英雄,只怕未必肯如此吧,这我弟兄可不敢答应。”
云茂居仰天哈哈一笑,说道:“吕姑娘,你听我说,我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自恃武艺高强,好管闲事,得罪了黄教中的英雄,惹得人家不能不登门问罪,这是你们两家之事,用不着我管。我云茂居此来,却是抱着求教之心,你要叫我们三人齐上,是以江湖无赖来看待我们了。吕姑娘,难道佛门弟子,可以这么骄人么?这我云茂居倒得讨教讨教。”
吕曼音登时把脸一板,冷笑道:“云老英雄,你很不必用这种话来责问我,什么叫骄人,什么叫江湖无赖,这我全不懂。你要和我讲道理,这儿的事本不与你相干,你偏要插手,难道这便是你有道理?我也听见过江湖上有你这一号人,云茂居,西崆峒派的高手。我承认你的名头很响,不过你倘若要凭着这点儿名气,跑来峨嵋山摆威风,教训人,那你就弄错了。我劝你们三人齐上,并没有挖苦你的意思,你要单独上手,我也可以奉陪,这些废话请你收起来吧。”
吕曼音这一席话,真可说毫未给云茂居留地步,把这位崆峒派名宿气了个直眉瞪眼,只得连声道:“好,好,好,我一概遵命就是。吕姑娘,我要在兵刃上讨教几招,你可别客气。”
说罢手往衣襟下一探,呼的一响,云茂居手中已多了一个形似腰带,软中带硬的兵器,在手中伸缩如蛇,在场诸人俱不识此物。
云茂居用手上抹,刷的一响,众人方认出这是一口软钢宝剑。
原来西崆峒派的宝剑皆是软钢打就,外面是用软蛇皮作的剑鞘,平时总是束在腰间。对故时方取了出来。
云茂居左手将剑鞘往腰间一塞,右手挥剑向空一砍,刷的一声,力透中锋,剑尖微微恍动,显得他内力极深厚。
吕曼音不觉一怔,她在江湖上会过的好手虽多,却素未与崆峒派中人较量过。她见云茂居这一手十分随便而准确,看起来不似剑法中的招式,但又明明是招式,倒看不清这崆峒派的剑法到底与别家有什么不同之处?
原来云茂居这一手名为“刘备劈石”。是崆峒派“九王剑法”里的起手式。
相传三国时吴蜀争霸,孙权以美人计诳刘备过江,吴国太弄假成真,甘露寺相亲。孙权与刘备相会,表面虽互相揖让,实则彼此皆欲得之而甘心。当时刘备于甘露寺前大石旁对天卖卦,祝告道:“刘备若能重返江夏,保住荆州,剑落石开。”果然宝剑落处,巨石一开为二,至今甘露寺前尚有试剑石。
这一手刘备试剑,便是原出于此。
皆因崆峒派所用宝剑,平时束在腰间。应用之时,必须取出后再脱去软皮鞘。所以这皮鞘只好束在腰带上。
吕曼音久经大敌,眼光也颇能识人,云茂居仅仅露了这一手招式,吕曼音便已看出这老头儿大非易与,她自来生性骄傲,先时本想空手接他宝剑,这时看来,她如空手和云茂居过招,还真未必准能成。
如此一想,曼音便打消了前意,笑道:“云老英雄,我们既无仇怨,又何必动兵刃呢?
咱们空手印证几手不好么?”
云茂居冷笑道:“吕姑娘,我宝剑已经出鞘,要收回却嫌麻烦哩。”
曼音笑道:“云老英雄既然执意要比兵刃,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对玉燕一招手,向她肩上宝剑一指,玉燕知道曼音要借她背上宝剑,只得走过去,微一侧肩,曼音伸手握住剑把,拇指一压弹簧,锋的一声,宝剑已自出鞘。
果然峨嵋派的宝刃,与别派不同,宝剑连柄带刃只有二尺七寸三分。剑刃发着冷森森的寒光,映得人颜面生寒。
雷迅忍不住脱口叫道:“好剑,久闻峨嵋派有三口宝刃,这必是其中之一了。”
曼音微笑道:“这位大师父好眼力。此剑名为寒潭,乃家师珍爱之物。”
曼音说话之间,将宝剑向空中抛了一抛,又复接在手中,向云茂居道:“云老英雄,我用这口宝剑和你对手,总不算轻视你了吧。”
云茂居心想,你说这话的态度便是轻视我,还偏要说不轻视。
他心里虽如此想,却不便宣之于口,只得冷冷地道:“吕姑娘,这两位师父还候着要向姑娘讨教呢,你倒别老叫我这破车子碍着好道吧。”
吕曼音道:“云老爷子,我没叫你不动手啊,你到底是要和我比剑法呢?还是和我比口舌呢?我可真有些弄不明白了。”
云茂居被她窘得啼笑皆非,便大喝一声道:“吕姑娘,我便不客气了,你就留神接招吧。”
云茂居说着话,已侧身滑步,向右滑开了步眼。雷迅和喀沁巴皆向后退下,让出空地来。
此时云茂居横剑当胸,剑诀指天、脚尖滑地,抢到了吕曼音身旁。
曼音知道他已随时准备进击,也不敢大意,猛一回头,只见吴玉燕尚站在身旁。
曼音是初次与崆峒剑客交手,拿不定对方到底有多大功力,生怕玉燕受了误伤,便挥手叫她退下。
就在她这微一疏神之时,云茂居已骤然发难,突然滑步进身,长剑一挥,“单提手”剑从下至上,半提半拖,招式古怪之极。
此乃崆峒派独门剑法,曼音自来未与崆峒派高手较量过,对于这古怪的剑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对付,几乎吃了大亏。
但她到底出身名门大派,况且久经大敌,经验丰富。一见对方剑招太过古怪,生怕着了道儿,只得打醒十二分精神,身躯后退,宝剑横崩,呛的一声,格开敌剑。正待趋势还击,不料云茂居变招奇快。曼音的剑刚才格开,他反手一领,快如电光石火,长剑分心便刺。
曼音没料到他变绍如此迅速,倒也吃了一惊,急忙身躯微偏,不架敌招,反而手腕一翻,“迅雷过顶”,一剑当头劈下。
云茂居叫声:“果然好剑法。”不敢硬接,忙一伏身窜开。
须知崆峒派的剑招,大多以迅捷怪异见长,云茂居手中这口宝剑,乃是软钢打就,便于刺击砍抹,招架格档却是不宜,如若对方武艺低得太多,那么倒也无所谓,但如今云茂居的对手,乃是大名鼎鼎的吕曼音,云茂居焉敢大意。
所以云茂居在过招之时便分外小心。凡是可露败机之处,他皆不敢轻易接招,这便是不轻易让敌人占先着之理。
其实吕曼音对于云茂居也丝毫不敢托大,因为她对于崆峒派的剑法,确还摸不透,生怕一招失误,送了性命还是小事,令紫云庵威名毁于一旦。她却不肯做峨嵋派的罪人。
且说吕曼音一见云茂居跃开,便知他是知道自己手中所持的是一口宝剑,不敢硬格硬架,这正是对方弱点。大凡高手过招,要旨在制敌机先,有了这种机会,吕曼音焉肯放过。
脚下一使劲,已如影随形地扑到。
吕曼音攻势虽然快如飙风,其实她心里却随时提防着的,她刚一近前,便防到云茂居会突然反手使出杀手,故此她虽然扑到云茂居身后,宝剑却未递出去,只娇喝一声:“云施主别走,我还要向你讨教哩。”
那云茂居却也老练之极,他明明已见吕曼音已到背后,却不肯使出煞手,只见他双手抱住剑柄,滴溜溜一个转身。
众人皆不晓其意,吕曼音虽然也不识得,却已看出这老儿难缠,江湖中人确实极少有像他这样老练沉着的。
原来他这一招名为“玉柱回旋”。这一招专为对付敌人从背后袭击的,跟下来接着还有煞手,不过吕曼音并未采取攻势,所以他这一招也成了无用。
就在这时,吕曼音宝剑一伸,“樵夫问路”一剑向云茂居左胸刺去。
这一招似慢实快,正是峨嵋派剑法中的精华。像云茂居那样武功卓越的人,也几乎丧生在吕曼音这一手剑法之下。
何谓“似慢实快”?这便是目曼音这一招拿捏得恰是时候。她运剑刺敌时,似乎毫不费力,只是轻轻一剑刺去。然而这当儿正是云茂居“玉柱回旋”刚才转过面之时,恰在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之际。云茂居明明看见敌剑轻轻刺来,却无法格挡。
这种情形也全亏云茂居久经大敌,与人性命相搏之时太多,能够临危不乱,设如换了别的新手,慢说招架,便是吓也吓死了。
云茂居在万般无奈之际,居然想出了一个败中取胜的验着。拼着性命不要,将头微偏,“怀抱琵琶”,宝剑往怀中一抱。
此时曼音宝剑已从云茂居颈边掠过,而云茂居剑锋也将及曼音握剑的手腕。众人看出了危险,都捏了一把冷汗。以为二人要两败俱伤,玉燕和喀沁巴两人皆“哎呀!”叫出声来。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猛见曼音手腕一抽,“锌!”的一响,两剑相碰,跟着“呛!”
一声大响,云茂居的软钢宝剑已只剩了个剑柄在手里。
再看吕曼音时,却见她倒提宝剑,正笑吟吟的站在一丈以外。
原来在双剑相碰之时,双方均是剑锋碰在剑锋上。云茂居的宝剑虽好,终是凡铁,怎当得吕曼音“寒潭”名剑,所以互一碰撞,云茂居的软钢宝剑竟被削断了。
这一来只把个云茂居气得面青唇白,站在当地,做声不得。
吕曼音却提着宝剑拱手道:“云老英雄,谢谢你相让啦。”
云茂居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吕姑娘,你的招式和你的宝剑同样快利,在下焉得不败,不过话说回来,峨嵋派中有吕姑娘这等人物,有这等名剑,我姓云的也败得不冤杆。”
云茂居言外之意,分明是指吕曼音仗恃掌中宝剑锋利取胜,并不是靠真功夫,故此他仍有不服之意。曼音焉会看不出来?却故意装做不懂,笑嘻嘻地道:“是啊,我这妹妹的宝剑果然锋利得很呢,只是没想到会削断了云老英雄的兵刃,叫我好生不安。”
正说话之间,众人忽见山峰上有三条人影,纵跃如飞,直往这紫云庵方向跑来。
玉燕指着叫道:“慢姐,你看,好像是三师兄他们来啦!”
曼音皱眉道:“真糟糕,谁要他们来管闲事呢?真是狗拿耗子。”
那三条人影之中,当先那人脚程最快,一会儿功夫已经赶到。乃是一个矮瘦僧人,约有五十余岁,身穿灰色短直裙,背插一口戒刀。后面跟着的乃是两个青年和尚,穿着白夏布短衣,也是背插戒刀。
那僧人刚一到来,吕曼音便迎了上去,施礼道:“三师兄,多时没到我们这儿来了,今儿什么风将你吹了来的呢?”
那僧人向雷迅等三人看了一眼,又见吕曼音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儿,倒弄得摸不着头脑,只得问曼音道:“吕师妹,这是怎样回事?”
曼音笑道:“有什么大事呢?这三位皆是我的朋友,特来拜望师父的,偏生师父她老人家的禅课未毕,我们不敢惊动,以此才请三位贵客在此较技玩耍。来来,我替两下引见引见。”
说着便向雷迅等道:“这位便是我家三师兄,峨嵋全山的总监寺,善行师兄。这是西藏黄教的两位英雄,雷迅和喀沁巴两位大师父。”
善行素来知道吕曼音专门惹是生非,明知他所说的话多半靠不住,但见她如此说,也只得不再追究了。当下便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一向久闻单掌擎天雷师父大名,不料竟驾临草山,真是峨嵋之荣,这位喀师父大约是初临敝地吧?”
雷迅也谦逊了两句。
喀沁巴便道:“师兄说得是,我一向久居藏边,今番还是初次到关内来哩。”
曼音又将云茂居师徒替善行引见了。这里玉燕又上前见过了师兄。
善行方笑道:“贫僧职司全山监督,适才听人说,有四位武林朋友来到紫云庵,贫增职责所关,所以不能不赶来看看,还望恕过唐突之罪,如今便请诸位到前山待茶,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善行其实也看出了这三人是有所为而来,便放意拿话把对方僵住,使他们不便在此生事。
谁知雷迅等尚未开言,曼音却抢先拦住道:“三师兄,这几位是紫云庵的客人,却不劳师兄招待了,一切事自有小妹承当,师兄你别管好啦。”
曼音这话可令善行有些无法下台,好在他涵养颇深,便将话题岔开,笑道:“这样便更好了,先时我仿佛看见贤妹在和这位云施主交手。可是么?胜负又如何分法呢?”
善行说这话本是想使眼前僵局和缓,别无他意,谁知云茂居却以为他故意以言语讥刺,便没好气地答道:“在下折在吕姑娘宝剑之下了。”
曼音却也并不答腔,只舐着嘴唇笑。
旁边喀沁巴却有些不服气,便笑道:“依我看来,两家功力只能算是平手,吕姑娘削折了云居士宝剑,乃是仗宝剑锋利,似乎不能算占上风吧。”
雷迅在旁喝道:“老五,你不识得吕姑娘剑法精妙,别信口批评。”
旁边的云茂居却铁青着脸,没有做声。喀沁巴很不以雷迅之言为然,偏生他也是性格强硬之人,便问道:“师兄,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吴玉燕见吕曼音不曾分辩,实在忍不住,便忿忿地顶了他一句道:“宝剑锋利是一回事,谁叫云施车让她削到呢?”
在场的全是名家,那有不懂之理,都明向吴玉燕话中之意,是说云茂居明知曼音手中是一口宝剑,如果他的武功实较曼音为高,那么他有很多方法能够避开和她刃口相碰的。这次分明是曼音迫着他不能不以剑粗迎,显然是云茂居的武功不如吕曼音,却并非曼音持有宝剑方占了上风。
喀沁巴又接口道:“吴姑娘所说,我却不敢苟同。其实云老英雄那一招怀抱琵琶,乃是败中取胜的妙着。吕姑娘如非及时撤削,便会落个两败俱伤,不过吕姑娘只是削去一只手,云老英雄却难保性命,以此看来.似乎吕姑娘稍占上风,其实大凡交锋比剑,如非深仇大怨,谁肯残伤自己肢体,去换敌人一条性命?所以云老英雄这招怀抱琵琶,正是逼吕姑娘及时撤剑,如果吕姑娘手中所持者不是一口宝刃,两剑相交乃是极平凡的事,那能据此而分出高下来呢?”
旁观诸人,善行是刚才赶到,先前交季之时他离得太远,没看清楚,自然不能批评。吴玉燕虽然不服气,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雷迅是看懂了,但不愿多说,喀沁巴则只见到了一半。所以帮着云茂居说。
这时吕曼音便笑吟吟地回雷迅道:“雷师父,你不能老站在一边不说话呀?你倒是评评我们的剑法,看谁个高明些。”
雷迅笑道:“两家剑法各有精妙,高出我辈多矣,我那敢批评?”
曼音暗笑:这雷迅原也是个怕得罪人的,这姓云的不识好歹,待我点破于他。
于是曼音笑着向喀沁巴道:“本来两家比试,总有一方要吃点亏,谁胜谁败也没多大关系,但喀师父的话却令人难以心服。”
喀沁巴道:“我是就事论事,并没存有偏袒那方之意。姑娘既如此说,我倒要请姑娘指点一番,也好叫我长长见识。”
曼音笑道:“太客气了。照喀师父所说,纵然我伤了云老英雄,但我自己又受了伤,也算不得取胜,是不是?”
喀沁巴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果真是那样,自然仍算吕姑娘取胜,但我料定吕姑娘决不会牺牲手臂去换敌人一条性命。云老英雄此招,正是兵法所谓:攻敌所必救,不能算输招。”
曼音点头笑道:“此言自是正理,但假如我可以不伤手臂而令对方废命,请问是否仍算平手呢?”
喀沁巴闻言不禁一怔。
曼音微笑道:“喀沁巴师父也许以为我这话有些过分,其实当时却容易得很,刚才我的宝剑是直抽回来,所以削折了云老英雄的宝剑,而如果彼时我改为斜拖,那么我岂非既可保全手腕不致受伤,又可削折云老英雄宝剑,而最要紧的,却是我的剑刃从云老英雄脖子上斜拖回来。敢问喀沁巴师父,这还算是平手不是?诸位皆是成名人物,如果人家让了招,还要说明的话,未免有些太费事了。”
曼音这一席话,连讥带刺,把个喀沁巴说得面红耳赤。
那云茂居更是无地自容,不待曼音说完,便大叫一声:“好,好,吕姑娘剑法高明,我云某甘拜下风,吕姑娘绕我云某性命,我姓云的知情就是,但三年之后,我还要向吕姑娘重行请教。”
说罢掉头对他徒弟骂道:“蠢东西,咱们爷儿俩栽了筋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趁早滚蛋吧。”
善行忙道:“云老施主请息怒,请到前山休息一阵再走也不迟。”
云茂居那里肯听,对善行道:“大师父盛意,云某算是心愿,三年后云某再上峨嵋,那时再朝拜我佛金身圣像吧。”
云茂居说毕,对众人作了个箩圈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山下走去。
众人也不好拦阻,眼看他师徒负气而去。曼音却只是舐着嘴笑。
雷迅微喟一声道:“云师父火气太旺了,便是比武输招,也不值得如此大怒。”
雷这虽是西藏黄教中的一流高手,但行事却和别的同道大不相同,武功修持惧臻上乘,胸中颇有容人雅量。因此喀心巴甚觉尴尬之时,他倒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不骄不怯,曼音玉燕等心下皆暗暗叹服。
刚在这时,小善小信两只猴子却纵跃着跑来,拉住玉燕辽比又叫,吱吱吵个不已。
玉燕听出是静因师太已经打坐完毕,正召玉燕入见。便对曼音道:“曼姐,师尊传我,我就先去啦。”
曼音道:“好的,你趁空儿就回师父一声,西藏黄教的雷迅和喀沁巴两位大师来见师父,看她老人家怎么说。”说着话,一面顺手将寒潭剑还绘玉燕。玉燕插剑入鞘,随着两只猴子,向紫云庵走去。
刚到庵门,小善拉住玉燕的衣襟扯了扯,用手向左边指了指,又吱吱叫几声。
玉燕道:“你说师父仍在地藏静室中等我,不曾回庵,是么?”
小善双手抱住头,连连弯腰,玉燕不禁笑了。她摸着猴儿脑袋,笑道:“看来你比人还懂事些呢,只差不会说话罢了。”
玉燕牵着小善的手,来到一座石洞前,那石洞上有横额,写着“地藏静室”四字。
玉燕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走了进去。
这石室是静因师太静打坐之处,故而布置得甚是朴素清雅。石室顶上有窗,光线能够透入。玉燕转过一道乌木屏风,便见静因师太垂眉合目,端坐在石床之上。案几上一座石香炉内,香烟燎绕,满室俱是檀香气味。玉燕忙上前拜倒。
静因微启双目,说道:“燕儿回来了,你且站起来说话。”
玉燕拜了几拜,方垂手站在一旁。
静因对玉燕上下看了半晌,复又闭目静坐一阵,方舒腿下床,坐在床前太师椅上。
玉燕赶紧将案上白玉拂尘递给静因手中,又洗净了茶杯,盛了一杯香茶,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静因接过手来,呷了一口放下,说道:“你坐下来。”
玉燕应了一声,方坐在旁边一张凳上。静因问道:“才月余不见,你怎的如此消瘦?”
玉燕陪笑道:“想是徒儿连日忙于赶路,睡眠未足,饮食不定,有以致之。”
静因皱眉道:“睡眠和饮食,乃是人生世上的根本,岂是可以马虎得的,年轻人不顾惜身体,日后才知道后悔呢。”
玉燕诺诺连声,不敢申辩。
静因又道:“你两位兄长,今番自然是见着的了,他们向你说什么没有?”
玉燕忙道:“两位家兄均命徒儿代他们向师父请安问好。”
静因摇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昆仑方氏姊弟打算到碧云庄复仇之事,你两位哥哥到底有何打算了你又管与不管呢?”
玉燕正苦于无法开口,今见乃师追问,便趁势说道:“这事前因后果,徒儿本不知悉,但此次据两个哥哥说来,似乎当初双方都有错处,并不能单怪家兄二人。”
静困闻言只皱了一皱眉。
玉燕又道:“不过大哥二哥对此事也时常心中不安,这多年来,他们皆常时引咎自责。”
静因拦住她的话,说道:“玉燕,我是问你二位哥哥对今日之事作何打算,你说这些话作什么?”
玉燕涨红了脸,顿了顿,方又说道:“二位哥哥已知道了昆仑方氏姊弟即将到来寻仇之事,但他们的想法却不一样哩。”
静因微笑道:“你大哥素来忠厚,想来他是不愿与方氏姊弟为敌的了,可是不是?”
玉燕道:“师尊慧眼洞烛。大哥确是打算束手任从对方处治。二哥却不肯。”
静因点头道:“你二哥锋芒较露,况且又机智过人,自然不肯瞑目受死的。那么,你自己对这事有无主见呢?你天性纯厚,总是不肯袖手的罢?”
玉燕登时离座跪下,含泪道:“师尊明鉴,徒儿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这两个哥哥,要徒儿袖手旁观,这是决不能够的。”
静因拉她起来道:“你休悲痛,有话慢慢说,我也没不许你管这件事啊!听你之言,你二哥是打算与方氏姊弟斗一斗的了?小小碧云庄,要想与昆仑派为敌,只怕胜算不多吧!”
玉燕道:“二哥也没有说要与昆仑作对,他的意思只是想求个公道。”
接着玉燕便将吴璞打算邀请各派长老前辈出面,对这事作一公平处置的想法说了一遍,又提到打算请静因师太也出面作一调人。
玉燕说完以后,静因默然半晌,方摇头道:“燕儿,不是为师说你,你们年轻,做事总是一厢情愿,不肯仔细思索,你想想邀请各派长老要需多少时日,那方氏姊弟复仇之举如箭在弦,他们岂能等待?照我推想,在你尚未回山以前,只怕人家已去了碧云庄上了。”
玉燕听静因如此说,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又道:“碧云庄上还有我哥哥的许多朋友,华山点苍泰山各派的好手俱在,料想方氏姊弟也未必能那么容易得了手去呢。”
静因师太道:“你道赤阳子就想不到这些么?你想方氏姊弟小小年纪,赤阳子居然敢允许他们下山复仇,岂无几分布置么?便是赤阳子不亲来,也必有昆仑高手暗中接应,万无让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轻易去涉险之理。”
静因如此一说,玉燕才有些着慌起来,不禁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才好。
过了半晌,静因又道:“姑勿论他们得手与否,只要双方一动了手,便又结了新仇。你想旧怨还未能了,再加上新仇,这事还能化解么?”
玉燕听了静因这样一说,深感此事绝望,人坐在椅上,已自呆了。
静因本来还有许多话对她说,今见她如此,深恐她身体柔弱,受不住刺激,便忍住不说下去,只向外叫了声:“小信!”
原来小信小善皆深通人性,都知道偷闲躲懒,每逢静因打坐时,小信小善知道偷懒无妨,便结伴出外玩耍,一到静因功课做完,两只猴儿又在洞外侍候着了,再不会误时的。这时一闻静因呼唤,小信小善便应声跳了进来,跪在地上。
静因问道:“你们见着曼音没有?”
小信吱吱叫了几声。
静因摇手道:“你别和我多说,去给我唤她来。”
小信拜了拜,返身出去。少时曼音走了进来,静因道:“你领燕儿去休息一阵罢,她心绪不好,你多陪陪她。”
曼音躬身道:“弟子知道。”
静因见她们站着不走,不禁奇怪,便问道:“你还有话么?”
曼音道:“西藏黄教中的雷迅和喀沁巴两位师父在外候着谒见,候师尊示下。”
静因忙问道:“来了多时了?”
曼音道:“好一阵啦。”
静因横了她一眼,说道:“人家远来不易,怎的不及早通报?”
曼音不敢做声。
静因又问道:“你难为了人家没有?”
曼音那里敢提和云茂居比剑的话,只得含糊应道:“善行师兄在外陪着他们呢。”
静因听说善行在外陪客,只当雷迅和喀沁巴是打从前山来的,便叫曼音:“快与我请进来。”
曼音答应一声,返身走了出去,少时雷迅喀沁巴二人在前,善行和曼音在后,走了进来,静因站起身来相迎。玉燕也跟着师父起立。
雷迅见了静因,抢前一步,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在下雷迅,久闻师太大名,所以不远万里朝参宝山,蒙师太赏面赐见,感激不尽。”
静因道:“雷师父太客气了,荒山陋室,无物款待,还祈恕过。”
说罢举手肃客,要与雷进喀沁巴二人分宾主相坐,雷喀二人执意不肯,最后仍是静因师太在石床上坐了,雷迅喀沁巴坐在下首宾位上,善行晋见了静因以后,坐在雷迅对面,曼音和玉燕却侍立在静因身后。
静因见善行随身携带着兵刃,甚觉诧异,但当着外人在此,也不便多问。
静因问了问黄教中的情形,又叙了些闲话,方道:“两位师父远来,想是为了那金凤幡之事了?不知是与不是?”
雷迅欠身道:“师太明鉴,去年吕姑娘在六盘山下,单剑击败敝教中六名弟子,夺去金凤幡,敝教众同门引为奇耻大辱,都恨不能报此仇。是我再三阻挡,因我深知师太德高望重,领袖西南武林,江湖上无人不赞服。据我想:黄教和峨嵋派虽无关联,但同是崇敬我佛至尊,只有相敬相亲,那有相仇相恨之理。如今只求师太赐还此幡,算是赏我师兄弟二人一个薄面,不知师太能体谅下情否。”
说着立起身来,又复深深合什弯腰。
静因忙合掌起立道:“阿弥陀佛,雷师父用心之苦,贫尼深谢。请稍坐,听贫尼一言。”
雷迅坐下以后,静因方道:“论起来,贫尼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其实这当中却另有别情,雷师父既然来向贫尼索回金凤幡,想来也知道龙凤双幡的来历了。”
雷迅道:“在下只知道五十年前,山西大同卞卫两家并称龙凤双幡,盛名赫赫,在武林中不可一世,后来不知怎的忽然烟消云散,如今简直很少有人提起了,在下所知的也仅此而已。”
雷迅说话之间,静因掉头望着室外,似乎这几句话勾起了她心中万分难过。良久良久,方掉过头来长叹一声,缓缓地说道:“世事如浮云,变化真是难测!”
曼音和玉燕随侍师父多年,觉得师父为人一向孤独冷峻,今见她一提起卞卫两家,竟如此伤感叹息,都有些纳闷,曼音还好一点,玉燕更觉诧异不置。
雷迅也是聪明人,猜到内中必有缘故,便顺着静因的口气,说道:“自古多少英雄豪杰,终难逃黄土一坯,又有何人能够例外?不过卞卫两家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了近四十年,也就算很不容易的了。”
静因点了点头,又默然一阵,方道:“这事与贫尼虽无多大牵连,却也有些关系,据我所知,龙凤双幡之落得一败涂地,乃是关涉着两方面,其中一方,说出来雷师父可别生气,便与贵教有关。”
雷迅“哦”了一声。
静因又道:“如今卞卫两家,皆落得人才调零,贫尼又是局外之人,也不欲干预这些陈年旧帐。否则,岂无人找到西藏来与贵教为难么?”
雷迅闻言,脸上顿露惊诧之容,忙道:“晚辈实在不知这内中还有许多曲折,更不知敝教和龙凤双幡有关联。师太此言,真今晚辈不胜骇异。”
静因微微叹息一声,又道:“贫尼素闻雷师父是黄教中正人君子,你既如此说,不容贫尼不信。不过雷师父请想,如果贵教与龙凤双幡无关,这金凤幡又郊何能落入贵教手中呢?”
雷迅越发惊讶,忙道:‘敝教上下同门,大都只知道这金凤幡是敝教三宝之一,并不知此幡来历,照师太如此说,分明这便是当年龙凤双幡之一了,只不知如何会落入敝教手中?”
此时雷迅已知这金凤幡实非黄教所有之物,照静因口气听来,似乎此幡牵涉甚大,又拉上了峨嵋派,只怕不易取回,不禁忧形于色。
静因又道:“实对二位师父讲,贫尼侦知贵教派遣几名高手,携带此幡到江南另有作用,才命小徒曼音前往取回,却没料到她会出手伤人,这得怪贫尼平素管教不严,实在汗颜得很。”
雷迅忙道:“刀剑无眼,这那能怪吕姑娘。”
喀沁巴却道:“不过当时吕姑娘下手也太狠毒,敝教中六名弟子俱伤毙在她剑下,所以才动了公愤,但我和大师兄皆不想与贵派起争端,所以才由我们前来拜山,向师太索讨这金凤幡,如今照师太讲来,这面幡还包含了许多秘事,想来是不容赐还的了。不过如此一来,黄教与峨嵋派只怕要就此翻脸,这可是我和大师兄所极不愿看见的事。”说罢又连声长叹。
吕曼音听见喀沁巴说她下手狠毒,便忍耐不得。说道:“喀沁巴师父,当场动手之时,您并未在场目睹,就请您别信口批评。那时他们八人齐上,又是刀剑,又是暗青子,我还能不狠毒么?你当我是铁打的不成,我也是人啊,我不能不自卫,你说是不是?”
静因忙喝道:“傻丫头,在远客前岂能如此无礼?快和你师妹出去吧。”
曼音答应一声,便和玉燕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犹听静因师太对喀沁巴道:“这事贫尼自有了断,三月十五日,贫尼意欲命小徒曼音到江南一行,届时贵教可派人前往,以便共同了结此事……”
听到此处,曼音油然色喜,一拍玉燕肩头,说道:“燕妹,碧云庄之事有救了。”
玉燕忙问:“如何有救?”
曼音道:“回去再说。”两人便往庵中走去。
玉燕随着曼音进了紫云庵门,一个老婆子迎了出来,见了玉燕,十分高兴的招呼道:
“燕姑娘几时回来的,见过师太没有?”
玉燕笑答道:“早见过了,沈大娘,你可好?”
沈大娘笑答道:“我好,谢谢姑娘记挂。”又对曼音道:“你那豹子老是吼个不停,燕姑娘的房间我简直不敢进去。我看你倒是放了的好。”
曼音笑道:“好容易弄了回来,你倒叫我丢了,那怎么行?”
沈大娘道:“你看把燕姑娘的房间弄得多脏?我又没法子进去收拾。”
曼音一面走,一面掉头笑道:“不用你管,我自会收拾。”
说着来到玉燕房前,便听到屋内小豹子咆哮之声。
曼音笑道:“燕妹,你可别怪我,我前儿弄了一只小豹子回来,怕师父责骂,所以寄养在你屋子里,回头我替你打扫干净就是了。”
玉燕笑道:“你样样都学着师父,师父难到也弄小豹子回来养么?”
曼音笑道:“师父虽不养豹子,却养猴子,也是一样的。”
说着二人走进屋里,果见床脚上用细铁链锁着一只小豹子。见了两人不住张牙舞爪的咆哮。
曼音笑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小猫,你一叫它,它便懂得。”
玉燕笑道:“你才捉了回来通共不到两天光景,难道就会被你养驯,我就不信。”
玉燕一面说着,歪身在床沿坐下。
那小豹子见了生人,吼声越来越高,长尾在地上不住鞭打。
曼音笑道:“你看,它在等着你叫它呢?你不叫它可要生气啦?”
玉燕试叫了一声:“小猫?”
那小豹子突然大吼一声,长尾一竖,便凌空朝玉燕扑来。
玉燕粹不及防,倒也骇了一跳。急忙一侧身,伸手抓住豹项颈皮往地上一扔,拍达一响,把那小花豹跌在地上,呜呜直叫,半晌爬不起来。
须知玉燕虽则生性温柔和善,但一身武功却得自静因真传,普通野兽,岂能伤得了她?
曼音忙过去抓起小豹,将铁链又在床脚上绕了数匝,使小豹无法再扑跃伤人,一面又抱怨玉燕,怪她下手太重,几乎不曾把她的“小猫”跌死。
玉燕道:“我不喜欢弄这些凶猛恶兽,快给我弄出去吧。”
曼音道:“自然要弄走的。我费了多少气力弄来,你要我还不给呢。”
玉燕道:“谁像你这样孩子气?你要玩豹子,把一个好好的屋子弄得这么肮脏。”
曼音无法,只得央求道:“好妹子,权且把你这屋子借给我用两天,赶明儿找另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养‘小猫’,那时我自会替你将这屋子打扫干净,这两日你权且住到我屋里去吧。”
玉燕见她说好说歹,无奈也只得答允了。曼音又道:“如今你先到我房里去坐一会儿吧。这‘小猫’满身腥气,没的熏坏了你。”
于是姊妹俩离了玉燕的屋子,一路说笑走到曼音的住处去。
曼音的这间房子却和玉燕的住处大不相同。简直不似个女儿家住的。
玉燕生性好洁成癖。她的住所,向来收拾得纤尘不染。
曼音却从来不讲这一套,她讲的是从心所欲,东西是随手放,衣服鞋袜脱下也是一丢,待要穿着时又得满处找。
她的理由是: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练好功夫就得专心。而且她要继承静因师太衣钵,朝夕想通“大道”,那里有时间来注意衣饰呢?
静因知她疏懒成性,教也教不过来,便命庵中唯一佛婆沈大娘每日替她整理一次。这样虽然不能和玉燕的屋子相比,已经算好了许多了。
自那日黄教中的雷迅喀沁巴二人走后,静因师太便没再提这事。这其间,玉燕忽然患病半月后方渐渐痊愈,以此将碧云庄的事又耽搁了下来。
在玉燕病愈后数日,静因师太便将曼音玉燕二人传到净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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