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知道阻止不了常护花,仓皇急退,常护花身形一滚,立即欺进去。
那是一道石阶,常护花手脚并用,一只壁虎也似爬下去。
那个女人回身一棒,从常护花头上穿空,常护花左手一扳,在那个女人收棒之前已然射到,剑柄一长,正中那个女人的穴道。
那个女人闷哼一声,仆倒在石阶上,常护花半身一弓,一把将那个女人抓起来,剑柄随又将她的穴道解开,接问道:“托欢囚在什么地方?”
那个女人乳白的眼瞳一亮,面上露出了恶毒已极的神色,道:“地狱!”
语声甫落,一缕黑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来,她的头接一侧,竟已气绝。
“好毒的药。”常护花接将那个女人的嘴巴捏开,只见-颗牙齿已然碎裂,一阵杏仁也似的气味飘出。
他摇头,将那个女人放下,放目望去,只见石阶直往下伸展,隔不了多远就嵌着一盏长明灯,灯光不怎样强烈,看来很舒服。
石阶的尽头是一个平台,放着一个不是太大的铜鼎,常护花掠到平台上,只见左右都有一道拱门,前面一面石屏风之上各写着一个字,左是“生”,右是“死”。
常护花左右看一眼,怔在那儿,两旁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生死门——”常护花忽然干笑。“非生则死,这是别无选择的了。”
语声一落,他随即伏下来,耳贴着地面细听,却就在这一个时候,秋雁的声音隐约传来:“常大哥——”
常护花方待应声,石阶上那道暗门已然关起来——
难道有人在附近窥伺?常护花心头一凛,但没有动,仍然伏在地上倾耳细听。
他终于听到了一阵“铮铮”的声音从死门那边传来,那就像是铁炼子在地上拖过。
“铮铮”声不绝,常护花抬头望了那个“死”字一眼,长身站起来,向那边拱门走去。
转过了石屏风,常护花看得很清楚,拱门并没有关上,一条甬道直往前伸展,也是每隔不远,便有一盏长明灯。
常护花缓步走前,终于走进去,前行不到一丈,那道拱门左右突然各弹出了几条粗大的圆柱,横里将门封闭,一阵轧轧声接从头上传来。
与之同时,前面亦落下了一道铁栅。
常护花抬头望去,只见一道刀闸正在落下来。
那道刀闸也不怎样宽阔,只是常护花置身的空间一样。
常护花虽然艺高胆大,这片刻之间,亦不由一阵心寒。
那道刀闸下落的速度虽然缓慢,可是却已予常护花以死亡的感觉。
他手中剑虽然锋利坚硬,但要削断前后那粗大的铁柱却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
一阵阴森的冷笑即时传来:“常护花,明知是死路你还要闯进来,那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罗。”
这声音常护花并不陌生,一听便认出是冷冰如的声音。
冷笑一转便变成刺耳的狂笑。
XXX
佛堂中常护花遗下的那个火揩子本来仍亮着,但秋雁那边一叫,立即被一只脚踩灭。
那只脚的主人一双铁手,正是雷破山,那边暗门一关上,他便从另一扇暗门窜出来,双手乱抓乱掷,将那几个被常护花封住穴道的女人掷进暗门内,脚一踩一踢,亦将那个火揩子踢了进去,身形一动,接亦掠进暗门内,反手将门关上。
火揩子的光芒并不怎样强,秋雁来的方向一共有二进,在佛堂外根本看不到这儿的亮光。
埋伏花暗桩内的天地会众也没有现身拦阻秋雁,方才他们都听到打斗声,但也都没有动,只因为早已有命令吩咐下来,除非有暗号示意他们动手,否贝哟不许轻举妄动。
在天地会中,服从是最重要的,杀敌反而在其次。
秋雁一路走来,并无任何发现,来到了佛堂门前,也仍是一样,不由得大感诧异。
难道常护花还没有到来,秋雁相信伍凤楼的判断,也实在不知道常护花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正当此际,佛堂门闪起了灯光,秋雁脱口又是一声:“常大哥——”
门应声打开,一个老妇人手持灯笼现身出来,一面问道:“是那一个在大呼小叫。”
秋雁目光一落:“姜大娘,是我。”
姜大娘这才看清楚:“小姐,这么晚了,还到来佛堂有什么事?”
秋雁一面往内望,一面问:“常大哥还没有到来?”
“常大哥?那一个常大哥?”姜大娘反问。
秋雁一怔:“不就是哪个常护花。”
姜大娘摇头:“没听过这个人。”
秋雁一想,事实亦没有带常护花来见过这个姜大娘,转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什么人进来佛堂过?”
姜大娘摇头。“那个常护花到底是什么人?”
秋雁道:“我们的客人。”
姜大娘又问:“是侯爷叫他来佛堂这儿?”
秋雁摇头,姜大娘颔首:“难怪老婢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了,这儿一向不许外人出入,他既然是一个客人,又没有得到侯爷的许可,怎会跑到这儿来?”
“你不知道那许多的了。”秋雁也懒得多说什么,一把将灯笼夺过:“我进去瞧瞧。”
姜大娘没有阻止,她是这儿的老仆人,秋雁的脾气怎样,怎会不清楚?
秋雁也没有多说,拿着灯笼直往内闯,穿过珠帘来到佛堂内,既不见有人,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
姜大娘跟了进来,奇怪的望着秋雁。
转了一个身,秋雁忽然问道:“怎么不将灯光亮着?”
姜大娘抬头望一眼,“油尽了,这么晚也不想要别人麻烦……”
秋雁挥手打断了姜大娘的话。“你真的没有看见有人溜进来?”
姜大娘摇头:“谁有这么大的胆?”
秋雁想了想:“也许他晚一些才来,我就在这儿等他。”一顿转问:“灯油放在那儿?”
姜大娘掌灯引路,油灯也就放在佛坛之后的架子上,秋雁取过,几个起落,尽将佛堂的所有灯盏都燃点起来。
姜大娘没有阻止,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
秋雁在佛堂中打了几个转,走出佛堂外,索性就在堂前石阶坐下来,静待常护花,怎么也想不到,常护花这时候正在堂下密室甬道面对死亡的威胁。
XXX
那道刀闸终于压到底,在距离地面一寸不到之处停下,灯光下,那一排排尺多长的利刀闪动着寒人的光芒。
冷冰如的冷笑声响彻整条甬道,暗门一开,人像鬼魅也似闪出来。
雷破山亦在另一边出现,一双铁手“叮叮”的互敲,一脸得色,忽然道:“这小子倒是一条铁汉,死前连叫也不叫一声呢。”
冷冰如道:“幸好他并不是真的铁打的。”
“也不能变成一张纸那样,紧贴地上。”雷破山铁手-挥,挡在前面那些铁柱缩了回去,冷冰如身前那道铁栅亦升了起来。
目光再落下,冷冰如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面上却仍然一片残忍已极的的笑容。
雷破山接道:“这小子,我也有些佩服他的了,好像他这样视死如归的人,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的。”
冷冰如道:“若是你,只怕已经惨叫连声,大叫饶命。”
雷破山道:“彼此彼此。”
冷冰如仰首转吩咐道:“将刀闸升起来。”
语声一落,那道刀闸缓缓往上升起,冷冰如即时道:“你若是胆子小,最好将脸别转。”
雷破山笑道:“大不了大吐一顿。”目光再落。
刀闸己升起了两尺,二人既看不见常护花的尸体,也看不见如潮血涌,只看见三四十截断刀散落在地上。
冷冰如雷破山不由转身望去,一条人影也就在这刹那从刀闸底下滚出来,寒光一闪,一支长剑已刺到了雷破山面门。
雷破山眼快手急,铁手一挡,迎着来剑,“铮”一声,那条人影己然在他身旁掠过。
“常护花——”雷破山脱口一声,一蓬剑芒已然向他的身上袭来,一双铁手急挡,“铮铮”声中,连接了二十七剑急刺。
常护花剑势未绝,身形一长,剑一引,从双手中穿过,直取雷破山的咽喉。
雷破山双手一托,将剑及时封开,常护花剑接向胸膛刺来,迫得他倒退一步。
冷冰如那边看得清楚,却呆在那儿,猛一个冷颤,如梦初醒,侧首望去。
刀闸这片刻又升高了三尺,冷冰如看得清楚,刀闸那些一排排的刺刀正中赫然被削出了一个人形的缺口。
刀长尺三,常护花看准了缺口的位置,卧倒地上,刀闸虽然落下,刀锋却没有插进他体内。
他的剑虽然砍不破刀闸,砍不断那些铁柱,但贯进内力,要削断那些利刀,却还不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情,他只是削出一个人形的缺口,那刀闸即使落下来,也有其他的利刀抵着。
那尺许的空隙已足以保住他的生命。
他的剑不错是一柄好剑,但那道刀闸若不是落下得那么慢,一样也救不了他的命。还有他那一份冷静也是很重要。
冷冰如一看那缺口,知道是什么回事,一个身子立时就像在烈火中燃烧,那当然是怒火。
那枝铜管终于在他手里出现,他一声暴喝,偏身从刀闸下穿过,“嗤”的一响,那柄钳子也似的剑从铜管中射出,射向常护花后心。
常护花回剑一挡,雷破山一双铁手立即抢回,风声呼啸,攻向常护花。
常护花剑左拒右挡,三个照面,偏身欺入刀闸底下,冷冰如雷破山双双追前。
雷破山一双手展开,当真是势足开碑裂石,锐不可当,常护花若是沾上去,势必皮开肉绽。
冷冰如一支剑吞吞吐吐,亦是远近俱宜。
二人显然是常有合作,配合得恰到好处,也不用说话,一齐向常护花靠近,若是靠边肉搏,二人所用的兵器更就尽占优势。
常护花明白二人的意图,身形展开,飘忽不定,冷冰如雷破山的身形虽然也不慢,但竟然不能够将常护花的身形固定下来。
常护花每一剑都是攻向要害,甬道虽然狭窄,但承德行宫三个月的严格训练,即使在更窄的环境,他也不难将一身本领施展出来。
雷破山冷冰如越战越奇怪,更不敢轻视,全力进攻。
急骤的脚步声也在两边传来,奔来的是数十个锦衣武士,部份手执连弩。
那数十个锦衣武士随即在甬道两边列开,连弩一排,刀盾一排,长枪一排。
不用说,这都是伍凤楼一手训练出来的,与一般江湖人不一样,完全是战阵排列。
雷破山冷冰如一看阵势已摆开,相顾一眼,左右便要退开。
冷冰如退得最快,雷破山也不太慢,常护花一剑却正向他刺来,剑势一引,如影随形,紧追在他身后,接连刺出了十三剑。
一剑急一剑,雷破山不得不停下来封挡,常护花抢制先机,剑势绵密,一下子将雷破山圈在剑光内。
雷破山一双铁手急忙招架,铁手虽重,在他施展起来却轻如无物,但先机已失,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冷冰如那边看见,忙掠回来,他身形虽快,到他掠回来,常护花前后已然攻出一百七十二剑,最后一剑刺进了雷破山胁下。
雷破山闷哼一声,左右铁手齐落,常护花回剑虽快,但剑尖仍然给雷破山右手一把抓住,雷破山落空的左手立时一翻,身形同时欺进,左手砸向常护花胸膛。
常护花剑被抓住,身形亦大受影响,要闪开这一砸便非要弃剑不可。
他果然弃剑,只是弃得比雷破山意料中的要快,在雷破山右手把他的剑抓住同时,他的剑便已松开,身形亦一转,正好从雷破山左臂下穿过。
雷破山冷眼瞥见,暗呼不妙,腰身也就在那刹那猛一紧,常护花也竟就在那刹那双手往他的腰一搭一送,将他往上抛起来。
他身躯魁梧,马步一稳,等闲七八个大汉也休想移动,可是这时身形变动下盘虚浮,又何况动他的是常护花这种高手。
那之上若是没有刀闸倒还罢了,常护花这一送,正好将他送往那道刀闸去。
雷破山不由惊呼失声,这一声才出口,身子已撞在刀闸上,最少有三十柄利刀同时刺进了他的身子内。
惊呼立时变成了惨叫,雷破山身形落下的时候,已变成了一个血人,伏地一连三个翻滚,当场气绝。
他的右手已松开,常护花让开冷冰如一剑偷袭,探手正好将剑拾回。
冷冰如引剑急退,他退得虽然快,常护花也不慢,紧追冷冰如身后,一齐来到了连弩之前,那些锦衣武士投鼠忌器,连弩虽然已蓄势待发,如何发得了出去,阵势不攻自乱。
冷冰如常护花一齐欺入,常护花剑势一转,两个弓箭手首当其冲,浴血倒下,冷冰如回剑一轮急攻,一心将常护花迫到刀盾之前,常护花才接一剑,却便已从旁掠开,挡着他去势的几个弓箭手一挨上,立时飞摔了出去,其中两个撞向冷冰如,一个撞向旁边那一列盾牌。
冷冰如回剑以肘将飞来的弓箭手撞飞,撞向盾牌的那一个弓箭手,亦同时将一个刀盾手撞退常护花乘隙欺入。
左右两个刀盾手刀还未斩下,已中了常护花一剑,惨叫倒下。
三支长枪随即向常护花刺来,常护花矮身挥剑,枪杆尽断,身形一偏,已穿过一排长枪手。
冷冰如面色一变,大喝一声,身形凌空,便要掠过那三重锦衣武士,那知道就在这时候,常护花踢起了两个锦衣武土,凌空向他撞来。
那两个武士扎手扎脚,冷冰如半空中变化虽未尽,但要避开越过他们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闷哼声中,身形不得不落下。
常护花再砍倒两个武士,人剑直向前冲,当者披靡。
甬道前面陆续有锦衣武士奔来,但又怎挡得住常护花。
冷冰如身形一落又起,紧紧追在后面,其他锦衣武士同时追上,脚步声,叱喝声,震撼了整条甬道。
常护花头也不回,笔直向前,人剑有如一道飞虹眨眼间已射出十丈。
前面是一道石门,几个武士正从门外杀进来,冷冰如那边看见,大喝道:“将门关上。”
那几个武士应声连忙退回,左右将门推上,常护花身形的迅速却是在他们意料之外,就在两扇石门关到还有一尺空隙的刹那,偏身疾窜了过去。
门刹那隆然关上,那几个武士发觉的时候,常护花已然凌空落下,不由得失声惊呼。
常护花回身一剑,刺倒了一个武士,左手一扳,铁门落下,将冷冰如一伙尽挡在门后。
其余几个武士左右连随扑杀过来,常护花轻描淡写,随便几剑,便已将他们刺倒,再往前掠。
当前是三道珠帘,赫然是一个华丽宽敞的大堂,常护花放目望去,不见有人,周围却隐约有脚步声传来,“轧轧”机括声接响,他当机立断,窜到一幅幔幕后。
“轧轧”声才停下,珠帘一开,冷冰如很快掠进来,那条甬道绝无疑问,并不是只得那一个进出口。
那些锦衣武士相继涌进来。
冷冰如放目四顾,把手一挥,几个武士随即拿出竹哨狂吹。
四面八方同时有竹哨传来,冷冰如听得清楚,面色骤变,道:“你们四下搜清楚。”
武士四面散开,冷冰如在堂中一张椅子坐下,握剑的右手,青筋蚓突,回应的竹哨声意思就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人闯入。
这座地下庄院只有那几条通道,竟然都不见常护花经过,那常护花必然还在附近,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
冷冰如才坐下又站起身子,纵目再四顾一眼,“看见还有四个武士在一旁,脱口叱喝道:“你们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将那个姓常的搜出来。”
两个武士看见冷冰如那么暴躁,不敢多说,左右慌忙退下。
冷冰如在堂中快步踱了一圈,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也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冷冰如循声望去,那边帐幕一开,鞑靼王子托欢在两个侍卫侍候下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托欢随即问。
冷冰如冷然应道:“有敌人闯了进来,阁下最好回去自己的地方。”
“敌人?”托欢一笑:“那是龙飞的人了?来了多少?”
冷冰如道:“多少也是一样,难逃一死。”
“不管怎样,龙飞既然已知道我在这儿,我看你们都很难安寝的了。”托欢好像很高兴。
冷冰如冷笑:“你莫要忘记,我们在合作,我们不能够安寝,也不值得你这么高兴。”
托欢摇头:“你们若是连这点小事也应付不来,还谈什么合作?”
冷冰如面容一沉,转顾那二个侍卫:“是谁要你们将人带来?”
那两个侍卫悚然方待解释,托欢已然道:“是我要来的,他们也阻止不了。”
冷冰如面罩寒霜,沉声道:“入境问禁,阁下……”
托欢笑笑:“我记得伍凤楼并没有说过这地方是禁地。”
冷冰如一怔,下面的话再也接不上来,托欢目光一扫,接道:“给人闯进来这里,若不是你们太无能,就是这个敌人太厉害了。”
这句话入耳,非独冷如冰,其他人亦勃然大怒,盯着托欢。
“倒要看看那是什么人,若只是名不经传之辈,对于天地会,我们倒要重新考虑了。”托欢笑顾冷如冰,完全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冷如冰也知道拿他没办法,转向那些武士吆喝道:“你们不去搜索,呆在这里干什么?”
那些武士急急退下,只剩冷如冰托欢二人,托欢突然又道:“人说中原是君子之国,果然是不错,若是在我们那儿,就是方才那几句话,已经有一场决斗的了。”
冷如冰冷笑:“以阁下口齿的鄙薄,竟能够活到现在,可见得阁下一身武功,非一般能及,有机会倒要见识一下。”
托欢一仰首,傲然应道:“我是不同的,在那儿,只有我杀人。”
冷如冰道:“你在那儿是王子,在这儿是贵客,细想果然不同。”
托欢大笑。“你的话我明白,最低限度,在这个局面还未改变之前,我还是可以维持现在这种态度。”
冷如冰冷笑不语,托欢身子一转,又道:“闯进来的莫非真的只是一个人?”
冷如冰道:“这有什么关系?”
托欢道:“果真只是一个人,这个人的武功胆识显然都绝非寻常可比,我族最欣赏的就是勇士有机会倒要结识一下。”
一个声音即时传来。“殿下一定有这个机会的。”
珠帘应声掀开,两排侍卫护着伍凤楼走进,托欢一见大笑:“怎么?连侯爷也惊动了。”
伍凤楼接道:“那个人进来,目的当然在殿下,他若是被我们抓住,我们当然会请殿下前去一见,相反殿下给他抓走,更就不在话下了。”
托欢忽然问:“以侯爷的意思,我应否跟那个人离开?”
伍凤楼道:“那要看殿的选择。”
“选择什么?”
“生与死。”伍凤楼笑笑:“殿下若是跟他走,我们当然要阻止,刀箭无眼,他自顾不暇,又如何兼顾得了殿下。”
托欢面色微变,但面上仍然有笑容,道:“这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殿下被救出去对我们却是更糟。”
托欢颔首道:“龙飞毫无顾忌,以他的力量,相信不难夷平这座庄院。”
“所以殿下在这里平安无事,对我们对殿下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托欢道:“那你们要赶快将那个人找出来了,否则他冷不提防来将我拿下,一定要我走,可由不得我。”
伍凤楼摇头:“若是这样,殿下只有怨自己运气不好的了。”
“什么?”托欢瞪大眼睛。
伍凤楼道:“除非我们不发觉,这种可能不大。”一顿接道:“否则,我们只有痛下杀手。”
“你们——”托欢面色一变。
伍凤楼笑截:“不管殿下被迫还是自愿,他若是企图以殿下要胁我们,那是白费心机,有这种情形出现,我们只有将殿下击杀,别无他法。”
托欢道:“我若是死在这里——”
“那里也一样,令尊知道,一定会挥军南下,我们大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托欢面色一变再变,大笑道:“那何不于脆就这样将我杀掉,省得麻烦?”
伍凤楼道:“天下间有什么事没有麻烦?只要还有好处,就是麻烦一些,也不要紧。”
托欢怔怔的看着伍凤楼:“侯爷深谋远虑,佩服!”
伍凤楼道:“那虽说坐收渔人之利,却是下下之策,没有到必要时,我们当然不愿出此下下之策。”
托欢冷笑道:“看来我非独不能到处乱闯,而且最好还是躲回房子里,烧香拜佛,拜望你们赶快将那个人抓起来。”
“固所愿也。”伍凤楼转过身子吩咐。“你们小心护送殿下回去。”
“殿下请——”伍凤楼接一摆手。
托欢一声“好”,往来路走回,伍凤楼看着他走远了才道:“你们怎样了?”
他的语气很平和,冷冰如听着却心里寒出来,道:“属下无能。”
伍凤楼道:“我实在不明白,常护花怎能够这样快闯到这里来。”
冷冰如摘要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伍凤楼越听笑容越盛,那种笑容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连冷冰如这样的人看着亦感觉如同置身冰窖之中。
听罢,伍凤楼笑容满面,叹道:“可惜——”
冷冰如知道他可惜什么,道:“我们若是不那么快移动那个千斤闸,他那么卧着内功再好也施展不开,还不是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伍凤楼道:“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实在可惜。”
冷冰如道:“姓常的那样应付,也实在太出我们意料之外。”
伍凤楼道:“这个人胆大心细,临危不乱,机智过人,实在是一个人才,龙飞独具慧眼,不由人不佩服。”
冷冰如满不是味儿,道:“他的运气也很不错。”
伍凤楼笑笑:“那么说,你们的运气却是糟透了,尤其雷破山。”
冷冰如没有作声,伍凤楼接道:“那个千斤闸能够要雷破山送命,可见得也不是全无用处,只是缺点可也不少。”
冷冰如道:“闸上的利刀短一些,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伍凤楼道:“这一点可以慢慢改善,不会太麻烦,铁石死物,要将之改易,远比改变一个人的性格缺点容易得多了。”
这句话有感而发,冷冰如以为只是说他,道:“属下一向很冷静,这一次不知何故,变得如此浮躁,若是多待一会儿,那……”
伍凤楼道:“一个人如果成功得太快,总不是一件好事,甚少人能够在那个时候仍然能够保持清醒。”
冷冰如无言垂头,但凤楼又道:“常护花也许是例外的一个,所以能成功从刀闸下逃出来,到现在我们仍然
冷冰如道:“属下已经吩咐将所有通道的门户关起夹,严加守卫。”
伍凤楼目光一扫:“这座地下室未免大一些,可以躲藏的地方也实在不少。”
冷冰如道:“在这座地下室,姓常的插翅难飞,我们一定能够将他找出来。”
伍凤楼目光一回,道:“你们追到来这里,常护花便已失去踪影,而四面通道的侍卫也没有任何发现?”
冷冰如道:“事实如此。”
伍凤楼看着他,摇摇头:“你平日的冷静那里去了?”
冷冰如一怔:“属下不明白。”
伍凤楼道:“你若是能够冷静的想一想,不难就发现这个厅堂其实有一个有好的藏身地方。”
冷冰如目光随着伍凤楼的视线上移,脱口道:“是承尘之上?”
伍凤楼道:“那些承尘除了令这座厅堂看来更华丽,更美观之外,并没有其他好处。”一顿一叹:“外表好看,没有实用,却偏要加上去,人就是这样,总有点贪慕虚荣。”
冷冰如怔在那里,他甚少听到伍凤楼说这种话,却不能不承认,这些话都是有些道理,能发人深省。
伍凤楼目光一落,踱了开去,冷冰如看看,身形陡然拔起来,推起一块承尘,窜了进去。
那些武士四面散开,其中八个都紧护着伍凤楼,亦步不趋。
伍凤楼没有理会,背负双手,继续踱步,仿佛有许多心事。
几个武功较高的武士先后亦拔起来,各推开一块块承尘,窜进去帮助冷冰如搜查。
XXX
承尘内并不怎样黑暗,灯光从雕花的空隙透进,不难看清楚周围。
冷冰如还是第一次置身承尘内,放目望去,不由得一呆,那些承尘,四面伸展开去,竟没有尽头的一样,也就是说,常护花若是真的窜进承尘之内,这时候应已去远,那些承尘如果有这座地下密室那么广阔,要将之搜遍,绝不是几个人能够做得到的事情,而比起在地面搜查,也必然是辛苦得多。”
那几个跟着窜进来的武士亦呆在那里,目光最后都集中在冷冰如面上。
冷冰如呆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推开承尘,跃下来。
伍凤楼已停下踱步,目光落在冷冰如面上,忽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你掠上去?”
冷冰如道:“那是要属下看清楚承尘内的情形。”
伍凤楼道:“那你说,常护花现在会在什么地方?”
“会在任何地方。”冷冰如叹了一口气:“要将他找出来,果然不大容易。”
伍凤楼道,“这座庄院是我设计的,每一个地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
冷冰如方待说什么,伍凤楼已道:“你大概不会否认这座地下密室非独秘密而且华丽非常。”
冷冰如没有否认,伍凤楼又道:“由地面到达这座地下密室,每一条通道,都有十三道机关埋伏,你应该知道,要通过那十三道机关埋伏如何困难。”
冷冰如道:“那若是外人,可以说是绝无机会。”
伍凤楼道:“我也是这样想才听由承尘造成这样,可是竟然给人闯了进来。”
“属下该死。”冷冰如头上已冒出冷汗。
伍凤楼摇头:“现在就是将你杀掉也于事无补,至于如何将功赎罪你应该懂得的了。”
冷冰如头垂得更低,伍凤楼叹息:“你先后已犯了两次过失,若是不能将常护花解决,能够保得住你性命的人,相信只有一个。”
冷冰如知道那一个人就是会主,司马纵横无情的行事作风他当然也很清楚。
但方待告退,两个武士已匆匆奔来。
伍凤楼还未开口,冷冰如已抢着伺:“可是发现了常护花的踪迹?”
一个武土应道:“东厅屏风后面发现了一个兄弟的尸体。”
冷冰如冲口而出:“一定是常护花杀的。”
伍凤楼淡然笑道:“难道除了常护花,还有第二个给闯进来?”
冷冰如,一呆,忙道:“属下立即带人到那边搜索。”便要举步。
伍凤楼挥手阻止:“你冷静一些,可不可以?”
冷冰如又是一呆:“属下不明白。”
伍凤楼接问:“你应该先想想,常护花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冷冰如只是呆望着伍凤楼?伍凤楼笑笑:“你没有说是因为他给那个人发现,总算没有令我太失望。”
冷冰如苦笑,他的确很想那么说,伍凤楼又问:“那么,常护花为什么要找住那个人?”
“这个——”冷冰如心念一动:“当然是要打听托欢的所在。”
伍凤楼微一颔首:“那你现在应该知道该到那儿去的了。”
冷冰如点头,一挥手,带着一群武士疾奔了出去。
伍凤楼以目远送,叹了一口气,到这个时候,他仍然能够保持冷静,也难怪他能够高据这一个位置。
他的面上仍然有笑容,可是眼中已一丝笑意也没有,现在他总算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他的确没有轻视常护花,却将冷冰如雷破天他们看得高了一些,这其实并无分别。
侍候左右的武士一声不发,只是看着伍凤楼,静候差遣。
伍凤楼的目光终于转回,一扫,叹息道:“好些道理早已存在,却是要经过教训,吃过苦头,才会稳记在心。”
一个武士大着胆子问:“侯爷这句话是何所指?”
伍凤楼道:“美丽的东西大都不大有用。”
“侯爷是说那些承尘?”
伍凤楼颔首,接又叹道:“贵精不贵多。”
那个武士闭上了嘴巴,他实在有些怀疑,伍凤楼是说他们人是多了,却都不管用。
伍凤楼自顾接道:“这座地下室其实用不着弄得这么大,否则最低限度,现在要将一个人找出来也没有这么麻烦。”
众武士一齐松过口气,那个武士随又道:“其实侯爷也不用担心,所有门户都已紧闭,那个姓常的不能够离开,早晚还不是落在侯爷的手上。”
伍凤楼道:“如果是一般高手,我们的确用不着担心,但是这姓常的不同,连抱一那种高手也倒在他剑下,合冷冰如雷破山两人之力,再配合这儿的机关也困他不住,可见他实在有几下子,若是将他迫急,走投无路,向我们反扑,即使能够将他击倒,我们相信也要付出相当代价。”
“我们拼了命也要将他拿下。”
伍凤楼叹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看来也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一转身,在旁边椅子坐了下来。
那个武士随又问,“侯爷要不要到那边瞧瞧?”
伍凤楼摇头:“没有好瞧的,常护花即使去了那儿.也不会呆坐在那里等我们去拿。”
“刀口侯爷的意思……”
伍凤楼挥手截住了那个武士的话,身子一靠,闭上双目,在他已有了主意,未知取舍,准备作出决定之前,通常都是这样。那些武士都是他的心腹,都知道他这个习惯,一齐静下来。这片刻之间,伍凤楼已变得一具石像也似,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已经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