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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顾盼间,来到了刚才发现人影闪晃的地方,但却一无所见,他想:没来由,也许所见的人影是过路的夜行人

    当然,他没有停下来查究的必要,奔势缓了一缓,又加快起来。

    突地,一个怪异但并不陌生的声音传人耳鼓:你自己合算合算看,买是不买。

    他立即刹住身形,只见道旁有数株参天古柏,中间夹着间小庙,由于柏树太高,相形之下,这座小庙更加小得可怜。

    庙门口,似有两条人影,一坐一立。

    那耳熟的声音又告响起:生意买卖各付所值,各取所需,谁也不吃亏。

    田宏武听出是卖命老人的声音,好奇之念大动,这怪老人不知又在向谁卖命了?他真的把这当作是一桩买卖么?

    心念之间,踅向小庙。

    庙门口的阶沿上,坐着一个形同乞丐的褴楼老者,老样子,竹杖搭在肩头,一点不错,正是卖命老人,他身前数步的地方,站着不久前离开的江湖郎中。

    妙事,他竟然向江湖郎中卖命?

    田宏武直走到两老身边,才停了下来,拱手道:前辈别来无恙!

    卖命老人哈哈一笑道:卖命的人是不会生病的,有恙便糟了,还做什么生意。

    江湖郎中惊异地道:你们认识?

    卖命老人白多黑少的眼珠一转,道:这话岂非多余,不认识还打招呼,说吧,你买是不买?

    江湖郎中摇头道;你一条命,我一条命,干吗要买你的命?真是天下奇闻

    卖命老人道:就是因为你只一条命,只能死一次,所以就该买条命摆着,在生死关头,就可以派上用场,保住你自己的命。

    江湖郎中笑笑道:我也穷得要卖命了,还有钱买命?朋友,你那条老命留着吧!

    卖命老人道:你真的不买?

    对不起,不买!

    那你马上就要后悔

    我后悔什么?

    要你命的不久来到,你死定了!

    江湖郎中脸上现出一个怪异的表情,,道:你有几条命可以卖?

    卖命老人一本正经地道:有人说,猫有九条命,老汉不止此数!

    江湖郎中耸耸肩,开玩笑似的道:一条命要卖多少?

    卖命老人立即兴致勃勃地道:你想买了?老汉的命,价值因人而异,你有心要买的话,五百两金子,不讨价还价,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江湖郎中哈哈一声狂笑道:朋友,开心寻够了,我也得走了,一句话,买不起!说完,提起药箱,作势就要离开。

    卖命老人叹了口气道:天下真正看得开的人实在难找,宁惜钱,不要命,辛辛苦苦积攒,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江湖郎中又放下药箱,道:什么为他人做嫁衣裳。

    卖命老人眉头一轩,道:老汉自说自话,与你无干,守财奴一生省吃俭用,拼命挣钱,到头来便宜了败家子,落得个妙手空空,空来空去,什么也没有。

    听来似乎语无伦次,莫明其妙,但田宏武并不是如是想,他知道话中另有文章,只是局外人听不出来罢了。

    果然,江湖郎中的脸色变了,期期地道:谁知道买了你的命管不管用?

    卖命老人用手一指田宏武,道:有人为证,生意买卖,童叟无欺,不信问问他看?

    田宏武莞尔道:在下保证绝对管用!

    江湖郎中道:朋友也买过他的命?

    田宏武点头道:有这回事,而且已经兑了现。

    江湖郎中分别望了两人一眼,道:俺一个跑江湖的走方郎中,能有这多金子,又何必再奔波劳碌,可以坐在家里含抬弄孙享清福了

    卖命老人打了个哈哈道:如果人能知足,天下便太平了,广厦千间,夜眠五尺,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偏偏就有人想不开,恨不得把天下钱财,尽归自己一人,待到伸腿瞪眼,才觉悟命比金银更重要,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几句话,确是人生至理,田宏武暗自叹服。

    卖命老人歇了歇,又道:依老汉所知你这假郎中的金银,几代人都用不完,别装穷了。

    江湖郎中睁大了眼,怯怯地道:你信我身上会带这多金子么?

    卖命老人道:当然没有,谁把家当全带在身边,不过用东西折价也可以

    江湖郎中笑笑道:两肩挑一口,外带一箱树皮草根,算青钱大概还值几吊。

    卖命老人白眼连翻,哼哼了两声,道:你箱子里有样东西值钱,可以做买命的代价!

    江湖郎中的脸色又变了,嘴唇动了老半天,才道:什么东西?

    卖命老人毫不思索地道:压在箱子底上,用破布包着的那东西!

    江湖郎中提起箱子,连退数步,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友,光棍眼里不揉砂子,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

    卖命老人道:把你看成扁的还算是老汉看得起你,不然连看都不屑看,你到底买是不买?

    江湖郎中道:不买!

    真的不买?

    要吃的话得拣软的去吃,吃了硬的会硬喉咙,吞不下,化不了。

    你马上就要后悔!

    老友,把眼睛睁亮些,江湖道,我已经跑腻了,不是后生小子,这一套少来,你那条老命替自己留着吧!

    卖命老人道:成!生意买卖必须两相情愿,不能强买硬卖,话可说在头里,错过现在,价钱便不同了,到时别心疼!

    说完,朝田宏武一摆手,道:老主顾,咱们庙里歇脚看戏去!说着,转身进庙去了。

    田宏武惊奇不已,想了想,也跟着进庙。

    江湖郎中口里嘟喊道:孔老夫子门前卖孝经,跟老夫玩这一套。

    抬头望了望天,又自语道:天快亮了,就在庙门口打个盹吧!

    说完,真的步上石阶,在门墩旁放下药箱,伸了个懒腰,以箱作枕,斜倚着闭上了眼。

    月落星沉,大地一片晦暗,距离天亮已不远。

    一条人影悄然来到,站在阶沿下定定地望着江湖郎中,冷电似的目芒,在昏暗中更显得灼亮怕人。

    江湖郎中开始打鼾,他入睡得可真快。

    那人影冷冷地道:真亏他睡得着,不怕人赃俱获,算了,还是利落些把!

    说着,扬起了手掌。

    叮当!串铃声响,江湖郎中翻了个身,变成了侧卧。

    猝然而作的串铃声,使那人影不期然地收手后退。

    江湖郎中口里发着呓语道:这地方有鬼,老是做噩梦

    那人影又欺近前去,手掌再扬。

    江湖郎中大叫一声:真的有鬼!

    一骨碌翻身站起,目光一扫,啊!了一声,又道:我道是真的闹鬼,原来是汪家兄弟,幸会了!

    那人影再度放下了手掌,后退了两步,阴阴一笑道:阁下大概也猜想得到在下的来意,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把那东西交出来,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江湖郎中惊声道:要老夫交什么东西出来?

    那人影道:别装蒜了,爽快些把!

    庙门后,田宏武与卖命老人各据了一个隙缝在张望,晓色迷蒙中可以看出来人是个黑衫中年,一付天生的恶毒相,等于是他为人的标记了,任谁只要看一眼,便可断定他决不是好路道。

    卖命老人悄声道:这是汪家五鬼的老二,可以说是凶中之凶,恶中之恶,江湖上称他们兄弟都照行次序。

    江湖郎中放声大笑道:汪老二,你黑吃黑到老夫头上,便未免太不自量了?

    田宏武不由心中一动,黑吃黑,这证明江湖郎中也是黑道人物。

    看来卖命老人似乎也有这意思,吃什么,药箱底上的那破布包?布包里的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

    汪老二阴恻恻地道:郑老哥,看开些,你知道有多少江湖好手在找你?那东西等于是你的催命符,交出来,脱祸求福,明白这些道理么?

    江湖郎中上前两步,走到门柱边,口角一披,道:汪老二,你说的可比唱的还好听,既然是催命符,你兄弟五个就不怕催命么?你要老夫脱祸求福,那你是脱福求祸了?

    汪老二道:那可就不一样了,我兄弟有保全之道。

    江湖郎中道:老夫也有保全之道,不劳你操心,退一万步说,老夫就是要卖出去,也得选个合适的对象,说什么也轮不到你们兄弟呀!

    汪老二桀桀一声怪笑道:郑老哥,你说有保全之道,告诉你,目前你便无法保全

    江湖郎中淡淡地道:不见得吧?

    汪老二放大了嗓子道:你不信就等着吧!

    话声甫落,四个高矮差不多的黑衫人同时从不同方位现身出来,迫向庙门。

    俗语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

    五兄弟一个长相,凶神恶煞,一个模子铸出来一样的,看他们,就不难想象上一代是什么德行了。

    江湖郎中冷笑道:用抢么?

    汪老二道:你不肯交出来,只好动抢,反正我兄弟不在乎你把什么字眼加在头上的。

    江湖郎中道:看清楚些,这里是庙,庙里供的有神,神可不喜欢小鬼当面作恶的

    五人中年纪最长的,不用说是汪老大了,只见他挥了挥手掌,狞声道:上吧,别和他费口舌!

    五兄弟闪电般扑了过去掌指齐挥,波波!声中,江湖郎中被迫下石阶,汪老大在他的正面,呼!地拍出一掌,江湖郎中怒哼了一声,一个双推掌迎了上去,掌风雷鸣声中,汪老大倒退了两步。

    看来江湖郎中的功力,在汪家五鬼任何一鬼之上。

    几乎是同一时问,四道掌风分从两侧及后方涌到,急劲如狂涛的掌风中,江湖郎中如游鱼般滑出丈外,四兄弟立即又围了过去。

    汪老二乘机扑向药箱,一掌击碎箱子,丸散膏丹撒了一地,他一把便抓起一个破布包,用手捏了捏,高声道:得手了!

    江湖郎中似乎发了急,暴喝声中,双掌翻飞,力图脱围去抢汪老二抓在手中的布包。

    四兄弟当然不会放松他,四对一猛扑猛打。

    一场惊心怵目的恶斗显了出来,汪家五鬼是成了精怪的人物,不用说,江湖郎中是占了下风,仅仅只能自保。

    汪老二悄然弹身朝斜里奔去。

    田宏武一推卖命老人道:我们只做壁上观么?

    卖命老人道:看下去,汪老二走不了的。

    话声才完,果见汪老二倒退着,一步一步地退了回来,他身前是一个蓝衣人,右袖虚飘。

    田宏武脱口叫了一声:闪电手芮丙吾!

    正在围攻江湖郎中的兄弟之一,瞥见那情况,栗呼一声:住手,来了摸鱼的!

    四人齐齐收手后退,汪老大惊声道:他怎么也来插脚?

    年纪最轻的汪老五道:残废人,怕什么,打发了他吧!

    四人齐齐围了过去

    就在此刻,闪电手突地弹步欺身,那样子像是要用身子去撞汪老二。

    汪老二一掌切了过去,哇!地一声惨号,汪老二栽了下去,破布包已到了闪电手

    的手里。

    他只有一只手,如何夺物杀人?

    就在汪老二倒地的同时,四道掌风罩向了闪电手。

    闪电手恰正弹身想退,双足离地,着不上力,被强劲的掌风卷震得陀螺般地一旋,踉跄出七八步

    人没倒下,破布包却已脱手飞到丈外。

    四兄弟不顾老二的死活,齐齐扑向那布包。

    江湖郎中木然站在原来交手的位置,没有移动。

    退回去!裂帛巨喝声中,场中多了两个人,不知使的什么功力,四鬼纷纷倒弹而退。

    不速而至的,是一男一女两个老怪物。

    男的枯瘦如柴,比常人高了一头。

    女的痴肥如猪,穿了件大红衣服。

    别问来路,单只那分长相,便足以使人胆寒。

    田宏武立刻认出是四大堡请来助拳对付复仇者的木客魔母两夫妇。

    四鬼被镇住了,散立着不敢上前。

    闪电手远远站着,不知在转什么念头。

    天色已经大亮,可以看清每一个脸上的表情。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这下子够热闹了!

    场子里,木客小眼珠一转怪声怪气地道:你们不走等死么?

    四鬼没有动,脸上的神情,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魔母弯腰捡起地上的破布包,摸了摸,道:老的,终算是找到了,不虚此行。

    木客捋了一捋颏下鼠须,道:唔!运气还真不错!

    魔母道:我们走吧?

    一声刺耳的厉啸破空而起,只见汪家兄弟像中了邪似的摇抖着,旋动着,双臂怪异地扭动,向木客魔母追去,口里还发出吱吱!怪声。

    藏在庙门背后的卖命老人道:有意思,鬼打架,可惜五鬼只剩下了四鬼!

    田宏武道:什么鬼打架?

    卖命老人道:这是五鬼的看家本领,只有在拼命时才用,你看下去吧!

    四兄弟逐渐追近老魔夫妇身前。

    魔母阴阳怪气地道:我说老的,他们是中了风邪吧!

    木客怪笑了一声道:八成是的,老伴,给他们治治吧!

    魔母把破布包交在左手,右掌一亮,朝正面的汪老大挥去,掌劲之雄浑令人咋舌,像是半空中起了一阵郁雷。

    怪事发生了,汪老大的身躯,在狂涛般的掌劲中,突地起了一个急旋,如疾矢般射向魔母,快得像是个有形无质的影子。

    另外三人,也同时行动。

    一个从侧面射向魔母。

    另两个旋向木客。

    这只是瞬间的现象,像是眼睛突然一花。

    木客魔母业已退离原位置,汪家四鬼各在两魔身前呈犄角之势。

    魔母嘿嘿一笑道:猴儿崽子,你这一记险爪,只算在老娘肚皮上搔痒!臃肿的身躯一晃,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突然一下于抓住了汪老大。

    同一时问,汪老五旋身进击,但一沾即分,看来他又已使了一记险爪。大概这一爪抓得不轻,不再是搔痒,魔母龇了龇牙。

    汪老大是被抓住右膀,左手曲指,抓向魔母面门,双方几乎是贴在一起,这抓可以说一发即到。

    魔母捏着破布包的左手向上一竖,右手一划

    惨曝嘶空而起,汪老大的身躯,破空飞去,摔落在三丈之外,一条胳膊,却捏在魔母

    手中,这种残酷杀人方法,简直是骇人听闻。

    田宏武在暗中连打了二个冷战,为之头皮发炸。

    另三鬼同声发出惊叫。

    木客瘦长的身影一旋,快极,快得看不清动作,闷哼随惊叫声之后发出,两鬼已被木客捏住颈项。

    还没让人松口气,惨嗥又起,两颗头互撞,红白交音乐家,撞成一对烂柿子。

    木客一抖手,把两具尸体抛出丈外,怪叫道:老伴,精彩么?

    田宏武的眼睛发了蓝,这样凶残的手法,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仅剩下的一鬼汪老五,闪电般疾遁而去。

    木客魔母相顾大笑,似乎很欣赏自己的杰作。

    田宏武咬着牙道:没人性,根本就不是人!

    卖命老人道:本来江湖道上就是人少畜牲多。

    场中,只剩下木客魔母与江湖郎中,闪电手可滑溜,不知什么时候脚板上抹了油,走的无影无踪。

    木客突地望向江湖郎中道:他公然赖着不肯走,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老伴,做个好事如何?

    魔母道:好呀!成全他,我们上路

    木客开始举步。

    江湖郎中仍未立着,一动不动。

    田宏武一按剑柄,切齿道:在下去会会这老魔!说着,就要冲出庙门。

    卖命老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别急,好戏还没完!

    田宏武怔了怔神,目光扫处,只见魔母身后八尺之处,多了一个人,竟不知是怎样来的,像魔母这等身手的人物,竟然没有发觉,田宏武大感震惊,想不到这一夜之间,连续发生了这么多惊人的怪事。

    来人的装束,像村塾里哄小猢狲的学究,布衣布巾,手里是了卷书在看,样子十分闲适,看年纪在花甲之间。

    田宏武激奇地道:他是

    卖命老人立即以手比口,示意田宏武禁声。

    田宏武更加困惑,心想:难道这不起眼的学究,是个天字第一号的人物?

    木客已走到江湖郎中身前八尺之处,止步道:老小子,你自己说,想怎么个死法?

    江湖郎中从容地道:阁下认为区区该死么?

    木客狞声道:当然该死,为了那东西,累我俩口奔波,还不该死?

    江湖郎中道:不能稍待么?

    木客道:为什么要稍等?

    江湖郎中道:因为那边有贵客光临,阁下该去迎接才是!

    木客回身一望,登时面色大变,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魔母立即意识到情形不对,车转身,惊呼了一声,连通了三四步。

    那老学究模样的人物,依然在看他的书,真有手不释卷之概。

    江湖郎中回到庙门口,把那些散在地上的膏丹丸药收拾在一处,用旧衣包裹了,抓起串铃,悄然闯人庙门,与田宏武两人作了一处,谁也没开口。

    魔母惊惧地慢慢地挪到木客身畔。

    老学究低声吟哦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真面目,这才完全展露,灰败的脸色,比死人差不了多少,眸光是碧绿的,那付尊容,谁看了都会掉头,不敢看第二眼。

    木客双拳一抱,强打了个哈哈道:阁下光临,有什么指教?

    久久,老学究才启口道:拿来!简短的两个字,似在下命令,谈不上威严,但却有种无形的,使人无偿抗拒的魔力。

    木客期期地道:这个

    老学究眸中碧芒,一闪,还是两个字:拿来!

    江湖间的事,真是不可思议,像木客魔母这等凶残的魔头,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儿戏,但见了这老学究,恰似老鼠见了猫。

    魔母目注木客,那胖得五官深陷的肥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木客点了点头,意思是除了乖乖交出,没有别的法子。

    魔母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把破布包双手奉上。

    老学究伸手接下,一偏头,道:走吧!

    木客蜃母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乖乖上路,互望了一眼,双双弹身驰离,别看魔母痴肥臃肿,驰行起采倒是满利落的,只眨眼工夫,便没了踪影。

    血红的朝阳,照着空坪上的尸体与血,相映之下,分外刺目。

    老学充把破布包纳入怀中,目芒朝庙门一扫,道:都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田宏武正在血气方刚之年,胆气豪,顾虑少,昂头挺胸,大步走了出去,卖命老人与江湖郎中也只好硬起头皮跟着现身。

    三人先后来到距老学究约莫两丈处停住。

    老学究冷森森地道:知道老夫的规矩么?

    三人全没开口,卖命老人与江湖郎中是不敢应,田宏武是真的不懂。

    老学究那死人脸上,半丝表情都没有,接着又道:你们三之中,谁能接老夫一招便可全身而退,接不下便只有死。

    这算是什么规矩,杀人的藉口么?

    卖命老人脚步一挪

    田宏武陡地向前跨了一个大步,沉声道:小可接阁下一招!

    老学究碧绿的目芒,在田宏武面上一绕,道:你成么,三条命在于这一招?

    田宏武虽然胆怯但已箭在弦上,硬起头皮道:试试看吧!

    老学究嗯!了一声,道:你们是一路的?

    田宏武道:适逢其会,凑在一块,谁也不认识谁。

    老学充点头道:好,你小子大概不知道老夫是谁,不然不会如此从容,是么?

    田宏武道:是的,不过这已不关宏旨了,碰上了,就只有照阁下的规矩行事。

    老学充僵冷的面皮动了动,不知是笑还是怒,口唇微张,道:拔剑!

    田宏武拔出剑来,横在胸前,这是武林中罕见的起手式。

    老学究的面皮又动了动。

    卖命老人与江湖郎中额头上已现了汗,如果田宏武接不下对方一击,三条命就得搁在当场。

    田宏武的手心也在冒汗,这是生死攸关的一个回合,从对方打发木客魔母的情形看来,无疑地是个魔中之魔,如果接不下一击,被杀当是铁的事实。

    气氛在无比的紧张中透着恐怖。

    老学究的右手徐徐扬了起来,然后抓出,动作很慢,似是儿戏,但谁也看得出,这一抓之中,暗藏了使人无法捉摸的变化,只有让他抓来,根本无法应付。

    卖命老人与江湖郎中紧张得直发抖。

    老学究的手抓到中途,突然加快

    田宏武是蓄足了势的,他知道除了以攻应攻,背城一战之外,别无他途,就在对方手爪加快的同一瞬间,他施出了追魂三式中的最后一式飞瀑流舟。

    惊呼,很轻,老学充闪电般退后了八尺,死人面上居然有了表情,是惊愕。

    田宏武松了一口气,心里暗叫侥幸,但也相当震惊,在飞瀑流舟这一式之下,能丝毫无损而避过的,对方还是第一人。

    当然,只是一招,如果无限制的搏击的话,田宏武毫无把握,对方的武功,诀不止这一抓,定有其他的奇招绝式。

    老学究怔了好一阵,才道:实在想不到,破天荒的事!

    说完,疾闪而去。

    卖命老人怪叫道:想不到,真正想不到,老汉以为三条命报销定了!

    江湖郎中感叹地道:江湖代有奇才出,一代英雄属少年!

    田宏武迫不及待地道:这老秀才装束的是何许人物?

    卖命老人摇晃着头道:他极少露面江湖,想不到今天会来凑热闹,好险啦!

    田宏武道,小可问他是谁?

    江湖郎中道;魔中之魔,令人丧胆的人物,他叫血秀才,杀人如折草。

    田宏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道:血秀才,单听这外号就够了。

    江湖郎中目光一扫现场,道:这里是大路边,来往的客旅行人不少,我们先把尸体处理了吧,庙里有口古井,埋尸最便当。

    于是,三人合力,把四具尸体搬到庙里,投入井中,再推倒一座假山石掩盖。

    田宏武望了一眼冷寂的神殿,道:这庙没香火么?

    江湖郎中道:这小庙供的是穷神,平时少香缺火,到会期才能吃上一顿。

    卖命老人突地道:我说三只手的,命还买不买?

    三只手,这不分明指的是偷儿么?田宏武不由深深打量了江湖郎中一眼,怪不得闪电手说他是冒充郎中。

    江湖郎中皱眉道:说话别这么难听,你不能称声君子么?刚才差一点你的老命也不保了,还卖什么命,省了吧!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但没有死,对么?你不想买,我也不卖了,反正你是绝对不肯出价钱的,同时,你这一搞,我卖命的纵有九条命也得赔本,算了吧!

    江湖郎中道:什么意思?

    卖命老人道:如果血秀才一旦发现受骗,他不把你生吃了才怪。

    江湖郎中面色一变,道:什么受骗?

    卖命老人披了披嘴,道:你那东西分明是假的,真的你藏起采了,对不对?老汉在你任汪老二抢夺时,才发现这事实,凭你的贼手贼脚,汪家五鬼无论如何不会得手的,你是想把那些贪婪者的目标,移到汪家五鬼的头上,但你错了,纸包不住火,总是会烧穿的,现在你直接开罪了血秀才,看你怎么了?

    姜是老的辣,田宏武大大佩服,这一点他是再也没想不到的。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竟引起了血秀才这类巨擘的觊觎。

    江湖郎中有些沮丧地道:事已至此,只有走着瞧了。

    卖命老人淡淡地道:你还是找个洞隐藏起来是正经,不须多久,麻烦就来了,你怎么应付?

    江湖郎中双睛陡地一亮,道:我说呢,江湖中从没有你卖命老人这一人物,原来你是

    卖命老人扬手道:少说几句,事情算暂时告一段落,你还是请便为上。

    江湖郎中目注田宏武道:这位小友是

    卖命老人立即代答道:老汉的主顾,他没名号,问了也是白问。

    江湖郎中尴尬地笑了笑,道:算你狠,我真的该走了!

    他拿起串铃药包,出庙扬长而去。

    田宏武口唇一动

    卖命老人道:不必开口了,老汉知道你想问什么,假郎中叫天不偷,是贼祖宗,除了天之外,什么都偷,而且从不失手,不过,他是半个好人

    田宏武目芒一闪,道:什么叫做半个好人?

    卖命老人道:做设本钱生意的,当然是坏人,但他专偷不义之财,拿来周济穷人,这是好事,所以叫做半好人。

    田宏武道:有意思!

    卖命老人道:你很想知道那破布包着的是什么东西,对么?告诉你,你不知道最好,知道了有害无益,那是天不偷冒充走方郎中,替大名府江员外的宝贝儿子治病,潜入江家宝库,施展空空妙手,无意中发现了这件武林喧腾了近百年的异宝,他得手之后,怎会泄出江湖,便不得而知了。

    田宏武掩不住好奇之念,期期地道:前辈真的不肯告诉我?

    卖命老人摇头道:不知道最好,免得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你等着瞧,大热大闹还在后头。

    田宏武吁了口气,只好作罢。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刚才这票生意没做成,钱却用完了,你继续买命么?

    田宏武知道这类玩世不恭的异人,行径多不可测,卖命只是句笑话而已,当下又摸出一锭金子,两粒金珠,道:就买下去吧!

    卖命老人接过手去,道:放心,你绝对不会吃亏的!

    田宏武笑了笑他想起在伊川附近,此老曾化装成自己的形貌,替代自己在木客

    魔母手下死了一次,怪人异行,实在是不可思议,此老难道真的是为了几两银子而卖命么?当然不是,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哎哟!一声,把田宏武吓了一大跳,只见卖命老人双手捂着肚子,愁眉苦脸地,田宏武急问道:前辈怎么了?

    卖命老人道:饿了,得去祭祭五脏庙。

    田宏武为之忍俊不禁。

    卖命老人又道:有了钱,肚子饿得快,片刻都难挨,老汉先走一步了!说着,横拖竹棍,飞快地走了。

    田宏武知道他是怕自己提出问题,而故意逃避了,只好付之以一声苦笑。

    大概再没有比一个问题闷在心里更难受的事了,但人家逃避问题,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算也得算,仔细一想,复仇者,村姑打扮的少女,童梓楠,还有影子人,加上现在的卖命老人,都一样的神秘,而偏偏都与自己发生了关系,到底这中间有什么文章呢。

    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人物?

    太阳已升起老高,他想,该走了!

    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马蹄声,接着是人语之声,看来是有人在庙门口下马,田宏武心中一动,转身进入东厢房,把房门掩上,然后到窗前从棂孔朝外探望。

    五条人影,进入庙中,当先的是个枯瘦老人,蛇眼,山羊须。

    另外四名武士随在身后。

    田宏武一眼便看出这老人正是火堡总监察丙丁神蔡铨,火器能手,绝技是五雷神火掌。

    蔡铨打量了一下庙院的形势,扯开破锣般的嗓子道:你们四个分别在两厢埋伏,必要时使用火器,不许现身,对方很可能是复仇者的手下,本座到前边守着树梢,以防意外。

    是!四武士齐齐躬了躬身。

    蔡铨转身出庙。

    四武士两名走向西厢。

    另两名朝田宏武藏身的东厢走来。

    田宏武内心激荡起来,他们要对付的是谁?为什么说可能是复仇者的手下?如果是童梓楠等其中之一,今天非要揭开复仇者之谜不可。

    心念之中,两名武士已到了门边,却没有立刻进房。

    田宏武悄然移身门后。

    武士之一道:说真的,对方如果真的是复仇者手下,恐怕不容易对付,弄不好又得死人,单单对付一个追魂剑费了多大的力,若不是木客魔母联手对付,追魂剑还不是为所欲为,视咱们四大堡如无物。

    另一个道:可不是,四大堡主,一死一残,另赔上那多高手,连复仇者的影子都摸不到一下,我实在有些胆寒。

    不要紧,复仇者对我们这些小角色还不屑下手。

    到底复仇者对咱们四大堡过不去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怨

    半月前,云堡宋统领大白天陈尸在官道上,说什么被列为二十七号,下一个不知又轮到谁?

    对了,听说有人出面调停这档子事

    进去吧,这桩事少开口为妙。

    两武士推门而入,砰砰!两声,栽了下去。

    对过厢房里的听到了声音,一个大声道:毛七,怎么回事?

    田宏武故意吹了个口哨,重重地拍了两下门。

    西厢房的两武士,仗剑奔了过来。

    毛七,捣什么鬼?

    唔!

    一名武士冲入房中,田宏武飞指疾点,闷哼声中,仆地栽倒。

    另一名在门外的发觉情况不对,抹转头就待退走,田宏武电闪扑出,一指点倒,然后拖入房中掩上房门。

    蔡控匆匆奔入庙来,左右一顾盼,道:快来了,注意别弄出声音!

    说完,略作犹豫,转身走向东厢。推开房门,见四名手下去躺在地上,不由惊叫出声。

    仅仅只够他转念的时间,剑尖已抵上了后心。

    蔡控亡魂大冒,栗声喝问道:什么人?

    没有反应,穴道一麻,人便栽了下去,五个人倒做一堆,堂堂火堡总监察,被点翻了还没看到人,这种窝囊遭遇,可能是他平生第一次。

    空气顿呈一片死寂。

    又一条人影奔人,田宏武定睛望去,不由心头大震,来的竟然是三师兄夏侯天,只见他低沉地发话道:蔡总监,对方一进店便下手,不能稍有迟疑。

    说着,奔入正殿藏身。

    田宏武的眉头皱紧了,本来判断他已伴随小师妹回南方,所以才要师兄上官一雄赶回去,阻止他与小师妹的婚事,并请师父治以大逆之罪,想不到他仍在北方,那小师妹呢?

    小师妹根本不知道他是杀师兄的凶手,也是出卖同门手足的人,如果中了他的圈套而委身,后果便不堪收拾了。

    想到这里,只觉一颗心似乎要蹦出腔子来,手脚都发了麻。

    他们是准备对付谁?

    他想冲出去,抓住这不仁不义的师兄,问问小师妹的下落。

    他想杀他,他的所作所为,百死不足以偿其辜。

    人影出现在视线中,他的头有些发眩,来的,竟然是师兄上官一雄。为什么师兄也没回南方?

    他明白了,夏侯天布下了这陷阱,是要对付上官一雄,狼心狗肺,该杀,他紧紧捏住拳头,牙齿咬得发出了格格之声。

    夏侯天的算盘打得不错,把师兄诱来此地,然后由蔡铨等以火器毁了他,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做梦也想不到预伏的杀手,已被田宏武制住了。

    上官一雄兀立在院地中央,铁青着脸,他在等夏侯天,却不知夏侯天已经隐身在正殿里,等待替他收尸。

    田宏武几次想现身出去,但又按捺住了,他想静观事态的发展。

    过了盖茶工夫,不见动静,夏侯天忍耐不住了,他想不透丙丁神蔡铨他们何以迟迟不下手。

    于是,他现身走出殿门,停身在殿廊阶沿上,大声道:师兄,你来了!

    他这一出声,是暗示埋伏的人下手。

    上官一雄本来面对庙门方向,闻声立即转过身来,厉吼道:畜牲,别叫我师兄

    说着挪动脚步

    夏侯天阴声道:站住,有火器在对着你,再走三步,便将粉身碎骨。

    上官一雄站住了,左右一望,目瞪欲裂地道:夏侯天,师门不幸,误收了你这败类,今天我要代父清理门户

    一个飞纵,弹到了阶沿下的院边。

    夏侯天下意识地一退身,惊疑地向两厢房扫了一眼,高声道:蔡总监,你们还等什么?

    没有反应,他意识到事情可能发生了变化。

    上官一雄一个斜掠,上了殿廊,与夏侯天隔丈许正面相对,厉声道:夏侯天,你实在够毒辣,五师弟呢?

    夏侯天再次扫了两厢一眼,阴阴地道:他因为与复仇者同谋而被杀,与我无关。

    上官一雄霍地拔出剑来,切齿道:我要把你碎尸!

    夏侯天寒声道:你能活着,该庆幸命大,为什么不乖乖回南方?为什么迫我杀你?

    上官一雄厉笑道:你用暗器么?恐怕你办不到了,我再问你,文凤呢?

    夏侯天目珠一转,道:她么,很好,不用担心!

    上官一雄抖了抖手中剑,道:你把她怎样了?

    夏侯天阴阴一笑道:师兄,师父母早已答应我与她的好事,所以嘿嘿,我们不能白刃相见,是么?

    上官一雄面孔起了扭曲,两颗眼珠几乎要脱出眶外,口唇连连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侯天又道:你杀不了我,就算能,你也不敢下手,因为我死了,文凤将成寡妇,同时她已经怀了身孕,生下来就是你的外甥

    上官一雄暴喝一声:住口!

    他脸上的激愤,变成了痛苦,脸孔已变了形,又道:我不把你这禽兽挫骨灰扬就不算是人

    一条人影,从东厢房门飞射而出。

    两人同时转身向院子。

    砰!然一声,飞出的人影,重重地摔在地上,赫然是火堡总监察丙丁神蔡铨。

    紧接着,数声巨响,烟硝起处,土石纷飞,蔡铨被炸成了碎片。

    夏侯天登时魂散魄飞,弹身飞遁。

    砰!夹以一声闷哼,夏侯天倒翻而回,落在院地中。

    夏侯天身后,出现了一个俊秀的青衣书生,他,正是田宏武。

    上官一雄激动地道:朋友是谁?

    田宏武心念电转:自己要办的事太多,对头也不少,既然在四大堡的心目中,追魂剑已死于木客魔母手下,这对自己的行动十分有利,目前还是以不暴露身份为上。当下故意把声音改变,冷冷地道:过路客!

    夏侯天身形一移,换了位置,三人呈鼎足之势。

    丙丁神蔡铨被他自己身上带的火器,炸得支离破碎,死状惨不忍睹,这并非田宏武的本意,他只是把他抛出来,却不料触发了他身藏的火器,本来,这些火器是准备来对付上官一雄的。

    上官一雄仔细打量了田宏武一眼,道:朋友因何要援手区区?

    田宏武微微一窒,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为什么。

    上官一雄抱拳道:区区十分感激,就此致谢了!

    夏侯天面如死灰,但眼里仍然存有奸诈之色,咬了咬牙道:朋友,你干的很好,四大堡不会放过你的,告诉你,天下虽大,恐怕没有朋友你藏身之地

    田宏武不屑地道:你不过是四大堡名下一只走狗而已,竟然死脸厚皮,大言不惭!

    上官一雄激动地道:朋友谅来已经驾临了一段时问,事不相瞒,他是敝门大逆,区区要正以门规,请朋友稍稍退开些。

    田宏武依言退开数尺。

    夏侯天并不惧上官一雄,倒是慑于这来历不明的青衣书生,冷厉地道:朋友知道在下的身份么?

    田宏武披着嘴道:说过你是四大堡的走狗,还问什么!

    夏侯天伸手腰际,道:朋友是存心与四大堡为敌?

    田宏武嘿嘿地一笑道:把手放下,如果你敢用暗器,本人先卸你一臂。

    夏侯天动作可真快,一抽手,无翼钢针业已射出,田宏武在全神注意之下,当然不会让他得手,身形极快地一挪,劈出了一掌。

    上官一雄也同时一剑挥了出去,剑掌夹击之下,夏侯天只有避重就轻,闪向田宏武这边。

    砰!然一声,夏侯天被震退了七八步,口血汩汩而冒。

    田宏武仍站在原位,没有跟着出手,当然,上官一雄在场,他不能要他的命。

    上官一雄弹步上前,剑尖指向夏侯天的心窝,栗喝道:跪下!

    夏侯天吐着血沫道:你如果杀了我,你胞妹便成寡妇,她肚子里的将成孤儿!

    这两句话够卑鄙也够恶毒,上官一雄全身直抖,气得几乎发狂。

    田宏武也不例外,邑然他没接受上官文凤的爱,但她对他的情义,他是忘不了的,他想象中最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如果不是面具遮着,他脸上的神色不会比上官一雄好看。

    夏侯天带喘的道:杀呀!下手呀!杀了我,你去处理文凤的善后!

    蓦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接上话道: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善后?

    一个美艳的黄色宫妆少女,不知于何时进的庙,怯生生地站在两丈之处,她,正是与上官文凤串演假凤虚凰的辣手仙姑司徒美。

    田宏武不由喜极,听口声,情况可能不像是夏侯天所说的那样。

    上官一雄大感错愕,收了剑道:姑娘在说什么?

    夏侯天顿时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面上没有半丝人色,他想逃,但他知道逃不脱,他做梦也估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

    一条白色人影,从庙门口飞掠而入,扑向上官一雄,上官一雄闪身急避,白影停住了,吐出了激颤的声音:哥哥,你你这是梦么?

    上官一雄看清楚了来的是谁时,一下子呆住了,泪水却夺眶而出。

    上官文凤也是热泪纷滚,带着哭声道:哥哥,怎么回事?

    上官一雄年纪较长,比较能控制情感,拭了拭遮住视线的泪水,道:说来话长,慢慢再谈,他就是洞庭君山暗算我的凶手!

    他?上官文凤伸手拉剑,一脸的怨毒与杀机。

    田宏试竭力镇定自己,不使身形发抖。

    上官一雄手中剑一抬,道:文凤,由我来处置,现在先问你句话

    上官文凤颤声道:什么?

    上官一雄用剑指着夏侯天道:这畜牲说他已经与你

    以下的话,他说不出口。

    上官文凤窒了片刻,才会过意来,咬牙切齿道:我几乎毁在他的手里,幸得司徒姐姐适时来救,保全了清白

    说着哦了一声道:我来介绍,这是我大哥上官一雄,这是我结拜姐姐司徒美。

    上官一雄赶紧叫了声:司徒姑娘!

    司徒美嫣然一笑,道:办你们的事吧!

    上官文凤突地目注田宏武道:这位是

    上官一雄道:是位过路的朋友,幸得他援手,不然我早已遭毒手了!说着,手指近旁的被碎肢体道:可能便是这样!

    司徒美淡淡地道:我们是听到了他们的阴谋密议,才赶来了。

    夏侯天突地弹身虎扑上官文凤,这一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这是他企图侥幸,死中求活的一着。

    惊叫声中,暴起一声惨哼,夏侯天倒了下去,出手的是辣手仙姑司徒美。

    上官一雄飞快地弹步上前,用剑尖抵住夏侯天的心窝,厉吼道:夏侯天,你死一百次也赎不了你的罪!

    凡属爱使心机,狡诈阴险的人,十有八九是没有骨头的,夏侯天在死亡阴影笼罩下,仍希冀求生,像一个溺水的人,任何能抓到手的东西,假使是一块小木片,他也会抓住的,收腿弯膝,变成了下跪之势,用力一挤眼,竟然真的挤出了泪水,哀声道:师兄,我错了,我该死,请带我回转师门,由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处断,我可以死得瞑目些

    上官一雄持剑的手在发抖,毕竟自幼同门习艺,生活起居在一起,他再邪恶,他还是下不了狠手。

    司徒美冷冷地道:你别妄想四大堡的人会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后悔,别空费心思了,我早就该杀你一百次,我会通知四大堡,不许任何人插手。

    夏侯天扭头狠狠地盯着田宏武道:朋友,我们无怨无仇?

    田宏武道:没有人性的武士,便是武林中的公仇。

    上官文凤厉哼了一声,一连点出三指。

    夏侯天惨号一声,瘫痪在地。

    上官一雄收起了剑,长叹了一声,道:文凤,我们购辆车,即日回南?

    上官文凤粉腮一惨,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凄绝地道:哥哥,五师哥被他害得惨死异乡,连尸首在哪里都不知道

    她竟然掩面哭出声来。

    田宏武鼻头发了酸,眼圈也红了,他真想展示真面目,但,他还是竭力按捺住了,小师妹该回家,再不能在外流荡了,如果她知道自己仍活着,决不肯回南的。

    哥哥!她凄唤了一声,双肩抽搐得更厉害了。

    田宏武无法再待下去了,他知道时间一长,感情终会崩溃,于是,他转身,缓缓挪动脚步

    上官一雄赶紧上前道:朋友能留个名号么?

    田宏武摇了摇头,他不敢开口说话,他知道这一开口就会露出破绽,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声调使它自然。

    他脚步没停,默默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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