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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情海老怪邪事多

    继光和苗岭双姣中的小苗女燕玉芳正在说话,蓦见一人掠闪而至,闪目一看,竟是红衣喇嘛多伦巴,但多伦巴并不知他已扮成小叫化,故对他连正眼都不看一下,一阵怪笑之后,倏然趁势飘到燕玉芳面前,嘻嘻淫笑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二条路,一条是顺从佛爷,这样不仅今晚之事,佛爷绝口不提,而且好处多得很,另一条路呢?不说你也会知道。”

    这喇嘛对苗岭双姣久已存心不良,只因她两姊妹的师门极是难惹,而且和金蜈宫主人关系密切,故不敢过份造次,这时抓住了她通敌的罪名,立时原形毕露,一边说着话,人已丑态百出的张开大嘴,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燕玉芳刚才因自己的私行,骤然被金蜈宫来人发现,直惊得她花容失色,及至神魂甫定,又见多伦巴满面淫邪的逼了过来,不禁心里怒极,立时把心一横,倏然一声娇喝道:

    “你再逼近一步,姑娘要你的命!”

    多伦巴此刻淫心大动,不管三七十一,仍然睁着一双血丝布满的凶睛,箕张着双手,缓缓凑了上去,喉间更不断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怪笑。

    但听劈拍一声脆响,多伦巴长满红疙瘩的丑脸上,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直打得他双目金花乱迸,脸颊立时隆起五条青紫指痕。

    照理他一身武功,燕玉芳怎能打得着他,只因他此刻色迷心窍,一心只想好事,认为燕玉芳已是到口美食,故丝毫未加防备,更未运功抵抗,这记耳光打上之后,顿化欲念为怒火,暴喝一声道:“贱婢真个不识抬举,佛爷好意度化你,想不到你竟敢大胆冒犯佛爷,那就莫怪佛爷要辣手摧花了。”

    毛茸茸的大手一伸,倏向她酥胸抓去,燕玉芳此刻早已横了心,娇躯一闪之下,铮的一声,已撤出一把蓝汪汪的苗刀,一指多伦巴道:“这些天来姑娘受你的肮脏气也受够了,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秃驴你尽管出吧,姑娘接着你的。”

    多伦巴桀桀怪笑道:“不要太任性啦,金蜈宫对待叛逆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即令佛爷网开一面,你又怎能逃出金蜈宫主人的掌握?”

    这点燕玉芳何尝不知,但她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当下冷笑一声道:“你不用猫哭耗子假装慈悲,姑娘就是死也不接受你的好意,多说无益,看招!”

    蓝光一闪,苗刀化作一道冷艳艳的精芒,劈面卷到,蓦然

    又斜吹来一阵柔风将苗刀震斜,跟着人影幌动,武继光已屹然站在他二人中间,对燕玉芳一摆手道:“姑娘暂且歇着,等我来对付他。”

    霍地一旋身,面对多伦巴冷冷的道:“尊驾的意思是一定要答应你的无理要求?”

    多伦巴三棱眼一睁,暴喝一声,说道:“这件事你管不着,佛爷执行的是金蜈宫的门规,你若再不知进退,哼!只怕连你也有些不方便。”

    继光哈哈一笑道:“可是我小要饭的却天生-副贱骨头,硬是不知进退,你说该怎么办?”

    多伦巴狞声一笑,手掌已缓缓提起,继光明明看见欲故作不知,仍然若有似无其事,负手而立,燕玉芳怕他托大吃亏,急喊道:“武兄注意秃驴的突击。”

    话犹未了,多伦巴倏的一声虎吼,两掌猝然推出,他因恼他这小叫化从中捣乱,并拟籍震毙小叫化的威风,对燕玉芳收至杀鸡骇猴的效果,这一招出尽全力。

    但见一股劲疾无比的潜力,怒潮一般的卷到,力道未及,继光的鹑衣已被括得飘飘飞舞,就在掌风半及未及之时,陡觉眼睛一花,人已倏忽不见,哗啦啦一阵暴响,地下沙石竟被击得满天飞射。

    多伦巴满拟这一掌将对方击毙,不料竟然空费力气,一惊之下身形倏转,呼的撤后九尺,回头一看,小叫化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身后,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笑意只是望着他,顿时心里又急又怒,厉啸一声,纵身再进,呼呼一连七八掌,没头没脑的攻去,刹时把继光卷入一片掌影之内。

    燕玉芳深知此僧功力精纯,凶悍无比,怕继光一时不察让他逃走了,那么事情就麻烦了,赶紧往前一趋身,赶到斗场边缘娇喊道:“武兄特别小心,此贼万万容他不得。”

    继光知她言外之意,是希望把这红衣喇嘛杀之灭口,立时长笑一声道:“姑娘但请放心,这凶僧绝对跑不了。”

    就这说话之间,他已暗暗把两极混元先天真气凝聚,但听一阵狂嗥声起,多伦巴的一个巨大身躯,就如抛珠一般腾起,叭哒一声落回地面,双腿连伸了两伸便不动了。

    这种不可思议的神功,直把燕玉芳惊得呆若木鸡般怔在那儿,半晌方用玉手连拍着胸脯道:“厉害,真厉害,这是一种什么可怕的功夫呀?”

    继光淡淡一笑道:“承蒙夸奖,这并非在下武功高,而是那喇嘛太过无用啦!”

    弯腰提起多伦巴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往山洞一丢,对燕玉芳一招手道:“我们这就走吧,迟了恐怕来不及呢。”

    燕玉芳也感觉到自己出来得太久了,不禁发急道:“糟啦!一出来就这么久,万一被他们发觉,我姐姐首先就得受牵累。”

    边说着话,人已脱箭般向前射去,她生长苗疆,翻山越岭是她唯一专长,眨眨眼已越过几重山岗,回头一看,继光仍然不徐不疾的紧随在她身后,而她自己却已累得额上沁沁汗出,呼吸也感到急促起来,自知功夫和人家相差太远,不禁缅颜一笑,却又极不好意思的笑道:“跑这一点路便不行了,真是贻笑大方。”

    继光正色道:“姑娘何必太谦,以姑娘现在轻功,在江湖上已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后力不继,那是修为时日太短的关系,这是不可强求的。”说完又关心的道:“如果路程太远的话,在下愿效微劳,携带姑娘一程如何?”

    燕玉芳自从上次赵氏废园和继光邂逅,便对这位最近声誉雀起江湖的俊美少年深具好感,同时更有着一颗好奇之心,她也想有机会测验一下对方武学,这时见继光声言要携带她赶路,心里不禁暗忖道:“连我师父都不敢夸这海口,能携带一个人飞行,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携带法?”

    主意打定立时带笑道:“截至现在止,路才走三分之一,我这么大的人怎好意思要人携带着走?”

    继光急于赶到金蜈宫来人落脚之处,见她没表反对,遂微微一笑道:“走吧!又没有第三者看见有什么关系嘛!”

    伸手握着她的玉手,倏喝一声道:“走!”呼的一声凌空拔起,直向五丈开外的一条山径落去。

    燕玉芳只觉身子一轻,竟被一股无形潜力推动着直向前面飞射,耳际但听风声呼呼,两旁景物就象是旋电般往后倒射,刹那已弛出了百余丈远,比刚才自己全力奔弛,几乎快了一倍,心里不由又惊又喜,深庆自己找到这样一位武功卓绝的人,不难即时脱离虎口,恢复自由,于是不自主的侧脸向继光看去。

    恰巧继光也侧转脸来看她,四目相对之下,只见对方神态依然是那般轻松,看样子似还未出尽全力,不由愈益佩服。

    经由燕玉芳的指点,不多时便已到达了金蜈宫来人临时落脚之处,竟是一座建筑宏伟的庙宇,这庙紧傍在一片凹进的陡壁之下,故不到近处甚难发现。二人到达离庙约有二箭之地,燕玉芳便把继光拉住悄声道:“此处戒备森严,一不留意便将被他们发现,那样救人就难了,请你紧跟着我走。”

    继光默然没有作声,他今天是替她办事来的,自然一切由她主张,由于刚才多伦巴喇嘛那件事他已对苗岭双姣深信不疑,是以一切都听她安排。

    星月微光下,但见二条淡淡灰影,飘闪于疏林乱石间,刹那已越过庙后的那段短墙,籍着后院花丛竹影的掩蔽,渐渐向一幢矮小的瓦房接近,这二条灰影不用说就是继光和玉芳了。

    他俩隐身一丛芙蓉花后向矮屋张望,只见矮屋廊下,此刻正有二个苗装武士在低声谈笑,玉芳轻轻碰了一下继光,伸出二个指头指下指那二个武士,然后做个手势,把手掌往下一切,意思是叫他先把这二人杀了。

    继光立即会意,轻轻把头一点,呼的一声身形平射而出,猛向那二个武士扑去,这一动作快逾闪电,等待那二个武士发觉正待出声喊叫时,早被他把穴道制住,出手快捷利落,燕玉芳虽然和他同时起步,但当她到达走廊时,问题已经解决了,芳心不禁暗暗佩服,眼前这少年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二人悄悄把二个武士移入暗处,便即推门而入,这排矮屋原是庙内道士们堆藏粮食杂物的地方,如今金蜈宫把它暂作了囚人之所,继光目光锐利,一进屋内便发现暗影中蜷卧了二个人,一拉燕玉芳,走进跟前一看,果是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朱迪,不单手足被人用铁练锁住,而且被人点了哑穴。

    继光立时暗中运用神功将铁练一一捏断,又替他们把穴道解开,黔中一怪等因穴道被制过久,身上束缚虽去,半响仍不能动弹,燕玉芳轻喊道:“钟老前辈,你们可能行动?我是燕玉芳,特偕同一剑消魔灾武继光前来救你。”

    毕竟他俩都是修为有素的武林健者,略为舒展一下筋骨,此刻已能动弹了,黔中一怪轻哼一声道:“多谢姑娘握手,老朽自信还能挺得住。”

    笑面追魂朱迪也立起身来,说道:“好狠毒的东西,竟然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等,朱某但有三寸气在,誓必找他们算算这笔帐。”

    燕玉芳忙劝道:“目前我们还是先行脱离险境再说,算帐之事以后再慢慢商量。”

    继光也于这时开言道:“趁他们尚未发觉之时我们撤走吧,说完人已当先向屋外飞去。”

    这座古庙虽不是金蜈宫的根本重地,但他们既把大部分力量移来了黄山,对警戒仍然毫未疏忽,继光等把二个武士制住后,不久便被巡逻的另二个武士发现,立即飞报大殿的高手们,而继光他们竟茫然不知,仍在矮屋内停留了许久方才出来。

    当他们冲出矮屋之时,矮屋四周早已布下了许多高手,身形刚刚往外一冲,蓦然,丝丝之声大作,一片闪闪金芒已当头罩下。

    继光识得这是金蜈宫特有的暗器,百脚金蜈燕尾针,倏声大喝道:“诸位注意,这是百脚金蜈燕尾针。”

    手掌一翻,呼的一掌劈出,狂飙卷处,震得那些细若牛毛的燕尾针满天激射,其实,燕玉芳和黔中一怪等,对金蜈宫的情形,比他了解得还要清楚,不待他招呼,早已用掌风苗刀将金针挡开,就势冲出了矮屋。

    此刻四下已是一片暴吼,继光镇定地四下一瞥,沉声道:“诸位只管外冲,谅这些三四流的爪牙们难于把我们挡住。”

    笑面追魂此刻已是笑容全敛,翻手撤出那支赖以成名的追魂玉判,大喝一声,直向墙外冲去,黔中一怪须发戟张,紧随身后,燕玉芳却倏然惊呼道:“糟啦!我忘了通知姐姐啦!”

    蓦然暗影中一阵格格娇笑道:“你放心,姐姐吃不了他们的亏。”

    呼的一条纤影,从花丛中直射出来,燕玉芳大喜,娇喝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燕玉娇抖着手中红绫急道:“此刻无暇多说,我们快趁他们未回时冲出去。”

    蓦然

    暗影中一个苍劲的声音,沉声喝道:“哼!世间那有这等便宜的事?”

    呼的一条人影,如飞掠到,指着苗岭双姣喝道:“大胆贱婢,胆敢勾引外人叛逆本宫,难道你就不怕那五阴搜魂,百蚁咀骨滋味?”

    继光识得此老乃是金蜈宫四大护法之一的三苗之神,深怕她两姐妹吃亏,倏然往前一趋身,轻喝道:“姑娘尽管撤,这里由我来应付。”

    三苗之神对继光已无法认识,不禁双目一翻,绿光闪闪,桀桀一阵怪笑道:“小臭要饭的,你是在做梦啦,凡属擅闯金蜈宫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去的例子。”

    继光大笑道:“别说小小一间破庙,就是漠北的金蜈宫,小爷还不照样的进出自如。”

    三苗之神心里倏然一惊,暗道:“这小叫化究竟是何来路,看他们对付潇洒自如的神态,必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否则不敢这般大胆的闯到这里来。”

    就他这微一迟疑之际,苗岭双姣已同时纵身向墙外扑去,三苗之神倏然一声大喝道:

    “贱婢你还想走吗?”

    呼的一掌遥遥劈出,立有一股劲疾的掌风,狂飙般向她二姐妹腾起的娇躯卷去。

    继光冷笑道:“凭你未必便把她们留下?”

    举掌轻轻一挥,一阵冷飘飘的寒风骤起,由斜里一截,那么劲疾的掌风。一入寒风之内,立时无影无踪。

    三苗之神见状不由骇然大惊,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叫化,居然具有这种通玄的功力,心知今晚之事可能要糟,但全庙只剩他一人武功最高,不能不硬着头皮挺,于是暗中疾把功力提聚,桀桀一阵怪笑道:“看你不出,还有几下鬼画符,老夫倒看走眼啦。”

    这时刻庙墙之外已经发生了激热的拼斗,一阵阵惨呼暴喝,划破了荒山的沉寂,继光不知这破庙之内,就只剩下三苗之神一人坐镇,心挂黔中一怪等安危,不愿和他空耗,长笑一声道:“掌底游魂何堪言勇,小爷没空和你瞎缠,我要失陪啦!”

    声随人起,呼的向墙外疾掠而去,身落墙外闪目一看,追魂玉判,黔中一怪等,正和一群黑衣江湖人在舍命拼斗,这群人虽是金蜈宫的三四流脚色,但人多势众,黔中一怪等穴道被制过久,尚未能调息复元,故都已岌岌可危。

    继光此来专为救人,并未存心伤人,正待上前协助他们突围时,蓦然

    一条人影飘飘悠悠,从林中飞来,看似十分缓慢,实则快逾奔电,幌眼间已射入场中,但听一声狂嗥,笑面追魂的一个身子,就和抛珠一般腾起足有二丈多高,叭哒一声摔落地下,立时鲜血由七孔狂喷而出,竟在一招之下被来人击毙。

    跟着又是一声闷哼,黔中一怪也踉踉跄跄倒退了八尺,显然也已受了重伤,继光一步来迟,竟使他二人一死一伤,心里不禁又急又怒,大喝一声,直向来人冲去,但来人早于此刻转向苗岭双姣飘去。

    同时更有几个黑衣江湖人,猛向危殆受伤的黔中一怪扑去,权衡轻重之下,他不能不先救受伤的黔中-怪,于是脚尖就地一旋,人已如疾风一阵卷到了黔中一怪身旁,掌心猛地往外一吐劲,一股狂涛般的内家掌力,隐挟排山倒海之势,向扑来的黑衣人迎去,一阵阵惨呼声起,那群黑衣人就和弹丸般倒翻了回去。

    继光一招得手,就势一把特黔中一怪扶住道:“尊驾伤势如何?”

    黔中一怪咯咯连喷了二口鲜血,猛地一挺腰,惨然一叹道:“老朽还能挺得住,请小侠快去帮助苗岭双姣吧!”

    继光也知苗岭双姣绝非来人敌手,但势又不能丢下负伤的黔中一怪,微一迟疑之间,来人已到了苗岭双姣身前,一声震喝道:“贱婢胆敢勾引外人背叛本宫,已犯万死不赦之罪,此刻还不自行了断,难道还要我动手吗?”

    苗岭双姣那么倔强任性的人,见下来人后,竟也变得花容失色,浑身乱颤,低头不敢说一句话。

    就在这一答一问之间,继光已看清来人乃是一个青纱蒙面的书生,心里不由一动,暗道:“难道他就是金蜈宫主人?”

    那蒙面书生见苗岭双姣低头不敢答言,又一阵阴森森的冷笑道:“看在你师份上,本宫恩施法外,留你一个全尸。”

    举袖轻往外一挥,眼看苗岭双姣,就要伤在那书生的掌下。

    蓦然……

    林中一阵夜枭似的一阵嘿嘿冷笑道:“难得你记得老身,但我的门下虽然不肖,却轮不到旁人管教。”

    飒然一阵风响,倏然冲出一个玄衣皤发的老妇人来,猛的举掌向蒙面书生指出潜力一迎,同时一声暴喝道:“你二个没出息的东西还不与我滚回去,难道在这儿等死吗?”

    二股绝大的掌风潜力半途接实,场中倏发一声裂帛似的暴响,老妇白发飘飞,随风而起,倏然一闪,人已没入林中,现身救人到安然撤离,仅不过一瞬间,端的来去如电,迅捷异常。

    蒙面书生并未追袭,阴森森的一阵冷笑道:“多年不见,武功果然长进啦,此刻无暇和你算帐,咱们以后再走着瞧。”

    话落身形一飘,幌眼已到了继光面前,冷冷地道:“小要饭的,你是丐帮的哪个门下,居然敢闯我金蜈宫来捣乱,这份胆量倒真是不小的呢。”

    继光因关心苗岭双姣,井未即时离去,等到黑衣老妇现身,又为她那神奇武功所吸引,竟忘了当前然危机,这时蒙面书生到了自己面前,才深悔刚才太过大意,如果是自己一人,当然不怕,如今还有个重伤危殆的黔中一怪,遭逢这种强敌便难于照顾到他了,但事已如此,还有什么话好说,当下长笑一声道:“小要饭的是什么人,此刻无须对你说,我只问你是不是金蜈宫的主人?”

    蒙面书生并未即时作答,只把一双隔着青纱还隐露精芒的眸子,对他上下只是打量,恰巧这时三苗之神已到了他身后,立刻回头对他问道:“你知道这个叫化是什么来路?”

    “老夫拙眼尚未认出来。”

    “试过招了?”

    “没有,不过看上去颇有点来头。”

    蒙面书生倏然仰面长笑道:“既入洪炉,不论他是钢铁抑是顽石,顷刻便可揭露原形。”

    话落倏地往前一趋身,出手有如奔电的疾向继光手腕扣去,继光见他这副颐指气使的神情,认定他不是金蜈宫主人,必也是金蜈宫极重要人物,暗中早巳留神戒备,蓦他见出手攻来,倏地一甩腕,左手如封似闭,封住为势,右掌借势一穿,已向他右肩“肩井穴”拍去。

    蒙面书生冷冷哼了一声,攻出的手掌倏化抓为指,五股锐风箭疾的射向继光左臂曲池穴,右肩猛地往下一沉,脚踏子午,人已籍着这一沉之势到了继光左侧。

    继光万料不到他变招竟是如此神幻迅速,心中凛然之下陡的一攒步,人已暴退五尺,不料,脚跟尚未站稳,蒙面书生已如影随形,跟踪袭到,举掌虚虚往前一按,同时冷笑道:

    “再接这招试试!”

    继光一招轻敌竟陷被动,只觉他这一掌,看似虚虚按出,实际全身各处大穴,无不在掌风笼罩范围,而且对方另一只手掌更已凝功待发,任你闪避到那一方均可发出掌风,封闭退路。

    眼看对方那种十拿九稳的神情,不禁剑眉掀动,倏然一翻掌,呼的疾迎而出,同时冷笑道:“十招又何妨。”

    但听劈拍一声闷响,两股掌功已然接实,彼此同感心神一震,掣电一般霍地分开,双方都是心里有数,就这一招硬接之下,已知遇上不世强敌,是以谁也不敢冒昧再出手,继光固是心惊对方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之下,而蒙面书生心里的惊恐,比继光还要厉害。

    根据各方情报,他虽知道江湖有个名叫武继光的少年,是金蜈宫目前唯一的劲敌,却不曾听说丐帮也有这种出色人物,心里震惊之余,脸上杀机倏现,阴恻恻的一阵冷笑道:“想不到你竟是真人不露相,倒令金蜈宫疏于接待啦!”

    继光大笑道:“彼此,彼此,尊驾此刻何尝不是真面目呢?”

    就这时刻,倏然一阵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小娃儿,切莫逞那一时之快,还是快些离开吧,黔中一怪

    内腑已然移位,若不及时治疗,恐怕就要不行了,此人于你有很大的用处呢。”

    语音清晰熟悉,正是屡次向他传音的人,偷眼向黔中一怪投去,果然脸色已然大变,心念-转之下,倏然纵身趋近黔中一怪身旁,弯腰把他往背上一背,呼的向林中射去,蒙面书生见他突然逃走,不由冷笑道:“想走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蓝衫飘闪之下,疾如箭急的凌空扑到,身在空中,猛长袖一抖,一股淡蒙蒙的紫气,薄雾一般当头罩下。

    继光因背上背了一个人,故飞行稍慢,猛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潜力由背后袭到,本然的一个旋身,竟发现紫气漫空,已将及体,心中不觉骇然道:“鸿蒙紫气!”丹田猛一提的劲,两极混元真气已然提聚,双掌一提,正待发出,蓦然

    黄龙道长由林中突出,宏声喝道:“不可造次,待贫道我来!”

    大袖猛然向外一丢,一股无形潜力已迎着紫气卷去,黄龙道长修为虽深,但后天修为怎敌这种玄门先天真气,就在两股掌风行将接突实际,蓦又由林中插出一阵柔风来,但听波的一声轻响,紫雾潜力,顿被化解得无影无踪。

    但就这样,黄龙道长仍觉心神猛然一震,心里不禁暗叫惭愧不已。

    蒙面书生也适于这时脚落实地,他可不知内中原委,认定刚才那-招,是被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所化解,心里微觉吃惊的望着黄龙道长:“尊驾什么人?”

    “贫道黄龙子便是,阁下好精纯的‘鸿蒙紫气’啊!”

    这话又使蒙面书生吃惊不已,他赖以克敌的”鸿蒙紫气”,对方不仅认得而且能够化解,可见对方修为之深了,他生性沉鸷阴毒,虽然拿不准对方深浅,却不肯冒险一试,随即淡淡一笑道:”原来尊驾就是得到‘玄都宝笈’的黄龙道长,真个幸之至,今晚之事冲着你暂时算完,八月十五日黄山论剑之期,咱们再图良晤。”

    说罢微微把手一拱,转身退去。

    黄龙道长知他震惊于刚才那股柔风,立时也顺水推舟道:“既蒙在下看得起贫道,那就足感盛情了。”

    一场暴风雨,总算就此过去,黄龙道长面色十分凝重的偕同继光一齐退入林中。

    继光背着黔中一怪,随同黄龙道长撤离金蜈宫来人歇脚的大庙,来到一处隐蔽的林中停下,黄龙子满面阴沉的一声长笑道:“今晚若不是暗中有人协助,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继光不服气的道:“蒙面书生鸿蒙紫气虽有七八成火候,晚辈自信还能触抗,师伯何必这般泄气。”

    黄龙道长摇了摇头,慨然一叹道:“你那两极混元真气,虽也是玄门至高绝学,但火候比他差,恐怕未必能和他抗拒,唉!金蜈宫的一个普通高手,便具这般绝学,那么主人便不知如何厉害了。”

    经黄龙道长这般一说,连继光的信心也发生了动摇,其实黄龙道长所见到的,是继光初练两极混元真气的火候,自经那次中毒,将体内千年锦蟒内丹攻破后,继光的内力又不知迈进了多少里程,只是他自己不觉得罢了。

    黄龙道长是他素所敬服,他既如此说,逐使他深信不疑,二人相对沉黔了一会,黄龙子忽然问道:“你背上背的是什么人?”

    “黔中一怪钟奇。”

    经黄龙道长这一问,继光猛然想起背上还背一个人,忙把他平放地下,又把苗岭双姣求授的经过,向黄龙道长细说了一遍。

    黄龙道长慨叹一声道,说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莫郡主攻打金花洞方之时,方下奇人异士甚多,几乎包括了各大门派的人物。

    莫郡主为什么会有如此多能人异士。就因为莫郡主为人侠义慷慨。凡是武林人物困难,莫郡主无不相助,视为上宾。是以为莫郡王攻打金花洞时凡是受过莫郡主之恩的侠士,莫不纷纷前往帮助。

    金花洞怎能抵挡住这等奇人异士的进攻,很快就攻打下金花洞,莫郡主天生侠义不想造就过多后杀孽,只是把主犯纷纷斩杀,金花洞的其他作恶不多人和嫔妃就没有过分追杀,其中金花洞主最宠的一个嫔妃在逃,也投入了金蜈宫门下。

    黔中一怪满面阴沉的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

    “莫非钟兄和金蜈宫人有旧?”

    “也可以这样说。”

    “这般说来,金蜈宫主人过去也是武林人罗?但不知他与中原武林各派有什么深仇,而要采这种残酷手段对付。”

    “这也难怪她,国破家亡安得不恨?”

    黄龙道长不禁茫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黔中一怪轻轻一叹道:“如果二位没事的话,老夫倒愿把这段循环因果细说一番。”

    金蜈宫主人的出身,是继光和黄龙子欲知道的事情,如今黔中一怪自愿说出,他们那有不愿听之理,黄龙子忙接口道:“钟兄如果有兴,贫道自当洗耳恭听。”

    黔中一怪虽然性格偏激,为人以不失为性情中人,随即蹲下身去,替他疏通经脉扶平内腑,黄龙真人从怀中掏出一颗石灵丹来,塞入他的口中,石灵丹顺喉而下,黔中一怪道谢了声。黔中一怪内力深湛,虽然伤了内腑,但已没有什么大碍,过一会儿,大概就会醒来。

    二人守着黔中一怪,回想刚才发生的事真是惊心动魄。这时黔中一怪慢慢醒来正想说,武继光示意他不要说话,闭目调息一番。

    黔中一怪调息完毕,拱手说:“多谢武少侠和黄龙真人的救命之恩。”

    黄龙真人问道:“以你黔中一怪的为人和性格怎么会也在逃,一方面她并非主犯,同时又是个略懂武功的苗女,故当时并没在意。哪知这位苗妃乱中逃出后,竟在深山里获得奇遇,学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艺成之后,立即潜返苗疆,召集金花洞主的旧属,立意要为金花洞主复仇。

    又恐在苗疆落脚易引起各方注意,故远走漠北,建立了一座金蜈宫,她觉得莫郡主虽是当时主帅,但那是他的职责,武官那有不出征的?只有这些随征的侠士们,才是她的深仇大敌,本来嘛!这些各门各派的侠士们,既没有吃公家饭,何必要多管闲事,故她把各大门派的人,列为主要复仇对象,莫郡主反被降为次要的敌人,这也可说是莫郡王遇害后,莫郡主并未被害的原因了。

    黔中一怪说完这番话,黄龙子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这般说来,金蜈宫主人便是金花洞主的嫔妃柳如烟了?”

    “不是她还有谁?”

    继光倏然插嘴道:“怪不得他们屡次追索那张黑名单,原来她想按名一网打尽啊!”

    黔中一怪倏又一声长叹道:“若照她的初衷,到也是人之常情,但由于近年来她的实力大增,又见中原武林人中,武功无一个和她比拟的人,于是突生奇想,已隐隐存有独霸江湖之意。”

    继光冷笑道:“她在做梦!”

    黔中一怪点头道:“这固是她的梦想,但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

    黄龙道长神色十分阴沉的道:“钟兄久处金蜈宫,可知金蜈宫主人究竟在进行什么阴谋?”

    黔中一怪摆摆手又叹了一口气,道:“她虽对我不仁,老朽断不能出尔反尔,泄她秘密,这点苦衷尚请原谅,二位对老朽爱护之情,异日老朽必有所报。”

    话落把手一拱纵身没入暗影中,黄龙子目送他走后,浩然一叹道:“这些人都是天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想不到都被金蜈宫主收归麾下,可见她的实力是如何的雄厚了。”

    继光仰望长空,沉思半响忽然道:“师伯见闻广博,可曾想到刚才暗中帮助的是谁?”

    “由那阵柔风看来,似是佛门中的无相禅功,但功力之深恐怕已在百年以上了。”

    继光猛然想起那晚旅店暗中替他疗伤的人,他不是曾经说过:“老纳一百二十年的修为都几乎控制不住它。”

    可见黄龙师伯的话,猜测得一点不错,遂道:“晚辈确曾听他说过是佛门中人,但当今空门中有谁能具如此功力?”

    “空门中隐迹的奇人异士甚多,贫道一时他无法想起,反正此人与我们是友非敌,以后终有晤面之时,何必乱猜呢,天已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二人回到原来集会的石洞中,白衣罗刹和莫丹凤仍然守在那里,一见继光回来不禁埋怨道:“你究竟到那里去了?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

    继光淡淡一笑,没有作声,他实缠不过这位既是朋友又是师侄女的刁蛮姑娘,白衣罗刹见他不答腔不禁冷笑道:“好嘛,你不说我也不说,误了事你也别再找我。”

    继光见她话里有因,不禁皱眉道:“我不通知你们是有原因的,这也值得挑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别真的误事那就糟啦!”

    毕竟是莫丹凤较为稳重,忙接口道:“刚才怪叫化来此找你,说是情况已发生重大变化,希望你即时赶到北山口。”

    “赶到北山中?”这无头无脑的事情令他有点茫然,随又目视符小娟道:“你可知怪叫化通知我到北山口找谁吗?”

    “实话告诉你吧,金蜈宫要对少林那群和尚们发动突击,怪叫化请你去替他们助拳,我才不爱管那么多闲事呢,不然我和丹凤姐姐早赶去啦。”

    黄龙道长倏然双目精光暴射道:“有这等事?”

    旋把目光转向继光道:“你的意思如何?”

    继光道:“照理说彼此共一敌人,自应互相呼应,但少林元元大师自视甚高,不见得会领情。”

    黄龙道长沉吟道:“话虽如此,仍应去看看为宜,反正你我现在没事嘛。”

    二人正自计议着,蓦然

    一声凄厉长啸倏告传来,白衣罗刹雀跃道:“我爸爸来啦!”

    话犹未落,啸声已近洞口,呼的一声两条人影疾射而入,赫然是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

    四海神偷一进洞口便大喝道:“金蜈宫主人简直疯狂啦!”

    大伙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禁一齐把目光投到他面上。老偷儿伸手抹了二下脸上汗珠,极其激动的道:“金蜈宫现已改变计划,竟提前发动阴谋,开始进行一项大规模的屠杀,凡属进入黄山者,都是屠杀对象,连我老偷儿也几乎遭到截杀呢。”

    白衣罗刹冷笑道:“好啊,这一来到热闹了。”

    赤地千里符风一脸阴沉的喝道:“一个姑娘家怎的这般没规矩,不准你乱说。”

    白衣罗刹冲着莫丹凤把舌头一伸,扮了一个鬼脸,轻轻碰了她一下,转身往外便走,莫丹凤不知她要做什么,立即起身跟着她向洞外走去。

    赤地千里斥责了小娟二声,又复言道:“目前情势已愈来愈复杂,老夫认为金蜈宫的阴谋,并不限在黄山发动,恐怕另外还有诡计呢,据丐帮得来的消息,近日金蜈宫进出黄山的人甚多,若果单在黄山发动,何以又派人往外边去,这-点甚为可疑。

    七大门派夜郎自大,认为有他们几个门派出头,便足可把问题解决,更愚笨的自行将实力分散,据老夫所知,现武当、昆仑两派扼守在南山口,点苍、衡山两派守在西山口,峨嵋、五台两派守在东山口,绿林圣者和少林派独挡北面,他们的如意算盘是俟黄山论剑,将金蜈宫主人击败后,一举将金蜈宫残余消灭。”

    四海神偷哈哈大笑道:“这就对啦,金蜈宫如今就针对这点,来个各个击破呢,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少林派,老偷儿方才发现征兆了。”

    继光倏然立起身来道:“事不宜迟,我等马上就走,先助少林解决这场危难再说。”

    赤地千里符风冷笑道:“愚兄与少林无缘,实在无此兴趣。”

    四海神偷大笑道:“老偷儿有此同感,咱们老哥儿俩,干脆出去和这到漠北来的客人们捉捉迷藏好啦。”

    继光见他俩都不愿去也就不再勉强,淡淡一笑道:“三哥和师兄尽管请便,小弟一人前去就行了。”

    黄龙子道:“贫道陪你去一趟如何?”

    “如今事态已十分严重,师伯仍请在此坐镇,晚辈去一下马上回来。”

    说完纵身出洞,直向北山口驶去,朝曦晨雾下,宛如一缕轻烟飘飞闪射,刹那越过了四五座密林深谷,渐次接近了北山山口。

    XXX

    此刻的黄山已失去了往昔的祥和与幽静,处处都隐藏了杀机,金蜈宫的魔掌伸展在黄山的每一角落,凡属进入黄山的人随时都有遭遇到突击的可能,就这一刻之间,他已接续发现了好几具暴毙尸体,心里不禁愤怒异常,暗道:“金蜈宫主人如此凶残滥杀,总有一天我要叫她自食其果。”

    就这时刻,蓦然,三条人影呼的从他眼前掠过,疾如箭矢的向林中射去,所走的方向竟是东北方,不禁心里一动,暗忖:“这三人看来武功不弱,不知是那派人物?”

    心念一动之下,立时尾随急追,他此刻的功力精进,行动疾若飘风,不多时便已追到三人身后不远之处,闪目一看,竟发现是三个光头僧人,鬼鬼崇祟不知在讨论什么。

    倾耳留神一听,只见一个双目深陷面容枯瘦的僧人低低道:“玄虚师兄已命人前还传信,据说诸事均已准备妥当,等金蜈宫这面得手便行举事。”

    另一个身材肥胖,目光闪烁的中年僧人,神秘的一笑道:“只怕等不到明天,紫虚秃驴便将魂归极乐。”

    “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那消息已经过时啦,金蜈宫已经改变了计划,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了,准备现在开始就搅他一个天翻地覆,压根儿就不等黄山论剑之会成功。”

    “为什么金蜈宫主人突然改变计划呢?”

    “据说是因为地灵教姓武的那小子,勾引了几个老怪物从中搅乱,金蜈宫主人才想出这样一条妙计来,至于究竟怎么做,连我也不太清楚。”

    枯瘦老僧抬头向四下巡视了一番,悄声道:“你我二人在此,就是为了报告消息?”

    中年僧人骤然面转阴沉道:“金蜈宫主人限我等今日一天的工夫,将掌门人掌中一百零八枚沉香念珠取到手中。”

    枯瘦僧人咋舌摆头道:“此物乃是本派掌门人信物,平日寸步不离,怎能到手?”

    继光听完这三个背叛师门的僧人一番对话后,心里不禁暗地骇然,暗道:“少林名门正派,戒律森严,收徒严谨,何以竟然也有背叛师门的人?”

    这三个僧人密谈已告一结束,又循着原路径往北驰,继光知他们必定是返回北山口,遂仍然暗中跟着,眼看们他踏进了一座古庵,心知少林派的僧人,也必定落脚在这里,为免不必要的误会,便从暗中现身出来,循着山径缓缓前走。

    正当他踏上一段山岗之时,蓦见西北角上一处山坳之内蓝光一闪,同时随风飘来几声暴喝,这点蓝光他甚熟悉,到眼便知那是金精玉魄剑的剑芒,不禁暗骇道:“莫非二哥遇上了劲敌?”

    念头一转,人已就势腾起,星飞的疾向那座山谷赶去,这等穷山深谷之中,眼看似乎很近,实行起起来却有“望山跑死马”的感觉,尽管他轻身功夫已到蹑空蹈虚的境界,仍跑了足有顿饭工夫,方才到达,远远便听见百毒者尊阴森森的怪吼道:“今天老毒物若让你们从手中把玉剑夺去,便枉为百毒尊者了。”

    又听一个沉浑的口音,口宣佛号道:“此剑原非施主之物,贫僧亦无意据为已有,只借它挡过一次魔劫便将物归原主,施主何苦如此固执。”

    听那口音似是熟人,于是,猛地脚步加快,疾向谷内射去。同时朗声大喝道:“要借玉剑不难,但须先问问我这原主人。”

    他这一掠之势又疾又急,宛如天外飞来,落地一看,八个灰缁蒙面僧人,正按八卦方位,将百毒尊者围困,离八僧约有三丈左右的一块大石上,另行又盘腿坐下一个蒙着面幕的老僧,也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一个。

    武继光的突然来到,那使那群和尚一怔,百毒尊者却突于这时,大袖一抖,一阵哈哈狂笑,呼的脱出阵来,把玉剑往继光手中一递道:“幸不辱命,剑上百毒业已洗尽,可于论剑会上及锋一试。”

    继光双手接过称谢道:“有劳二哥费神,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这批意图夺剑的僧人们你可认得?”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八个僧人又复纵身围下上来。

    百毒尊者阴森森的目光四下一瞥,冷冷的道:“老毒物怎会和这批不知死活的东西相识?大哥你别拦阻,我可有点忍耐不住啦!”

    “看他们的样子,倒不象为非作歹的人,二哥你暂时忍耐一刻,等我问问他们。”

    话落身形一转,朗声发话道:“你们究竟是哪派朋友,请坦白说明身份和来意,以免自误。”

    不料,八个僧人都象泥塑木雕一般,垂眉合什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气得百毒尊者鹞眼一翻,嘿嘿冷笑道:“装模作样的唬谁?”

    大袖一拂,一股急疾寒风,倏向立在坎位的僧人卷去,他功力精深,随手一拂,力逾千斤,蓦然,呼的左方二股掌风从斜里射来,那么强烈的掌风,竟被化解得无影无踪,坎位站立僧人忽然闭目合睛,没有移动半步。

    继光冷眼旁观,已发现这二股劲风,是由站在“干宫”“坤位”的两僧所发,不禁暗暗点头忖道:“这分明是训练有素的佛门子弟嘛!

    百毒尊者一击无功,心火大盛,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们能接得下老毒物十招八招。”

    说着话一只白玉也似的大手掌已露出了袖外,武继光拦住他笑道:“不劳二哥动手,他们既是看上了那支玉剑而来,得先问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倏然远远一人宏声接口道:“老衲说出来的话向不改变,只借用玉剑三天,三天之后原物奉还。”

    继光长笑接口道:“尊驾可有个姓名或法号吗?用这种威逼手段借东西,我武某还是头一次见着呢!”

    “你还不配知道老衲的法号,借与不借只须你回答一句话,不然莫怪老衲用强。”

    继光打量了一番和蒙面老僧的距离,如用“轩辕七斩”中的那招脱手飞剑的“长桥卧虹”威力足可到达,于是哈哈一笑道:“你一定要强借,那就拿去吧!只要你有功夫接得住!”

    铮的一声,玉剑出鞘,倏发一声清啸,随手一掷,只见一道蓝焰焰的光华,矫矢如龙,匹练一般向蒙面僧人卷去,剑气森森,丝丝之声大作。

    蒙面僧人浸淫武学一生,还没见过这种御剑伤敌的至高剑术,骇然一掠之下,身形呼的凌空飘起六七尺高,颤巍巍的落在一株古松之上,姿式美妙轻灵,用的竟是少林绝学“达摩一苇渡江”身法。

    但听铿锵一阵龙吟声响,蒙面僧人所坐的那块大石已被剑光绞成粉碎,继光原就无意伤人,用手一招,玉剑又长虹般回到了手中,旋把面色一整,极其沉重的道:“大师既然身怀少林绝学,必是少林高僧,何以竟也出此贪嗔之念?武某并非吝啬宝物不肯奉借,而是尊驾所采取的手段过于有欠光明,是以无法应命。”

    蒙面僧人一则为他这种以气御剑的神功所慑,再则经他喊出武林门派,也觉有些内愧,听继光义正词严的说完这番话,仅冷冷的哼了一声,倏然高喝道:“撤!”

    灰缁飘飘当先向一片山崖飞射而去,百毒尊者目送这群僧人走后,拍着继光的肩头大笑道:“真有你的,就凭这一手功夫,老毒物便望尘莫及。”

    继光脸色十分阴沉的把头连摇了几摇,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此蒙面人我已猜着了几分是谁,也许会引来一场不必要的麻烦呢?”

    百毒尊者鹞眼一翻道:“你小小年轻怎么学得婆婆妈妈的,任他是谁难道我们会怕了他?如果这些僧人真个是少林派的,老毒物马上便找紫虚老和尚评理去。”

    继光纵声狂笑道:“武某岂是怕事之人,只不过还是顾全大局罢了。”

    倏然抬头一看天色,立时顿脚道:“不好了,这一眈搁恐误了大事呢。”

    “什么事如此紧张?”

    “金蜈宫有进攻少林的可能,我得赶去助拳。”

    “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个呀!这一来我们不是正好坐山观虎斗吗?”

    “话不是这么说,金蜈宫是武林公敌,既然同一敌人,自应相互救应。”

    百毒尊者哈哈一笑道:“大哥既这般说,那我们就快走吧,见了紫虚老和尚,我还得提提刚才夺剑的事呢。”

    老毒物虽是嘴上这般说着,心里也知事态已十分紧张,话完已当先纵身而起,直向谷外飞驰,月影下快得犹如一颗黑色弹丸,一纵就是七八丈高,恍眼已出去了五十丈远。

    继光不由暗赞这位“二哥”,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立即把貌合神离身法展开,疾如飞矢穿空,尾随着百毒尊者赶去。

    二人身法都疾快,幌眼先前所见的那座古庵已经在望,继光忽觉情形有异,何以一路之上没有一个人出面招呼或者拦阻呢?立知不妙,立时加快脚步道:“不好,恐怕我们已经来迟。”

    离庵还有一箭之地,便发现遍地血迹斑斑,到处倒有断臂残肢的僧人,一看这情形,便知不久以前,这座古庵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斗杀。

    继光一见这情景,心里又悔又怒,暴怒得如同一头疯虎般直向庵内冲去,踏进庵内情形更惨,几乎无处不洒着血迹,估计里里外外,至少死伤二三十个人,看死者伤势,大部分是被内家掌力所震毙,竟没有一个是被兵刃所伤。

    全庵搜查了一遍,竟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个憎人,他因迟到误事,心里十分难过,竟望着那些惨死的僧人尸体只是发呆,这时百毒尊者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倏然仰面一阵凄厉狂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这批屈死的冤魂,老毒物可要不择手段了。”

    继光知道这位名义上是兄弟,实际上是前辈怪杰,此刻已动真火,竟破例要施用他已发誓不再施用的毒物了,立时接口道:“对付这批毫无人道的歹徒,何须择手段,二哥的意见我完全同意。”

    “金蜈宫既已开始行动,便绝不止向一派下手,也许他们已转向另一个门派,我们赶快去西山口看看吧。”

    继光气愤填膺,不如思索的高声答道:“我们这就走!也许我的金精玉魄剑,今天大发利市了呢。”

    话落身形倏起,空中划一美妙弧线,飞星急泻的向西山口疾射,二人奔出不到百余丈远近,百毒尊者陡的一声暴喝道:“这倒好,他们并未走远呢。”

    继光微一凝神,立时引吭长啸,人也随着那啸音,疾知飞矢的向斗场射去。

    落地一看,竟是许多僧人围着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在全力相拼,紫虚上人,元元大师也在场,心知必是一场误会,立时大喝一声道:“住手!”

    他那满腔怒火,不自觉地从喝声中发出,直震得在场诸人,耳鼓嗡嗡,心神摇曳,愕然一齐把手停下。

    四海神偷细目一瞥,见是继光和百毒尊者来到,不禁仰面狂笑道:“大哥二哥,你们都来啦,如今好人难做,人家竟把我们当作了凶手呢。”

    百毒尊者冷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他们真的不可理喻,咱们哥儿们又岂是好说话的?”

    紫虚上人曾在静室见过一次继光,知道这小叫化便是他的化身,忙排众上前,手打问讯道:“武少侠也来啦!”

    继光躬身施礼道:“在下风闻金蜈宫有对贵派攻击的打算,特急急赶来,急欲稍效微劳,不期迟到一步,贵派竟已受厄难。”

    说到这里,目光向元元大师脸上一转,接着又道:“但不知贵派何以会和敝师兄等发生误会?”

    紫虚上人正待答言,元元大师已抢先口道:“他屡次化装蒙面人,袭击正派人士,这次竟然勾结四海神偷,窃去本派掌门人沉香念珠,并杀伤门下多人,若不予于惩戒,那还得了!”

    继光心里一动,立时追问道:“这事贵派有何根据?”

    元元大师身后一个双目深陷的老僧,倏然挺身,上前道:“贫僧亲眼所见,难道还会认错不成?”

    “尊驾法号如何称呼?”

    “老僧悟空,现掌少林经堂之职。”

    继光倏然一阵嘿嘿冷笑道:“如今认贼作父的人多得很,认错人更是常事。”

    悟空立时色变道:“尊者此话何意?”

    继光冷笑不答,转过脸来面对肇虚上人道:“此事必有隐情,在下曾二见金蜈宫人化装蒙面黑袍老者行凶,尚祈上人明察。”

    紫虚上人点头道:“老衲也不敢十分深信,但事情却又这般的巧,令人不能不疑心到符大侠和神偷施主身上。”

    元元大师又复沉声补充道:“除丁四海神偷有此手段外,何人能从掌门人贴身取去沉香念珠?”

    继光心中雪亮,目视元元大师道:“古庵发生了事情时,大师可曾在场?”

    “哼!老僧当时如果在场,岂容他们得手?”

    继光微微一笑道:“也许当时大师正在练习‘达摩一苇渡江’轻功绝技吧?”

    说完笑容一敛正色道:“目前已是危机四伏,奉劝责派切勿放弃真凶不究而一味钻牛角尖,这样不仅彼此无益,而且予敌方可乘之机。”

    元元大师此刻面容十分难看,冷冷哼了一声,没有做声。

    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此刻都已走到了继光身旁,符风为人虽是冷傲怪僻,但对师门却是十分敬重。继光身怀白玉笛,等于是本门掌门,故自他到场后,即未发一语,他把一切主权都交与了这位小师弟。

    四海神偷虽把继光尊为“大哥”,在这种地方却不甘缄默,倏然往前一趋身,面对紫虚上人冷冷的道:“老偷儿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次来到黄山,纯是看在武继光的份上,别以为少林是个大派,倘真个惹翻了老偷儿,只怕没有你们的好处。”

    紫虚上人尚未及答言,百毒尊者已阴森森的接口道:“你们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老毒物和我们大哥,远远赶来替你们助拳,想不到你们竟错把老偷儿和符兄当作仇敌,如今话不多说,但盼大和尚一言以决之,如果真个要打架,哈哈,老毒物愿见识一番少林绝学。”

    紫虚上人这时处境十分困难,他也知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无奈师叔元元大师和师弟悟空大师,硬是一口咬定凶手是赤地千里等,如果是件小事,当可马虎过去,偏偏遇上掌门人的信物,一百零八颗沉香念珠被窃,加上门下弟子三十余人遇害,这宗大事他做掌门人的断不能擅自作主放弃任何一个疑凶不究。

    他何尝不知,眼前这四个人,无一好惹,一个处理不当,便将遗害无穷,目前本派正是多事之秋,实不愿树此强敌,耳听两个老怪物一番强硬的话,不由摇头一叹道:“老僧也知事有误会,但希望两位坦诚说出,连日蒙面入黄山所为何事?”

    继光立时接着话头道:“此乃在下所指派,目的是在相机援救入山看热闹的人。”

    悟空倏然一步抢到紫虚身侧,冷笑道:“小小年纪胆敢信口胡言,像你这样一个黄口孺子也配指派他们?”

    继光早就认出他是林中密语的那三个僧人中的一个,不禁冷冷的一笑道:“在下是在与少林掌门说话,那有你插嘴份儿?”

    悟空心怀叵测,深知继光他们这一伙人不好惹,却故意烧起这把野火,以达到挑拨离间的目的,当下面色一变,嘿嘿冷笑道:“佛爷早知你们地灵门中,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赤地千里满手血腥,太岳庄主杀人无数,如今你又勾引金蜈宫,潜来黄山弄鬼,你们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佛爷的法眼。”

    继光见他语侵地灵教,早已遏止不住心头怒火,暗道:“这些纠葛八成是他挑拨出来的,若不把他阴谋揭穿,只怕事难了决。”

    心念一转之下,五指倏伸,疾向悟空手腕扣去,同时一声大喝道:“阴谋叛逆的奸徒,今天叫你难逃公道。”

    他这一手奇突快捷异常,悟空的手腕竟被他一下扣个正着,但他数十年的苦修功果,岂肯束手就擒?立时运功猛力一挣,但继光那只手掌一经扣上,就和上了一道铁箍一般,立时半身麻木,功力尽失。

    继光这一举动,立时激怒了少林徒众,一阵暴喊声起,纷纷纵身上前抢救,赤地千里大喝一声,大手倏张,一股蚀骨阴风匝地卷起,硬把冲来的僧众挡住,跟着桀桀二声怪笑,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二个老怪物也已出手,四只铁掌翻飞,各自劈出一股掌力。

    这三人都是久已成名人物,功力之高,除元元大师和紫虚上人外,无一是其敌手,故一经出手,群僧齐被逼退。

    继光一把将悟空制住,就势一带,飘身冲就紫虚上人面前道:“此僧和一肥胖中年僧人阴谋背叛师门,在下已代上人擒住,请即严刑逼问,必可问出沉香念珠下落。”

    紫虚上人面似六月飞霜,看了继光一眼,倏然双目射出二道冷电似的精芒,在悟空禅师面上一闪,刹那又精芒尽敛,轻轻一叹道:“请少侠暂时放开他吧!”

    继光哈哈一笑正待松手,猛觉一股绝大猛力侧背袭来,当时无暇细看,滑步挪身飒然斜闪三尺,回头一看,元元大师已满面阴沉的到了面前,厉声喝道:“少林弟子纵有不肖,也轮不到你来插手过问,还不与我放下。”

    继光冷冷的道:“在下本不愿过问贵派之事,只是事情既牵涉到我们身上,便不能不把此事说明,信不信由你。”

    这位悟空禅师乃是元元大师亲传弟子,而元元大师又是十分护短的人,见继光当众指责他的弟子,不禁大怒,暴喝一声道:“胡说,你这是那里听来的消息?”

    继光把悟空往紫虚上人面前一推,冷冷的道:“在下亲耳所闻,亲目所见还会错吗?”

    久未说过话的赤地千里符风倏的一纵身,跃到继光面前道:“兄弟,不必与他们罗嗦了,我们走吧!”

    紫虚上人为人外和内刚,平日悟空飞扬跋扈不守清规,他看在元元大师份上,还可隐忍三分,但遇上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却绝不肯马虎,继光把悟空推到他面前后,随即把手一挥道:“把他看住!”

    立时便有四个座前护法上来把悟空看住,随即高宣一声佛号道:“施主请留步,老僧有话请教。”

    继光转过身来道:“上人有何吩咐?”

    “少林自祖师开宗以来,尚未发生过欺师灭祖,背叛师门之事,此事尚盼施主将经过详细情据实赐教,贫僧自当有所处置。”

    继光看了元元大师一眼,只见他额上青筋暴突,双目流转如电,狠狠盯着自己,不由淡淡一笑道:“此事也是在下于偶然所遇见,仅当据实奉闻。”

    接着便把林中所闻所见,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直听得紫虚上人毛骨悚然,周遭群僧也一齐骇然变色。

    玄虚上人是紫虚上人的师弟,现掌戒持院,武功成就绝不在紫虚上人之下,平日沉鸷阴险,全寺久所深知,这次突然勾结金蜈宫谋叛,事情确有可能。

    但这等重大事情自不能轻信外人之言,擅对本派地位崇高长老们妄加罪行,是以紫虚上人内心虽然十分震怒,表面仍不露声色,目视元元大师合什道:“此事虽然一时真假难辩,弟子为防万一之变,只有委屈悟空师弟几天了,师叔意下如何呢?”

    元元嘿嘿冷笑道:你是掌门人,尽有权力处置一切,何用请示我这闲置的师叔?”

    紫虚上人知他内心不满,但他绝不愿顾虑这些,又合什还礼道:“师叔既无意,那弟子就这样办了。”

    转过身来,对着继光面色一片严肃的道:“贫僧深知施主平日为人重义任侠,所言决非虚语,如今为防万一,必须作必要之打算,几位如果没有别事就请便吧!”

    继光知少林既发生这等重大的事情,自然要作紧急措施,不欲令外人得知,于是拱手告别道:“上人明察果断,实令在下佩服,我等还须去各山口看看,就此告辞。”

    话落偕同赤地千里正待离去,倏闻元元大师一声暴喝道:“慢着!你们就打算这般轻易离开吗?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继光霍地一旋身冷笑道:“难道你还打算把我们留下?”

    元元大师冷冷哼了一声,倏然双目暴射两道精芒,逼视着紫虚上人,沉声喝道:“你轻信外人之言,对本门有职司的门下,擅加莫须有之罪,这事情真象未明之前作此处置,老衲并不反对,但你这般轻易地便将残杀门下弟子的疑凶放过,老衲却断难缄默,你可知你也有罪么?一百零八颗沉香念珠,乃是本门掌门人历代相传信物,竟然在你手中丢失,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说时声色惧厉,俨然一副长者教训晚辈口吻,少林派掌门人地位极尊,任是前辈长老也不能对之稍加不敬,元元大师的这种态度,实令紫虚难于忍受,究竟他涵养高深,不愧一派掌门人,听说后仍然神色泰然,合什躬身答道:“师叔教训得极是,俟此间事了,弟子定当向祖师面前谢罪,并自动交卸掌门人之职,只是弟子深信这二位老友是友非敌。”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凭什么这般信任他们?”

    “弟子只是就事论事,毫无私心和偏见。”

    元元大师一再阻拦,赤地千里、四海神偷等早感不耐,百毒尊者阴森森的一阵冷笑道:

    “大哥,我们走吧!这种不可理喻的老糊涂理他干什么。”

    这话一出,元元大师身后倏然跃出八个灰缁僧人来,沉声喝道:“哪个敢动?”

    呼呼一阵衣袂飘风声起,已按八卦方位将四人团团围困。

    百毒尊者一眼便已认出,这八个僧人便是在深谷意图夺剑的人,不禁心头火起,冷哼一声道:“哼!原来刚才夺剑的那群凶僧就是你们,那倒好办,咱们干脆二笔帐一总结。”

    紫虚上人此刻已勃然色变,刚才他因沉香念珠被盗,率领座下四个护法前去追袭,不料回来后门下弟子竟然遭到二个蒙面黑袍老者的突击,而元元大师当时却率领了八个三代弟子中成就最高的人,不知去向,以致伤亡惨重,此刻经百毒尊者叫破,不禁把眼向元元大师投去,同时脸上已隐泛怒意。

    元元大师心怀鬼眙,不敢正眼去看这位执掌门户的师侄,惟恐他追究此事,故意先行制造紊乱,寿眉一扬,倏然往前一趋身,冲到百毒尊者面前,高宣一声佛号道:“凶徒,你还敢走吗?”

    大袖一指,一股柔风骤起,猛向百毒尊者劈面卷去,此僧修为深湛,为少林唯一仅存长老,一拂之力势若狂飙,威不可档。

    肝皇┲骼创艘丫茫西山口之事绝不是他们所为,两位万勿误会……

    天罡道长和滇南剑客都是久在江湖走动之人,何尝不知赤地于里符风凶名久着,两个老怪物难惹难缠,今晚一来仗着人多势众,再则少林全派之力都集中于此,如果动手势必会站在自己这一面,是以顿忘利害。

    滇南剑客一声狂吼道:“即令今日之事不是他们所为,点苍派也绝不放过这批凶徒。”

    衡山派的道士们,想起衡山一鹤被杀之仇,也一齐哗然大叫道:“报仇雪恨就在今朝,衡山派誓杀此贼。”

    一时群情激昂,纷纷拔剑而起,向着赤地千里等缓缓逼近,拼斗一触即发,武继光料不到为了替人助拳竟引来了这许多麻烦,心里不禁十分恼怒,同时也深怕这批人触怒赤地千里等,会引来一场大屠杀,立时排众而出,走到滇南剑客面前拱手道:“阁下想必就是点苍派的新任掌门人,在下地灵教武继光有几句话奉劝阁下,金蜈宫此次南来,意在一网打尽中原武林人,故不惜采用任何卑污手段,今天连续化装蒙面老者,偷袭少林、衡山和贵派,目的便为制造混乱,劝阁下暂忍一时之忿,别在这里把力量对消,如果你一定要和敝师兄们动手,尽可在明日黄山论剑之时一分高下。”

    他总以为这番话说得清楚得很,必可收到效果,那知滇南剑客不听还好,一听更为怒起来,大喝道:“原来你就是那小魔崽子啊!这倒好,本派三位师叔被杀之仇,也可在今日一总结了,多说无益,你准备着接招吧!”

    继光见这批人愈来愈不讲理了,不禁脸上颜色倏变,一丝杀机直涌眉尖,双目一睁,精芒四射,长笑一声道:“武某人所以一再委屈求全,无非顾全大局,你以为我等是怕事的么?再说这次金蜈宫的目标是武林各派,实际不干我等屁事,我们一定要兵刃相见,那就一齐上吧!”

    四海神偷哈哈狂笑道:“对啦,这种不可理喻的东西和他客气什么,老偷儿的气实在蹩足啦!”

    倏地一趋身,飘到继光的身旁,符风狂笑道:“大哥,我和你对付点苍派,让老毒物和老魔头去应付衡山派,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不给他们一点厉害,还道我们怕了呢。”

    他们四人一旦发怒,事情已无转回余地,面对这宗可怕的敌人,衡山、点苍二派来时尽管气势汹汹,此刻也有些气馁起来,尤其是天罡道长,更知自己领来的这几个人,决非对方之敌,不禁把眼光向少林僧人投去。

    谁知少林派自紫虚上人发怒将他们喝退,一个个垂目合什,就和入定一般,谁也不敢说话。

    紫虚上人目睹两派色厉内荏之态,知道一旦动上了手,两派必定要吃大亏大可,不禁一声长叹道:“今日黄山之局千头万绪,一个处理不当,便有全军覆灭之虞,务望两位贤侄郑重考虑,莫把友人当敌人,再说他们倘若真个是敌人,你们目前也不见得能讨好,黄山论剑就在明天,一切还望等到明天再说。”

    这位少林高僧说完这番话,也不管滇南剑客等接受不接受,大袖轻轻一挥,率顿着派下僧人们缓缓向林中退去。

    这一来两派更觉势孤,就这时刻,蓦然,三条人影如飞射落,竟是风尘三友,怪叫化一见这情形不由一怔,旋即会过意来,一阵哈哈狂笑道:“这倒妙极,老叫化到处寻找他们替各派助拳,不想你们却在这里和人家拼命,哼!简直糊涂已极。”

    天罡道长聊以解晒的长叹一声道:“照老前辈这般说来,难道本派的几条人命就这般罢了不成?”

    怪叫化冷道:“谁叫你算了,有种找金蜈宫的人算帐去呀!这里可没有你的敌人,老叫化现在没工夫和你们瞎缠,我还有紧要事情呢。”

    竟不理睬他们,一径趋到继光身前道:“小兄弟你真把老叫化找苦啦,快跟我走吧,我有紧要事情和你商量。”

    拉起继光就走,继光不知他有何急事,回头对赤地千里道:“师兄,我们走吧!别尽在这里误了正事。”

    点苍、衡山二派的人,没有再拦阻他们,也可说这是他们最好下台的机会,实际说来,这四个人任何一个他们都惹不起,何况四人同在?跟望他们一行人飞鸟般射去,不禁一声长叹,也立即收起兵刃转身离开了斗场。

    一场行将来临的暴风雨就此烟消云散,但两派对武继光等的仇视却愈益加深,为继光以后行走江湖平添了许多麻烦。

    再说怪叫化拉着继光离开了点苍、衡山两派的人后,走到一座静寂的削峰下把脚步停下,怪叫化这才轻吁一口气道:“本帮近已得到消息,原来金蜈宫故意攻击各派,制造紊乱,目的在掩饰另一项阴谋,使各派无暇顾及其他的事,只怕明日黄山之会,要发生重大的变故呢。”

    经过刚才一番麻烦,继光对帮助各派之事已兴趣索然,冷冷一笑道:“武林七派虽是武林正宗门派,但依我看来,简直都是些不可理喻的东西,即令他们都被杀光也不干我的事,兄弟已再无兴趣管别人的事了。”

    怪叫化长叹一声道:“人存政举,武林七派自几个杰出人材死后,确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但兄弟你也不必为此生气,明日论剑会上正邪当可立辩,如今天已将晚,老叫化还有许多事办,咱们就此分手吧。”

    说完和莽头陀等纵身跃去,怪叫化走后,四海神偷和百毒尊者也告辞道:“明日便是会期了,我们还得走会场看看,以免到时着了金蜈宫的道儿。”

    继光点头道:“这倒是件紧要事情,真得请二位多多费神。”

    二个老怪物一走,赤地千里符风也向他告辞道:“为兄得去看看小娟那丫头,莫要在这时出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一刹那工夫大家都走得没有了影子,只剩下继光一个人,蓦然想起,在这危机密布之时,莫丹凤也是金蜈宫目标之一,实应回去看看,莫要在这时出了事就麻烦啦。

    于是,也急急把身法展开,急往大家聚会的山洞驰去,到了山洞,里面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心知莫丹凤必定是和符小娟出去了,翻身跃出山洞,又在四周喊叫了一阵,也不见踪影,心里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就这时刻,倏然林中人影一闪,立时一声高喝道:“林中是什么人?”

    纵身疾向林中射去,但听呼的-声,一道白光迎面射到,仓卒中无暇闪避,伸出二个手指一夹,但觉入手一震,竟是一张白绢,上面潦草写着几个娟秀字迹:“令友轻身涉险,情势危急,希速去东山口授救,迟则不及。”

    下面没有人名也设任何记号,暗忖:“这是谁写的呢?”

    但此人既来传言,必然是友非敌,所指的令友可能是符小娟和莫丹凤,只有这淘气的姑娘,才会轻身前去涉险,心念一转,立时展开身法,疾向东山口奔去。

    时已近初更,只有暗影中鬼影幢幢,似乎整个黄山都充满了杀机,但他绝无一丝退意,仍然疾逾飘风的往前急奔。

    渐渐地,耳际已听到了狂吼暴喝之声,心想:“果然有这事情。”

    穿过一座森林,已远远发现一处山坡之下人影闪动,似乎有人在那里拼斗,立时身法加快,倏忽已到了面前,闪眼一看,果见符小娟和莫丹凤正在和人拼斗,对手正是二个蒙面黑袍老者。

    此外,旁边还站了几个人,并未加入,那二个黑袍老者,功深力厚,攻势十分凌厉,符小娟倒还能勉强应付,莫丹凤已是岌岌可危。

    心知这二个黑袍老者可能就是袭击少林、衡山派的那二个,只不知是什么人所化装,当下倏发一声清啸道:“凤妹,你们请暂歇着,等我来打发他们。”

    声随人到,呼的一声,直向斗场扑去,旁边观战的黑衣人见对方来了帮手,纷纷跃出阻拦,继光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劈出,一股刚猛无俦的内家掌力,狂澜一般向前卷去,当先扑到的二个,竟被这股掌风震得踉跄后撤了七八尺,方才拿稳马步。

    符小娟一见继光来到,立时娇喊道:“你快去帮助凤姐姐吧,这二个人坏死啦,一路紧跟着我们,几乎着了他们的道儿呢。”

    继光一掌把拦阻的人逼退,纵身跃到莫丹凤面前,忽的一掌将那黑袍老者逼退,冷森森的道:“你是金蜈宫的什么人?还不把你的真面目掀开,让小爷认识认识。”

    蒙面老者陡地把面幕一揭,桀桀怪笑道:“反正你们这批人即令逃过今晚,明天也照样的见阎王,就让你们死也做个明白鬼吧!”

    继光冷眼一瞥,原来竟是那个独眼斜嘴,黄发獠牙的独眼郭飞,不禁仰面冷笑道:“我早就知道是你们这批掌底游魂弄的玄虚。”

    旋把笑容一敛,双目射出两道冷电也似的精芒,逼视着独眼神鹫道:“偷袭少林、武当、衡山,假冒赤地千里符风和四海神偷的可是你们二个?”

    和符小娟动手的那个黑袍老者,也把面幕揭开,阴恻恻的一阵阴笑道:“是我们又怎样?鬼手仙翁难道还会被你们几个娃儿唬住?”

    这二人一经把真面目显露,立时引动了武继光的杀机,长笑一声道:“难得你们还有胆承认,小娟你闪开,等我来送他们上路。”

    符小娟不知他们此刻功力又有进境,不禁小嘴一掀,身形扭动了几下,意思是不愿意退让,但当她一眼瞥见继光满面阴沉脸色,仍然依言退下下来。

    鬼手仙翁并不因继光的这种狂妄而发怒,脸上竟然现出一紧张之色,他已知眼前这小叫化就是金蜈宫所惮忌的武继光。

    但听一阵骨格咯碌声响,二人已同时暗中把真气凝聚,向继光一步一步逼近,继光存心要把这二个凶魔斗杀,也缓缓把两极馄元真气提聚双掌,头顶两鬓之间,缓缓升起白蒙蒙的青白气体。

    就这拼斗一触即发之际,蓦然

    一个娇脆的口音高喝道:“这是两极先天真气,你们两个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退!”

    跟着一条纤细紫影,如飞絮,似淡烟的由一片林中飞射而至,翠袖罗带,随风飘舞,栩栩如仙,落地迎着继光举袖一拂,一股霭霭紫气,薄雾一般升起,缓缓向前展开来,倏然向下压。

    继光正自对来人身法,感到震骇之际,猛觉一股绝大潜力,潮山一般涌来,本然的双掌一翻。大喝一声,凝聚的两极棍元真气已经发出。

    轰然,场中裂帛似的一声力震,嘘!嘘!数十道急疾旋风,四外飞射,一时四周沙石纷飞,参天古树平空连根拔起,声势之猛,犹如平地陡发狂飙。

    继光竟在这一招硬碰之下,蹬!蹬!连退了三四步,猛的提气拿桩,闪目一看,来人已借势飘起,罗带飘飘直向林外泻去,连鬼手仙翁等也跟着走了。

    他因心存忠厚,这一掌只用了六七成真力,以致吃了一个暗亏,哪能咽下这口气,立时纵身而起,大喊道:“朋友,你就想这般一走了之,也太以小视我武某啦!”

    呼的一声,凌空腾起足有十余丈,空中举腿躬腰,急如飞矢的向林中射去,身入林中四下一看,竟然不见一个人影,心里不禁万分不服气道:“我就不信她的身法会这般快速?”

    双掌一错,又复穿林而过,蓦然

    林中走出一个人来,哈哈一笑道:“武兄和谁斗气来着?可要兄弟襄助一臂之力么?”

    霍地旋转身来一看,竟是宣城相遇的那个年青秀士金雪痕,他已清楚知道这人是金蜈宫重要人物,不禁冷冷的答道:“阁下盛情武某心领,你深夜潜在林中,只怕另有目的吧?”

    金雪痕哈哈一笑道:“兄弟绝不讳言确是金蜈宫的人,但对武兄却无恶意。”

    继光怒冲冲的道:“纵令你们真的没有恶意,但武某却与金蜈宫仇深似海。”

    金雪痕脸上倏然色变,旋又恢复常态淡淡一笑道:“武兄怨如此之深,倒令兄弟无法启齿了,好在明日便是黄山论剑之期,一切恩恩怨怨不难立时解决,今宵如此良夜,兄台可否和兄弟交谈片刻?”

    继光想了一会,慨然道:“好吧!金兄有什么话,兄弟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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