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心里暗忖:“上次偷袭自己不成,这一次该是最好的机会,自己是背对窗子的,为什么对象成了穴道被制的活死人高鸣,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袭击高鸣?”小龙一半是自问。
“不知道!”
“用鬼箭的是谁?”
“不知道!”红杏又摇头,然后面带惶色地道:“浪子,我们赶快离开。”
小龙默想了片刻。
“高鸣已经死了,不必在下再下手,你说你的第三个理由吧?”
红杏闪到窗边张望了一阵,才回过头。
小龙内心相当激动,当着他的面杀人,而他连杀人者的影子都没摸到,这跟头栽得不小。
“我知道杀人者是谁了!”红杏冒出了一句话。
“是谁?”小龙弹到她身前,急声追问。
“换个地方我告诉你。”
“为什么不现在说出来?”
“关系太大。”
“好,我们马上离开。”小龙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又道,“把你身上弄弄整齐。”
红杏衣钮未扣,腰带是松的,头发一团凌乱。听小龙这一提醒,忙走到镜前理妆,她的动作很快,只几下工夫便舒齐了。
“走吧!”
“走!”
两人穿窗而去。
滔滔浊浪在夕阳下闪动着万道霞光。
荒寂的芦苇丛中小龙与红杏盘膝对坐。
“红杏,现在可以说了,用鬼箭杀人的是谁?”小龙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在古庙里偷看到我们的行动,你一定认识这个人,被称为首座使者的……”
“你说的是那叫井江的小子?”
“对!”
“井江是‘万鬼愁’门下?”小龙瞪大着双眼。
“你怎么知道的?”
“照江湖传说,鬼箭是万鬼愁的独门绝活。”
“唔!”红杏点了点头,“你说对了。”
“井江为何要杀害高鸣?”
“他可能是认为我已经被高鸣侮辱……”
“吃醋?”小龙这句话是冲口而出的,因为潜意识中他有井江在古庙里与红杏亲呢交谈的印象。
红杏讪讪地一笑。
小龙忽然觉得不大对劲,照红杏的说法与事实不相符,大汉镖局局主被杀,自己遭受突袭,是在井江和她运棺材离开之后。照事实来研判,鬼箭杀人与大汉镖局的公案有关,而胭脂狼霍香是关键人物,但红杏却又否认与霍香是一路……
“照你这么说,井江是随时在暗中监视着你的?”
“唔!”
“他看到我们在一道会怎么样?”
“很难说。”
小龙低头想了想。
“你在客店里,要我杀死高鸣,三个理由说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什么?”
“高鸣已经永不会再开口,没说的必要了,不过……”红杏突然住了口。
“不过什么?”
“我在客店说过要跟你谈件事……”红杏有些期期艾艾,“现在想想,你可能不会答应,所以……”
“所以怎样?”小龙语气咄咄逼人。
“所以我不想谈了。”
“你没说出口,怎知我不会答应?”小龙被勾起了好奇心,尤其现在两人独对荒郊,情绪上也有关系。
“如果我说了你不答应,不是白说么?”红杏水汪汪的大眼,照在小龙的脸上,她的眼睛似乎也会说话,一种只能心领神会的话。
小龙被看得心旌摇摇。
“说说看,我会认真考虑。”小龙不再自称在下而改用我字,显示双方之间已在无形中缩短了距离。
红杏犹豫了半晌,欲言又止,最后才发出声音。
“我不转弯抹角,想请你成全我一件事。”
“成全你什么?”小龙大为困惑。
“替我除去一个人!”
“又是杀人?”小龙心弦一颤,他不明白红杏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一再要杀人,窒了窒才又道,“你想除去什么人?”
“井江!”红杏咬牙说了出来。
小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谁?”
“井江!”
说得十分清楚,没听错,小龙的眼都直了,形迹上两人似乎已经有了感情,而她竟然想要他的命,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为什么?
“你和他不是一道的人么?”
“对!”
“为何要杀他?”
“因为……”红杏连咬下唇,“因为……我想救一个人,不,该说是一家人。”
“噢!救谁?”
“我如果说出来而你不答应的话,我便死定了,而且注定死得很惨。”
“你不是故甚其词?”
“我如果是故意夸大其词,或是信口雌黄的话,天打雷殛。”她的神情很严肃,真的不像是说假话。
“好,我相信你一次,说,救谁?”
“中州剑客郭永泰!”
“中州剑客郭永泰?”小龙忘形地一把捉住红杏的手,两眼睁得滚圆。
为了求得万年龙骨,他出江湖寻访的三个对象,一个是大汉镖局的局主尤三贵,尤三贵已遭暗算不提,另一个是三星手鲍天成,再一个便是中州剑客郭永泰。
他正愁无法查探郭永泰的行踪,想不到红杏要救的,便是他亟欲寻访的对象,这简直是天意一般,怎不令他惊喜若狂。
红杏怔住了,她不明白小龙在听到郭永泰的名号之后,何以会如此激动?
柔若无骨的手捏在手里,小龙并无感觉。
女人比较敏感,被热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心头起了冲动,一种微妙的感受。
“红杏,为什么要救郭大侠?”
“他是正道之士,人人敬仰。”
“这与井江何关?”
“他是这场杀人游戏中的狙击手。”
“哦!”小龙想了想,“我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你和他是同路人,你这样做……岂不等于出卖自己人?”小龙一目不瞬地望着红杏,似乎想看透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跟他一路是被迫的,杀该杀的,救不该死的,难道不对么?”她侃侃而言。
很勉强的理由,但又无法加以反驳,小龙不吭声,但心里并不完全以为然,他想,这当中一定另有原因,而这点红杏是不会透露的。
夕阳的光晕已收敛,变成了一个红球悬在天边,晚风拂动芦苇,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龙低头,这才发觉红杏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又白又嫩的手,他真舍不得放开,但他还是放开了,他不是轻薄之徒。
“浪子,你放心,我不会骗你做有违良心道德的事。”红杏一本正经,神色间流露出真挚,加上那天生的美艳,使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事情如果做出来,知道受了骗又如何?既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我现在只能说我不会骗你,在没事实证明之前,我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唔!”
“肯答应么?”
“我在考虑,杀人不是等闲小事。”
“我……我……”红杏期艾了一阵才道,“我可以付代价。”
“什么代价!”小龙心中一动。
“任何代价!”红杏似乎打定了主意,竟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我怎知道你能付得起什么代价?”
“只要你开出价码。”
“真的?好!我要你自己本身作为代价。”这话并非出自于小龙的本心,是开玩笑的性质。
红杏窒了一窒,她没预料到小龙会提这种条件作代价。
“可以,是临时还是永久?”她居然答应了。
小龙也窒了一窒,是下意识的,由于他本来就没这样的存心,所以就不怎么在乎。
“你答应?”
“唔!但不是现在,等以后。”
“如果我要现在呢?”小龙毫不放松。
“现在不行!”
“为什么?”
“我有我的苦衷,不过,我现在说一句,我绝不食言,时机到了我会自动找你。”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辰,谈这种条件,任何男人都会难以克制的,小龙是男人,当然不会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在心弦一阵振颤之后,他克制住了,如果他有心而用强的话,红杏是无法抗拒的。
“你真的不会食言?”
“要赌咒么?”
“那倒不必,存心要食言的话,赌的咒只是句空话而已,根本不能当回事。”
“那你是答应了?”
“我答应。”
这回变成红杏反抓小龙的手,眸子里闪出兴奋而异样的光影,这又是一种似乎诱惑的神情,但小龙内心并不起丝毫邪念。
“不反悔?”红杏似乎不十分放心,紧扣一句。
“笑话,浪子小龙说出口的话是掷地有声的。”小龙说得认真而坚定。
“那我就安心了!”红杏摇了摇小龙的手,“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在客店里,我请你杀高鸣,那时我打算在你做了高鸣之后,再诱杀井江,布置一下现场,便是一桩离奇的凶杀案,但高鸣却死在井江手下,而他又离开了现场,所以我改变了主意。”红杏笑了笑,很甜,不像是在谈杀人,像是在闲聊。“噢!”小龙心头微微泛寒,在古庙的意念又浮脑海,这女人不简单,他突然想到个问题:“红杏,井江在暗下杀手之后,立即离开现场,放弃对你的监视,为什么?难道他不怕我们……”
“很简单的理由,大白天,他留下便无所遁形,同时他深信你不会知道放鬼剑的是他。”
“嗯!对了,我有句话说在头里……”
“什么?”
“如果事实与你所说的有出入,我可不随便杀人,到时别说我浪子不守信。”
“可以!”
大河上起了夜雾,日头已没了影子。
红杏放开小龙的手,站起身来。
“我们得立刻赶到地头,迟了会误大事。”
“郭大侠那边的情况还没说清楚……”小龙也跟着起身。
“路上我会告诉你一切。”
“好,那我们走!”
月明星稀。
一座庄宅静卧在融融的月色里。
这里,是中州豪侠郭永泰的宅子,独立在陇亩中,离热闹的孟津街市约莫七八里地。
郭永泰已经很多年没涉足江湖,过的是平静安适的耕稼日子,只是名留在江湖上而已。
小龙隐身在离庄宅不远的桥头林子里,他在等待红杏最后的消息。
一为了避免耳目,两人没走在一道。
足足呆了一个更次,不见红杏的影子,小龙大为焦躁,心想:“莫非上了这女人的恶当了?”
情绪一旦起了焦躁,便会感觉到片刻都难忍耐,时间仿佛
是仇杀么?如是仇杀,那双方之间必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恨。
记得井江被称作首座,他是那个门派的?这一点非要红杏证实不可。
身后来了人,小龙后脑勺没长眼睛,当然看不到,是直觉,一个超级高手特有的敏锐感应。他回转身,剑已握在手中,动作快如闪电。
一个毛茸茸的人影。
小龙刺出的剑中途收回。
“老山羊!”他脱口叫了出来。
老山羊的脸色相当凝重,嬉戏的神情已完全收敛。
(可能当中少了一段)
“是谁干的?”小龙开口问。
“你小子不是手拿证物了么?”老山羊反问,他还是称小龙为小子。
“是万鬼愁本人还是……”
“不知道,老夫晚了一步,没赶上。”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劫财!”
“又是劫财,跟大汉镖局的情况一样?”
“好像是!”
小龙皱起眉头,心也收紧了,他敏感地想到郭永泰是当年长安出土宝物的得主之一,对方的目的当是那些出土的古宝,这种行为的确是天人难容。
“阁下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的?”
“小地方,有了扎眼人物出现当然会留上神,尤其那护棺的小子现身,老夫断定必有事故。”
“井江与大汉镖局被抢的寨子有关?”
“没证据,无法确定。”
小龙心念疾转,如果井江是同案的参与者,那红杏也有一份,这一点得向红杏求证,所不解的是红杏居然不惜任何代价,要请自己杀井江,还透露这一次的行动,她到底是何居心?
“唉!”老山羊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天道不泯,作恶者是会有报应的。”手中拐杖重重一顿。
又一条人影出现堂屋,是那与老山羊一路的中年长衫客,他望着老山羊摇了摇头。
“请教!”小龙目注长衫客。
“二斗子!”中年男衫客淡淡回答。
小龙为之一怔,二斗子,这算是名还是号,天底下可没听说有姓二的,堂堂仪表,怎会有这滑稽的名号,八成是顺口打哈哈的。
老山羊喘口气道,“这场后事还真不好料理,单棺材就得二十三副!”
二斗子接口道:“没办法,谁要咱们跟郭大侠有交情,不好料理也得料理。”
老山羊道:“等天亮才能办事。”
二斗子道,“就等吧!”
小龙忽然想到红杏没跟来,得找她澄清疑点,同时她必然明白井江的行踪……
心念之中,他片言不发地奔了出去。
桥头林子。
原先小龙会合红杏的地方。
空林寂寂,不见红杏的影子,小龙感到无比地懊丧,红杏不该离开的,她为什么不在这里等?
突地,他发觉不远处传来了喁喁地谈话声,不由心中一动,在血案现场附近活动的,多少总有问题。
于是,他循着声音掩了过去。
月光很明亮,从枝柯间洒下,林子里并不黑,只有些斑剥。
林中一块数席大的空地上,两条人影相对站立。
小龙已悄然来到,隐身在两丈外的树身后,他一眼看出相对的是红杏和井江。
一见井江,小龙杀机大炽,不是为了对红杏的诺言,而是郭家的灭门血案。但为了要明白究竟,所以他竭力按捺了下来。
“红杏!”井江的声音有些生涩:“今晚是最好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江湖生涯。”
“井大哥,不成……”红杏摇头。
“红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了初衷,记得不久前在古庙里,你曾经约我远去……”
“不错,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为什么?”
“上次我那么说,井大哥不敢答应……”
“我现在想通了。”
“晚了!”
“红杏,并不晚……”
“井大哥!”红杏眸光连闪,“天明之后,如果主人看不到我的人,也见不到你,你猜……会有什么后果?主人的脾气你应该很了解。”
“天亮我们已经在河的另一边,等主人起疑发觉,我们已在几十里以外。”
“井大哥,你对我有恩,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我死了不打紧,你是大有作为的人……”
“红杏!”井江捉住红杏的肩头,“只要有你相伴,这辈子我什么都不想了,答应我?”
“……”红杏似乎委决不下,没吭声。
暗中的小龙情绪可就复杂了,红杏本要除去井江,偏又与他情意绵绵,她表面善良,行为却又乖张,她原先说,杀井江的目的是为了救郭永泰一家,现在郭家已惨遭灭门,她又改变主意了么?她两人的主人是谁?
“红杏,快作决定,我们的时间不多。”井江摇动红杏的香肩催促着。
“井大哥,我不愿意眼见你因为我而遭遇不测。”红杏依然拒绝。
“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传个消息,说我们发现了某种情况,赶去处理,这叫缓兵之计,等他们觉得情形不对,我们已经脱出了危险的地带……”
“嗤!”一声冷笑从林木间传出,是在小龙藏身位置的相对方向。
“什么人!”井江放手后退,厉声喝问。
没回应。
小龙心念疾转,这发冷笑的是他们自己人还是第三者?是早已隐伏在一旁了么?如果是,井江的问题可就严重了。
“是谁?”井江再问,声音中充满了不安。
“问题严重了!”红杏低低地说了一句。
一条人影现身出来,二十上下的少年武士。
“老四,你什么意思?”井江吐了口大气。
这声称呼,显示来的是他们自己人。
叫老四的分别望了井江和红杏一眼。
“大哥,你可不能做糊涂事。”
“老四,你说什么?”
“我是好意劝大哥。”
“你……听到了我跟红杏的谈话?”
“是听到了,不过,我会守口如瓶。大哥,小弟要斗胆说一句,有些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一念之差,会遗憾终生。”
“……”井江没开口。
“大哥,你好好想上一想。”
“老四,好兄弟!”井江走上前,“大哥我……的确是一时糊涂,谢谢你适时提醒。”他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很诚恳的样子。
“大哥,我们情同手足,恕小弟直心快口。”
“老四,哪里话……”井江的手搁在老四的肩头上,“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有这种存心,男人嘛!有的时候……会迷糊的。”
“啊!井……你……”老四栽了下去。
井江出手之快,居心之毒,令人为之叫绝,有心人算无心人,当然一击得手。
“井大哥!”红杏栗叫了一声。
“红杏,走,我们没别的路了!”
“有,你还有一条路可走!”人随声现,现身的是小龙,他已经按捺不住了?
井江拉剑侧转,反应相当神速。
小龙直迫对方身前。
“你……浪子?”井江的声音是颤抖的。
“你认得在下?”
“当然!”井江微一引脚,使姿势稳定,“你准备做什么?”
“在下刚刚说过,指引你一条路。”
“什么路?”
“死!”
“哈哈哈哈,凭你?”
“别笑,姓井的,我问你,为何要血洗郭家?”
“你想顶这梁子?”
“可能是!”
“浪子,我忠告你一句,江湖恩怨有头有主,你犯得上-这浑水么?”
“-定了!”小龙毫不犹豫。
“那你也就死定了!”井江扬剑。
小龙的剑在现身时就已拔在手中,他顾忌对方的鬼箭,所以步步为营,他的剑虚垂着,但暗中已蓄足了势,准备猝抢先机,痛下杀手。
红杏木在一边没开口。
剑,在月光照耀下泛出森森冷芒。
人,在近乎凝冻的气氛中变成了雕像。
“浪子,你真的非插手不可?”井江又开了口。
“碰上了,没办祛。”
“成名不容易,活得好也很难,为什么定要寻死呢?聪明人为什么要做最笨的事呢?”
“姓井的,别再翻弄唇舌了,剑下见真章吧!”
“叫不醒只好让你长眠了!”最后一个了字出口,剑已攻出,四个字可以形容,快,狠,诡、辣!
小龙虚垂的剑腾起,像一条毒蛇在蓄足了势道之后猝然发动的闪电攻击。
双方都是攻招,而且也是杀手。
剑芒进射,像搅碎的光波,紧密的金铁交鸣,人影一触而分,极快的一瞬。
井江持剑的手下垂,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锦衣的前胸濡湿了一大片,那是血,他已挂了彩。
小龙的剑还保持着出击之势,斜向右肩上方,双腿是弓马式。
“井江,流人血者人流其血,你要为你的血腥行为付出代价。”小龙的声音近于冷酷。
井江想举剑,但一龇牙又垂落,他伤得不轻。
情况很明显,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小龙的一击。
他被杀已成定局。
小龙跨前一步,达到最合适的出剑距离。
人,没有不怕死的,视死如归的勇士、玩命的狠角色,在真正面对死亡时,仍是有恐惧之感的,虽然没表露出来,但内心绝不像表面的那样无所谓。
井江是狠人,阴险之徒,现在他已面对死亡。
他的目光扫向红杏,是恐惧,是不甘,是求助,只他自己知道,但无疑的一点是他并非不计生死的人。
“姓井的,本人至少要劈你三剑,以告中州豪客郭永泰一家的冤魂于万一。”
“……”井江打了一个冷战。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牢牢记住这句话。”
“……”井江退了一步,咬牙瞪着小龙。
在这种面对面的态势下,他无法施逞鬼箭,这一点双方都很明白。
“井江,现在你就尝尝被人宰的滋味!”小龙的眼里抖露出杀芒。
“……”井江仍不开口,他只有接受死亡的份,浪子的剑术高出他许多,即使不受伤也难逃一死。
“反抗,快!”栗吼声中,小龙的长剑斜斜下劈……
“呀!”短促的尖叫,红杏扬手指向小龙。
小龙只觉肩头一麻,身形打个踉跄,剑没劈下,人侧移了三四步。
井江一转身投入林中。
小龙木住。
红杏也一闪穿林而去。
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太突然,太意外,心理上毫无准备,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红杏力求小龙杀井江,甚至许诺献身,然而她却在井江必死的情况下救了他。
小龙的确是傻了,连意念都无法转换。
如果他现在还有一个意念,那就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小龙身后。
小龙突然惊觉身后来了人,连大气都不喘,反手就是一剑,人随剑转,快得不能再快。
“啊!”是一声惊叫。
“沙、沙,哗啦!”一株海碗粗的树倒下。
“浪子,你连招呼都没打便动剑?”声音略带沙哑。
人站在断树旁边,赫然是与老山羊一路的中年长衫客二斗子。
“谁要你阁下偷偷摸摸?”小龙吐了口气。
“这怎么叫偷偷摸摸,难道要人一路喊着来?”二斗子也吹口气,接下去道,“草地,区区穿的是薄底布鞋,走路当然没声音,而你浪子又在发呆……要不是区区脚底板滑溜,岂不变成了这棵树。”
“阁下不是在郭家料理善后么?”
“不错。”
“怎么又到这里来?”
“找你!”
“哦!有何指教?”
“给你介绍笔生意。”二斗子嘻嘻一笑。
“生意?在下又不是做买卖的……什么生意?”
“说起来算是笔大生意,不必本钱,凭你的本领可以稳赚,赚到了可以吃上三代。”
“没本钱生意?”
“对!你猜对了。”
“我浪子小龙不做这种生意,你阁下跟老山羊去赚吧!”小龙鄙夷地撇了撇嘴。
“嗨!浪子,你错了!这不同于一般的没本钱生意,是名利双收的机会,区区说出来,你一定会很乐意地接受,相信么?”
“说说看?”小龙并非心动,只是好奇。
“杀贼追赃,赃已无主,谁得到就是谁的,这种生意你不会拒绝吧?”
小龙心中一动,杀贼追赃四个字大有文章,莫非……心念之中,脱口道:“阁下是指郭家被劫的财物?”
“对!你真聪明,一点便透。”
“嗯!这个……在下愿意做,不为财宝,只为惩凶,阁下说怎么个做法?”
“立即朝南走,四匹马,其中一匹伤了蹄,你追上这一行人马便可下手,绝错不了。”
“阁下……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简单,路上有蹄迹,照马脚印子一算就知道。”
“阁下怎不自己去?”
“吃四两的人不敢吞半斤,懂这意思吧?”
小龙当然一听就懂,对方是自忖能耐不够,所以不敢做,当然也可能有别的原因,但既然是追郭家的失物,自不能失去这大好机会,也许赃物中就有自己梦寐以求的万年龙骨……
二斗子又补上几句道:“打定主意,要做就快,一刻也不能耽搁,如果对方半路改了方向,或是换了脚力,可就后悔莫及了。”
小龙终于点了点头,他答应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求万年龙骨的下落,如果这一次也落空,剩下的便只有三星手鲍天成一个对象了。
红红的太阳刚升起。
小龙在天亮之后就一直注意路上的蹄迹,但由于来往的骡马太多,实在无法从其中找出受伤的蹄痕。
马蹄受了伤,赶路便不会快,但到此刻为止,小龙还没发现四匹马一道的影子。
他已经感到沮丧,二斗子指示朝南,对方说不定中途改道朝西,也说不定对方已换了马匹,大半夜的时间,四只脚的如果急赶,很可能已在近百里之外。
心意这么一动,速度便慢了下来。
突地,他瞥见路边树丛里有马匹的影子在晃动,立即敏捷地踅了过去。
是一匹马没错,缰绳扣在树枝上,鞍鞯褡裢抛在一边,马背是光的。
目光再一扫,不由呼吸一窒,八尺外的地方,横陈了一具尸体,是个生意买卖人打扮的小老头,身上血污斑斓,龇牙咧嘴,两眼没闭。
马不停地在转动,似乎想摆脱缰绳,由于转动,小龙发觉这匹马的右前脚受了伤,膝弯处裂了道口子。
这匹马是四骑之一么?
这小老儿是怎么死的?
小龙不遑去细想,马不会说话,死人不能开口,假定这匹伤了前蹄的马是四骑之一,那证明方向没错,对方将在前道不远。
于是,他振起精神,疾步追了下去。
日头升高,由血红变成耀眼。
一个赶脚的乡下人迎面而来,小龙刹住脚步。
“这位乡亲,您早!”
“唔!”
“路上可曾碰到三匹马走在一道?”
“嗯!……碰是碰到了,是四匹,不是三匹。”
“谢啦!”小龙拔腿就奔。
赶脚的望着小龙的背影摇摇头。
一阵急赶,约莫四五里地,忽见大路中央围了一大堆人,看行装都是来往的行客。
小龙心中一动,快速接近。目光扫瞄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四具尸体,摆在路中央,死者短打扮,都是精壮的汉子,一望而知是江湖人。
死者又是什么身份?
连前道树丛里的小老儿,一共五条人命,什么人下的手?目的何在?
赶脚的曾碰到四骑马,会是这四名汉子么?马呢?
“唏律律!”马嘶声遥遥传来。
小龙抬头望去,远远的路边草地上,四匹鞍辔俱全的马停在草地上,两匹在低头啃草,另两匹在追逐。
那四匹马,极可能便是这四个死者的坐骑。
路客行旅们在七嘴八舌地谈论死者,当然全是推测之词,一致的看法是发生了路劫。
小龙走向草地,观察那四匹马,没受伤的,有一点奇怪的是四匹马之中的一匹鞍辔不同于另外三匹,而那匹马正被同鞍辔的三匹之一赶逐,像是不许它靠群。
从马匹的习性和现场情况,小龙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他试着分析——
那匹被赶逐的马是生马,不是三匹的一群。
四马一伤,伤的已在前面树丛。
四个死者都是江湖人。
假设运赃的就是这四骑马,由于一匹马受了伤,影响赶路,而凑巧碰上那小老儿,于是临时起意杀人换马,之后,四骑马又遇劫。
如果判断正确,劫至郭家的财宝已落入另一伙强梁的手中。
黑吃黑的强梁该是何许人物呢?
站在草地边缘,小龙发了呆。
事情演变到如此,已经无可再追了。
无意间,小龙发觉脚边不远有块罗帕,下意识地捡了起来。
罗帕是女人用的东西,怎会遗落在这种地方呢?
淡淡的香味还没消失,说明遗落的时间不会太久。
展开罗帕,帕上有血渍,仔细一看,是血字,小龙心头“咚!”地一跳。
帕上只三个字,若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是字,写得十分潦草,写的是:“东,磨坊。”
东,磨坊这算什么意思了
是杀人劫货者故意留下的暗记么?
小龙觉得这想法很合理,东,指的当然是方向,而磨坊应该是地点。
没经多少考虑,小龙弹身朝东奔去。
越过旷野,岔上小路,一匹毛驴在小路旁草地上打滚,驴身上沾满了白粉。
拉磨的驴子。
小龙知道磨坊就在附近不远,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左顾右盼之下,果然发现一间小瓦房隐在林子里。
此地别无人家,这间小瓦房必是磨坊无疑,小龙快速地朝小瓦房迫去。
“三元!”
“八马双杯!”
划拳声从屋里传出。
屋檐墙头像染了一层霜,是面粉飞灰的积尘,也是磨坊特有的标志。
小龙从侧方欺过去,凑近窗口一望,四个看上去相当精悍的年轻武士围坐着木桌喝酒,一个粗布衣衫的老头抱着双膝蹲坐在角落里,一望而知这老头是磨坊的主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老头,买酒去,大坛子!”武士之一朝老头挥手。
“不成,不能让他出门。”另一个出声阻止,“漏了风可不得了。”
“没酒了,怎么打发时间?”原先开口的瞪大了眼。
“老五去跑一趟!”出声阻止的目注下首的一个。
下首的一个吐口气,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举步出门。
小龙闪开身,让那武土走过,然后跟了下去,想了想索性用那块写有血字的绢帕蒙住脸。
那武士进入磨坊后的林子里,小龙跟进,林子里拴了四匹马,那武土解下其中一匹,跃上马背,出林顺小路驰去。小龙也随后解下一骑,衔尾追去。
奔了半里左右,将要岔上大路。
小龙猛一拍马股,抖缰,疾驰上前。
那武士急勒马探看。
小龙就马鞍上纵起,凌空飞腿。
“哎哟!”一声,那武士被踢落马下,小龙也正好落地,那武士蹦起身,瞪着小龙。
马匹受惊,狂奔而去。
“什么人?”武士喝问,随手掣剑。
“过路的!”小龙冰声回答。
“想干什么?”
“问几句话。”
“嘿嘿嘿嘿,你是想找死!”刷地就是一剑,相当地凌厉。
小龙没拔剑,连鞘扬起,圈,点。
武土的剑脱手,一屁股坐了下去,骇极地望着小龙,他做梦也料不到这蒙脸的人功力会有这么高。
“现在回答我的话:”小龙转到武士身后,连鞘剑搁在对方的头顶上,“大路上一共死了五个人,可是你们的杰作?”
“朋友……到底是谁?”
“别问,回话,否则砸碎你的脑袋。”
“这……这……”
“别这那的,黑吃黑是不是?”
“……”武士的脸孔在扭曲。
“说?”剑向下一压。
“朋友……想分一份?”这一说,等于承认了小龙的问话,是黑吃黑。
“嗯!”事情已得到证实,小龙不再追问,转了话题道,“你和那三个同伴是什么来路?”
“朋友!”那武土咬了咬牙,脸上露出狠色,“你如果也想吃黑,便找错了对象,我打赌你走不出三里路。”
“说你们的来路?”
“朋友真要知道?”
“废话,快说?”
“很好,朋友听清楚,我们是‘彩云令主’手下!”
“彩云令主?”小龙大为困惑,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彩云令主。“不错!朋友如果没听说过这名号,我可以提醒你一点,八年前空手闯少林;击败十大长老,单剑上武当,伤七大高手,一夜之间使白虎帮除名的便是咱们令主。”
小龙倒为之心头一震,这些震惊武林的大事他是听说过,传言中是个戴五彩面具的神秘人,想不到他便是彩云令主。
“朋友,你仔细酌量一下,咱们令主是睚眦必报的,从不放过任何敌人!”那武土以为小龙已被他的话镇住,说话的声音也大了。
“本人不在乎什么令主,现在说,你们黑吞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磨坊里!”
“这话不假?”
“我可以带朋友去看。”
“那就不必了,本人自己会去,你们杀了五个人,谈抵命还欠一个,你就……”
“你……”那武土一听话风不对,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他非反抗不可,你字出口,身形一塌,侧里滚开,跃起……
小龙的连鞘剑闪电点出。
“啊!”地一声惨叫,那武士跃起的身形踣了下去。
小龙踢出一脚。
那武士趴下,这一脚踢中了命门大穴,登时断气。
小龙吐了口气,把尸体拖到小路边被雨水冲刷成的土壕里,折些树枝掩上,摘下绢帕然后回奔。
磨坊里巳不再有声音传出。
小龙又回到原来的窗边,一看,不由傻了眼,三名喝酒的武士没了踪影,磨坊老头仍蹲坐在角落里,头俯膝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
小龙木了片刻,绕过去进入坊中。“喂!老人家!”
没有反应,老头连动都没动。
小龙皱了皱眉头,过去用手一拉,老头栽倒,原来已经是死人一个。
就在离开的片刻,此地又发生了事故?
另一边的窗外忽然有人影一晃。
小龙闪电般穿出磨坊门,绕到人影出现的地方。
林木阴翳中,一个锦袍人背对这一方。
小龙在转角的地方停下,注视着锦袍背影,心想:“这锦袍人又是何许人物,是杀害磨坊老头的凶手么?三名武土哪里去了?”
“报名!”锦袍人发了话。
小龙心弦为之一颤,对方的声音沉宏得震耳,象金钟凑在耳边敲击,从声音可以判出对方的内力修为已到了上乘之境。人各有性,不管你如何学习世故,但只能局限于某些场合或时间,本性始终是潜存的。
小龙出道以来,还不曾被人吆喝着报过名,一听报名两个字,立生反感。
“阁下何方高人,何不先报名道号?”
“你敢对老夫无礼?”
“根本上就不知道阁下是何许人,谈不上无礼两个字。”小龙傲然回答。
“老夫要你报名。”
“阁下先自报来历。”
“你找死?”
“并无不可。”
“准备自卫吧,老夫要杀你!”
“在下随时候教。”
锦袍人缓缓回身,相貌严峻中带着冷酷,尤其两只眼睛有如刚离开磨石的霜刃,不是看人,而是要穿透人的内心,看年纪大约在花甲以上。
小龙了然无惧,正视着对方。
双方对望了半晌。
“看样子你就是浪子小龙?”锦袍人先开口。
“阁下说对了。”
“人是你杀的?”
“人,什么人?”小龙心中一动。
“井里的三个,坊里的老儿。”
小龙心头又是一懔,下意识地转动目光,果然发现右侧方有个井圈,所谓井里的三个很可能便是那三名武士,这么说,对方不是杀人者了。
“在下没动过剑!”
“你不敢承认?”
“那可就是笑话了,大丈夫敢作敢当。”
“可是现场只有你?”
“在下刚到!”
双方沉默了片刻。
“你来此何为?”还是锦袍人先开口。
“路过!”小龙不想说出本意。
“这太巧了,这里并不是通衢大路。”
“天下很多事本来就很巧。”
“如果老夫杀了你,也算很巧么?”锦袍人的眸子里飘出了杀芒,眼为心之表,他不止是说话,而是真有杀人之意。
这点小龙看得出来,但他不在乎,的确他不在乎,他从出江湖,还没碰到过对手痛快地挥剑,从观察来判断,这神秘的锦袍人是足以试剑的对手。
“如果阁下真能杀得了在下,那的确是件巧事,杀不了的话便不巧了。”小龙淡然回答,一副不在乎,但又充满着自信的神情。
“你有几条命?”锦袍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当然只有一条!”小龙随口便答,“跟您阁下完全一样。”
“你像是很有自信能保住这条命?”
“玩命的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就干脆呆在家里陪老婆,逗孩子,啃杠子头,何必出来混。”
“老夫看你真该如此!”
“哈!在下如果栽了,会考虑这一点。”话出口便已失悔,他出江湖是有所为的,不该信口说好勇斗狠的意气话,要是真的栽了,难道放弃离家的目的么?
锦袍人不再开口,撩开袍摆,亮出了挂在腰间的长剑,徐徐拔出,立在胸前。
剑身像一泓秋水,清澈照人。
“好剑!”小龙在心里说,他自己也掣剑离鞘,论成色,他的剑并不亚于对方,也是上乘之兵。
“阁下可以见告来路么?”
“你起先不报名,老夫也毋须道号。”话锋略为一顿,又道,“当然,在你伏地之前,老夫会让你明白的,现在你可以先出手。”
“在下从不占先。”
“嘿嘿嘿嘿……”冷笑声中,锦袍人手中剑虚虚一划,“老夫已先出手了。”
小龙表面上轻松,内心却很严肃。
一丝-毫也不敢大意,明摆着这老人是个非常高手,能不能跟对方抗衡他并没十分把握。
锦袍人在虚划一招之后,恢复立剑当胸之势,这是很不寻常的出手式。
小龙也静气宁神,长剑斜撇。
对峙。
对方都无懈可击。
彼此都有同样感觉,要找到出剑的机会实在很难,因为谁也不给谁丝毫的可乘之隙。
抢先出手可以占先机,但也容易给对手以可乘之隙,如果双方功力火候稍有悬殊,先出手的可能会暴露本身的弱点。
绝顶高手对剑,些微的疏失便将招致严重的后果。
足足一盏热茶的工夫,双方仍僵峙着。
“呀!”
“呀!”
两声栗吼同时响起,两道电芒交击,分不出是谁先出的手,可能是双方都已不耐久耗,同一意念,出剑的刹那巧碰在一起。
极短暂的一瞬。
剑刃交击的余音未了,人影已经分开。
小龙暗自佩服对方的剑术造诣,这是他参悟绝招之后,所碰到的唯一旗鼓相当的对手。
锦袍人脸上的神色也显示出他内心对小龙的功力感到非常意外,而且也很折服。
双方之间的距离是八尺稍外。
锦袍人的剑缓缓垂落,这表示敌意已经不浓。
小龙也虚垂兵刃。
“浪子,你是真正的剑手!”
“阁下也一样。”
“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再碰面时不以兵刃相对。”
“……”小龙一下子猜不透对方话中之意,所以没有答腔。
“今天算到此为止!”锦袍人收剑。
“不打了?”小龙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实际上是多此一问,收剑当然表示不打了。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像你我这等剑手,少一个便是武林的一分损失。”
这一说,使小龙的敌意也全消散了,锦袍人说的是有道理,武林中造就成一个杰出的剑手的确不是偶然的易事,际遇,天赋、环境……等等条件必须完全配合才能成功,所以才有惺惺相惜之说。
但这锦袍人是否真有惺惺相惜之念呢?小龙还不敢相信,否则他便太肤浅了。
“阁下现在可以见示尊号了么?”小龙仍不死心,他亟想知道对方的来路。
“下次有机会老夫也许会告诉你。”
“算在下多此一问!”小龙有些气火。
“知人不必定要知名,名是虚的,人是实的,今后如果碰面,你会认识老夫,也会想起今天的事,随你用什么来代表老夫,老夫的实体不会改变。”
似有理又似无理,很高明的强辩。
小龙无话可说,他也不想再说。
“后会有期!”抬抬手,锦袍人转身穿林而去。
小龙目送锦袍人影消失,收起了剑,趋近侧方的井栏边,向下一看,三具尸体交叉着浸在井水里,正是那三名在坊里喝酒的武士。
连守磨坊的老头在内,已经不剩半个活口。
连环凶杀,到底谁是凶手?
杀人的目的如是为了谋夺郭家被抢的那批财宝,谁是最后的得主?
找井江和红杏去。小龙作了决定。
郭永泰一家惨遭灭门,井江是主凶之一,红杏曾泄露这桩秘密行动,请求代她杀井江,却又在井江将被杀时出手救了他,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女人,真的如此难于对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