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强眼尖,一看那两条人影,“暧呀!”一声,轻轻纵出阁外,迳向江边跑去。
于志强这么一跑,明因师太、骆中明、罗凤英和蝉儿都明白过来了;戴文玉和秦家祖孙也联想到发生什么事。明因师太笑道:“志强这孩子那么性急,这样纵跳下去也不怕惊骇世俗么。”当下请各人在阁上候着,带了戴文玉缓步下阁,也就往江边走去。
却说于志强一出了滕王阁,立即施展陆地飞行的轻功,赶到河边的沙滩,却看到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沙滩上狠狠地相扑,彼此都各不相识,分明认得出其中一个的身形很像是于志敏,可是肤色面貌却很不像,而另一个少年却生得杏脸桃腮,身形婀娜,端的美丽异常。
虽然这两个少年打得激烈异常,却不像是在存心拚命,他们每一个发出的招式,都是奇谲万分,身形步法尤其是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于志强不由得暗暗惊奇道:“看起来这两个少年比我还要小得多,而功力却要高得多,不知何事在这里相打?”脚下也渐渐移向斗场。那知两少年同时喝道:“不准帮手!”
话一出口,于志强就是一怔,分明听到是志敏的声音,不由得向那紫脸膛的少年仔细地打量一阵,忽然会意起来,哑然失笑,喊道:“兄弟!你捣什么鬼?”
“不要你管!我们还没有分胜负哩!”
这时明因师太和戴文玉也来到了斗场,看到双方的功力,不禁大惊。但是,奇怪的是双方的面目都很陌生,明因师太看了很久,陡然想起一件事来,赶忙纵入场中高呼“住手!”
那美男子见是明因师太到来,吃吃一笑,一个转身,又去得无影无踪,那紫脸膛的少年也叱了一声,身形一幌,也是人影不见。
戴文玉看得瞠目结舌道:“真是白天见鬼!”
于志强笑道:“那是见鬼?那紫脸膛的分明就是敏弟,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把脸孔晒紫了,一时间连我也认不出来。至于那位美少年不知是谁,看起来他的功力和敏弟也差不多哩!”
明因师太摇着头笑道:“他们两人也太会胡闹了,紫脸膛那位果然是志敏,而那美少年正是王紫霜!可不知道他们如何在这里遇上,却在这里打起来,现在又是一逃一追,不知到什么地方捉迷藏去了,闹着玩倒没有关系,不要打出仇恨来,那才难办呢。”
于志强听说那美少年就是王紫霜,也有点诧异,正想答话,却听到戴文玉问道:“师父!你看他们两人到底是谁强一点?”
明因师太笑答:“当然是于志敏强多了?你没见他们起步的时候,王紫霜是两脚微微一顿,而于志敏仅是两肩微微一幌?”
戴文玉笑道:“我太不行了,连到他们怎样走的,我都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失踪,如果不是师父和于师弟都说认得他们,我真要疑惑是白天见鬼!”
于志强担心道:“照这样看来,恐怕敏弟今天不会回来了……”
明因师太道:“你不用担这个心吧!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在滕王阁上等待我们了哩!”于志强无可奈何,只好怀着一肚的闷气,随着明因师太转回阁上。
明因师徒三人刚登上滕王阁的第二层,蝉儿已经迎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字条笑道:
“师父!刚才有个小孩子送这张字给你!”
明因接过来一看,上面仅有“今夜在会仙居见敏”八个字,惊问道:“那小孩子呢?”
“已经走了!”
“是什么样子的人?”
“一个黑脸孔,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秦伯伯他们都看到了,他们还在这里吃了两块糖哩!”
秦寒竹、骆中明也都证实了蝉儿所说的不虚,明因师太却兀是纳闷,想不出那个小孩到底怎会知道来滕王阁找人,而且居然一找就着。字却是志敏为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来见面,反而约往会仙居;如果说那小孩就是于志敏捣鬼吗,自己明明见他追了王紫霜,怎会折回滕王阁来?明因师太默默无言,各人也想不出一个道理,他们来滕王阁的意思,就是等候于志敏和王紫霜,现在于志敏既已约定往会仙居,那么滕王阁已无留连的必要,所以,各人指点些烟岚山色,也就付账下楼。顺步而行,先到会仙居去认识那个地点,以免临时寻找不易。
会仙居正在南昌城里百花洲上,两层楼宇,三面临水,这时正是睡莲花开的时节。东湖的睡莲,红白相间,一阵阵的幽香,扑面而来,明因师太等人一踏进会仙居,无不在心里暗暗叫好,立刻选择一角水榭,坐了下来。
会仙居的水榭,地方本来就不大,可喜当时并没有什么客人,这块好的地方,就被明因师徒和秦家祖孙占什了,那知,这时茶博士却走过来,满脸陪笑道:“这块地方已有人包下了,各位客官请到楼上雅座好吗?”
明因师太一怔道:“哦--不过贫尼看到这水榭很好,现在客人还没有来,是否可以让我们在这水榭上喝一杯茶,等到客人来的时间快到了,再通知我们到楼上去呢?”
那茶博士又笑道:“本来师父和这几位客官都是外乡人,也许还是到来敝地观光的,小店自应招呼,可是,这水榭委实在刚绉被一位小哥包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来,还怕小店信不过,丢了五十两的银子就走了,他还说要请十几个人来这里吃晚饭哩!小店既然收了人家的银两,就不能不讲信用,如果招呼师父和客官在这里,给人家撞见了,小店怎好意思?”
明因师太听了茶博士的话,知道人家说的是道理,也不便勉强,正待率众转出水榭,于志强灵机一动,忽然问道:“你说那小哥有多大的年纪了,长得像什么样子?”
茶博士望于志强一笑道:“说起来也奇怪,那位小哥的年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生得一付蓝脸,蓝得好怕人,除了蓝脸之外,其他地方倒还均匀,背上还掮着一枝长剑,外乡的口音,……”
“好了!好了!他请的正是我们!”于志强笑着说。
那茶博士诧异道:“客官不要和小人开玩笑吧!”
“不开玩笑,不开玩笑,没有你的事,快点替我们泡上茶来就是!”于志强肯定地说。
茶博士又估量他们一眼,只见个个都有宝剑在身,料想赶也赶不走,说不定还要闹出事来,倒不如暂时依他,到那人回来再加以说明罢了,当下也就诺诺连声,问明了各人所需要的东西,迳自出去准备了。
各人在水榭坐下之后,骆中明埋怨于志强道:“你怎能肯定那人是志敏?”
于志强笑道:“不是他还有谁?”
骆中明又道:“志敏又不蓝脸。”
蝉儿也接着嚷:“是啊!他是白里透红的脸!”
于志强又笑道:“师父和我们在河边还见到他是紫脸哩!谁知道他搞什么鬼?”
明因师太也点头微笑道:“我也曾经听过说有易容丹这一类东西,可能又是志敏把他那师父的易容丹带了出来,却故意卖弄狡猾哩!”
“哦--”罗凤英惊叫了一声。这时,茶博士正把茶壶杯子端了进来,不便再说下去。
茶博士走了之后,龙啸云笑问罗凤英道:“刚才你叫个什么?”
罗凤英道:“我想起来了,在滕王阁送信那黑小孩,必定也是敏弟!”
蝉儿道:“起先我也有点怀疑是他,可是看他那头部并没有特别显得大,我就不怀疑了,这种缩骨功,也不能连头部也缩小了去啊!”
明因师太庄容起来道:“蝉儿,你这就是只如其一,不知其二了。大凡练这种缩骨功的人、最初都是从服气入手,成功之后,周身可以软若棉花,也可以坚如铁石,不但可以把身躯缩小成一二岁的小孩,也可以把身躯缩薄成一张人皮,如果练到最高的成就,还可以借物隐形,叶底藏身,一个小小的头部为什么不能缩小?不过问题在于于志敏是否已经到达这种地步罢了。”
经过了明因师太这一解释,各人都有点明白了,秦玉莺姐妹听说武功竟有这种神奇,不禁悠然神往,怔怔地想了一会,玉鸾忽然问道:“不知道宝剑衣服这些死物,又怎么缩法?”
秦玉鸾这一问,却把明因师太问-住了,沉吟半响才回答:“也许另外做一套小衣服吧,至于宝剑兵器倒可以先藏起来。不过,到底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反正不久就可以见到他,你再问他好了。”
“敏弟为什么要弄这些狡猾?”罗凤英又问。
“如果不是故惹闹着玩,就是另有用意吧,也许他是正在和别人闹着,就连带那付装束和我们相见,也不一定哩,总之。志敏这种人已可说是宇内第一奇人了,奇人必然有他的奇行,我们又怎能知道?”明因师太一点把握也没有地在揣测。
蝉儿满脸娇嗔道:“等到今夜见了他倒要问个清楚,如果另有用意倒还罢了,不然就要捶他一顿。省得他到处捉弄别人,这回差点把我们捉弄到连这块好地方也坐不稳哩!”
秦氏小姐妹都拍手叫好,摩拳擦掌煞有介事似的,好家等着于志敏就要送上门来挨揍,反惹起各人大笑。
龙啸云笑骂道:“这两个小鬼头可是疯了,也不害羞,人家是你们能够捶得到的?”
于志强笑道:“我们这个样子,不要给敏弟就躲在这里看到了,再被他捉弄一次,那才冤哩!”
蝉儿“哼!”了一声,才说:“你就会帮你的敏弟,搞得不好,你也要挨揍,不相信,试试看!”
明因师太笑叱道:“不准拌嘴!放着山色湖光,花香鸟语且去欣赏,你又怎知这地方的好处来?”一言提醒,各人果然端起茶杯,各自倚栏浏览。
惟有于志强却注视着悬挂在壁上一幅中堂在发怔,戴文玉偶然回头。见于志强还在厅里,顺步走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幅就写就的中常,那笔迹就像龙蛇飞舞,迥异俗品,可是却没有上下款,戴文玉再看中堂条幅的内容,原来上面写着:“雪晓清茄乱起,梦游处不知何地,铁骑无声望似水,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睡觉寒灯里,漏声断月斜窗纸。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鬃虽残,心未死。”当下笑笑道:“那是宋朝爱国诗人陆放翁的词,拿来这里悬挂,真有点不伦不类了。”
于志强讶道:“原来师姐还是一个女词人哩,我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是谁作的?师姐竟能一看就说出作者来,可见是修养有素了。”
戴文玉被他一阵恭维,自己反觉到脸上有点-烘烘地,暗道:“好甜的小嘴!”
罗凤英在栏干那边,听到他两人在厅里谈论起词来,也跑过来凑趣道:“陆游的词不过是一个虚名罢,除了钗头凤之外,真找不出一首好的来……”
戴文玉不服道:“他那首鹊桥仙--一竿风月,一-烟雨,家在钓台西住,卖鱼生怕进城门,况肯到红尘深处?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归去。时人错把比严光,我自是无名渔父。--不算是好词?”
罗凤英笑道:“如果就词论调,那么他这阕鹊桥仙虽不算好,可也不能算坏,不过却和他的生活脱了节,变成了无病呻吟。”
“怎见得是无病呻吟?”戴文玉又回了一句。
“陆游何曾曾划船,他又何曾卖过鱼,既说不肯到红尘深处,为什们又要自许封侯在万里?这岂不是无病呻吟,胡说八道?”罗凤英这一反驳,竟驳得戴文玉哑口无言,半响无语。
于志强笑道:“古今来的词人墨客,无非是以他的幻想,形诸笔墨吧。难道他心里是这样想,你也不准他想?”
罗凤英好笑道:“你到有一个硬嘴吧嘛!说到心想,我倒想到一个故事来--从前有一个童生讨媳妇的时候,想装门面大些,就用了全付执事,引路的高脚牌上,大书‘状元及第’四个大字,后来被州官捉了去审问他为什们冒充状元,招谣撞骗。你知道他怎么说?”
“怎么说?”于志强和戴文玉都同时发问。
罗凤英摆出一脸正经的样子道:“他就对州官说:大老爷请往高脚牌上再看看吧!州老爷过去一看,竟被吓得发-……”
“为什么?”
“原来状元及第四个大字的旁边,却写了心想两个小字,州官老爷虽凶,那能够禁人家心里不想呢?而且童生举子想中状元,也是很合理的想法呀!”
各人一阵大笑。骆中明笑道:“你们倒会利用这个机会来讲故事?有花无酒,也未免有点辜负良辰吧?”连忙呼唤茶博士过来,吩咐备殖。
茶博士心里虽然有点嘀咕,可是卖茶也是卖,卖酒也是贾,反正已经被人家坐在水榭里,倒不如多赚几个钱才是正经,也就答应了。
饭后,明因师徒和奏家祖孙又往各处随喜浏览,顺步出了进贤门,到达绳金寺,只见古柏婆娑,屋宇栉比,端的是一座上好的丛林。
原来这厂绳金寺建于五代,经过历代的整修添建而成为江西省十大丛林之一,佛殿里香烟缭绕,声钟震耳。明因师太一行,踏上石阶,当下就有知客僧过来接待,明因师太是佛门弟子,那有见佛不拜之理,缓步进殿,参拜如来,进步正待转入后殿,那知客僧忽然走过来挡着,满脸陪笑道:“大师就在这里随喜罢,后殿是本寺主持静修之所,不待通传却不大方便呢。”
明因师太“哦--”一声道:“这倒是贫尼失礼了!”转步退出。那知于志强和蝉儿两个随在明因师太后面,却已看出这寺院有点蹊跷来,当下也不说穿。
出了绳金寺之后,蝉儿偶一回头,见那知客僧仍然站在山门,目送着明因师徒离开,蝉儿鼻孔里不由得“哼”出声来。
明因师太见蝉儿哼得有点古怪,问道:“你又看到什么事了?”
蝉儿轻轻道:“师父!那寺院的后面,好像很古怪哩,刚才师父和知客僧说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后殿通往后面的角门里,有个红衣影子一闪。”
于志强也接口道:“是啊!我也看到分明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也许是远地来的客人,携眷暂住的吧?因为右不少读书人酷爱寺观的清静,就租下耳房,携眷久住的呢!”明因师太这样解释着。
“这样子难道不妨碍寺里人的清修?我们要进去玩一会,他都不肯放,别人却能够在里面久住下来,真是岂有此理!”蝉儿口没遮拦一阵牢骚。
明因师太一想,这倒是道理,把前后的事一贯串起来,真个也值得可疑,秦寒竹和骆中明不愿多事,也不出声,但是戴文玉走遍了江湖,素来就爱管闲事,嘴里虽然不说,心里那忍得下去,便轻轻碰蝉儿一下,蝉儿仰脸一看,却见大师姐对她暗使眼色,也就会过意来。
各人回到客栈休息下来,蝉儿却悄悄找了戴文玉到客栈的后院去,那院里的设备恰像一个小花园,倒也雅静。她俩在一个小假山的旁边,选择了一张石凳坐下来,蝉儿就低声问道:“师姐!刚才走在路上的时候,你碰我一下做什么?”
“那寺院也许真有点古怪呢,说不定还是藏垢纳污之所,我们何不在今夜悄悄去查探一番?”
蝉儿大喜道:“正是哩,我们等到师父伯伯都睡了再去,到了明天还可以吓她们一大跳哩!”
戴文玉望了她一眼,却有点担忧道:“看起来那寺院里的僧徒恐怕总有好几百吧,如果里面还有辣手的人物,那倒很危险哩,我们还是多找几个人才好!”
“那么就找二师姐去!”
“四师弟要不要?”
“不要!不要!省得说什么都非要他们男孩子不可!”
“我们才得三人,未免太少了一点吧?”戴文玉仍然抱着慎重的态度。
这时,假山后面吃吃笑道:“不要我?你们走得成功才怪哩!”
戴文玉和蝉儿都没防到假山后面,会有人窃听,都猛然被吓了一跳。蝉儿回过头来。看见于志强,嗔道:“不害羞的墙脚鬼,偷听人家说话,偏不要你去,看我们走得成走不成?”
于志强微微一笑道:“等到吃饭的时候,我把话一说穿,你们就走不成了!”
“你敢!”蝉儿赌气地说,“你可要看我撕你的嘴!”还要补上一句。于志强吐一吐舌,讪讪地不好意思。
戴文玉笑道:“师弟要去也是可以,可是今夜你那敏弟来了,不暗着他怎成?”
当下三人议计妥当,并由戴文玉找罗凤英说明计划的内容,嘱咐她不要对别人说起,以免惊动大家,反而因了小事劳师动众,太不值得,那知却有一个人躲在旁边偷笑。
原来秦玉鸾年纪最小,同时也是最多诡计的孩子,回到客栈之后,本来想找蝉儿玩去,却到处找不着,也就穿过后厅来到后园,却见于志强躲躲藏藏在那假山的后面。后来于志强一现身,秦王鸾也就蹑手蹑脚,躲在于志强原先的位置,把她们商议的计划全都听在耳里。
秦玉鸾姐妹家学渊源,武艺也是不弱,无奈龙啸云溺爱过甚,诚怕她们遇上危险,所以除了在家里姐妹自己喂招之外,总没有出手的机会,这次出来遇到蝉儿,于志强,王紫霜几人都是年纪小小地,竟是一个比一个强,小心灵里老就忍耐不住了,尤其在吉安的时候,看到王紫霜那种疾如飒风的身法,更是羡慕不已,所以在路上这几天,只要一休息下来,两姐妹就磨着蝉儿和于志强教她们的剑术,与及经功上各种花式,长一辈的人虽然都看在眼里。
可是明因师太是两小的祖姑,同时,也知道蝉儿和于志强两人的功力,足以教秦氏小姐妹而有馀,所以不去管她。秦寒竹和秦方夫妇,巴不得自己的女儿武艺高强,恨不得来个摄苗助长,不但不加阻止,反而鼓励她俩恳求的勇气。加上蝉儿、于志强两人天真热肠,教的时候绝不留手,几天来秦玉莺已学到一套雷霆剑法,秦王鸾也在于志强那边学到了整套的猴王剑。除了有些地方限于她们本身的轻功不及,使用出来未龙达到圆满之外,居然能够依样画葫芦,一招不错。秦玉鸾更从蝉儿那边学会了打鳗骨针的手法,不过每次只能发出五枝,就是这样也已进步得惊人了。
在她们要离开吉水的前一晚上,戴文玉无意中看到秦玉莺姐妹对招,也免不了悚然一惊,想不到师妹师弟竟是那么会教,尤其惊异的是玉莺使出来的雷霆剑法,有好几拍和师父教的不相同,戴文玉初时还以为玉莺的记忆错误,那知接下去的招式,竟是奇妙异常,无懈可击,只好闷着气回来问过明因师太。明因师太才感慨地告诉她--雷霆剑法经过于志敏改正了几招,而且这几招的变化使雷霆剑法更加精采,当下就把这几招教给戴文玉,这时,戴文玉才真正服了于志敏的武功。本来她还有一点事情待办,可是,知道来到南昌就可以见到于志敏,那肯放过这个机会,今天的上午,明因师太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带她往河边去,虽然见了于志敏,可不是本来面目,还暗里有气哩。
再说,秦玉鸾听了戴文玉,蝉儿和于志强的私话之后,等到她们走远了,才离开那个假山,心里暗想:你们瞒祖姑倒瞒得下,可是瞒不到我们了。一边走一边笑,不知不觉几乎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幸亏她身躯灵巧,一看前面陡然现出一个黑影,急忙倒退一步,抬头一望,却正是她的姐姐秦玉莺,更使他忍不住格格痴笑。
秦玉莺几乎被妹妹撞上,已吃了一吓,现在又见她笑个不停,不由得叱道:“小丫头到那里来,有什么好笑?”
“好笑得很哩,你再凶我就不说!”
秦玉莺看那妹妹那付样子,知道必有原因,只好央道:“好妹妹!你告诉姐姐吧,姐姐疼你哩!”
秦玉鸾把玉莺拉往后园,找一块清静偏僻的地方坐下,才把偷听戴文玉几人的计划说了出来,并且说:“姐姐!我们学了那么多东西,可是,妈总不让我们出手,好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几个姐姐都要偷去,我们也悄悄跟去行不行?”
秦玉莺虽然觉到事关重大,但是,有几个本领高强的人在前面,自己料是没有多大危险。而且近来得到一口好的剑,又学了新的剑法鞭法,还没有真正用上。未免有点委曲,当下也就同意。可是,又担忧道:“蝉姐她们轻功那么好,我俩怎能跟得上去?”
“那我们先走行不行?”
“那未蝉姐不是发觉了?还是等她们走了我们再走,慢一点也不要紧,总之要到达绳金寺就是了。”两小姐妹商议已定,回到厅上,却见明因师太一群人陪着两位少年在谈话。两少年之中一个生得美貌异常,另一个却生得一张紫里透蓝的脸,两小姐妹大为诧异。
明因师太见秦玉莺姐妹进来,忙笑喊道:“莺儿鸾儿过来,我给你引见穆哥哥和于哥哥!”
引见完毕,秦玉莺姐妹才知道那美貌的少年叫做“穆然化”;而那位紫脸丑怪的少年就是各人念念不忘的“于志敏”。
秦玉莺姐妹不由得特别仔细地把志敏从头到脚看个详尽,心里却各自嘀咕道:“这样的人还说是美哩!那么阎王庙里泥小鬼该是天仙了!”
漫说秦氐姐妹心里很不自在,却说明因师太看到秦氐小姐妹满脸惶惑的神情,那有不明白她们的心意?呵呵大笑道:“小友!你恶作剧已经够了,就把你本来的面目显一显出来罢!这里很多人还没有见过你的真相,将来遇上岂不是很不方便?”
于志敏噗哧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倒不打紧,反吓了秦氐姐妹一跳,因为那张紫脸之下,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嘴巴,更显得格外可怕。不过,这个时间倒是很短,于志敏一笑说道:
“本来晚辈出山的时候,恩师特别赠了五包化颜丹,要晚辈不要以真相示人,因为来时匆匆,所以在大庾以前都是晓宿夜行,倒不需要化颜,从石虎庄之后因真相已露,恐怕路土惹出麻烦,一路来都是变成这付样子,自己照照镜子,倒也可笑,既然大师这样说,晚辈就把它去掉就是。”
“这才是啊!在路上都看你这倒霉的样子,不顺眼!你老早就应该这样啊!”穆然化也说上几句,可是,秦氏小姐妹听了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小脸上就是一怔,惊奇地望了穆然化一眼,正想发话,却被穆然化两眼一瞪,也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竟把秦氏小姐妹瞪得不敢做声。
于志敏望了穆然化一眼道:“穆弟!你也不用说我了,我还不知道你要装假,装到什么时候呢?”
穆然化的粉脸上猛然一红,又恢复了平静,各人看在眼里,却有点纳闷。
又听到穆然化笑道:“我就是这付样子啊!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于志敏笑了一笑,向各人告便,到后面房里去了,于志强也跟着后面走去。
约莫是一盏茶的时间,于志强挽着一位面如传粉,唇若涂-,长眉入鬓,目似朗星,年纪仅有十五六岁的美少年,回到厅上,这时除了罗凤英、蝉儿、明因师太、骆中明四人之外,无不惊奇失色;连到美少年穆然化也黯然失色注视不瞬。
这时秦玉莺心里暗想:“世间那有这样的美男子?”反而疑惑地问:“于哥哥!你刚才一付相貌,这时又另一付相貌,到底那一付才是你自己的?”这一问,却问得-堂大笑。
于志敏随口答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人无我,我也不知道那一付是我哩!”
秦玉莺姐妹听了更加莫名其妙。蝉儿笑了一会,才对玉莺姐妹道:“我替他答了吧!现在这付是他自己,刚才那一付相貌,是他自己搞出来的鬼画符!”
秦玉莺到底是孩子气很重,当时接口笑道:“能够把脸色变来变去,倒是蛮好玩的哪!”
明因师太道:“别胡闹了,我们就往会仙居去罢!”
各人忙着各自起立;于志敏却道:“我要先走一步了,不然,照这样到聚仙居丢,又要惹出麻烦来!”两肩微微一幌,又失去志敏的踪影。
奏寒竹摇摇头笑道:“这小友真个古怪,前几天你们说他的武功奇妙,我还有点不信,那知果然如此。看来他的年纪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罢?……”
于志强却脱口道:“十六岁是我!敏弟比我还要小两岁哩!”
“好家伙,连我都被他骗了去了,我非要和他算账不可!”穆然化薄嗔地叫了起来。
骆中明一惊道:“他怎么骗了穆小哥?”
穆然化的脸孔又一红道:“四天前,我和他在峡江镇上一个偶然的场合里,和他见了面,问了起来,他自称为姓龙的,名字叫做卷风,我尊称他一句龙兄,他居然厚起脸皮来叫我一声穆弟!问起年龄来,他又说是十五岁,害得我只好自认倒霉,做了几天弟弟。到今天才知道他也是十四岁,我倒非要抢个哥哥来做不可!”说得各人大笑,尤其蝉儿更笑得弯下肚子叫痛。
于志强笑了一阵才道:“穆弟是几月?”
“七月!”
“敏弟也是七月,你那一天?”
“十五!”
“巧极了,敏弟也是十五!”
“你帮着他放赖,那有这么巧?”
骆中明笑道:“敏儿确是七月十五出生的,一点也不假!”
于志强又笑道:“穆弟是什么时辰?”
“不说了,省得你又巧极了!”
“可不要是子时才好!”
“是又怎的?”
“那么你俩人打一场架,好分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罢,不然拈阉也好,因为敏弟也正正是子时啊!”
罗凤英笑道:“这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了,尤其七月十五又是银……”说到这里,陡然惊觉说溜了嘴,急忙把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明因师太看在眼里,微微点头道:“我们走吧,去迟了还不知道他要耍出什么花样来。”
各人随着明因师太来到会仙居的水榭,却见到一个面如蓝静的少年。拱手站立在进入水榭的通路尽头。那少年见了师太一行人来到,也就热烈招呼,侧身让客,各人虽然微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就会过意来,含笑客套一番。入榭就座。
此时水榭里面灯火辉煌,如同白昼,堂中摆上一张大圆桌,设了十二个位置。两旁的栏干里面,也摆有十二张酸枝梅木的太师椅。和八个茶兀;厅中的板壁上原先悬着的条幅,已经取了下来,另外悬挂一幅山水古画,两旁一付对联,上面写着:“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十四个大字。穆然化和于志强这一班小友见了,都暗道:“好大的口气!”
穆然化更叫出声来。
于志敏却吩咐酒家端菜上来,居然指挥得井井有条,各人的心里也暗暗自嗟叹。
不久,于志敏看到菜已上齐,居然以小主人身份,肃容入座。于志敏忍不住道:“兄弟,你到底要捣什么鬼?”
于志敏也不答话,先把酒保支开了,把通往大厅的门关了起来,才回座笑道:“在那里我是姓龙,请各位老前辈和姐姐们别忘记了!”劝客三巡之后,压低了音调道:“老前辈不知道我要选择这地方的用意吧?”
于志强惶惑道:“兄弟,别打哑谜了!”
于志敏道:“就是你心急!”
明因师太笑道:“也难怪他心急,其实我们都被你这个哑谜琢艘徽天,到底是怎样一回事,还是你把它揭开吧!”
蝉儿忽然说声:“慢着,等我猜一猜!”停一停,就问志敏道:“这个地方环境清幽,正好煮酒论英雄,吟诗舞剑,是不是?”
于志敏笑道:“猜对了一小半,但是煮酒论英雄是要在闲暇的环境中,才有那份心情,现在是什么时间,那里来这种兴趣?”
蝉儿还要答话,却被罗凤英扯了她一下袖子。
于志敏又压低声调道:“你们看这水榭,正建筑在湖水的中央,仅有这一线红桥通会到仙居的院子;虽然说是三面临水,事实上是五面临水……”
“怎么五面临水?”于志强笑着问。
“底下不是水?”于志敏接着又说:“而且水榭的地方又小,我们这样一占,别人就无法再插进来,岂不比任何地方来得好些?”
于志强笑道:“那还不是爱这个地方环境清幽?”
“话还没有说完哩,你忙什么?要是给你猜一年也猜不着!”于志敏又回了一大串话。
骆中明轻轻对于志强道:“不要打岔,让他说下去!”
于志敏又道:“固然是因为环境清幽,但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此!”
蝉儿见于志敏慢吞吞地,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出目的来,自己又要赶着当晚的计划,如果这一餐被他们闹到三更半夜,岂不是要变成泡影,当下急怒起来,可是又不敢闹席,只好央求道:“请你快点说吧!”
正是急惊风偏遇上了慢郎中,蝉儿着急,但于志敏并不着急,反而望了蝉儿一眼,说到:“你又没有什么事要赶着要办,着急什么?”一句话说中了蝉儿的心事,可是,蝉儿却没办法把自己的计划公开出来,知道愈要和他顶嘴,他愈要慢慢地说,只好低下头来,专拣菜吃。
于志敏见蝉儿没有再答话,当下心里暗笑,这才接下去道:“主要的目的是:这个水榭除非有登萍渡水功夫的人,就不易接近来窃听。”忽然把声调压得更低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哩!”
明因师太诧道:“难道敌人已经追蹑上我们了不成?”
“谁说不是?敌人不但知道我们的人数,去向,和企图;而且还知道一部的渊源和来历。”
在座各人听到于志敏这么说,个个面容上都凝重起来。于志敏又道:“贼人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我们并不怕他们暗来;只要是暗中来袭,那末就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管叫他讨不了好去。惟一可怕的是:他们竟利用官府的力量,而这些官府,又多是石亨那狗贼的爪牙;现在石亨虽然伏法,但是这些爪牙还是互通声气,并且由曹吉祥把他们联络起来,譬如南昌府这参将艾贤才就是一个例子。而且绳金寺的住持圆觉和尚,更是专负责招徕豪客的任务,莫以为绳金寺是江西省十大丛林之一,表面上堂堂皇皇;事实上,暗地里却是藏垢纳污之所,更是绿林豪客藏身的‘圣地’,因为曹吉祥利用太祖保护丛林寺院的遗命,叮嘱地方官吏不得任意骚扰寺院,另一方面则叮嘱爪牙,物色江湖亡命利用寺院栖身,看他这种布置,似乎有大举的企图哩!”
骆中明道:“但是你怎么知道贼人已经追蹑了我们?”
于志敏笑了一笑,从怀里取了一卷纸条,检视了一下,找出其中一张交给骆中明道:
“伯伯请看这个!”
骆中明接过了,和众人一看,原来是梅岭那方面的报告,上面写着:“孙华大寨主阁下:于谦后人重入中原,有前骆参将中明,明因贼尼师徒护送,一行五人于今日离石虎庄北上,其中除骆贼之外,均为强手,小心留意为要,知名。”
于志敏见他们看完了,又掏出一张来,上面写着:“明因贼尼一行七人,至霸王庄寻衅,达字”蝉儿见于志敏一张一张地拿出来,心里很不耐烦,嗔道:“你那堆纸卷,一下子交出来,岂不省事?”
于志敏笑道:“一齐拿出来才不省事哩,我这样一张一张是按照得到的先后顺序的,只要一看就明白,不然还要费我解释一番呢!”
各人看完了小纸卷,于志敏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大封套来,各人一看那封套的大印,赫然有“昭武伯曹印”五个大字,当时无不动容,紧张起来。骆中明抽出里面一看,原来是曹钦的一封私函,令江西省都指挥甘侯,看手下人密查骆中明一行人的踪迹,在途中没法把骆中明这班人除去,还说明要重用南昌参将艾贤才,连络绳金寺住持圆觉和尚等事情。直气得老少诸侠三尸咆哮,七窍生烟。
明因师太沉吟道:“这个曹钦到底是什么人物?”
骆中明道:“曹钦就是曹吉祥的嗣子,甘侯在几年前也是参将,想不到短短的几年当中,曹钦竟封为昭武伯,甘侯也升到都指挥,员是匪夷所思了。”两眼睁圆,根恨不已。
于志强读完那些纸条了,忍不住问道:“兄弟!这些纸条,你用什么方法取得来的?”
于志敏道:“说穿了还不是偷、截、抢、几个字,不过就是这样,也是煞费工夫,而且也被漏了出去。”
“为什么还有漏出去的呢?”于志强有点疑惑。
“如果能够全部截到,那么我们行动的情形,怎么迅速传到京师去?而且曹贼又怎能传令下来,到处要截击我们?”于志敏有点懊丧。
秦寒竹道:“小友不必懊悔了,虽然没有截获全部的资料,可是,就拿现有的资料来论,已经是很宝贵了,第一可以使他们提高警觉,秘慝今后的行藏;第二还可以证实了曹贼有进行颠覆活动的事实。不过,朝里的公卿多是曹贼的爪牙,正人君子已经凋残,否则,仅是这些资料,已足制曹贼的死命了。”各人也有此同感,点头嗟叹。
穆然化笑道:“秦老英雄说的倒是真话,不过:这些资料能够证实曹钦勾结外力,却不能证明曹吉祥也有内乱的企图,目前曹吉祥的势力,蒸蒸益上,皇帝老子把他看成宝贝似的,纵然英宗这个糊涂虫能够相信,也不过是罪在曹钦,对曹吉祥仍然一无所损。所以,晚辈主张一方面尽量搜集贼党密图的证据,一方面着手剪除强而有力的贼魁,至于那些狗官如果不是过分欺压良善,也就暂时留着不管,等待我们把证据-齐了,交到皇帝老子的手上,料想英宗再糊涂,也不会放过他们吧。于志敏首先就叫起“好”来,接着又笑道:“穆弟……”
穆然化嗔道:“这回我要你叫穆哥!”
于志敏陡然一怔。各人想起适才在客栈里的时候,穆然化说的那些话,又看到于志敏尴尬的样子,都忍不住-堂大笑起来。
于志敏怔了一怔道:“一路来你不是把我喊做哥哥?怎么来这里又变了。”
“你为什么骗我是十五岁?”
“那是我想到明年就是十五岁嘛!”
“哼!心想!”
各人又联想到罗凤英说的那个故事,又是一阵大笑。尤其罗凤英和蝉儿两个,笑得连含在嘴里的菜都喷了出来。
于志敏被大家笑得讪讪地,-了半响才问:“那末,你又有多大嘛?”
“今年十四岁,是七月十五日子时生,怎么样?”
“那末,用不着争了,我们两人都是哥哥,也都是弟弟吧!”
“这话怎讲?”
“我现在喊你做穆弟,过一会你再喊我做龙弟!”
“不行,不行,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打!”穆然化又接着说:“谁胜了谁就永远做哥哥!”
“不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
“要是对招,你又不认输;要是真打,伤了岂不可惜?照我看,就赌偷吧,横竖我们要偷贼党的证据,我们就赌这个,看谁的手段高强,谁就永远做哥哥,可行?”
“就依你!但是,怎么偷法?”
“我们对偷对方一样带在身上东西,只要对方自己认为是最紧要而且最难偷的就行!”
“好,我们先解决这名……”穆然化突又转口道:“先解决了这称呼的问题,再回来喝酒!”
“请骆伯伯和两位老前辈作证!”
“我也要请几位姐姐和妹妹作证!”
各人见到于志敏和穆然化来这种别开生面的赌,倒大感兴趣,一心想看他两人怎样偷法,这时贝他两人居然要找别人公证,各各微笑点头。
于志敏这时站起来道:“那末,就请老前辈一同到后面阑干的走廊去罢,我们要在那边同时动手,才显得出手段来!”
各人知道好戏就要开锣,都抱着一颗热望的心,随着于志敏和穆然化走往后面,看他们两人怎样动手。
只见于志敏和穆然化各站在阑干一头,相隔约一丈五六尺。于志敏首先发话道:“穆弟,请你先检查你自己的东西,是否齐全,省得过一会说我先动手。”
穆然化哼了一声,然而确也用手在自己的怀里摸了一阵。说声:“我检查过了,你呢?”
“我用不着检查,现在开始了,小心呀!”于志敏一面说一面向前走,穆然化也朝着于志敏这边走来。就在两人的肩膀交错的瞬间,各人看到于志敏的身形忽然微微一闪,两人的方向和位置都已交换。
于志敏笑道:“我们此赛完了,回厅去罢!”
各人回到水榭的前厅,于志敏兀是笑个不止。于志强忍不住问道:“兄弟偷到穆兄弟什么东西?”蝉儿也在问穆然化偷到什么东西。
于志敏笑了一会,才开口道:“穆弟!你输了!”
“你才输了哩!”
“那末大家把偷到对方的东西拿出,此较此较!”
“好!”穆然化答应之后,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来,交给蝉儿。蝉儿一看,原来是于志敏的绿虹剑,和两颗鳗珠,当下对各人说了。
这时,穆然化笑盈盈地说:“你看是不是你输了?”各人见于志敏的丝虹剑居然都被人家盗去,都大为惊讶,大凡一个练武的人,贴身的兵刃,惯用的兵刃,如果脱了手,不输也要认输了,何况绿虹剑又是于志敏贴身携带,视为至宝的武器呢,所以,骆中明、于志强、明因师太、罗凤英、蝉儿等人,见到穆然化居然有这种手段,都勃然变色;秦家老少和戴文玉也知道事情严重。
可是,于志敏也盈盈笑道:“我有东西相抵哩,发急什么?”也往怀里一掏,取出一把小剑,和一颗夜明珠交到骆中明手里道:“我赢了!”
穆然化嚷道:“我偷了两颗珠,你只偷到一颗珠,在数目上是我赢定了!”
于志敏心里暗道:“难道真个要我当场揭你的底子不成?”各人见于志敏沉吟不语,以为他真个输了,所以说不出话来,除了骆中明、明因师太和于志强面色凝重之外,都异口同声道:“你输了怎么还不认输?”
于志敏嚅嚅道:“还是我赢了!”
“不害羞!”穆然化说了一句,又加上:“好强的嘴哪!”
于志敏吃他这一迫,倒迫出主意来,当下笑道:“你才输了呢,可是我拿出证明之后,第一不准你赖,第二不准你跑!你要是依了,我就拿出来,否则,我就喊你做哥哥也愿意。
不过,话得说回头来,我是赢定了,只是愿意喊你做哥哥吧!”这席话似软而实硬,穆然化那吃得下去?当下也不加思索,脱口答道:“都依你!”
于志敏哈哈一笑,对罗凤英、蝉儿和秦玉莺姐妹道:“请你们看住她,别给她跑了!”
穆然化仍然回不过意来,反而薄怒轻嗔地喝道:“胡说八道!少废话!”
于志敏深情地望她一眼,一面把手往腰底掏,一面说:“这些东西是无价之宝哩!”
穆然化徒然惊觉。正想说“我输了!”那还来得及?于志敏话一说完,手掌往上一伸,已取出三件东西来。各人朝着他那掌心望去,原来是一个玉石雕成的环佩,佩上雕上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另一件却是玉石雕成的弥勒佛像,反面还雕有文字,一时也来不及细想;还有一件是女孩子专用的心形玉佩。
穆然化一见这几样东西,粉脸一红,真个想跑,罗凤英坐在她的旁边,那容得她跑脱,一扳她的两肩,又强她坐了回来。同时,秦玉莺姐妹也拉手拉脚,嘴里尽喊:“姐姐输了!”
明因师太这时也微笑道:“王女侠,你也不必隐瞒了,英雄肝胆,儿女心肠,瞒住自己人有什么用处?”
于志敏、于志强、蝉儿都因这一发现而惊讶起来。
明因师太又笑道:“老衲替你们重新引见吧!”当时介绍于氏兄弟和蝉儿,王紫霜的姓名,并且对于志强和蝉儿道:“你两人的小命,就是这位王女侠救了的哩!当时你两人都在休养的时候,王女侠又有事先走,所以没有见到,还不赶快谢王女侠?”于志强和蝉儿当真站起来谢了。
惟有于志敏却喃喃地念着王紫霜的名字,忽然笑了起来。各人见他牛疯牛癫的样子,都觉得有点诧异,王紫霜更以为他轻薄,心底暗自悔恨。那知于志敏一笑之后,立刻问道:
“师姐!请问你是不是在圣母峰学艺的?”
王紫霜不觉就是一震。各人看了这种情形,也明白了多少了。只见王紫霜庄容答道:
“正是在圣母峰,但不知龙兄怎能知道?”
王紫霜听到最后一句话,刚刚平静的脸色,又像朝霞般红到颈上,心头扑扑地剧跳,几乎要跳出腔外来。
于志强忍不住道:“兄弟!到底是说什么?”
于志敏正想答覆,王紫霜心里一急,叱道:“不准你说,你敢!”
于志敏一吐舌头,笑道:“我又不说什么,难道说师门渊源都不行?”王紫霜这才知自己会错了意,那小粉脸更红得发烧,低下头来,半响才嗔道:“说!说!我告诉师父扯你的耳朵!”
于志敏嘻嘻笑道:“师父才不拧我哩,只怕师母要撕开你那小嘴才好!”
王紫霜和于志敏这一拌嘴,各人全都明白他们两人,原来是被一对夫妻分开来教的,所以谁都不认识谁,可是谁都知道谁。至于,紫虚上人这一对爱侣,为什么分开来住,而且又住离那么远,那就不是各人想像可及了。
这时,明因师太忍着笑问道:“照两位小友这样说,竟是从来未见面的同门了,这次能够相逢正该欢喜哩,来,来,老衲先贺你俩一杯!”立刻取杯立起,王紫霜只得跟着于志敏起立,取杯一饮而尽,粉颈更加鲜红了。跟着秦寒竹、骆中明和老少各人都轮着向于王两人庆贺,惟有蝉儿的心里暗暗叫苦,没奈何也只好起来道贺,可是举止不很自然,给各人看到都暗自纳闷。
秦玉莺却拉着王紫霜的手笑问:“小姐姐!你们什么时候遇上了,打起来了没有?”
“我不是说过在峡江镇遇上的?”
“你并没有说怎样遇上呀!”秦玉鸾又问。
王紫霜一面收回自己的东西,一面指着于志敏对秦家小姐妹嗔道:“你问他去!”
于志敏忙道:“我说!我说!”接着说出一段故事来:原来那一个晚上,于志敏一离开石虎庄,立刻施展“履空蹈虚”的轻功,朝着分水町那方向,作直线式的奔驰,不到一个更次,已经到达分水镇。这个镇虽然不大,可是,这个时候不过是四更天气,家家户户都关着大门,正是最好的睡眠时候。虽然知道贼人巢窟是在分水町,但是,坐落在分水町那一个方向呢?
于志敏虽然是多次出山,可是对于搜寻敌踪,还是首次,看到除了分水町镇之外,其他的山脚下,疏疏落洛,有好几处村庄;但那些村庄都很小,不像能够藏慝大批强人的地方,只好逐步搜寻,划定区域,一个挨一个找去,不知不觉,已是东方发白,山鸟齐噪的时刻。
这时忽然一里多远的一处山凹,冲起七八双健鸽,迳向于志敏这边飞来。于志敏觉得这群健鸽,飞得有点古怪,因为如果是觅食的鸽子,就应该在上空飞旋。但是,这群健鸽,却冲起很高,略为盘旋一二匝,立刻作直线方向飞行,似乎是抱有某一种目的。于志敏正打算等待这群健鸽飞到的时候,施用“化实为虚”的功夫,抓下几只来检查一番。却不料群鸽将到头顶,忽然从林里飞出一只麻鹰,迳向鸽群扑去;群鸽受此一惊,各自飞散开来,而且飞得更高,眼见无法捉到,把于志敏气得又急又怒。
可是,正在于志敏气急的时候,远处的天空飞来一个小黑点,于志敏定睛一看,原来就是那只麻鹰飞回,爪下还抓住一只健鸽。于志敏暗骂道:“这次活该你这畜生倒霉!”顺手折下一枝荆棘刺,候着那麻鹰飞到距离头顶还有十五六丈的时候,用发瞄器的手法把荆棘刺望麻鹰一扬,那根刺上正刺在麻鹰的腿上;麻鹰吃了这个苦头,“嘎--”一声,爪子一松,健鸽就直从十几丈的空中,跌了下来。那麻鹰急饿攻心,见到自己的猎物掉了下去,立刻一个翻身,俯冲下来,待抢回健鸽;那知于志敏比它更快,双脚猛然一顿,身子就像流星一样,飞入高空,把健鸽抢在手里。那饿鹰眼看就要抓回自己的猎物,忽然冲起一个巨大的白影,吓得它又“嘎--”一声,冲往高处,仍恋恋不舍,在于志敏的头顶上盘旋。
于志敏夺下那只健鸽,打开那鸽翼一看,却见翅翼根下扎着一团卷纸,写着于志强一行人重入中原的消息,料道是皈命贼道所报,至于孙华到底是谁,在什么地方立寨,却无从知道,待要追那群高飞的健鸽,却因为它们飞得东,西,北三方面都有,也不知该追那一个方向才对,同时,又不肯放过跟皈命贼道学招的机会,就在这沉吟盘算的时候,健鸽已飞出二三十里,知道追也追不上了。这时,又听到“嘎--”一声,于志敏抬头一看,见那饿鹰仍盘旋在头顶上,于志敏笑骂一句:“笨畜生,姑念你送得书来,就赏你这个吧!”提起那垂死的健鸽,在空中一扬,堪堪飞到饿鹰的脚下,那饿鹰双爪一抓,“嘎--嘎--两声,抱着喜悦的心情飞远去了。”
于志敏无意中得知贼巢的下落,又知道贼人对自己这一行人的注意,真是喜惧交集,当下见鹰鸽都已飞远,更不犹豫,扑奔群鸽飞起的那个山凹,不消片刻,已经到达。于志敏远远就看到有一个人在山凹那边的草地上,一招一式地练功,疑心就是皈命贼道,近达百丈左右的时候,于志敏已看清那人正是皈命贼道,可是,这块地方却没有屋子,心里觉得奇怪,仔细一看,原来那些屋子都长满了山藤,并且隐藏在一个树林里面,从平面看去,绝不易发现。于志敏看清了形势之后,大喝。一声:“牛鼻子,自己练有什么好处?还是等我来吧!”
人随声至,落下那平广的草地。
皈命道人利用这个大好的清晨,练他那“方圆一体”的内功,正是兴冲冲的时候,忽然耳边一声清喝,眼前一花,面前已多了一个瘦小的身影;连忙定睛一看,却认出是梅岭关下把自己打败的那个小孩,不禁暴怒道:“好小子,还想赶尽杀绝么?今日不是你,便是我!”双掌齐发,两股烈风从左右两边,袭了过来。
于志敏一看来势,就知道皈命贼道用的是“方圆一体”内功拳术中的“金龙锁柱”,立刻欺身进招,直冲敌人的洪门,双掌一合,两臂猛然一分“狐狸拜月”,竟把皈命道人推开了五六丈,这还是于志敏存心多学几招,所以,才用三成的真力,否则,仅此一招,就可以把皈命道人打得胸膛开裂,五脏成糜。
皈命贼道倒也识货,一招之失,立刻退身喝道:“小子是两仪门的?”
于志敏遣:“你错了!多说废话做什么?”
皈命道人暗道:“这小子既然两仪门的,我就用归除拳来收拾他。”立刻身形一变,双拳竟如雨点一般,当头罩下。
于志敏见敌人果然误以为自己是“两仪门”,而使出“归除拳”里的“生公说法”,不由得心里暗笑,立刻双掌一搓,倏地一分,左掌“九品莲台”往上一托,欺身进招,右掌“推山填海”,又当胸击去。
皈命道人做梦也想不到于志敏进招那么迅速,更想不到于志敏会使出这一套掌法,胸骨上又挨了一掌,身形被震退了五六丈,又喝道:“小子是五行门的!”
于志敏嘻嘻笑道:“妖道,你又错了!”
皈命道人大怒,暗道:“总之要把你师承打出来,才好取你狗命!”更不打招,身法一变,双臂一屈一伸,似封似闭,一阵劲风又冲到于志敏的面前。
于志敏一看皈命的身形步法,知道他又用玄都掌法中的“有凤来仪”来对付自己,立刻右臂一竖,右掌往前一推“樵夫问路”,左掌随着身形一移“走马观花”,“蓬!”一声,皈命道人的右胁被打个正着,身躯却被这一掌打开七八丈。
皈命道人一连挨了三招,被打得周身骨头疼痛,心里大惊,尤其惊的是于志敏一连三招,却是“两仪门”,“五行门”,“四象门”全有,而这几门的拳法掌法却是此正彼反,学好这样,就不容易学好那样;可是,于志敏却样样学会,招招精熟。这时,皈命贼道知道单独打斗,万难取胜,大喝道:“取兵器来!”
于志敏接口道:“这才对啊!”那知皈命贼道这句话却是暗语。固然皈命道人的兵器,是送来了,但是树林里面也转出三十五六人,个个武功不弱,而且各持兵器在手,横列在皈命的后面;有好几个,却站到于志敏的身后。
群贼出到现场之后,皈命贼道的胆子更大了,喝道:“小子拿命过来!”一挺手中剑“乳燕离巢”欲退还进,朝着于志敏的胸前点来。
于志敏一看皈命道人的剑光,知道是一种普通的宝剑,更不躲避,等到敌人的剑尖快要达胸前,突然右手往上一迎,食指中指拇指三个指头把皈命道人的剑尖抓个正着,立刻身躯一偏,右手用力一抖,喝声:“撤!”皈命道人就感到全身一震,虎口已被震裂,手臂也在发麻,掌心一松,一口宝剑又落到于志敏的手中。
皈命贼道知道这次更不易讨好,所以宝剑一脱手,立即喝声齐上,自己却往后一纵十五六丈,逃奔性命去了。
此时于志敏怎么肯放,一展身形从后追来,看看就可以抓到,却被皈命贼道跑入一间小屋里。于志敏追进屋里一看,却是家徒四壁,皈命道人已经无影无踪。
于志敏这一气非同小可,明知妖道必定逃入密道机关去了,可是,一时又找不到机关的枢纽,一怒之下,立刻使用“束气成雷”的内功绝技,把周身的真气紧束,突地沉声一喝,真气一张,“轰!”一声震雷般大响,一座一丈见方的小屋,四壁竟倒了出去,屋盖也飞出一丈多远,几个贼人随后追人。刚刚到达门口,就被这一震之力,抛出四五丈外。群贼见到这种功力,那还敢抵抗?呼啸一声,狼奔豕突,躲往树林中逃命去了。
于志敏震塌了这间小屋之后,一看地面也裂出一个二尺见方的口子,知道是机关的进口,更不犹豫,抽出金霞宝剑一阵乱劈,果然劈开了洞口的盖板,立刻跳身进去,顺着甬道走了五六里之远,出得甬道已是另一面的山洼,知道皈命已逃,无法追寻,只好回到原地,仔细搜寻馀党。那知搜完了这十多间大屋子这仍然是神鬼未见,只剩有千多两黄金,料想是贼人临走匆匆,来不及拿走,附近又没有人家,只好找个包袱,把贼赃包了;放起一把火,把贼巢毁去,趁着晨光曦微,踏上官商大道,沿途化装成紫脸膛的富家公子,几天来济堪施贫,倒也心安理得。
经过了分水町这一役,于志敏更得到了不少的经验,也提高了警觉,举凡一见到路上的鸽子,必定不肯放过,几天来竟得到不少的宝贵资料。
“你和小姐姐怎样遇上的?还没有讲出来哩!”秦玉鸾见于志强把话一停,立刻劝各人喝酒吃菜,自己也在大喝大嚼,连忙追问一声。
于志敏笑笑道:“你问小姐姐去罢!”
秦玉莺听说,立刻笑对王紫霜道:“小姐姐快讲!”
经不起秦家姐妹磨着,磨着,王紫霜只好脸红红地说:“当我离开朱家的晚上,心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什么念头?”秦玉莺睁着妙目,催她快说。
“我总会说下去嘛,你急什么?”王紫霜脸儿红红地,盯她一眼,又接着道。“因为在圣母峰的时候,师父时常说起,晚一辈的小朋友里头,有一个姓于的……”望了于志敏一眼,各人也望了于志敏一眼。
“说下去呀!”秦王鸾又催促着。
“说他的先天禀赋和后天的遭遇,都和我差不多;当时,我总不相信。因为,我确信除了师父和师公之外,真正能够胜我的人已经很少,尤其说是和我同辈的人胜过我,更加难服。”
“现在你服了没有?”秦王鸾天真地问一句。
“讨打!”王紫霜俏骂一句,又道:“那天的晚上,我连续几次听你们提起于志敏,到底于志敏是怎样一个人?我决心要会他一会。本来我就是闲云野鹤,没有什么事情;遇上不平,伸手就管,要说起报仇雪恨,随时都可以,但是,时机不到,暗杀了曹贼,固然可快人心于一时,也许是造成他忠烈的封诰,所以就留下他一条狗命……”
“做得好!”于志敏忍不住赞上一句。
“谁要你赞!”王紫霜秀目横瞪,似嗔似喜。
“说坏也不对,说好也不对,把嘴巴缝起来?”
“缝起来也好!谁叫你要多话?”
各人正听得起劲,被于志敏这一赞,眼看着他两人又要拌嘴,都有点着急,那些长一辈的倒不便说什么,可是晚一辈的除了蝉儿另怀心事之外,都异口同声叫于志敏不要打岔。
王紫霜见各人舆论制裁了于志强,朝着于志敏嫣然一笑道:“这回你可尝到厉害了,看你还敢不敢多嘴?”
“……”于志敏望了她一眼,可是没有作声。
“姐姐!说下去嘛!”秦玉鸾恳求着。
“就是你!”王紫霜嗔了一句,到底也接下去说:“可是,我要会于志敏就有点困难了,既不知道他是不是仍在大庾这一带,又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到了南昌?因此,我计算一下他的行程,就决心在峡江这一带守候着,每天来回在峡江到新淦这段路上。果然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我刚刚走出峡江镇口不到二里的地方,就看到一个紫脸膛的白衣少年,-着一个很重的包袱,用很快的步法走过我的身边,我急忙加紧脚步,追了上去……”
“姐姐不害羞,逗人家男孩子哩!”秦王鸾嚷起来。
“胡说!我已经扮成男人呀!”王紫霜轻轻斥骂一句。
“你终究是女孩子嘛!”
“你听不听?不听我就不说了!”
“听!听!姐姐说下去吧!”秦玉鸾又软化了。
王紫霜又道:“那知我跑得快,人家跑得更快,将要到一个山口的时候,那少年一连两纵就不见了踪影。我心里暗想,在这个地方居然有这么好轻功的人,就怀疑是于志敏,可是,看起来又不像,那会有哥哥生得那么清秀,弟弟却长得邦么丑怪?……”
于志敏听了不由得“噗哧”一笑。
“你笑怎的?”王紫霜又盯了他一眼。
“王姑娘,你说你说,不要理他!”骆中明儿说到紧要关头,又要打岔,忙笑着叮嘱一句。
王紫霜点点头道:“就在我略略犹疑的时候,身后微微一动,急忙回头一看,已见一条淡淡的白影,一掠而逝。当时,我猜想必然是那紫脸的少年,急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可是,眨眨眼又失了踪迹,等到我快要到新淦镇的时候,却见那少年坐在路边的亭子看书……”
这时,于志敏想笑,却不敢笑出来,只好望了王紫霜一眼,并不做声;正巧王紫霜也望他一眼,四道目光一接,两人都不期而同时低下头去。各人看到他俩这种情形,心里都暗底发笑,惟有蝉儿却满心不是味儿。
此时,秦玉鸾又催促道:“石姐姐!为什么不说下去?”
王紫霜叹了一口气,才道:“我当时看到那少年在凉亭里看书,心里知道他在假装,事实上那有人赶了几十里路到凉亭看书的道理。可是,我也同样地假装不知道,进入凉亭里,坐在他的对面;那知他看到我坐下,他倒站了起来,提起包袱望我一眼,就要走出亭外。我这时候真有点着急了,一方面是因为在路上受了他的戏弄,另一方面却看看这高人的真面目,所以,我就伪装问路,挡在他的面前,寒暄起来,才知道他叫‘龙卷风’,要往南昌去。我心里暗想;那有入叫那种古怪的名字?什么龙卷风不龙卷风,还不是骗人的!……”
“你还不是叫做穆然化?”于志敏又驳回一句。
王紫霜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才接着说:“所以我更加注意他那脸孔和手脚,却发觉他长得有几分像他哥哥的轮廓,而且腕部以上却皙白异常。这时,我知道这个龙卷风就是于志敏的化身,我也就说要到南昌去,彼此是同路,顺便称他一句‘龙兄’,却不道他毫不客气地叫我一声‘穆弟’,这才恨死人!”
王紫霜说到最后几句,当场的人谁地忍不住气,竟是-堂大笑起来。
明因师太笑了一阵,才问道:“那么今天上午为什么你们却在沙滩上打起来了?”
王紫霜脸红红地望了各人一眼,才嚅嚅地说:“本来从峡江路上认识之后,我们都是同食同住在一起,我总想找机会和他过一过招,可是,在亭子里我曾经说过我不会武艺,才能够请他携带同行,谁料到他明明知道我会武艺,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所以在路上都没有机会。我既然不便开口,他也故意装傻,可是,到了这里之后,我知道再不找机会,就不行了,如果遇上了你们,就永远没有较量的时机了,所以,我就故意激起他的怒火。”顿一顿,又接着说:“他刚才已经承认,他自己有一大堆黄金了,我当时就说他那黄金是抢来的,他身上带着宝剑,不是抢是什么,并还说要向衙门告他。这样一来,他果然上当,一口咬定我是女孩子,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才气死人哪!因此,我们就约定今天早上……”
“不要说大声!我去看看就来!”于志敏忽然截断王紫霜的话头,身形一幌,飞出窗外。
秦王莺惊叫道:“呀!窗外是水!”
“傻丫头,是泥也不要紧呀!”龙啸云轻轻地骂。
“衣服可不被弄潮湿了?”秦玉鸾也疑惑地问。
龙啸云笑道:“这些水岂能淹住于家哥哥了?你不看他出去这么久,那听到半点水声?”
各人陡然见于志敏忽然飞走,知道他必然有所见闻,但是各人都没有见到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紫霜倾听了一会,笑道:“他遇上敌人了!”
于志强听说兄弟遇敌,立刻就要出去,王紫霜拦住道:“他快要回来了,你去做什么?”果然人影一幌,于志敏又已入室归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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