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炎夏,燕南山区连日闷热少雨。北依山坡,前三面都围在蓊郁林中的东柳村,更闷热得让人透不过一口气。
方入夜,庄主天下第一剑沐临风的公子沐莹,宅省完毕,回到后宅寝房,和授业恩师武先生睡在一起。后宅和前宅,俨然是两个院,只界墙上留了一个小门相通。武先生是沐临风的朋友,武功臻于一流,文才冠于当世。二十多年来,一直寄寓沐家,是沐莹的文武教师,对沐莹亲逾父子。沐临风只有沐莹一个独子,常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让武先生和沐莹睡在后宅,实有托庇之意。
另外,让武功极高的武先生居于后宅,还可照应和拱卫前宅。这样安排,实是别有深意。
夜寂寂而无声,气蒸蒸而生燥。处在高墙深院里的武先生和沐莹寝房,虽然门窗轩敞,还是一丝凉风也不进,热得沐莹遍体生津,气闷心烦,辗转反侧,久不成眠。
“莹儿,你在想什么?”静坐练功的武先生问,“你今日刚随父亲参加杨春阳叔父的归隐大典回来,一路劳顿,应该早休息。”
沐莹道:“伯父,我没想什么。天热难眠,我想起了王令《暑旱苦热》那首诗。我很钦敬王令那种心里装着天下人的精神,可是有一事就是想不开……”
武先生停止练功,看着沐莹问:“什么事?”
沐莹道:“杨春阳叔叔退出武林之事。杨叔叔刀法天下第一,应该光扬武学,为什么忽然封刀敛迹,退隐江湖?”
这时,忽然从开着的窗口,吹进一丝凉风,吹得武先生和沐莹好清爽。
但是,对于杨春阳退隐江湖之事,武先生也百思莫解,无法答复沐莹,只得含糊答道:“人各有志,劳燕难知游鱼。你年纪尚轻,不要想退隐江湖之事。现在已不太闷热了,早早睡吧,明早我传你公孙越女剑法的几句秘诀。”
沐莹答应,心里很高兴。因为日间和父亲一起,参加完杨春阳叔叔的退隐大典归来,半日行了百多里路,身体感到疲乏,屋里一凉爽、适人,睡魔便渐渐侵来。不大一会儿,便酣然睡熟了。
屋里,灯火如豆,只有武先生在床上静坐练功。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声惨厉的叫声,把沐莹惊醒。他睁开眼,灯灭了,床上不见了武先生。他心蓦地一凛,一个思想飞进心里:“我武伯父做什么去了!?家里一定出了什么事!?”赶忙爬起,临窗谛听。前院,又一声惨厉的叫声划破夜空,与这一声惨叫的同时,并传来了金铁交碰声。这两种声音,像针一样,扎了一下他的心。他的心立刻一抖,不好!家里有凶险!他猛然挺身而起,去取挂在墙上的剑。
然而,一个黑影倏然自窗而入,把墙上的剑,抓在手中。沐莹吓了一身冷汗。但借着月光一看,抓剑的是武先生。他惊愕地惑然望着武先生:“伯父……”
但是,他只叫出这两个字,就被武先生点了大椎、风池等穴,不能动,也不能叫出声。
武先生含泪低声对沐莹道:“你父母及全家二十余口,均遇难,你快逃!”
沐莹急得眼泪潸潸,望着武先生似乞、似愤、似怨。
武先生道:“莹儿,你着急没有用,杀害你全家的仇人,非你我能敌,报仇之事,只得等待异日,你快逃!”
沐莹脸现急怒,身子猛挣,急得色变,战栗,欲死。
沐莹苦状,武先生目不能睹。他想,虽然沐莹此时去报仇,无异以肉喂虎。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做人子者,父母被杀,不顾而逃,君子何能为!?他解了沐莹的穴道,对沐莹道:“非是伯父悖情阻你,你去报仇,实在危险……!”
沐莹道:“父母被杀,沐莹何独生世上!?我要与敌人拼死,只要能手刃此贼,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武先生道:“莹儿,千万冷静!你父母之仇一定要报,但只有你不死……否则,非但报仇无望,沐家香烟也要断绝。此去要听我言……”
沐莹点头,没容武先生把话说完,就飞上高墙,飞进前院,立在房上。武先生持剑紧跟过去。
前院满地鲜血,尸体狼藉。沐莹睹此惨状,几欲昏厥。几个蒙面人,杀尽了全院之人,有的尚在尸旁,持剑而立,有的已在擦剑上的血。他欲寻父母,眼睛搜索全院。沐家男子全死在院中,他们的手中或尸旁均有一把剑,说明他们死前都做过激烈的反抗。然而他们都死了,说明蒙面人武功高于他们。借着火把的光亮,沐莹寻到了倒在地上的父亲,正要扑下去看,在还未现身之际,忽听一个蒙面人中没遮严胡须的老者,用低哑的嗓音道:“沐家那小子和武先生在后院,先去杀了他们,再回来搜那东西!”声音有些熟,但想不起是谁。
沐莹知道,这蒙面老头,一定是杀沐家人的主谋元凶,煎心的仇恨使他不顾一切,挺长剑如疯如狂扑向蒙面老者。
武先生也对着这个目标扑过去。
那蒙面老者,递剑猛攻,三人战在一起。
听到那蒙面老头命令,刚想跃进后院之人,见沐莹与武先生扑向蒙面老者,又纷纷回来,加入战斗。这些蒙面人,个个武功高强,无论内功,无论剑术,都是一流。但是尽管武先生是刀剑行家,也看不出他们使的是哪家哪派剑法,不过武先生看清楚,他们均是以刀法代剑法,剑当刀用,使着很不顺手,每人使的均是很生的刀法,不太精熟。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中的三四人,凭着浑厚的内力,生涩的刀法,一对一地与武先生或沐莹单打独斗,也可稳操胜券。
斗了十余招后,沐莹就迭遇危险。武先生心中着急,紧刺几剑,攻得一个蒙面人后退了两步。武先生见有逃逸机会,一拉沐莹道:“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时沐莹虽剑法未精,但轻功卓绝,已经赢得飞猿秀土的称号。他内力和剑法均不及敌人,全凭着轻身功夫勾敌人周旋。十几招拼斗,沐莹要集中精力对敌。这样反而使他清醒过来。他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必须保存性命,才能为亲人报仇。他必须逃走,那怕别人骂他不孝,他也应“两事相衡贵从权”,忍辱负重,逃走保命。乘武先生紧刺几剑,逼的敌人攻势一缓,立即僧武先生纵出战团,飞身上房,窜房越脊,飞向院外。
那蒙面老头见沐莹和武先生逃了,对众蒙面人道:“这一老一少,就是武先生和沐家小子,快追……”
众蒙面人也飞身上房,窜房越脊,向沐莹和武先生逃跑的方向追去。
“莹儿快逃!我绊住敌人。”出了院,武先生对沐莹道。
沐莹上房时,一回头看见了父亲尸体的惨状,心里痛如刀搅,立刻恨火煎心,神智乱了,持剑呆呆立在那里。
武先生道:“沐家家传的公孙越女剑法,举世绝伦。你现在所学,只是皮毛,精髓在你父和武某心中……逃出后,等我教你那几句秘诀。倘和你失散,你找一僻地,根据那剑法招式名称,自研自练……”
他们刚说到这里,那蒙面老头,已带领众蒙面人追至紧处。他们不再说话,知道此时逃跑无益,只得回身力战。
那蒙面老头,志在毕其功于一役,一追上来,就指挥几个蒙面人把沐蒙和武先生围住。
两个蒙面人直奔沐莹。看不清他们的面貌、年龄,只看出二人均是中等身材,一个较胖,一个较瘦。这两人均是上乘武功,而且配合默契,较胖的使鹰隼下击,以剑作刀,搂头盖顶砍下,较瘦者使疾风扫叶,也是剑当刀使,长剑自左向右横抡。
沐莹虽剑法不如其父精,但鸟伴良禽会唱歌,他常耳濡目染父辈讲演武学,武学造诣委实不浅。他见一胖一瘦两个敌人从上、下两端攻来,使了一个羿射九日化解较胖蒙面人鹰隼下击,紧接着又使了个西施浣纱,化解较瘦蒙面人的疾风扫叶。这两招儿在电光石火间使出,使得又恰到好处,正好化解两个敌人的刀招,缓解了敌人的攻势。三个人战在一起。
那蒙面老者见一胖一瘦两个蒙面人不能取胜,也挺剑奔向沐莹。武先生跳过来接住。那蒙面老头欲一招制敌,剑交左手,右手使出摧山掌推向武先生。
武先生使出正在研练中的龙威掌接住。两掌接实,“啪”的一声,蒙面老者身体只晃了晃,武先生却被震退了两三步。但武先生轻功登峰造极,虽然身被震退,却比蒙面老者身子站稳得早,剑也出手得快,先发制人,攻向蒙面老者,蒙面老者还剑相击,二人战在一起。武先生为了缴幸取胜,他使出了“五禽剑法”中的百鸟朝凤。
五禽剑法是前人模仿鸟类各种动作创的一种剑法。这种剑法有悠久的历史,流传到武先生的师父烟波野老那一代,已经有了很大的丰富和补充,百鸟朝凤又是师父传给武先生后武先生自创的新招式,是一个集多种招式的优点于一身的复动作招式,武先生又使得精到毫末,只见一片剑网向蒙面老头罩去。
蒙面老头感到惊险万分,赶忙以剑作刀,使出了混元刀法中的“气蒸云梦”、“波撼岳阳”化解。
武先生本是隐世的高人,研究刀剑的行家,蒙面老者被他所逼,只用了这两个真招儿,武先生便看出他的刀法,惊讶地问道:“喂!你是谁!?怎么会使杨春阳的混元刀法?”
蒙面老者一惊,但他很镇静,冷笑道:“你看准了,老夫使的兵器是剑,老夫使的是自创剑法,你不要硬作解人了!”说罢连使怪谲攻招儿,不再说话。
武先生再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全力对敌。
然而,蒙面老者仿佛意在沐莹而不在武先生。一招手儿,便有三个蒙面人过来,从三面向武先生进攻。换下了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退出了武先生那个战团,立即向沐莹扑来。
蒙面老者一扑进沐莹这个战团,形势立变。他推山掌连连推向沐莹,掌风形成股股巨大的气流,推得沐莹递不出剑来。先与沐莹作战的那较胖瘦二蒙面人,本就厉害,两口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弄得沐莹左挡右卫,上搁下撩接应不暇。忽然又多了蒙面老者正面与他为敌,他只得对正面的蒙面老者全力以赴。他一人对付三个强敌,自然该以防为主。他侧重在防蒙面老者的掌。随着身体的辗转腾挪,躲避蒙面老者的掌风,长剑必须防里夹攻,逼住蒙面老头,不让他前进。这样把全力都放在防老头,就给那较胖较瘦两个蒙面人的从旁、从后进攻,造成机会。所以沐莹既要重点防守一方,还要四面兼顾。有时需要猛挥长剑,连连旋身。他体力消耗很快,一会就汗流浃背,险象环生了。但他什么也不顾,越是情况危急,越想舍命一逞。他此时已是拼命的打法,对强过自己数倍之敌,丝毫没有逃意,他只想找个机会,与面前这个杀害自己全家的仇人同归于尽。于是他不避危险,舍身直上。
蒙面老者早已看出沐莹力尽体乏,只勉强支持,一个摧山掌用了十成功力,向沐莹猛推过去。这一掌若击在沐莹身上,一定把他击飞,把他的五脏六腑震碎。可是沐莹不退反进,改羿射九日的斜上刺为平刺,颤着剑花一招儿多剑,刺向蒙面老者的手掌、前心。这样蒙面老者的掌,击在沐莹身上,可以把他一掌致死,但是蒙面老者的掌心,也定被沐莹的剑穿透,前胸也要不知几处中剑。常言“一夫拼命,万夫莫制”,蒙面老头要保住他的右手和前胸不伤,硬生生地收住掌,向旁跳了两步。但是前面的敌人后退,后面的一胖一瘦两人乘隙攻上。沐莹听到后面剑风袭来,急忙旋身、躲避,抵御后边的剑。
武先生此时也正遭三个蒙面人猛攻。这三个黑衣蒙面人一个使刀、一个使剑,一个使钩,均是武功高手。武先生凭五禽剑法、公孙越女剑法的精招和内力,与三个敌人力搏。三十多招过去,并未显败。边战斗,他向沐莹瞥了一眼,看见沐莹身处劣势,危急万分,心中大急。欲抽身过去解救,无奈使钩者一双钩绞住了他的剑,他抽身不得。他又偷眼去看沐莹,见那个较瘦蒙面者的剑就要刺入沐莹的后背,较胖蒙面者的剑,也向沐莹后背刺去。他一急,手上运力,剑往外一拨,将绞住他剑的双钩拨飞,身体一纵飞到沐莹身后,身未落地,一招百鸟朝凤,拨开了刺向沐莹背后的两只剑。拨钩、纵身、拨剑,这三个连续动作,几乎是瞬间作出,救了沐莹。
但是,他快,敌人也快。就在武先生身体落地的同时,沐莹面前的蒙面老者,剑还右手,挥剑骤至。那个较胖蒙面人,长剑被武先生拨开后,也立即旋身回剑,攻向沐莹。沐莹又处在险境。这时武先生那个战团的使剑蒙面人,使刀蒙面人,也立即跟纵过来,紧紧顶着武先生凶狠地攻击。眼看武先生和沐莹又要被围在中间,四处受猛烈攻击。
武先生对沐莹道:“使‘舞风回雪’式!”
“舞风回雪”,是武先生教给沐莹的气种自创武功,这种武功是轻功加剑击,使起时身拔空中,身子在空中回旋,施展各种攻击剑术,创此武功,是专为了从四敌群中逃逸的。
武先生说使此武功,沐莹点头,二人纵起空中,齐舞长剑,一个回旋,这才避开攻向他二人的四个敌人从四面刺来的剑。但是,敌人太强,人数上也众寡悬殊。摆脱了此四人,还有另外的敌人缠住他们战斗。他们一立身迎战,又处在包围之中。
又战了十余招儿,沐莹和武先生的败势已显。这种败势,武先生看得清清楚楚。他想:“这样战下去,迟早要被敌人杀死!但是,两个人都逃走是逃不掉的……”于是鼓勇向前,一手挥剑,一手向蒙面老者及左右两侧的蒙面人各推一掌,蒙面老者及左右两侧蒙面人仓卒间未及防备,武先生掌将及身,只得后跃躲避。武先生抓住这个机会,对沐莹喝道:“快逃!”
可是,沐莹哪里能扔下武先生自身逃走呢,他见蒙面老者后退,纵身跟进愤然挺剑。
武先生大怒,骂道:“沐莹!你这个沐家的不孝子,你还不逃,要在此等死吗!?”
沐莹一愣。武先生继续骂道:“沐莹!你是懦夫!你父母之仇不思报,想以死逃避责任,还算什么沐氏子孙!?”
沐莹一凛,被骂得清醒了,哭着对武先生:“为报仇,沐莹要苟活下去!伯父,我们逃!”
武先生道:“你个人快逃!我绊住他们!”
沐莹仍不忍自己逃走。
蒙面老者喊道:“别放沐家小子逃走!杀了他!”
武先生推了沐莹一掌,把沐莹推出战团,对沐莹急喊:“快逃!不要管我!”说罢,掏出一包东西,扔给沐莹。
沐莹接了武先生扔给的东西,塞在怀内,纵飞而逃。蒙面老者喊道:“追上他!不能让他逃去!”说着率众追去。
武先生施轻功,纵飞过去,拦住蒙面老者和其他三个蒙面人,对他们猛攻狠击,紧紧缠住,蒙面老者急欲追沐莹,对武先生狠下杀手。战了三五招儿,武先生便抵抗不住。蒙面老头大喊:“杀死他!”
沐莹正跑,突然听到蒙面老者大叫,他的心系着武先生的安危,急回头去看,见武先生正处在蒙面老者等四个敌人的剑网中,四把剑,齐临他的身。沐莹急得“哎呀!”一声,又跑回来,拼命扑向蒙面老头。蒙面老头只得回身自救,与沐莹战在一起。
武先生早已纵身逸出险境,对着沐莹道:“沐莹!你这个傻瓜!谁要你回来的!?谁让你回来!?你这是回来送死!”
果然,众蒙面人全奔沐莹扑去,沐莹又身处险境。武先生在战团外,只有沐莹是众矢之的,一招没出,他就着了蒙面老者一剑,所幸这剑伤不重,只是剑尖刺中了他的右腿。不过这一剑虽不重,其他的敌人,正气势汹汹,举剑向他喉部、胸部、肋部刺去,这些剑若刺中沐莹,他马上就要毙命!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武先生又纵身过去,力排众敌,把沐莹推出去,同时对他下了严令:“你再不逃,我便不认你这个徒弟!”
沐莹无耐,只得含泪纵出战团,连纵带跃,背庄逃去。蒙面老者欲去追,被武先生缠住。但是武先生拼死搏斗,也只能缠住蒙面老者和另外两个敌人,仍有三个敌人去紧迫沐莹。
武先生缠着蒙面老头激烈格斗,渐渐不支,蒙面老者摆脱了他,正欲去追沐莹,他急中生智,大叫道:“慢!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
蒙面老者惊愕地望着武先生,冷笑道:“你使诈,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武先生道:“你们所要之物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当然知道!你们想要的是沐家公孙越女剑谱对不对?!”
蒙面老者:“对怎样?!不对又怎样?!那剑谱不会在你身上,我们不上你的当!”说罢又欲纵身去追沐莹。武先生大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红漆描金小匣托在手中,匣盖上写着:“公孙越女剑谱”六个金字。他对蒙面老者道:“请看!这是什么?”说着把小匣轻轻晃了晃,故意让他看清了匣盖上的字。
蒙面老者见了此小匣,犹如狸猫趋腥、苍蝇奔血,纵身而过,来抢这个小匣,武先生把小匣抛在空中。然后身子拔起三丈多高,双手接住小匣,向庄里跑去。蒙面老者不顾一切,带领身边的两个同伙,紧迫武先生。
武先生想,自己多拖住敌人一刻,沐莹就多一分逃脱的机会。他故意不快逃,以免敌人失去追上他的信心。而且边跑,边喊道:“公孙越女剑谱就在我手里,有本领你们来拿!”
蒙面老者道:“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手中的小匣夺过来!”边说着带领两个手下,对武先生紧迫不舍。
沐莹见蒙面老者等三个敌人被阻:不顾腿上伤疼,施展绝顶轻功,跳跃腾飞,向西急奔。三个敌人在后紧紧迫去。沐莹路熟,知道前面有一座黑松林,他钻进树林。可是敌人跟得紧,跑进树林也没找到藏身的机会,只得穿过树林继续西逃。可是因为林森夜暗,沐莹又慌不择路、无暇辩认方向,他在林中已经迷向,他的逃跑方向自以为向西,实际上已改向南,他出树林跑了不远,猛然听到前面“哗哗”水声,又往前跑,他的心一惊:一条大河挡住去路。
三个敌人在后面哈哈大笑。那个较胖者道:“沐家小子,你认命吧!天绝沐家,你不要再挣了!”
沐莹停下。他恨得咬牙跺脚,心想:“真是命该如此,那就与敌人同归于尽吧!”“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他心里偶然飞进这两句李清照的诗,于是旋身向前,扑入敌间,长剑疾舞乱刺乱削,根本谈不上什么招法,这时拼命的乱砍乱杀,倒弄得敌人仓卒失措,慌避锋芒。在敌人一乱之际,沐莹一剑刺中一个蒙面人小腹,这个敌人“哎呀”一声,捂着小腹退下。但是,这种拼命的胡乱打法,只能逞勇一时,并不能长久逞威,这个敌人虽受伤退下,余下的一胖一瘦两个敌人慌乱过后,又各挺长剑,从两侧攻上。他们知道沐莹逃路已断,不用防他跑,只拣能压倒他的绝招使出,想把他逼进河里。沐莹刺伤一个敌人之后,有了逃跑的希望,理智又清醒了一些。敌人从两侧攻来,他使出浑身解数背水一战。三个人在河边展开一场决战。敌人势强,沐莹拼命,一时难分轩轾。
武先生手持红漆描金小匣,在前面跑。蒙面老者紧跟在后,势在必夺。武先生引着敌人向沐莹跑的反向跑去,绕过村庄,跑向后山。蒙面老者,不只内功深厚,刀法精妙,轻功也极高。眼看武先生跑出庄心中大急,他长啸一声,一跃数丈,几个兔起鹘落,就飞到武先生前面,横剑冷笑道:“别跑了,阎王殿已发了请帖给你们,去晚了,不礼貌!”
武先生不理睬他,挥剑与之斗。二人一停下战斗,后边的两个敌人也追至,围住武先生厮杀。蒙面老者急着抢下武先生手中的小匣后去杀沐莹,恨不得一招制敌。三人围定武先生后,他长剑高举从武先生正面,一个力劈华山,向武先生砍去。力劈华山是个很普通的刀招,是从斧法演变而来。招法虽普通,但由内力很强的人使出来,贯力于剑,便有难以抗拒的威力。他的用心非常恶毒。一是想一剑莫挡,把武先生劈为两半,二是想逼着武先生招架,让其无暇去应付另两个蒙面人的两侧进攻。武先生眼看蒙面老者的剑法从头上砍下,另两个敌人的剑也齐发聚至,他不能上纵,也不能左闪右避,只能使出一招倒躺铁板桥功夫,然后身子平射出去。敌人的三只剑尖,在他原立处交在一起。他的身体刚立定,三个敌人又挺长剑,跟进追击,齐刺向他的下身和两腿。他急忙倒踏七星步使了今玄鸟划沙,化解了敌人的三剑。但是敌人的剑是化解了,托小匣的右手却露了空,蒙面者纵起欺身直进,一伸手把小匣抢去,得意地一声大笑,旋身就走。
武先生知道他是去迫杀沐莹,大叫道:“站住!你目的未达,为何轻走!?”
蒙面老者道:“杀你自有手下,剑谱已到我手,何谓目的未达?!”
武先生揶揄地笑道:“昔有郑人,买椟还珠,不意今有阁下,与之为俦。原来阁下不爱剑谱,独爱空椟?!”
蒙面老者大惊:“难道匣中无物?!”
武先生不答,脸上浮出一丝笑。
蒙面老者急忙打开小匣,去看小匣里边空无一物。他不禁又羞又怒,扔掉小匣,扑向武先生。武先生又纵身逸去,蒙面老者,带领两个敌人又追!此时,武先生内力消耗很多,飞行速度渐减,飞行3里许,又被蒙面老者赶上。
武先生停足,对蒙面老者道:“公孙越女剑谱被我秘藏。要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蒙面老者道:“什么条件?讲!”
武先生道:“你必须陪我葬了沐大侠一家,然后我把剑谱取出来给你!不然,我豁着一死,让此剑谱永远沦灭!”
蒙面老者想,沐家小子已是穷途没路,即将内力耗尽,油尽灯残,追去的人,准能杀他。若再取得剑谱,那真是圆满而归,不虚此行了!于是两眼盯着武先生问:“先生说话算数?”
武先生道:“当然算数。大丈夫一言九鼎,决无狂语。”
蒙面老者道:“量你也不愿自毁清誉,欺骗老夫,全依你!”
武先生带蒙面老者等三人到东柳庄。武先生雇人在宅外挖了坑,葬了沐临风夫妻,葬了沐家被杀众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奉书,对蒙面老者晃了晃。蒙面老者看清了,扉面上写着“公孙越女剑谱”几个篆字,还有一个美女像。
蒙面老者道:“沐临风已经葬了,这本秘籍该归我,遵守诺言吧!”
武先生道:“我既然把它拿出来,就是准备给你。但这是沐家之物,你必须把姓名告诉我,将来沐家人要这个东西,我也有个交代!”
蒙面老者大怒,对武先生道:“你敢耍我!?老夫要你死,你莫怨了!”说着扑向武先生。另两个蒙面人也扑向武先生。敌人来势很猛,只斗了几招儿,武先生就招架不住了。蒙面老者指挥道:“杀!先杀了他,再抢剑谱。”
另两个蒙面人,为了在主子面前显能,奋勇冲向武先生。立刻武先生周围,便有蒙面老者和另两个蒙面人的三件兵器,齐临其身,他急纵身空中,但身上已三处受伤。刚一落地,三件兵器又把他逼住。他大急,左手拿出那本书喊道:“后退!如不后退,我拿着它迎着你们的兵器一抡,它便变成千万片碎纸,从世上消失。”
蒙面老者无奈,向后退了两步,口里进出一个字:“撤!”另两个蒙面人也向后退了两步,把兵器撤回。
武先生道:“这本剑谱,我毁了它很容易,我把它扔在空中,一招‘万紫干红’,它便成碎纸片,你们莫逼我。”
蒙面老者急问:“莫毁它,你要怎样?!”
武先生道:“我已是受伤的困兽,还要怎样呢?只要让我全身而退,我就把它给你,否则……”
蒙面老者道:“这好办,我们给你留一条路,退去就是了。”说着一招手,另两个蒙面人也并到他一处去,同时三人齐往后撤了一丈左右站住。
武先生道:“我把它抛上空中,必须它落地时再取!”说着手中贯力,把书抛上高空,身子后跃,向后山纵飞而去。
蒙面老者等书落下,接它在手一看,果是《公孙越女剑谱》,非常高兴。举目看武先生,见他已去远,料难迫及,也就由他去了。他把书揣入怀中道:“我们去追沐家小子!”说罢回身,顺来路如飞而去。
蒙面老者带领另两个蒙面人追至河边时,见一胖一瘦两个蒙面人,仍和沐莹格斗。沐莹的身子疲乏已极,但身边多了一个白衣少女和一个黄衣年轻道姑。
蒙面老者不说话,带领另两个蒙面人纵飞过去,齐攻沐莹。一胖一瘦两个蒙面人,见有了强援,精力大长,立即撤身,专攻那白衣少女和年轻道姑。
沐莹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哪经得住蒙面老头和另两强手的袭击。他见蒙面老者,剑带啸声,向头上砍来,急施羿射九日化解,不意蒙面老者的剑虽化解了,他的剑已被一个蒙面人的钩绞住,另一蒙面人的刀,也刺向他的肋下。他急忙纵起身躲闪。不意那蒙面老者也纵起空中,而且纵得比他高了很多,在空中一个天龙下击,左掌向他拍下。他躲闪不及,背上中了一掌。这一掌虽在空中击出,也力道很足,把他击落在地。他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和两个蒙面人齐跃上前,刀剑、钩齐下,对准沐莹。
突然,岸边灌木丛中,飞出三颗石子,各击中蒙面老者和两个蒙面人的手腕,只听“啷啷啷”三响,蒙面老者等三人的兵刃全落地。
那个使刀的蒙面人骂道:“是哪个混蛋偷袭我们!?有胆的站出来!”
他的话未罢,忽然灌木丛中黄影一闪,跳出一个中年黄衣道姑,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年轻黄衣道姑飞出。中年道姑道:“站出来了,便怎样?”
使钩的蒙面人道:“你们暗中偷袭人,好不要脸!”
黄衣道姑未说话,白衣少女却抢着说道:“你们为抢这位公子的家传剑法,黑夜暗杀这公子全家,这才不光明,不要脸!”
蒙面老者和那使刀、使钩的两蒙面人,从地上拾起武器。蒙面老者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中年道姑:“我们是什么人,不须奉告。至于管闲事的原因,是出于武林道义。你们三个高手,围攻一个稚齿少年,有些不公平,劝诸位就此罢手,不要斩尽杀绝!”
蒙面老者问:“你们与他有何瓜葛?!是专来救他的吗?”
白衣少女道:“我们并不认识他,只是有事偶然路过这里,见这里两个蒙面人攻一个少年,偷听了双方的对话,知道你们杀他的原因是为斩草除根和杀人灭口。我们路见不平,所以才救援他。”
黄衣道姑:“怀方,你们做得对。我们是武林人,应该助弱抑强。”
蒙面老者:“看来,你们是成心要趟这趟混水了?!既不怕危险,好罢,就让老夫来让你知道厉害!”说着跳过去,一个玉笛横吹,长剑向黄衣道姑项上抹去,但是他手腕酸麻,握剑很不得力,黄衣道姑施展紫燕凌波的轻功,轻轻躲过,然后一低头,抽出背后长剑,施了一招落英缤纷,只见长剑一
挥,月光下数点寒星,洒向蒙面老者。
蒙面老者见中年道姑剑如此凌厉,吃了一惊,赶紧后跃,躲过了这一剑。
中年道姑趁蒙面老者身在空中,一招儿玄鸟划沙和一招儿叶底探花连施。
蒙面老者手腕疼痛,运刀无力。只顾防她的上路剑招儿,见她使上路剑招儿的同时又使出下路剑招儿,用剑化解不及,慌忙跳开躲避。他见难以取胜,压低了声音对中年道姑道:“我已知道你们的来路了,等三年后了定拜山!”说罢打了一声呼哨,旋身离去。临行,一剑刺死了那个伤者。剩的四个蒙面人,跟他离去,越去越远。
白衣少女骂道:“好个残忍的家伙,连同类也杀,我们追杀他。”
中年道姑:“他是杀人灭口,我们救那公子要紧,让他们去吧!”
于是五人,唤醒了沐莹,搀扶沐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