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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泣血身世

    紫衣妇人粉腮又是一沉,冷冷地道:

    “石猿公身负重伤,他不会上天入地,这庙是最好的停身之所!”

    小野仍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心里颇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的推测完全正确,“石猿公”所抛出的布包,原是假的,并非对方所要之物,他的目的在引走对方,好谋脱身,想不到的是“岷山之怪”之一,痛于大怪惨死“魔轿”之手,气无所出,给“石猿公”的致命的一击,“魔轿”定已追及“独眼魔人”,发现中计,回头却不见“石猿公”的尸体,所以才找了来。

    “石猿公”已被自己埋葬,但这话可不能透露,否则必被掘墓毁尸。

    看来蹊跷会在“石猿公”与自己换穿的这双布鞋上。

    心念之间,只听怪僧哈哈一笑道:

    “我疯和尚久绝尘世,对目前江湖人物,一无所知,既然不信,可以遍搜全寺,看有什么‘石猿公’没有!”

    紫衣人冰声道:

    “你如有心藏匿他,偌大地方,从何处找起?”

    “这就难了!”

    “还是说实话吧!”

    “根本没这回事,说什么呢?”

    紫农妇人凝视了怪僧片刻,突地大声道:

    “我知道你的来路了!”

    怪僧一震,道:

    “女施主知道我疯和尚的来路?”

    “啊!你是失踪了近二十年的佛门狂僧,荤腥杀人不戒,单只戒一‘色’字的‘一戒和尚’,对么?”

    “哈哈哈哈,想不到女施主有此眼力!”

    “你承认了?”

    “这没否认的必要!”

    “很好,‘一戒和尚’,如何说?”

    “老衲不知情!”

    “如知情故隐呢?”

    “拿这颗脑袋去!”

    “你以为说说就算么”

    “岂敢,堂堂‘魔轿’在此,焉能搪塞得了!”

    “你真的不知情?”

    “不知!”

    “好,打扰了”

    说完,转身下廊,院中的“魔轿”由四少女抬起,一行冉冉离去。

    “一戒和尚”又坐回原处。

    小野可不知“一戒和尚”的过往,但从紫衣妇人的态度看来,可不是等闲之辈,心念之中,好奇的道:

    “这紫衣妇人何许人物?”

    “魔轿使者!”

    “哦!魔轿使者。”

    “起来吧!”

    “师父……”

    “一戒和尚”双目一瞪,道:

    “谁是你师父?”

    小野一楞道:

    “师父不是已收留晚辈了么?”

    “谁说的?”

    “师父刚才不是说在训徒吗?”

    “哈哈哈哈,好小子,那是为了救你一命,权宜之计,若你来路不明,‘魔轿’不会放过你!”

    小野不由啼笑皆非,把心一横,暗忖,不收算了,何必如此苦求人。一挺身,站了起来,目光无意间触及“一戒和尚”的袒胸,只见刊颈间挂了一根红绳套,绳上吊了一只玉象,模样大小,与母亲临别佩与自己的一式无二。

    这一发现,使他震惊莫名,他就是母亲嘱自己要找的人?

    母亲的话,再次响在耳边:“……碰见持有另一只玉象的人,带来见我……”

    他窒住了,心里激动万分,身躯在发抖。

    玉象,“一戒和尚”持有另一只玉象,这其中有什么关系存在?

    “一戒和尚”不耐烦地一挥手道:

    “你可以走了!”

    小野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一戒和尚”胸前,栗声道:

    “大师佩挂的玉象?”

    “一戒和尚”双目大睁,道:

    “你识得此物么?”

    小野用手自胸前掏出玉象,道:

    “晚辈也有一只!”

    “一戒和尚”霍地立起身来,眸中暴射寒芒,大声道:

    “你小子的玉象何来?”

    “是家母所赐的”

    “你母亲是谁?”

    “这……这……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她从未提起过名讳!”

    “老衲明白了,你母亲现在何处?”

    “目前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她还交待你什么?”

    “要晚辈带持有另一只玉象的人去见她!”

    “哈哈哈哈,得大解脱,老衲尘事算是尽了。”

    小野茫然注视对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一戒和尚”老脸一肃,道:

    “你知道这玉象的来历么?”

    小野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

    “一戒和尚”慨然叹道:

    “可怜!”

    小野激动地道:

    “请大师明示?”

    “一戒和尚”破袖一摆,道:

    “随老衲来!”

    说着,举步出殿,小野忐忑地后随,他想:一个谜底快要揭晓了,只是这揭开的是喜,是悲,是奇,是诡,不得而知。

    出了大殿,穿过一个荒僻的偏院,来到一间半倒的屋前,“一戒和尚”当先推开破门而入,道:

    “进来!”

    小野犹豫了一下,举步踏入,目光所及,不禁惊“啊!”出声,只见蛛网尘封之中,停着一口黑黝黝的棺木,四角用石砖垫起,离地约有两尺。

    “大师,这……这是谁?”

    “一戒和尚”呆视了棺木半晌,喃喃道:

    “施主,老衲枯守了你十余年,今天算了愿了!”说完,目注小野,沉凝十分地又道:“你猜躺在棺木中的是谁?”

    小野栗声道:“晚辈无从猜起!”

    “你听说过‘血榜’么?”

    “晚辈日前刚刚识过!”

    “他是‘血榜’的牺牲者?”

    “谁?”

    “上届天下第一高手东方远!”

    小野心头剧震,倒退了两步,惊声道:

    “东方远,晚辈知道,‘血榜’倒数第二名,他……他死了?”

    “一戒和尚”黯然道:

    “不死怎会躺在棺材里!”

    “听说,他一招落败,重伤而离,不知下落!”

    “对,他的确是重伤到此,不过,他并未死于伤……”

    小野骇然道:

    “他遭了意外么?”

    “一戒和尚”圆睁双目,像是对谁发狠似的道:

    “他死于阴谋!”

    “阴谋?”

    “不错,恶毒而卑鄙的阴谋。”

    小野虽不明白“一戒和尚”带自己来看棺材的目的,但意识到这必与玉象有关,同时,这是件武林不传的惊人秘密,不由激动非凡,颤声道:

    “什么样的阴谋?”

    “一戒和尚”望了望了棺木,沉声道:

    “十一年前的一天,老衲有幸参与第一高手的决斗会,挑战者是现今第一高手‘无双堡主田慕嵩’,东方远施主正如众所知,一招失去宝座重伤离会,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与会的无一不婉惜,无一不感意外……”

    “是的,后辈听到也很感意外。”

    “老衲回寺,中途碰上了东方远施主,他已不支倒地,老纳负他回寺,虽竭尽所能,但已回天乏术……”

    “啊!”

    “他临终之时,说出他在临战之前三天,中了小人暗算,伤了内元,本已无法应战,但武林帖业已发出,除了死或自动认输退位,别无他途可循,只好孤注一掷,带伤出场,以致一招落败……”

    “暗算他的小人是谁?”

    “乾坤真人!”

    “乾坤真人?”

    “对了!”

    “此人仍在武林走动?”

    “这不得而知,老衲早已谢绝江湖”

    “乾坤真人如何暗算东方远?”

    “女色!”

    小野心头一沉,栗声道:

    “东方远身为天下第一高手,还为女色所陷?”

    “不,事实经过是如此,东方远在准备赴‘藏龙谷’应战的前三天,‘乾刊真人’带着一个绝色女子到访,那女子自称是威震南七省的‘义兴镖局’局主胡大器之女,声称家遭灭门惨祸,请东方远主持正义……”

    “真有其事?”

    “听老衲说,胡大器与东方远幼时曾同师习艺,虽多年不曾来往,但情仍在,东方远闻言之下,当然义不容辞,慨允主持公道……”

    “以后呢?”

    “故人之女,东方远当然安慰备至,当晚设席招待,席间,对方在酒中做了手脚,以药物使东方远迷失本性,与那女子苟合,春风一度,内元丧失过半,清醒之后发觉,对方已杳,心知中人暗算,但已追悔不及……”

    “卑鄙,该杀!”

    “大恨已成,奈何?”

    “听说此次挑战者‘美髯公伍伯昀’在赴会途中意外丧命,改使‘无双堡主’不战而保持王座,真是无独有偶。”

    “也许是巧合,也许……”

    “怎样?”

    “这种大事不能凭意测而下断语,这种公案总有水落石出之日。”

    “乾坤真人暗算东方远的原因何在?”

    “不得而知!”

    “何不公诸武林?”

    “死无对证,东方远错在不察,被女色所乘,传出去徒留笑柄!”

    “东方远没有妻小在侧么?”

    “一戒和尚”深深看了小野一眼,幽幽地道:

    “这个他未曾谈及,但他说饮恨九泉的是对不起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谁?”

    “余兰英!”

    “还有呢?”

    “余兰英已为他生了一子,因为反对他争夺第一高手宝座而赌气携子出走……”

    小野敏感地打了一个冷颤,道:

    “余兰英是他妻子?”

    “实际上是,名义上不是。”

    “这话怎解?”

    “他请求老衲保守这秘密,可能有某新种顾虑!”

    “但大师已告诉了晚辈?”

    “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余兰英便是你母亲!”

    小野如中雷击,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栽了下去,刹那间,他脑海呈一片空白,全身发麻似乎血液也停止了运行。

    东方远,上届天下第一高手,会是他父亲!

    “一戒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接下去道:

    “你父临终,把这玉象交托老衲,请老衲寻找持有另一只玉象的人,便是你母余兰英,怎奈老衲已立誓不出山,只有等待,一等十一年,你竟然自己寻了来,这是佛家所谓的缘,也是因果……物归原主,你拿去吧,老衲最后一件尘事,算是从此了结了!”说完,递了过去。

    小野木然接过,套在颈上,扑地跪倒棺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的心碎了,似乎灵魂已被撕离了躯壳。

    声嘶,泪尽,断之以血水。

    “一戒和尚”在小院中掘墓穴,很快地安葬完毕,搬了一方阶石作为墓碑。“一戒和尚”业已改变了初见面时的态度,待小野发泄够了,才温声道:

    “小施主,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

    小野心中已作决定,咬牙站起身来,拭去了血渍泪痕,道,

    “大师,死者入土为安,可否借贵寺一角之地?”

    “一戒和尚”合什道:

    “浮生若梦,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说什么借!”

    “晚辈就此谢过!”

    “不必!”

    在“一戒和尚”运指书写了“天下第一高手东方远之墓”,然后转头道:

    “小施主何名?”

    “自幼被称为小野!”

    “东方野……嗯,小施主,老衲认为暂勿易名,待以后你自便!”

    “大师之言甚是!”

    “一戒和尚”突的仰天一阵狂笑,道:

    “尘缘了之,还留此作甚?”

    说完,弹身疾掠而杳。

    东方野了一会,跪伏墓前,哀声祝祷道:

    “父亲英灵有知,孩儿誓报此仇,并毁‘血榜’,永杜武林恶例!”

    说毕,闭目沉思。

    他把“一戒和尚”所说的,从头在心里重演了一遍,他想——

    母亲余兰英可能不是父亲的原配,不然就是有某种极大的顾忌,所以才一直守秘,甚至在临终要求“一戒和尚”守秘,这谜底,只有母亲本人才能揭晓。

    母亲带自己匿居“武林城”,死不肯离开,为什么?

    母亲反对自己习武,插身江湖道,可能是监于父亲的下场。当然,父亲的死,目前只有自己与“一戒和尚”知道。

    “乾坤真人”暗算父亲的目的何在?

    此事与“无双堡主”当年挑战有无联系心念及此,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天下第一高手,遭遇这种意外,是震惊武林的大事。

    自己现在算是明白了身世,有名有姓,“小杂种”三个字的屈辱,算成为过去了。

    由此他也联想到慧眼垂青的上官凤,那是多么珍贵的感情,仿佛那俏丽的影子,就在眼前晃动,她不忘她那句话……他是人中之龙……自己真的是人中之龙吗?她何所据而下这判语呢?自己,在众人眼中,不过是身世不明的马僮而已。

    “过路客”又是何许人?

    “一戒和尚”走了,这深山古庙,正可安身,自己何不留下,参修当初郑老爹传授自己的那些知而未悟的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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