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炕床上仰面正睡一个脸色火红的道士,他即是中了腐尸掌毒的吕梁道人。
只因吕梁道人脸色红的太不寻常,解英冈想起当年严蜀云中毒之状,所以一目惊呼出那腐尸掌毒四字。
解英冈回首问道:“令师何时中了这掌毒?”
小白、小鹤齐时摇头道:“不知道啊!”
解英冈不悦道:“师父中了掌毒,做徒弟的,既是跟着师父走在一起,岂有不知之理!”
小白惶恐道:“我与小鹤是不知道,今天上午来到这里毫无异状,只是师父突然叫咱们在这里等他,跟着他一人离开这里,结果不到一个时辰的路走回,倒在床上便昏迷不醒。”
解英冈道:“来此之前,你们可有见到扎眼的人物?”
小鹤道:“途中遇到一位绿袍人带着四位鬼里鬼气的人,师父见到他们急忙躲进,然后便送咱们来到这里。”
解英冈暗暗点头,问道:“你们可知鬼王四魔?”
小白道:“没听师父说过这四字。”
解英冈道:“那绿袍人即是鬼王,座下四位弟子称为:酒、色、财、气四魔,他们行踪诡异,自称见到他们真面目者活不了命,想来是无意中教你们撞着,令师知道鬼王的规矩,为了维护你两人的性命,将你二人送到这里,自去找鬼王决斗,大概不是鬼王之敌,中了鬼王的腐尸掌毒。”
小鹤哭泣道:“莫非师父怕鬼王伤害咱们,所以一人前去找鬼王决斗?”
解英冈叹道:“定是如此,或许是决斗结果,鬼王佩服令师的剑法,所以虽然你两人见了他的的真面目,却不加追究。”
小鹤放声大哭道:“这么说师父为了咱们,跟鬼王拼死决斗,不幸中毒。呜,呜,师父啊,师父啊!……”
小白较理智,流着眼泪,却不哭泣,说道:“世兄说见了鬼王四魔者活不了命,那不可能。”
解英冈道:“鬼王四魔做鬼见不得人,所以才定下那种恶规……”
小白道:“倘或如此,他们应该夜间出来活动,就是白天出来,也尽量避不见人,哪有堂而皇之的行在道上,道上行人比比皆是,难道只要是过往的行人便活不了命?这杀也不尽杀啊,况且他们自称见他们真面者,活不了命,为何不当面找咱们麻烦,事后他们哪知咱们去了哪里了?”
解英冈听的一怔,暗忖:“鬼王四魔做鬼,怕见生人,是以见他们真面者断不饶命,却哪有故意在大白天行在道上的?”
忽然想及那年偷学了鬼王的“鬼弹十指”,鬼王临去时说的那句“鬼王做鬼三十载,将再出世为人”的话来。
寻忍:“莫非鬼王忌惮莲花圣尼,所以装鬼不见人,却以为鬼弹十指可以克制莲圣尼的刀法,才叫我将那话传给莲花圣尼知道?这么说,他二、三年前便已出世为人了?”
又想:“既不再忌惮莲花圣尼,自不必怕见生人,那么他们哪见他们真面目者活不了命的恶规,目前也取消了,所以日间行在官道上?”
思忖及此,吕梁道人找鬼王决斗定是另有私仇,显非因两位徒儿见到鬼王真面目,怕鬼王杀害徒儿,而找鬼王决斗了。
当即道:“我判断错误,定是令师与鬼王有仇,却怕连累你们,所以安置后,自去找鬼王决斗!”。小白道:“世兄知道腐尸掌毒的来历,可知家师有没有危险?”’解英冈道。
“腐尸掌毒。毒发午不过子,子不过午。”小鹤闻言号陶大哭道:“师父午时前中毒,此时离子时不到一个时辰,这,这么说,师父活不了一个时辰啦……”
解英冈劝道:“小鹤世弟,子时未到,令师脸上红光未退,尚有可救。”
小白大喜道:“莫非世兄有腐尸掌毒的解药在身?”
解英冈点了点头。
小白心想他有解药,却迟迟不拿来解救,莫非舍不得?想到这,“咕咚”下跪,连连叩拜道:“千祈世兄施舍解药,救我师父一命!”
小鹤跟着下跪,磕头不已。
解英冈不敢叫他们起来,说道:“我并没有腐尸掌毒的解药,却有可解奇毒的‘七返灵砂’,但那‘七返灵砂’,唉…”
言下道出深有不能施舍的苦衷!
小白、小鹤一听“七返灵砂”顿知师父生还有望,却也听出解英冈有不能施舍的苦衷,当下也不管解英冈有什么苦衷。连连叩首哀求,可怜小鹤将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解英冈见此情景,哪能再忍心不理地道:“那九颗”七返灵砂’只有拿出三颗来,但望剩下六颗能治好不色被迷蛊所惑的脑筋!“
此时他更懊悔,不该只留九颗,而将剩下大半盘“七返灵砂”全部给了严丽华,倘若剩下六粒治不好不色,或三粒除不了腐尸毒掌,无论哪一个不能痊愈,都会遗憾终生。
他只当门到生说九颗“七返灵砂”可治好不色,便非要九颗不可,却不知门剑生随口说九颗,乃九颗为极限。是所谓“七七返魂”起死口生之意。
只要尸体犹温,已断气的人吃下九颗亦能返魂,至于治病,再重的病,或是中了再深的毒,三、四颗即已足够了。
门剑生随口说九颗,不料,害得解英冈考虑再三,早知三四颗什么都可治,解英冈也不会犹豫到现在,更不会害得小白、小鹤磕了这许多头!
解英冈毅然说道:“你们起来!”
那意思答应用“七返灵砂”救吕梁道人了。
小白、小鹤不放心,仍在磕头不已。
解英冈道:“你们再磕下去,岂不折杀我的寿命!”
小白、小鹤这才站起。
于是,解英冈将珍藏的“七返灵砂”,取出三颗,用温水喂昏迷不颗的吕梁道人吞下。
解英冈心知他们门中的“玉雪功”与吕梁道人的“三阳开秦”,水火不相容,有相克的作用,是故不敢用内功助吕梁道人醒来,却叫小白、小鹤一人握住他们师父一只手,尽量度过真力。
“七返灵砂”端的神妙,只见盏茶工夫后,吕梁道人脸上火红的颜色大退,随着睁开眼来。
解英冈趋身上前,喊道:“前辈!”
吕梁道人微微颔首而笑。
小白、小鹤见他们师父醒来,一高兴,放开师父的手,喜叫道:“师父!”
小白道:“师父,全是解世兄的”七返灵砂’救了您老人家!“小鹤道:“您老人家现可是完全好了?”
吕梁道人微弱道:“好是好了,却是丝毫无力,…”
小白、小鹤一人又抓起吕梁道人一只手,正要输过真元。
吕梁道人摇头道:“你们不行,要劳驾解世兄。”
解英冈疑声道:“我可以么?”
吕梁道人颔首道:“你,你将一掌抵在我的穴道上,尽量用玉雪功助我恢复体力。”
解英冈闻言毫不迟疑的伸掌抵在吕梁道人“陶道穴”上。
他本来还怕产生相克的作用,不料功力一入吕梁道人体内,就以溶雪一般,顷刻化得无影无踪。
解英冈没了顾忌,当下毫不吝惜的大量输过掌力。
吕梁道人倏地坐起,推开解英冈手掌,笑道:“不必再多浪费你的真元。”
解英冈这才收回手掌,脸上却满是疑惑之色。
吕梁人笑道:“天下内功既能相克,亦能相生,你‘王雪功’虽是我‘三阳开泰’的克星,易言之,亦是‘三阳开泰’的救星。”
解英冈听得更是不解。
吕梁道人精神突变,尚未中过掌毒,续道:“内家日云:相生相克,即此理,凡相克之物、必能相生,往往一方危急时,那相克的内功反更易扶助他增长,直至双方均冲,才又生相克。”
解英冈听得仍是似懂非懂。
吕梁道人笑道:“但要一物之二面,即那两种相克的内功本就是一种相生的内功。”
这一来,解英冈听得更不懂了。
吕梁道人道:“简单说一句,内功修至极致者,可将‘玉雪功’,‘三阳开泰’两者化而为一,而成不坏之身。”
解英冈道:“莫非世上曾有人将那两者化而为一?”
吕梁道人颔首道:“那人即是莲花圣尼的师祖,亦就是我的师祖。”
解英冈惊呼道:“这么说,前辈跟莲花圣尼武学方面本是一家?”
吕梁道人叹道:“不但莲花圣尼,鬼王的武学本来亦是跟我一家?”
解英冈好生不解道:“这,这怎么可能,鬼王的鬼弹十指,乃是阴毒之学!”
吕梁道人又叹道:“你倒也知鬼王练成一种鬼弹十指,我却是今天才领教到,不想鬼王三十多年的苦练,果然深有所得,我远非其敌了!”
微微摇了摇头,叹道:“你若只当鬼王的鬼弹十指只是阴毒之学,那就错了,其实他内功底子乃是你门中的王雪功!”
这下,解英冈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吕梁道人道:“只因他三十多年有,与鬼为伍,借尸练功,才有那种明毒之气,除去那阴毒之气,便是纯粹的王雪功。”
解英冈仍不相信道:“这,这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吕梁道人道:”莲花圣尼、我、鬼王,本是武学同宗……“
解英冈大声问道:“既是同宗,鬼王岂可害你!”
吕梁道人“唉”声长叹道:“不是鬼王要害我,而是我要杀鬼王除恨?”
解英冈如坠云里雾中,问道:“为什么?”
吕梁道人仰首叹道:“鬼王未做鬼前我就要杀他了,只是他做鬼后,与尸为伍,借坟墓而居,致教我一时找他不到!”
小白突问道:“师父,鬼王可就是吕传刀?”
吕梁道人点了点头。
解英冈喃喃自语:“吕传刀?”
吕梁道人道:“传刀之名是他师父史大刀替他取的,意思叫他传接师父之刀,结果没继传乃师绝学,反将他师父活活气死,因是他师妹史小曼真正传了史大刀之刀,更光大而创十诫刀去!”
解英冈惊得无以复加,叫道:“莲花圣尼是鬼王的师抹!”
吕梁道人冷冷道:“也是鬼王的妻子!”
解英冈张口结舌道:“那,那你于他们有何关系?……”
目梁道人黯然道:“我俗家名明楚飞云,史小曼以前是我未婚妻子。”
转瞬满面含恨道:“吕传刀却是我夺妻之仇!”
解英冈听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吕梁道人慢恨恨又道:“夺妻之仇,我尚可忍耐,然鬼王遗弃吕小曼母女,种种为非作歹的行为,却令我楚飞云必杀之而后曾!”
说到这,他颓然一叹道:“我好不容易碰到他,却哪知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了,若非你用‘七返灵砂’救我,我已死在腐尸毒下!”
说着,解开道袍,只见他左乳上有个指头大的血洞,指着那血洞,他又说道:“我将小白、小鹤安置此地,便去找他较量,不料他竟口发狂言,说能十指败我。我不信尽重施展包法下,没伤他一根毫毛,却等他一当施展鬼弹十指,等三手便弹中此地,同时中了他指上的腐尸毒。”
解英冈道:“鬼弹十指乃诡异之学,老前辈初经接战难免吃亏!”
他改称品梁道人“老前辈”是因吕梁道人即与莲花圣尼同辈,就高他两辈,虽见吕梁道人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不敢再称“前辈”。
其实吕梁道人年届七十,但因修养有术,故有不老之态。
解英冈然好生歉疚的望了望小白、小鹤,心想:“论辈份,他们是吕梁道人之徒,高我一辈却要他们跟我磕了无数个头,实在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