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好后,众人陆续走出大厅。
此时大厅开处,回廊两旁站着甚多仆从,走出一批便由一名涂府仆人引导,前去安寝。
两旁仆从群中,有的不是涂府仆人,而是严、简两家有钱的弟子随身带在一旁服侍自己的。
他们见主人走出,便跟在主人后头,前去服侍。
解英冈在暗处看了一刻,灵机一动,望了望自己的衣束,悄然走上,挤在两旁仆人群中。
他来时商人的服束已换,现在的短衣打扮,正好像是严、简家所带来的仆人衣束,所以两旁仆人谁也不去注意他。
大厅内男女弟子交互走出,男弟子走完几批,跟着走出一批女弟子来。
解英冈见这批女弟子当中,涂凤在内,暗暗一喜,心忖:“我只要跟在涂大姐后头,见她住在那栋屋里,便好找个机会跟她单独交谈。”
除此外,他还真没有法在院落屋宇甚多的涂府内,找到涂凤,以便跟她单独谈谈的机会。
至于在目前的环境中,“单独谈谈”是否方便,他根本没去考虑,什么孤男寡女的嫌疑啦,他毫不放在心上,只要找到跟涂凤单独谈谈的机会,决不放弃。
在他想,自己与涂大姐在莲花峰时,哪一日不是面对面地单独相谈,再谈一次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解英冈纯洁的心里就把涂风当做自己的同胞姐姐,所以没有避嫌的心理。假若今晚教他闯进涂凤的闺房里才有单独相谈的机会,到时他也不会有所犹豫。
那首批女弟子走过,解英冈俊不愣愣地跟在后头,两旁仆人看得不禁奇怪起来,心想是那家的女眷,怎么带个年纪轻轻男的跟从?
且不管那些仆人的诧异,反正这些仆人都拖着多吃饭多做事,少说闲话的心理,就是再诧异也只摆在肚里,决不会出毛病。
他们的主人都是出指能伤人,顿脚能上房的武林高手,教他们这些无拳无勇的佣人当然不敢乱说闲话,否则就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烦。
那群女弟子前头由一名灰衣小帽的涂家老仆人引导,弯弯曲曲的走到一座水村前,那老仆人停身站在一旁。
到此,水村以后属于涂家的内眷,里面有丫环们招呼,老仆不得命令,不敢随便入内。
解英冈兀自不觉,随那群女弟子走进水榭去。
那老仆看得奇怪,后以为里面的女眷要他搬什么笨重的东西,便释然地走回。
出水榭,是条笔直的雕廊,雕廓尽头是座花厅,解英冈正要尾随那群女弟子走进花厅,一名小丫环拦住解英冈的去路,问道:“喂,喂,谁叫你到这里来的?”
解英冈一惊,胡乱指向前头,呐呐道:“她……她叫我来的……”
正好这时涂凤回过头来,解英冈以为她看到自己了,忙道“就是她!”
其实徐凤并没看到他,就是看到,暗影下一时也认不出,涂凤听到后面有人说话,不过无意回头而已,头刚转过来恰好身,一位严姓女弟子问她话儿,头转回去就忘了注意谁在说话了。
那小丫环板着面孔,冷冷问道:“她?她是谁!”
解英冈见涂凤她们越走越远,几乎看不到影子了,不由一急,随口道:“涂凤!”
那小丫环左望望,右望望,再怎么看,以解英冈这身短衣粗服,不像是个能直呼大小姐名儿的人物,冷笑道:“你是谁?口气倒蛮大的!”
心想:“以你这身打扮,顶多是个小随从!”
解英冈呐呐道:“我是,我是……”我是半天,没敢把名儿兑出来。
小丫环不耐烦了,挥手道:“去!去!不管你是谁,没得里面吩咐,不准进来!”
说完,自行入内,边走还前咕道:“哼,凭你这付样子,不明是哪家的小随从,竟敢直呼我家大小姐的芳名,好生没礼!”
又嘀咕什么:“气死人了,严、简两家来的仆从,没一个有礼节的,到底是小家来的丫头!”
敢情她跟严、简两家女弟子带来的使唤丫环正闹别扭,一肚子不高兴。所谓“小家”,她的主人是二家的掌门,算作大家,另两家当然是小家了。
她以为一顿斥责,解英冈不敢再进来,哪知解英冈不管这套,小丫环走在前头,他就蹑着脚步跟在后头。
这一耽搁,虽然还是进来了,却失去了涂凤的身影,这里面一间间套房排列下去,不知底细,要想找徐凤住在哪间,谈何容易?
走到一条横道前,忽见前面迎来几名丫环,解英冈心知自己不能再让她们发觉,赶紧掠出横道的走廊下。
不一刻,一群女子的暗笑声传来,解英冈悄悄地从走廊们探出首,只见第二批进来的女子略有十数名,而涂风走在前头。
偶闻一女子问道:“你姐姐住在哪里啊?”
涂照道:“呶,就住在最后一栋。”
解英冈随她手势望去,是横道的左首,他心里有了数,便待廊上无人时掠上去。
这走廊颇高,建在水上,而解英冈的躲身处地势较高,是块干地,除此外,都是不深不浅的塘水,环绕着这一大栋占地颇广的水楼。
好一阵,廊上渐无脚步声。
此时二更天,人们都将人睡的时候了,解英冈怕涂凤睡了,今晚便不好谈话,跑上廊,急向横道左首奔去。
横道底,一栋面水的花搂,像支出水之莲,独立在水面之上。
解英冈踏上木制的阶梯,来到花楼上,轻扣那扇唯一的碧纱雕门。
谁知那门虚掩,不等他扣出声响,就被推开。
门开处是间精致幽雅的小厅,解英冈一步跨入,咳了一声,示意涂凤来了人。
小厅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左厢房灯还亮着,右厢房灯已熄,此时右厢房传出涂凤的声音,道:“快进来嘛!”
解英冈一怔,心忖道:“莫非涂大姐已知我来到?”
仔细一想,有这可能,暗忖道:“小丫头拦我时,她回头看到了我,自然算定我迟早要来找她。”
更聪明地想道:“虽然看到了我,故作不识,那是怕我被其他人发觉我的身份,对,解家人被他们三家歧视,任谁发觉我都不大妙。”
想起那天涂府拜见涂公亮,涂公亮无缘无故地要杀自己,不觉全身一颤。
涂凤仿佛因他还不进来,焦急地说道:“怎么搞的,快点!”
解英冈望望亮着的厢房,再听涂凤短促的低音,恍然大悟,心时:“左厢房一定住着另两家的女弟子,涂大姐怕她们出来发现我,所以催我赶快进去,并且熄了灯,表明已睡。”
越想越对,恍若就见左厢房有人走出似的。慌忙推开右厢房的房门,一步抢入带上房门。
房里黑漆漆的,伸手难见五指。
今晚月尾,月姐儿未挂高空,是故这厢房的大窗虽面临没遮拦的塘水,房里不亮灯却是黑暗一片。
解英冈正自忖量先说些什么话儿,涂凤道:“脱衣服嘛!”
解英冈心头儿猛地一跳,暗叫:“脱衣服?脱衣服干什么?”
摇了摇头,以为涂大姐说笑话,咳了一声,心想我当然第一句先谢她救命之恩。
涂风不说道:“你怎么啦,我等了你半天,怎么还不快脱衣服上来?快上来,我有很多重要的话跟你细说。”
解英冈一听有重要的话,心想那是一定有关上次她父亲暗下毒手杀害自己的原因,而这原因无可疑问地直接关系到三家仇视解家的原因。
这原因,解英冈迫切想知道。解有志爷孙女两人的待遇很令他不舒服,当下一步跨到床旁。
此时床上涂凤的鼻息声微微可闻,解英冈以为徐凤怕谈话声被外面听到,所以叫自己上床悄悄说。
“可是,脱衣服不对劲,万一被人发觉,那还得了?”
解英冈有了顾忌,只把纱帐撩开,坐在床沿,心想这样咱们悄悄说话,保证外面不会听到。
他正坐稳,涂凤忽然拉住他手,匿声笑道:“你不脱,我来帮你脱,这么晚了……”
解英冈大惊,因他发觉涂凤越来越不对劲,谈话哪有非脱衣服的道理,而且她已脱了……
这点解英冈虽没看到,但可确信,在她要帮自己脱衣服而坐起靠在自己身上时,双手无意触到她的身上。
解英冈万想不到涂凤变得如此淫荡,又惊又气,双手猛地一推涂凤,拔起脚来,飞奔而出。
涂凤叫道:“你怎么啦?”
匆忙爬起,披上纱缕,点亮烛火。
亮光照耀下,果见她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袭薄薄的纱缕罩着。
涂凤正自不解,走进一位青年,皱着眉头问道:“刚才奔出的是谁?”说着望了望涂凤那件透明的衣束。
涂凤惊叫:“刚才进来的不是你?”
那青年冷笑道:“我?我刚从娘的房里回来!”
他以为涂凤故意隐瞒。
涂凤一想不对,尖叫:“有贼!”
她这一叫,顿时惊动整栋水楼,纷纷抢出房门。
解英冈低头冲出,没发觉自己走后,从横道下另一栋屋宇里走出位青年男子,那男子在涂凤房的左厢房内看书,要睡时到他母亲房里去问安,走出时恰好看到解英冈跑出去花楼。
奔过横道,放缓脚步,内心正自思潮泉涌,蓦闻涂凤那声尖叫,不由大惊,此时,知道刻不容缓,否则百口难辨。
解英冈急抢,预备奔出水榭,逃避是非,但他才奔到花厅,被抢出房门的女弟子看见了,大叫:“就在前面。要逃了,快追。
快追!
这些女弟子一个接一个叫,而且每位叫声更高涂凤,顿时尖声大响,寂夜中响遍各地。
解英冈奔出水规,前面一群黑影涌来,皆是男弟子,纷纷大吼:“好个贼子,哪里逃?”
解英冈一望两旁,身在水廊之上,无法可逃,退亦不能,一咬牙,迎向涌来的男弟子。
那前面数位男弟子,大叫:“来得好!”
吼声中,抢着出掌猛击解英冈。
解英冈内气一运,双掌斜斜一挥。
他不想击伤任何一位,用“万流归宗”的手法挡去。
顿时“啊哟”声大作,那数位出掌的男子皆都击立上旁。一时收足不住,冲断水廊上的栏杆,跌进水里。
解英冈乘乱挤进众弟子中,由于天色过暗之故,解英冈挤了进来,竟无人发觉,只当同是拦贼的弟子。
后移时,后面一位弟子在廊旁的徽黄灯光下发现解英冈陌生的脸孔,大叫:“你是谁!”
解英冈一慌,猛向前冲。
他挤在人群中,慢慢后退,旁人不觉,这一冲,无异暴露自己的身份,顿时,大家转移目标,嚷道:“哪里逃?”纷纷追来。
解英冈绝不迟延,毫无目标地乱奔一气,这一着,颇见效,众人追到后来,不辨敌我,再不知解英冈奔逃的确实方位。
可是,解英冈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一栋栋屋字,再记不起从哪一栋屋宇才可奔得出去?
这是一栋破落、蛛网尘结的旧屋,全栋屋宇仅有一房露出豆黄的灯光。
解英岗抢过房前,一串苍老破哑的咳嗽传出,令人听在心中,凄凉无比。
解英冈不觉停下,问道:“里面住的可是解老前辈?”
那人说不出话来,“嗯”了一声。
解英冈望望四周环境,顿时眼眶润湿,低下头,推门走入。
“捉贼”的呼叫声,虽然仍在零落的叫着,却终无一声响近这里,显然众人不会找到这破败的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