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蓝趁着混乱出了门,背着包在世贸广场的背街小巷里一路狂奔。十点多,这一条酒吧街已经很热闹,灯红酒绿,俊男靓女。她穿过一团团的人群,踉跄飞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只是下意识的希望尽快地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那些人,每一个都令她不安,令她痛苦,无论是昔年的同学陈格,朝思暮想的宝宝,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说话的语调,都令她难过之极。她长到这么大,从没有听过那么多龌龊阴暗的话,见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男人。
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今晚发生的一切——那个被自己亲昵的叫做“宝宝”的人怀抱着浓装的年轻女孩,在酒桌上挥舞着手机,向男伴们炫耀自己的战果,好看的脸上露出得意而轻的表情。
这就是她一生里第一次喜欢的人么?
“还说她难追?切,老子只用了七分力气就搞定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看到了吧?倒贴人家还不要——”
那样的话,仿佛一柄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刺进了她的心里。疼痛。被抽空的感觉。难受的想要吐。筋疲力尽。然而想哭却怎么又哭不出来。
等跑到了小巷的尽头,看到了前面灯火辉煌的广场,她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广告牌下,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克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如果没有来S城就好了……如果没有来就好了!
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去北方的那些名校就读,甚或去美国,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吧?她原本是为了宝宝才来这里的……可是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这样以最不堪的姿态迎接了她。
“好了别哭了。”忽然间,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淑女是不能当街坐地大哭的。”
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张脸。霍铭洋站在一边,看着这个缩成一团哭泣的女孩,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特。夏微蓝看到她的眼神,连忙胡乱擦了一把眼角,站起身来就要走,却听到她在身后皱着眉头问:“那个人是你的第一个男朋友么?”
“关你什么事?”他没有否认,只是嘀咕了一句,抽了抽鼻子。
他沉默了一下,道:“这是一件很糟糕的是。你还小,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不好,很可能会让你觉得恋爱不过如此,男人也不过如此。”
“那又关你什么事!”夏微蓝跺跺脚,有些羞愤交加,想要掉头跑开,却被对方拉住了,霍铭洋看着她,道:“当然关我的事,我想让你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么垃圾……只是你运气不好而已。”
他愣了一下,觉得她的眼神很奇特,让人看了遍实现一下子吸引住,无法转移开来。咦,怎么回事?这个人干吗要对自己说这样奇怪的话?她的心无缘无故的跳了一跳,却也有一种隐约的不安开始蔓延。
霍铭洋看他垂下了头,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本来想帮她擦拭满脸的泪水,然后发现自己的手巾已经包在了对方的手指上,只能叹了口气,指了指她胸口:“你看,衣服都破成这样了,来换一换吧。”
夜风吹来,夏微蓝这才觉得身上果然凉嗖嗖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口的衣服列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胸衣的花边,向来是被那个叫BOBO的凶悍女人撕坏的。她不由得面红耳赤的遮住,手忙脚乱。
对方很绅士的没有再多看一眼,只道:“进来换一件吧!”
他说得自然,夏微蓝不由自主站起身懵懂得跟着他,进门前抬头一看,才忽然惊觉……SELENE?这……这不是昨晚看到的那个贵的要死的、一件衣服就可以在老家买房子的超级黑点么?
“不了!”她慌忙往外退,“我回家去换好了!”
见鬼,五万多一套的衣服,把她卖了也不够啊!
“这个时间,公交车似乎已经没了。”霍铭洋拿出怀表看了看,蹙眉,“难道你就准备这样一路走回去?”
她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今天出来打工,身上没带多少钱,只怕连打车都不够的。那么远的路,自己总不成一路捂着胸口走回去吧?
“不如帮我一个忙。”身边的人却在温文尔雅的微笑。
“嗯?”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今晚我没有女伴。或者说,我需要一个女伴。”
“啊?”她莫名其妙,还是没回过神。
“不知小姐是否肯赏脸出席一下我的晚宴?”他微笑。
发出邀约以后,他便等待着她受宠若惊的回答,然而夏微蓝只是张大了眼睛,迷惑不解的看着他,眼里除了吃惊和意外,却还有一层本能的警惕,顿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
霍铭洋脸上的笑容微微停滞了一下——自己这样殷勤而绅士的对待她,原本以为她会和所有年轻女孩一样目眩神迷,可以轻易**纵,然而这个女孩是如此的固执和倔强,似乎有着天然的警惕和自卫能力,居然不退让一步。
难道,他脑子里就缺少一根叫“灰姑娘情结”的筋么?
“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他再也没有耐心,淡淡的直接开出条件来,“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呆上几天而已——如果你愿意接受,这套衣服就算我送给你的。”
呆上几天?那怎么行!被老妈知道他就要被打断腿了!而且,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送自己那么贵的衣服?还装作是认识他的熟人来给自己解围?恩,这里面一定有鬼……她可不能上这个当!
“一套衣服就想收买我?”她用一种大义凌然的口吻道,“我才不跟你去!”
他收敛了笑容,轻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加重了力量,扣住她的肩膀,眼里有露出那种森然的气息来:“不去也得去。”
她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心里骤然升起了一股冷意,也不说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的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右腿上——然而还来不及一脚踹开这个人,手臂上却传来细细的刺痛,仿佛被一只蚊子咬了一口。
“啊?”她失声惊呼,下意识的觉得不妙,一把推开他,踉跄退了两步。然而只是三五秒钟,一种奇特的恍惚感从心底升起,眼前一切都变成了白雾蒙蒙。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今生的直觉告诉他危险在逼近,夏微蓝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尝试着往大路上走去,想挥手拦一辆出租车——然而手刚抬起来,人就头重脚轻的栽了下去。
一只细细的针瞬地缩入了袖子里,身后的保镖默默上前,鞠了一躬:“恕属下冒昧。刚刚才这个小姐想偷袭你——这里地段特殊,不能闹大,我不得不给他注射了一点镇静剂。”
“这个小辣椒!”霍铭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夏微蓝,苦笑着转头,唤了一声:“老白!”
“是。”后面驾车等着的司机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顺从地将车倒回两人面前,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霍铭洋扶着歪歪扭扭的夏微蓝坐入,吩咐道:“回檀宫吧!”
“现在就回去?”司机老白却有些诧异,“霍先生还在等你。今晚的宴会……”
“哦……我差点都忘了这事。那就这样吧!”他迟疑了一下,迅速的做了决定,“先开车送我们去世贸那边,然后你载着这个丫头等我一会儿——我去和父亲打个招呼就回来。”
“是。”老白恭顺的回答。
霍铭洋看了看身边昏昏沉沉睡去的夏微蓝,皱眉叮嘱:“记住,不许让任何人带走这个丫头,否则你就洗干净脖子来见我》”
“是。”老白应了一声。
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霍铭洋忽然愣了一下——在不远处,SELENE门框的阴影里,有一个穿着红色PRADA吊带晚礼服的女子正默默凝望着他们,容颜如雪,眼神冷锐,手里夹着一点忽明忽灭的猩红。
他不由微微一惊:千惠?
时针已经接近23点,宴会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主人在门口寒暄着,逐一送客。宾客们鱼贯走下楼梯,一部部名车开走,场面开始冷清下去。
“少爷怎么还没来?开场时没赶到也罢了,如今酒会都要散了,到最后也不出来送客,未免太失礼了——”林管家蹙眉,有些担心,“”半个小时以前就听老白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世贸附近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人?“
"听说附近出了一点事,估计有点堵车吧。”旁边的侍从回答。
林管家看了看陆续离去的客人,低声催促:“快派人去查一下——少爷一整晚都没出现。我看霍先生虽没说什么,心里似乎有些不安,别等到他发火再去做。”
“是。”侍从立刻退了下去。
然而话音未落,大厅的台阶下忽然传来一阵热闹的寒暄。
一辆劳斯莱斯银天使停在台阶下,戴着白手套的门童鞠身拉开车门。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从车里出现,拾级而上,从金碧辉煌的回廊走入,一路和离去的宾客们礼貌地打着招呼,不徐不缓地来到了门口。
“父亲,”他微微躬身,“抱歉,我来晚了。”
“咳咳……咳咳!”轮椅上枯瘦的老人咳嗽着,缓缓转过头,凝视着自己儿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眼里掠过一丝放松。
霍天麟。以前四海的龙头老大如今嘉达国际的总裁——这个在S城传说中别妖魔化了的男人其实还不到五十岁,然而,或许是因为早年那种出生入死的危险生活,如今的外表看起来却仿佛六十多岁的老人,个在轮椅上的受完苦手的如同树枝,一折即断。
然而谁都知道,这只手,几乎可以掌握S城里任何一个人的生和死。
“咳咳,没什么……你能来,就很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老人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儿子的脸,不知道觉察了什么,瞳孔里忽的闪过一丝惊讶的光,失声,“你的脸……又去过范特西医生那里了?”
“很完美吧?”霍铭洋微笑,将侧脸朝向灯光。
在璀璨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利落如雕塑,有惊心动魄的美。
“哦……”轮椅上的老人喃喃,失神地看着儿子,忽然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你开始变得有些像你母亲了……”
“……”霍铭洋怔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母亲。那仿佛是一个禁忌的词,在他们父子之间已经被屏蔽了多年。此刻一说出来,仿佛打破了某种冷冷的默契,令他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忽然冒了起来。母亲!他居然还记得母亲?!十年了,父亲很少和自己说起母亲,在家里他甚至看不到一张母亲的照片——他一度以为,父亲是恨不得将那些过往从脑海里彻底清除的。
然而在今天,他居然在自己脸上寻觅着母亲的影子?
“范医生今天说,我母系祖上有印度的血统,所以给我调整了面部细节。”他刻意用冷淡的口吻回答着,盯着父亲,“您觉得满意么?不满意的话,可以让他再改过去。”
老人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涌现出来,反复地喃喃:“我很满意……很满意。”他按下轮椅上的电铃,召唤来管家:“回头替我额外开一张二十万美金的支票,送到范医生诊所去。”
“是。”林管家点头,想了想,有道,“不过范医生似乎并不喜欢现金,而更喜欢宝石之类的礼物——要不要把上次他看中的那颗五克拉的vivdblue矢车菊蓝宝石送给他?那个东西反正您也闲置在保险柜里快十年了。”
“哦……对,”老人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
管家退下去了,门廊下便只剩下了父子两人。
感觉到那道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脸上,霍铭洋下意识地抬起手抚摩了一下脸颊,叹了口气:“母亲失踪已经十年了,如果您真的怀念,完全可以找个女人,让范医生重新DIY一个出来——这世上的一切对您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不是么?”
儿子的话语平静而锋利,让老人震了一下,喃喃:“唾手可得?怎么可能……你觉得我是一个拥有一切的人么??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萧瑟而空洞:”我们终究是渺小如蝼蚁的人类,怎么能够对抗时间和空间?“
霍铭洋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默然。
“十年了,你还是恨我么?”老人咳嗽着,看着自己儿子的脸。
“我怎敢恨你,”霍铭洋看着自己父亲的,语气淡漠的回答,“如果不是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或者说,就连留在这个世界的资格都没有。不是么?”
轮椅上的老人没有回答,垂下了头去,长久的沉默。
他看不清父亲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那个钢铁般的男人低着头看着地面,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低的声音,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忽然握紧,手背青筋突起——那一瞬,他想到了什么?是最后那一刻的惨况?还是母亲生前的种种往事?
众所周知,父亲昔年曾是黑道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喜欢收藏两样东西:枪和女人。他一生拥有众多的女人,从超级歌星到名门闺秀,无一不是美丽的尤物。
而他的母亲,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母亲是一个卑微而热辣的酒吧女郎,在S城没有亲人。据说是从尼泊尔边境偷渡过来的,虚荣、骄纵并且庸俗,身体丰腴多肉,充满了浓郁的香水味,嘴唇丰满,经常涂的很红,有一种悍然挑逗的气息。
母亲的脾气不好,每当有什么事情不称心如意,便要泼妇似地大骂大叫,曾经在十二个月内接连炒了十二个佣人。或许是因为出身贫穷,吃了太多苦一旦攀附了男人便开始疯狂地迷恋物质享受,有着满满一屋子的鞋子和多到无法计算的华丽衣服。
——那样粗陋的女人是容易令人厌倦的,一般不适于长久地收藏。如果不是后来因为怀孕并生下了他,母亲可能早就被付一笔钱打发走路,哪里还有住在茶陵大道顶楼海景豪宅的命?
可是,父亲当年,就是被这种悍然张扬的肉欲之美吸引的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铭洋,你已经23岁了,怎么还没有女朋友?真是令人心焦啊……”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难道您是担心儿子会娶不到老婆?”
那个枯瘦的老人只是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似乎不喜欢女人。”
“什么?”他终于彻底回过神,冲口而出:“难道我还喜欢男的不成?我当然是喜欢女人的!”
“那么,为什么你身边没有女人?”老人抬起头凝视着自己的儿子,语气里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过手的女人没有一打也有半打了。而你呢?一个月里,见范医生的次数到比见女人还多!”
“我比不了您。”他淡淡回答,并无丝毫受刺激的表情。
那句话里有暗藏的锋芒,似乎刺痛了对方的心。
“真希望你能快点结婚,”老人沉默了很久,喃喃,“时间快到了。以后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样,连我也无法预料……在此之前,我真想看到我的孙子出世。”
时间快到了?难道父亲在语言自己的死亡么?霍铭洋愣了一下,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一种沉重而畏惧的表情,心微微一震——那,还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出现了衰老的现象。
“我会抓紧一些的。”他敷衍,“争取年底带一个来给您过目。”
“年底?”老人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是顿了顿,转口到“千惠她……咳咳,她今天一整晚都在等你。后来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才,才刚刚走开一会儿。”
“是么?我可不记得答应过要携她出席。”霍铭洋脸上露出冷淡的表情,眼神也变得冷酷,“我今晚有自己的女伴,就不过去和千惠打招呼了。”
“女伴?谁?”老人警惕起来,灰色的眼里放出了光。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大学生。您不是刚让我抓紧时间找女友么?”霍铭洋指了指不远处台阶下停着的轿车,后排上露出一个少女的侧影,笑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放心,我喜欢的还是女人。真的。”
“我以为你是喜欢千惠的,”老人看了一眼车子,从喉咙里发出咕噜,“这一年你身边走得最近的女人就是她……你似乎没有刻意阻拦她的靠近,也没有表示反感。我以为……”
“呵。”霍铭洋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轮椅上的老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看来,这些年轻人,他是管不了了……原本千惠的家族在日本是十大财阀之一,她本身也算是聪明能干又健康,加上对铭洋一往情深——在自己的计划里,这个女孩如果能成为铭洋的伴侣倒也不错。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再过几个月,所有一切也就该结束。
看到最后一个宾客告辞,霍铭洋也微微鞠躬:“父亲,我先回去了。”
“去吧,好好休息。”轮椅上的老人看着他,压低了声音,眼里忽然有一道冷光闪现,“只是再也别去那个地方,也不要招惹他们——记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远离‘那些人’。”
“知道了。”霍铭洋微微一笑。
68楼轮椅上的老人看着他走下台阶,拉开了轿车的门坐了进去。那里,依稀可以看到有一个长发的女孩斜斜地靠在后座上,霍铭洋坐进去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低声对司机说了一句什么。
银天使迅速加速,朝着郊外开去。
轮椅上的老人咳嗽了几声,竖起了一根手指,林管家知道他要吩咐什么,立刻附上了耳朵。老人咳嗽着“查一下……咳咳,查一下那个今晚和铭洋一起回家的女孩子。”
林管家稍微有些为难“少爷知道了,肯定会很不高兴把?”
“管不了那么多了,”老人喃喃,“要时刻小心。”
“是”林管家无奈地领命。
顿了顿,老人似乎带着某种不安的情绪,低声开口问:“今天……有没有电话找我?从那条秘密线路里打进来的?”
“没有”林管家迅速查了一下记录,摇头,“没有任何来电。”
“哦……”老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那就好。看来那些人并没有介意铭洋昨晚闯的那一场祸。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包容呢?那些使徒是冷血的异类,从不会对人类有丝毫的怜悯。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是下弦月,很冷,很亮,高悬在这一座滨海城市的上空,仿佛是一只微微眯起的眼睛,含着莫测的神情俯视着每一个人。他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觉得肺都要被咳出来。
那样的月色,实在有些像十年前的那一夜。
德芙雅尼·玛莎……是你在夜空里眯着眼睛对我微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