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的天气,本来就够昏暗的了,更何况在这更深人静的荒山之夜呢?
这里,是被视为历代道教圣地的武当山。
高松、巨树,在细雨狂风中呼号,非但未能把异样的气氛躯退,相反的更增加了无比的阴森与恐怖。
连绵地道观,在风雨中犹如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明亮的大殿,恰似一个怪兽的巨眼。
此时,已是三更天了,而大殿上灯光还点得如此明亮。
今天,并不是武当派的什么庆典,但是,奇怪的,大殿上竟聚集武当四老中的三个人。
三人,围坐在一张大八仙桌的三面,空着朝山门的位置,那似乎不是预备让给谁坐的,而是怕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因为,他们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向着山门。
他们尽管长像不同,但此刻表情却完全一样,木然中带有严肃,严肃中却带有些许恐惧与不安。
呆呆的坐着,没有一个人出声,好像自盘古开天以来,他们便一直坐在这大殿上似的。
蓦地,一道急电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轻雷,使得三人惊得几乎从椅上跳将起来,也许雷声在持续的风雨中,来得太突然了,但是,他们乃是武林中,有名的高人,难道就真的会被雷声骇得动容吗?何况,这雷声并不太响。
然而不管如何,这声轻雷之后,总算使他们恢复了些生气。
终于,那个五柳长髯、白眉白发,脸红如丹面朝山门而坐的老道士率先打破沉寂,沉重的说道:“已经三更了,大哥也该回来了。”
脸红老道左首一个面色灰白的虬髯老道似在埋怨的道:“大哥一向言出如山,怎么这次竟失信了呢?他不回来,总该先给我们一个消息啊!让我们这样牵心挂肚的等到什么时候呢?”言下大有不满之意。
虬髯老道对面的一个细眉如霜,鹞眼鹰鼻的老道士此刻抢口道:“四弟,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虬髯老道刻板的脸上,突然肌肉一紧,似乎生怕那人再说下去,抢着道:“有什么不简单的呢?哼,试问当今江湖之中,有那个敢把歪头念动到咱们武当四老头上,我……我就不信有那种人。”声音越说越大,但是,却没有一点信心,使人觉得他的话分明在为自已壮胆。
赤面老道摇头道:“一切等大哥回来后就知道了,现在谁也难下断言。”
虬髯老道见没有人附和他的见解,脱口道:“什么?二哥,你也相信那贼人敢把尖刀指向我们?”
赤面老道眉头一皱,道:“四弟,我们是出家人,说话不可妄动肝火。”
“谁动肝火了,咱们总不能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啊!”
赤面老道沉重的说:“三弟,四弟,事到如今,我们也不该光抬出名头来吓人了,我们应该平心静气的想一想,然后分辨清楚,以便筹商一个对策。”
鹞眼老道点头道:“二哥说得甚是。”
虬髯老道心仍不服,脱口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仍是那句话,我就偏不信那个畜牲有此胆量,竟敢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
赤面老道面色一沉,道:“四弟,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虬髯老道这才住嘴,默默不语,脸上却仍有不平之色。
鹞眼老道此时抬头看了外面一眼,道:“以二哥之见呢?”
赤面老道沉思一阵,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此人既敢故纵阴山旗门二公子三天,而后擒而杀之,放君山三友弟子归山之后,再行杀之,专挑江湖上名人弟子下手,若无些许能耐,怎敢大胆至此?”
鹞眼老道奇怪地道:“江湖上,一向亮标志而杀人,凡是功高之人,都愿如此做,以树其威望,但当面将标志给人,而声言三天后取其性命的,却从未听说过,他这是为了什么呢?”
赤面老道摇头道:“我也想不通,也许,他要假逃亡人之口,替他扬名武林,然后使天下人心惶惶,似达其先声夺人的手段。”
一直没开腔的虬髯老道,突然插口问道:“二哥,你说他是什么目的?”
鹞眼老道抢先道:“我看他毫无目的,只是想恃技欺人而已。”
赤面老道摇头道:“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你们可曾发现,近日来江湖上所死的人,个个都是与当年君山卫护漠野归凤国小公主的‘万方剑’方天龙之事有关吗?”
两个老道心头一震,奇声道:“方天龙全家一十八口,全被灭了。怎会有人来为他寻仇呢?”
赤面老道说道:“也许是归凤国派出了高手来找他们的小公主。”
鹞眼老道摇头否定道:“不可能,决不可能,那小公主自襁褓之时便被关在中原,如今历时一十八年,归凤国年年进贡中原武林各门各派,为的还不是保存他这一脉,那里还敢硬强!”
赤面老道点头叹道:“这话也对,唉!那归凤国王倒也是个专情之人,为了妻女,他连江山也不顾了,竟然不再娶妻。”
虬髯老道冷声道:“再过一两年,等‘万象公子’有了足够能力把他全国统治之时,那归凤国王便可以永远与他妻女同守古洞之中了。”
赤面老道感叹地道:“怕只怕我们无法看到那时的情形了。”
两人闻言,面色同时为之一变,急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赤面老道平静的道:“别忘了,当年君山之事,你我都是主持人之一。”
鹞眼老道冷笑道:“你当真相信那些人全是因那-事而死么?”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人影一闪,三个老道同时一跃而起,动作快如闪电,应变之快,委实不凡。
突然,一个沉重的声音道:“且慢,是我!”
三个老道看清来人,不由齐声道:“啊!大哥?”
来人正是匹老之首,但见他背插古剑,须眉如雪,一双深陷的精目,此时正浮沉者惊惧疲乏的光芒。
他朝三人点点头,代表了答覆,举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八仙桌坐下,抬眼静观着巨大的神像出神。
其他三人,跟着陆续坐下,六双眼睛,齐盯住老大脸上,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怎么问法。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使大殿在死寂中,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终于,虬髯老道忍不住了,他闷雷似的叫道:“大哥,你出去这五天,究竟探到了什么没有呢?”
老道士缓缓收回凝视在神像的目光,慢慢地扫了三人一眼,缓慢的松开桌上的右手,但却没有说一句话。
三个老道的目光,由他脸上缓缓地移到他手上,突然,三人同声惊叫道:“啊,青萍……”
一朵小巧的青色浮萍,大小有如一枚钢钱,正瑞端正正地托在那老道微微颤抖的掌心上,掌肉与翠绿相映,显得是那么醒目。
萍叶是绿色翡翠做的,萍根是一丛倒曲如钩的细小银丝,匠工之巧,令人叹服,不过,此时他们可无心欣赏这些。
殿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是这次的恐怖却更浓了。
突然,赤面老道沉声道:“大哥,那我们是料对了。”
老大沉重的道:“也许!”
鹞眼老道闻言大惊,脱口道:“什么?你没见过那人?”
老大摇摇头,自嘲的笑道:“是的,愚兄没见过那人,但这朵青萍却在我发髻上停了整整一天,在进店梳发时才发现,一路上,我时时注意前后左右有没有人盯梢,但是却什么也没看到,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虬髯老道不服的道:“连人在你头上留下了东西你也不知道?”
老大苦笑道:“三弟,这并不足为奇,君山三友,眼睁睁的守着他们的弟子,但却仍没法挽回那人的性命。”
赤面老道突然若有所悟的急声问道:“大哥,这青萍在你身上多久了?”
老大沉重地道:“今天是第三天。”
“呛”地一声,三个老道拔下背上长剑,离座分别守住大殿三处门户,状至紧张。
老大摇摇头,沉声道:“你们不用守了,那人不会偷袭的。”
三人一怔,似乎不敢相信。
老大把青萍放在卓上,坚定地道:“君山三友他都没放在眼里,当着三人之面,从容地把他们的弟子杀害,我们武当四老名望并不见得比三友高出多少啊!”
赤面老道缓缓收起长剑,走回道:“三友可曾见到此人?”
“他又不会隐身术,当然看到了。”
虬髯老道与鹞眼老道这时也走了回来,闻言同声问道:“什么年纪?”
老大道:“据君山三友称,只有十七八岁!”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三个老道士,彼此迷茫地互望了一眼,似乎全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由那相同的表情,他们知道自己都没有听错。
良久,良久,三人才同声道:“什么?十——七——八岁!?”
老大摇头叹道:“是的,一个年轻人。”
虬髯老道士心中盘算一顿,突然道:“也许君山三友根本没有看清那人真面目,为了怕武林中人见笑,所以才说那人只有十七八岁,想以得道与术业不同,来说明此人幼学异技,是以他们抵敌不过,以掩饰他们自己的失败。”
此言也不无一些道理,因为,大凡武功一道,得其门径者,则修之不难,如不知其巧妙,而盲目瞎练,亦难望其有什么大成就,这就是何以门派不同,弟子的成就也有高下之分。
其他三人,闻言全觉有理,但却也不能不防万一。
老大那颗已消沉了的心,似乎又被提了起来,环扫四周一眼道:“现时天已近四更了,五更不来,他的信誉便将扫除,我想,现在他该来了。”
他话声才落,突听一个充满嘲弄的声音起自山门口道:“天玄子,在下早已到贵观多时了,看样子,你好像才回来不久呢!”语气并不冷漠,但却使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四人闻言不由大骇,他们万没料到,以他们的功力修为,来人已侵到大殿门口,竟然毫无所觉。
旋风一般,四人同时转过身来,而仅一转身的刹那,四人手中已各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只见山门口悠然踱进一个眉目如画,腰悬一柄鞘雕白龙的长剑,身穿白色儒衣,俊绝人寰的少年。
他,嘴角上含着一丝带有嘲弄舆冷酷的笑意,剑眉掀动间,透出一股慑人威仪,犹如一个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帝王。
少年跨进山门,停身于武当四老身前一丈处,平淡而冷漠的道:“四位不必那么紧张,在下要取那一条命时,事先总是要先通知一声的。”
四老紧张的脸,掠过一阵红云,虬髯老道忍不住怒吼一声,道:“小辈,报上名来。”
少年笑道:“天玄子,你叫个什么劲?少爷我既然来拜山了,难道还会连姓名都不报吗?不过,在下在报上姓名之前,想先问四位一件事,不知可否相告?”话声还是那么平淡,好像这世界之上,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引起他关心似的。
赤面老道士冷冷地道:“阁下实在有些盛气凌人……”
少年俊脸突然一整,冷声道:“回答我的话!”
赤面老道冷冷道:“阁下问什么了?”他竟然不能自主的反问起来。
少年露齿一笑,淡淡的道:“那柄锁归凤国王后与公主的金锁匙,可是在贵观中?”
四老脸色不由为之一变,天玄子立刻冷笑道:“不错,你问它作什?”
少年从怀中摸出一柄金匙,一晃道:“可是这柄?”
四个老道士,面色齐都大变,长剑一抖,飞身把白衣少年困在大殿中间,状至紧张。
少年淡淡的扫了四人一眼,从容地把金锁匙收入怀中,道:“现在,该我回答诸位了,在下梅瑶麟。”
天玄子冷森森地道:“姓梅的,留下那柄金匙,否则武当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白衣少年——梅瑶麟摇头不在乎的笑了笑,走到八仙卓前,把青萍收入怀中,转身对天玄子道:“天玄子,青萍我收下了,只有你的命我还没有拿,现在该给我了。”
虬髯老道士冷声嘿道:“姓梅的,你胆敢偷取本派保存的武林公案,已经罪该万死,还敢在此口出狂言,哼,武当山只怕上来容易下去难。”
梅瑶麟笑笑道:“玄灵子,偷字在下从来不用,加个抢字还差不多,武当山嘛!在下来与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时已近四更了,在下要下手了。”话落缓步向天玄子走去。
动作从容,简直就不像是在与人争命,然而,这从容的动作,却带有无比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惊肉跳。
突然,武当四老同时大喝一声,一片阴森剑气,立自四面八方遮天盖地的涌到,恰如一片天罗地网。
梅瑶麟脸上杀机条现,缓慢移动的身子猛然一侧,踪迹顿失。
武当四老都是久经大敌之人,一见此景,心知遇上了绝世高手,几乎连念头也没转,四柄长剑,同演“倒打金钟”,向身后劈去,每人但求能够自保便够了。
就在四柄长剑向后一劈,四老尚未转身之际,阵中突又人影一闪,梅瑶麟已再度出现,但见他右手一扬,三道翠绿光芒,直袭向地玄子与玄玄子,他身子却以快如鬼魅的速度扑向天玄子。
一声惨号,三声闷哼,闪闪剑气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声声叱喝,变成了一片寂静,动静之间的变化,令人难以相信他会有这么快!
天玄子躺在地上,面孔血流如注,天灵盖上更印着四个如梅瓣的指印,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其他三人,胸口各挂着一朵翠绿青萍,萍根的倒钩陷进他们的肩井穴的肌肉中,使他们能看而不能动。
梅瑶麟嘲弄的一笑道:“君山之役,你们全胜了,不过,却是偷袭;这一役,你们全败了,但却很公平,对吗?梅某并非不想杀你们,而是恨那种犹如偷袭一般,不给别人一点预备时间的作风,三位半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三天后,咱们会再相见的,那时,我在君山等三位。”话落举步欲行。
地玄子冷声道:“你别忘了武林之中,比武当四老更高的能人多如恒河沙数。”
梅瑶麟笑道:“在下希望你们能去找来杀我。”
玄玄子狠声道:“姓梅的,你舆君出那姓方的到底有什么关系?”
“关系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却不愿花那些脑筋,去为一个落难之人多想,不过,这三天之中定会想明白的,哈哈……”笑声一起,人早已消失于大殿外了。
殿内,只留下三站一卧,面色不一的道士。
梅瑶麟笑声高昂,直冲云霄,虽然满山狂风如号,笑声仍然传遍整个武当山,是以,等他飞出大殿后,已见远处近处,有许多道士向大殿飞奔而来。
梅瑶麟轻蔑地一笑,双足一顿,已化作淡烟一缕,消失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山上仍飘着群山回射出的空声,历久不散。
穿过几处山拐,已来到武当解剑岩,梅瑶麟朝身后回视一眼,飞身飘到解剑岩右侧的五丈外一处广场中,停身冷漠地笑道:“阁下该留步了,一路送了这么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梅瑶麟话声才落,前面林中传来一阵大笑道:“哈哈……好听力,狂风之中,我老要饭的距离你二十丈外,竟然未能脱出你的听界,这一手,的确令老要饭的佩服,假使……”话落突然停住。
梅瑶麟一抬眼,只见面前一丈开外,静立着一个银发逢松,脸如满月,短眉环眼,鹑衣百结手持紫玉杖的老乞丐。
梅瑶麟心中不由暗自冷哼一声,忖道:“哼,原来是你‘海天一乞’袁世逸,我当是谁,竟然能紧迫在我身后。”
心念电转间,俊脸上登时又现出那无所谓的笑意,道:“原来是‘海天一乞’袁前辈,你可是要说,假使你没有看见我的话么?”
海天一乞袁世逸一见此人谈吐自如,明知自己名讳,却仍能处之泰然,视若无睹,心中不由暗自一沉,忖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此子年事如此之轻,行车却老练狠辣得惊人,今天只怕我袁世逸真的碰上了绝世对头了。”
海天一乞袁世逸乃是个久经江湖风险、处世极为老练之人,他心中虽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淡淡一笑道:“梅少爷,好说,好说!”
梅瑶麟笑道:“二十丈外,在下能看到袁前辈,这个,只怕前辈也难以相信。”
海天一乞袁世逸,闻言大惊,骇然忖道:“难道我老要饭的一近身,便已被他发现了?”
思忖间,环眼一瞪,精光如电的盯着梅瑶麟,大笑道:“哈哈……老要饭的今天是真的不打自招了。”
梅瑶麟笑道:“前辈当初怎么不进殿增援?”
海天一乞心知今日是栽了,当下坦然道:“太晚了。”
梅瑶麟道:“前辈原先是想进去的?”
海天一乞点头道:“不错,老要饭的确有此意,怎奈有一件生意要与你交易,所以不得不追下来找你谈谈。”
梅瑶麟摇头道:“不!是因为你不敢进去。”
“不敢?哈哈……梅少爷,你也太小看我老要饭的了。”
梅瑶麟仍然那么无所谓的道:“因为你一进去,那时武当弟子恰好赶到。那时,只怕在未死三老阻止之前,你先得露两手给他们看,但是,动手就难免要伤人,而破坏了两家和气,你说是不?”
海天一乞闻言脸上嬉笑玩世之色顿消,双目紧盯住梅瑶麟脸上久久不语。
梅瑶麟笑道:“因为在下想跟你谈谈,所以,才大笑了几声。”
海天一乞又是一惊,摇头冷声道:“梅瑶麟,看你年龄只不过十七八岁,但你行事的任何一步却都觉得令人心悸,难道你一生下来,就具备了这些天才吗?”
梅瑶麟习惯地笑了笑道:“袁世逸,据江湖传言,你是一位玩世不恭的前辈中人,怎么对我梅瑶麟却与别人不同呢?”
海天一乞冷声道:“因为你令人心惊,令人心恨,令人……”
梅瑶麟星目中寒光突然一闪,在淡黑的夜里,直如两颗寒星,他冷冷的截止道:“袁世逸,你回去把那些令人什么?全部写在纸上,然后派人拿给我,现在,在下要与你谈正经事。”
海天一乞闻言一怔,突然笑道:“有理,咱们之间的开始,就算由今晚起吧!”
梅瑶麟冷森道:“袁世逸,只要你自信丐帮有此能为与在下做对,在下随时候。想当年,你丐帮无人参舆君山之役,是以,在下不能不事先告诉你,不要与在下做对。”
海天一乞沉思一阵,道:“这就是你要说的话么?”
“不错。”
海天一乞乃是一帮之主,一代宗师,虽然明知梅瑶麟功力高得怕人,却也不能漠视一帮之主的尊严,令人恐吓而止步不前,何况,他身有所恃,只听他冷然一笑道:“梅瑶麟,这个老要饭的只怕办不到,因为,老要饭的要与你谈的交易,价值并不低于你的忠告。”
梅瑶麟双目中杀机一闪,突然冷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海天一乞冷笑道:“两颗人头。”
梅瑶麟冷冷一笑道:“归凤国皇后与公主的!”
海天一乞点头道:“老要饭的早知你的来历了。”
梅瑶麟道:“当在下一开始行动之初,就知道世间会有那等聪明盖世之人了。”
海天一乞心知他言含讽剌,但却听如不闻,淡淡地笑道:“但你没有否认是为了那事。”
“不错,在下确实是为了那两人。”
海天一乞冷笑道:“那么老要饭的这桩交易是谈成了?”
梅瑶麟耸耸肩道:“不!恰好相反。”
海天一乞一怔,突然若有所悟的大笑道:“呵呵,老要饭的几乎忘了你是生具谋事之才的人呢,不过,老要饭的仍然自信有成功的希望。”
梅瑶麟冷笑道:“那两人的性命,现在已掌握在梅瑶麟手中,袁世逸,你晚了半步。”
海天一乞摇头道:“不晚,梅公子派去护守洞口的二人,武功确实很高,足可以支持到公子到达,问题是公子能否到达舆能否到达预期的目的?”
梅瑶麟冷冷一笑道:“梅瑶麟生来就不知仁术。”
海天一乞冷笑道:“老要饭的知道,但有一些人,他就是摆在你面前叫你杀,你也不敢!”
梅瑶麟剑眉猛然一轩,道:“不敢?!”
“不错,不敢!”
“那一个?”
“归凤国右相之女。”
梅瑶麟冷森的面色突然一变。一股淡淡的忧郁又泛上了眸子深处,他抬眼阴毒地扫了海天一乞一眼,狠声道:“袁世逸,中原武林道,确实够阴险,以自己人保证自己被困的人,确实令人棘手。”
“这一着公子没想到吧!”
梅瑶麟目中杀机盈然,坚决的道:“袁世逸,这笔交易,你我免谈了,在下仍要前往一试。”
海天一乞笑道:“公子,只怕白费力气。”
“在下生平从不中途变更意念。”
海天一乞笑道:“你要找她,只怕不易找到,老要饭的倒与她约好了会晤之所。”
梅瑶麟此时心烦意乱,不愿多说话,冷冷一笑道:“我们走吧!”
海天一乞心中冷笑一声,喝声道:“走!”身形一闪,向武当山下飘去,行动快如电闪。
梅瑶麟起身相随,相距不到三尺。
此时,五更已将尽,虽然细雨狂风依旧,但天际却却已现出一丝曙光。
海天一乞不知梅瑶麟功力究竟有多深,有心想试他一试,脚下渐渐加劲,越奔越快,不大工夫,已奔比十几里之遥。
梅瑶麟心中烦恼重重,倒未提防到海天一乞会与他来这一手,但一抬头,恰好看到五十丈外海天一乞正在回头看他。
梅瑶麟心中不由暗怒,冷笑声中,突然长身而起,直冲起七八丈高,急如怒箭般向前射去,起落之间,已出去了三十丈。
海天一乞见状心头非常暗骇,脚下使足全力,纵跃如飞,企图在到达终点之前,不让梅瑶麟把距离拉回去。
但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急如流星赶月的一般,轻如淡烟飞浪,跨涧越溪,各尽所能。
待至大色转明,两人已经奔出五十几里,梅瑶麟已到达海天一乞身后三尺处了,一任海天一乞使尽平生之力,竟再也无法拉远一分一毫。
一丝冷汗,浮上海天一乞额角,他此时真有些后悔当初与梅瑶麟较技,自己找此没趣。
此时,两入正奔行于一处乱石林立的山壁,海天一乞向上望了一眼,见己快到目的地,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蓦听前面一声暴喝道:“前面两人站住!”随声,石后飞射出两个灰衣老者,左首一人,黑脸苍须,右首一人古铜脸色,白须。
海天一乞一怔,急忙煞住身形,神情甚是不安。
梅瑶麟急上两步,明知故问地笑道:“铜、铁二叟,不知是归凤国中什么样的角色?”
海天一乞袁世逸早就预料到梅瑶麟会说他早预先约好的埋伏,他乃是一代硬汉,不愿做口头解释,当下冷笑一声,道:“归凤国很重要的角色。”
话落转对铜铁二叟道:“两位在此守候多久了?”
铜铁二叟阴险狡猾无比,闻言笑道:“袁兄,咱们事先就约好在此相会的吗?”
海天一乞短眉一竖,大笑道:“老要饭的记性不佳,两位原谅,现在我记不起来了。”
铁叟偷窥梅瑶麟一眼,见他对三人之间的言谈视如无睹,听如不闻,心中不由暗急,忖道:“由方才两人奔走脚程看来,此人功力似乎还在海天一乞袁世逸之上,只怕他就是那个闻而未见面的青萍梅瑶麟,我可不能放过此功,心念电转,不过是指头间的事。当下打个哈哈,道:“袁兄真有办法,我家公子派了不少人出来,都未能得见梅公子一面,想不到袁兄竟然一下子就把他找来了。”
海天一乞冷笑道:“老要饭的担待不起,请恕袁某与这位梅公子另有要事须待磋商,没有时间与两位寒暄。”
铜叟一怔,他似乎没料到袁世逸敢公然置“万象公子”座下两名护法于不顾,不由冷笑一声,提醒道:“袁兄难道把我家公子的关怀之情忘了吗?”
海天一乞袁世逸,眉心一皱,语气稍缓,道:“老要饭的也是为了整个武林着想。”
铁叟道:“那就是了,袁兄过来吧!”
梅瑶麟淡淡一笑道:“就只三位吗?”
铜叟吊客眉一垂,撇嘴阴恻恻的一笑,通:“梅公子嫌少了吗?”
梅瑶麟习惯地一笑,一股阴冷之气随着笑声之后而出,他漠然的道:“确实太少了一点。”
铜叟大笑道:“中原武林同道不会让梅公子失望的,你们快都出来吧,哈哈……梅公子,你向四周看看,够不够?”
这时,四周已无声无息的跃出七八十个黑衣大汉,个个手持刀棍,如同面临大敌一般。
梅瑶麟看也不看四周一眼,淡淡的一笑道:“他们要是都像两位一样,那就够了。”
铁叟见梅瑶麟如此轻视他,不由怒吼一声道:“你先接大爷一招再吹!”
声落,突然拍出一招“寒潭印月”向梅瑶麟胸口拍到。掌出狂风如剪,大有憾天动地之威。
梅瑶麟静立不动,星目中杀机却越来越浓。
蓦地,海天一乞大喝一声道:“兄弟接你这招。”声出闪身,招化“力印山门”迎向铁叟拍来的双掌,掌出威力之猛,似乎犹在铁叟之上。
铁叟万没料到海天一乞袁世逸敢公然舆“万象公子”为敌,浓眉一挑,怒吼道:“反了,反了!”
“轰然”一声,两人四掌已经接实。
沙土飞扬中,但见人影乍合即分,宛如惊电。
四周的黑衣大汉,渐渐向中间拢来,愤慨之情溢然可见,好像只要这时铜铁二叟中任何一人,一声令下,他们准会群起拼命似的。
铜叟冷笑一声道:“袁兄真的就置中原同道的利益不顾了吗?
海天一乞冷然道:“老要饭的是否要背叛中原武林道,现在言之尚早,不过,我老要饭的一向言出必行,事先我与这位梅公子约好去见一个人,他与老要饭的在未见到那人之前,诸位就是诚心帮我老要饭的亦是枉然。”
铁叟一掌吃了点亏,心中有气,闻言冷笑一声,道;“帮你,哼,袁兄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咱铜铁二叟,岂是轻易帮人之人?”
海天一乞口下虬须一竖,狂笑道:“这就是了,兄弟刚才那一掌就不该相让了。”
铁叟闻言大怒,道:“看看谁让谁?”声落招出,“铁掌穿云”激拍而出。
但见他双掌幻起一片黑影,犹如一双生铁掌一般。
两人一交上手,直如龙争虎斗,转眼之间,已过了二十几招。
铁叟见海天一乞不敢正面迎击,心中更加得意,大刀劈下,力剁硬砍,好不威风,掌风霍霍幻影旭旭,更是惊人无比。
铜叟得意的看了铁叟一眼,偷偷一瞄梅瑶麟,在他,原意以为梅瑶麟一定会一脸惊容,那知事情恰巧相反,梅瑶麟嘴角上,只有一丝淡然的笑意。
铜叟心中不由有气,冷冷一笑道:“梅瑶麟,老夫与你走两招如何?”
梅瑶麟目注打斗上的二人,道:“你份量不够。”
铜叟一向威风成性,那里听得进这种逆耳之言,登时大吼道:“你接老夫一掌试试。”话落听的一声,拍出一招“推山填海”。
但见他掌色犹如古铜,掌出狂风如注,甚是骇人。梅瑶麟有心折辱二人,当即冷笑一声,不避不闪,右手单挥,
“轰”然一声震声中,传来铜叟一声闷哼!
周围黑衣大汉没料到事情的变化会如此之快,一齐循声望去,只见铜叟左手捧着右手,面色苍白如纸,在他那右掌掌心上,端端正正贴着青萍。
铜叟此时但觉掌心微麻,心头不由一骇,冷冷道:“姓梅的,原来你竟是用毒的江湖败类,”
梅瑶麟淡然一笑道:“此毒三天之内发作,无药能解,我想那武林盟主的万象公子一定能解,不过,他如不来见我,今后只怕没有机会了。”
铜叟脸上紧张之色稍减,右手举空一挥,道:”你们准备了。”
周围七八十个黑衣大汉,因见梅瑶麟外表文弱,对他已本能的生出轻视之心,早已跃跃欲试了。闻言,个个争先,一涌而至。
铜叟冷冷的盯着梅瑶麟,狠毒的道:“姓梅的,大爷以为用不劳累他老人家。”
梅瑶麟轻蔑地扫了四周群雄一眼,大笑道:“我看准得劳累他。”状至悠闲,如处于无人之境。
铜叟心知吓他不倒,心念电转,忖道:“反正这些人命不是我的,何不一试。”
忖罢,突然大喝道:“宰了这小子,为江湖除害。”
一声令下,群雄同时大吼一声,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刀枪剑棍,犹如天罗地网,四面八方一齐罩下。
梅瑶麟表面上虽然像是根本未把群雄放在眼里,但心中却暗存戒念,因为,这些人并非只一帮一派中的,而是各门各派的都有,他们既然被万象公子看上,而派来截击他,其武功皆非泛泛之辈。
眨眼之间,群雄刀剑已到,急如迅雷惊电。
梅瑶麟不敢怠慢,猛然暴吼一声,道:“尔等找死。”
一道惊天匹练,如游龙轻天,闪电绕宇,自群雄围攻的阵心,电光石火般的扫向四周。
围攻群雄原已料到梅瑶麟定要突围,是以攻出的招虽然冷厉骇人,但却是主守次攻。
但是,他们却谁也不知道梅瑶麟武功底细,出发点虽然不错,怎奈主攻非人,而成事与愿违之境。
当下,群雄一见匹练竟能突破罗网,心头登时全部大骇,几个反应快的连忙出声,喝道:“不好,快……”
“退”字尚未出口,周围已传来一连串“乒乒乓乓”之声,以及数声凄厉的惨号。
梅瑶鳞星目扫了四周躺下的七八具尸体一眼。神色是那么平静、泰然,好像那些人原本就是没有灵魂的木石似的。
突然,群雄中有人暴声惊呼道:“啊,白龙剑!”
“白龙剑……”
“……”
铜叟心头一震,急忙抬眼扫去,只见梅瑶麟手中握着那柄长剑,剑身作暗红之色,上盘一条雕琢的白龙,龙口在剑前,龙舌外伸,恰是剑尖,剑身透出的森森暗虹光芒,随着光线的强弱,使白龙隐现其上,栩栩如生。
一丝惊惧之色,掠过铜叟脸上,他不能自主的喃喃自语道:“假如此人真的得了他的遗世武功,则江湖上能敌他的人,只怕寥寥无几了。”
这些动作与惊呼,只不过一瞬间的工夫。梅瑶麟一听众人认出了他手中持的是白龙剑,心中杀机突然又起,长笑一声,道:“哈哈……诸位既然认得这是白龙剑,当然也知道它的规矩了吧!哈哈……”
笑声再起,他人已化成一道白虹,凌空向群雄罩落。
一连串由惊骇中发出的拼命怒喝才过,各个不同的兵器,已向上迎来,反应之快,使人无法相信他们曾经有没有用大脑想过。
一阵兵器断折之声,夹着群雄呼号奔命的惨叫,登时乱成了一片,为这座阴暗的山岗平添了无限恐怖。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地上却多了十五六具尸体。
群雄的身影,已纷纷消失于乱石中。
原地,只站着神色自若的梅瑶麟,淡然地扫了四周一眼,目视铜叟,笑道:“铜叟,你也该滚了。”
钢叟脸上连变数色,强压着心头的惊惧,冷冷的道:“姓梅的,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梅瑶麟漠然地笑道:“不,在下从来不后悔。”
就在这时,蓦听海天一乞袁世逸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接着,传来“嘶”“砰”两声怪响!
钢叟忍不住一侧脸,只见,激斗中的两人,此时巳分开了。
铁叟因耳闻群雄号声,心神不宁,被海天一乞一掌打在左肩上,幸而他身怀奇功,不然,半边身子只怕已被海天一乞打碎,而死于非命了。
只见他嘴溢血迹,面如白纸,显然受伤不轻。梅瑶麟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铜、铁二叟,一向焦孟不离,现在,在下突然想看看,三日之后,你们生离死别的情况如何,两位走吧。”
铁叟未见过梅瑶麟的武功,但是由铜叟的脸色,与地上尸体判断,他知道今日之局准是败定了。
铜叟冷冷的扫了梅瑶麟一眼,道:“姓梅的,今日我兄弟认栽了,但是,总有人替我兄弟争回这口气的,咱们走着瞧好了。”
梅瑶麟无所谓的笑笑,道:“最好是三天之内,来君山找我,否则,你铜叟只怕要饮恨终生而无法看到在下横尸了。”
铜叟冷哼一声,不再答话,转对海天一乞道:“袁兄,万象公子面前,咱们会好好的替你说上两句好话的。”
海天一乞面色一变,笑道:“万象公子,自会禀公处理,不劳两位费神,老要饭的先谢过两位了。”
梅瑶麟心头微微一沉,忖道:“看来这万象公子真个已成了中原武林道上的盟主了,连丐帮都听他的,则其他的可想而知,看来我梅瑶麟真的是敌人遍天下了。”
海天一乞把伤口包扎一番,回视地上尸体一眼,大笑道:“梅公子真个好手段啊!”言下十分不满。
梅瑶麟淡淡一笑道;“过奖,过奖,梅瑶麟还觉下手太轻了呢!”
海天一乞冷笑道:“须知他们并非一门一派的人。”
梅瑶麟朗笑一声道:“在下正想见见各门各派有些什么三头六臂的奇人异士,竟有此扣人妻妇坐享贡奉,更想看看那些自降身价听命于人的大侠。”
海天一乞闻言面色一变,激动无比的狂笑一声,道:“梅公子骂得不错,不过,此时妄下断论,似乎太早了一点,等有一天,公子真的不听命于那人时,再骂不迟。”
梅瑶麟抬眼看看声色,笑道:“那在下倒希望你不死,等着看那一天。”
“老要饭的命穷,十八层地狱不收留,公于不用担心这些。”
梅瑶麟笑道:“好。”
星目中突然神光一闪,又沉声道:“阁下果真没有埋伏人于此。”
海天一乞袁世逸心中暗自冷哼一声,忖道:我为证明此心,身受此伤,更得罪了万象公子两个近身护卫,却只换来你淡淡的一句话,哼,你的好话可真少呢!
心念电转,冷笑道:“难得公子相信老要饭的。”
梅瑶麟一收漠然之色,郑重地道;“你的信用,令梅某佩服,咱们走吧。”
海天一乞目光一触到梅瑶麟的神色,心中不由为之一震,暗自忖道:“此人只并非一个狂妄嗜杀之徒,世间没有那样的人会如此重视信诺的。”
忖罢笑道:“随老要饭的来。”话落当先向岗上飞奔面去。
梅瑶麟还剑入鞘,紧随而行。
这一次,海天一乞可不敢再与他较量轻功了。
翻过高岗,前面是一座绿草如茵的谷地,踞高临下,只见此谷约有百丈方圆,矮树怪石分布,奇草异花,遍谷皆是。
谷中,一条清澈小河流过,把此谷划分成两半。左边一半,搭有许多草屋茅舍,走动的,全是些衣裳破碎的乞丐,右边的,则是个巨大的帐篷,其圆如塔,走动的则个个身着黄衣,整齐无比。
海天一乞停足崖顶,向左边一指道:“这就是老要饭的暂时的窝了。”
梅瑶麟向右边一指,道:“那就是归凤国的大本营了。”
海天一乞摇头道;“不是大本营,大本营在摩天岭风雷洞外,这是专为你梅公子而设立的行营,我们下去吧。”话落当先飞身跃下。
梅瑶麟俊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痛苦神色,喃喃自语道:“我梅瑶麟好神气啊!”声似自嘲,话落跟着飞身跃落。
先后脚之差,两人落下谷底中。
突然,右边矮树之后跃出一个鹰鼻獐目,年约四旬的乞丐,阻路恭身对海天一乞道;“迎接主人大驾,此人是谁?”语气甚是托大。
“梅公子。”
獐目乞丐脸色一紧,猛然倒退三步,冷笑道:“梅瑶麟?帮主怎么带这小狗来此?”
梅瑶麟脸上杀机一闪,漠然笑道:“兄台,你今年几岁了?”
獐目乞丐一怔,脱口冷声道:“四十五。”
梅瑶麟点头道:“活得太长了。”
海天一乞闻言大惊,脱口叫道:“梅公子,老要饭的……”下面的话,他似乎接不上来了。
话落,转对那獐目乞丐道:“尊驾留下名来吧。”
“你待怎样?”
梅瑶麟漠然一笑,飞身一闪而过,道:“送你一样东西?”獐目乞丐但见跟前人影一闪,额头一痛,急忙伸手一抓,竟然抓下一朵小小青萍,面色不由为之大变。
梅瑶麟冷笑道:“本来你还不配,但此谷似乎没有你葬身之地,去找万象公子吧。”
海天一乞道:“只有公子能解萍根之毒。”
别看那乞丐先前那么凶,此时一听只有一人能解萍根之毒,竟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拔腿飞奔出谷去了。
海天一乞沉重的一笑道:“梅公子好眼力。”
梅瑶麟漠然笑道:“看来万象公子对贵帮相信的成份不大,是以,处处有他的人,不过,在下却以为这对贵帮是福……”
海天一乞接口道:“是福不是祸,是吗?”
“也许是在下现在言之过早,咱们直接到那边去吧。”
海天一乞点头大笑道:“那边只怕也有青萍之人。”话落领路而行。
梅瑶麟冷笑道:“翡翠青萍虽然每朵价值十两,但梅瑶麟并不珍视它们。”
“因为它们换来的是一条价无可估量的性命。”
梅瑶麟长笑道:“不错。”
这时已到河边,海天一乞高声道:“有人要见郡主。”
许久,当中一座帐篷中才走出一位白发老婆婆道:“什么人?”
海天一乞回视梅瑶麟一眼,接着一指道:“就是他。”
“他是谁?通名。”
梅瑶麟淡淡一笑道:“在下梅瑶麟。”
白发婆婆闻言大惊,接着高声道:“梅瑶麟要见郡主。”
这一惊大喝,虽然是叫里面的人准备,又冷冰冰地道:“过来。”梅瑶麟星目中掠过一丝忧色,这在他脸上是极少见的,他,淡淡地道:“但愿梅瑶麟消受得了。”
话落,与海天一乞跃过一丈宽的小河,举步向帐中走去。
四周仍是那么平静,静得有些令人心慌。
走近帐门,梅瑶麟已发现了什么,但仍坦然直入。一进帐门,突然人影一闪,两柄利剑己抵在梅瑶麟背心死穴之上。
梅瑶鳞没有回头,只淡淡地笑道:“有劳两位久等了。”
海天一乞心中又是一震,暗忖道:“此子的一切举动怎的样样令人心惊?”
走进帐内,只见四周围站着不下十几个老婆婆,个个面如冷霜,目透骇人精光,显然已运足了功力。
正中间,一张方桌后,端坐着一个眉目如画、艳如天仙的美丽女子,那女子身后并立着两个老太婆。
梅瑶麟一收脸上淡漠之色,郑重地恭身道:“梅瑶麟参见郡主。”
少女——郡主杏眼中掠过一次惊奇的光芒,似乎没有料到梅瑶麟会对她如此恭敬,她美目在梅瑶麟迷人的俊脸上一扫,急忙垂下目光,冷声道:“梅瑶麟,你偷了武当山的金匙?”
梅瑶麟沉声道:“是盗的,而非偷。”
那站在后右边的老婆婆冷冷地道:“拿出来吧。”
梅瑶麟冷冷一笑道:“你并非归凤国的人。”
郡主脸色一变道:“这是本郡主的意思。”
“假使在下回绝呢?”
突然,“呛呛……”一连阵响,周围十几个老太婆全拔下了兵刃。左边黑衣老太婆阴笑一声道:“梅瑶麟,武林中人传言你是多么厉害,多么狡猾,令人闻风心寒,想不到你却原来是如此没用,哈哈……”
梅瑶麟漠然一笑道:“这里似乎全由两位主持着大局。”
郡主粉脸一红,冷哼道:“梅瑶麟,你少罗嗉,快把金匙交出来,以免自误。”
梅瑶麟淡淡的扫了四周一眼,道:“郡主是在保护皇后和公主呢,抑或是在困住两人?”
郡主冷然笑道:“当然是保护。”
“那么可否由梅某将两人救出之后,再交予郡主保护?”
郡主美艳绝伦的粉脸上,神色一紧,冷漠的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她们?”
梅瑶麟郑重地道:“郡主不要多问这些,有朝一日,在下将两人救出之后,自然会将一切告知郡主,现在,在下唯一的要求,是郡主能主持大局,使归凤国的人,不要参与阻拦,梅瑶麟自信有此把握将两人救出。”
郡主粉脸上微显犹疑之色,她不敢与梅瑶麟的目光接触,他的目光,令她无法狠下心肠。
她身后两个老太婆闻言心中暗急,右面那人冷笑一声,道:“全是一派胡言,郡主,不可信他,此人一者来历不明,二者心怀不轨,由他平日在江湖上的狼藉名声,可知一切。”
梅瑶麟剑眉一皱,俊脸上突然泛上一片杀机,漠然笑道:“你就是这么肯定。”
郡主轻轻冷哼一声,道:“梅瑶鳞,只要你能说出来历,本郡主或可考虑一下。”
梅瑶麟环视四周一眼,摇头道:“郡主,假使你要知道在下的来历,何不另找场合?”
左边黑衣老大婆道:“郡主,不可上他的当。”
郡主缓缓站起身来,道:“本郡主倒想听听他说些什么?”话落举步欲行。
右边黑衣老太婆道:“郡主,为了皇后与郡主的安全,老身以为郡主应该保重自己。”语气冷森,犹如一道命令。
这时,右边老太婆又笑道:“为了中原道上的利益啊。”
梅瑶麟无所谓地一笑道:“两位好宽大的胸怀啊。”
右边黑衣老大婆冷笑道:“梅瑶麟,你算盘实在不该打到皇后与公主身上,凭你的身手要发财成名并非难事,又何必一定要在二人身上着想呢?”
梅瑶麟道:“两位自信没有猜错吗?”
右边老太婆冷冷笑遭:“牧女双卫,一向少猜错什么。”
梅瑶麟笑道:“两位这次猜错了,不信,你们去问一个万事皆知的主宰。”
两人一惊,脱口问道:“谁?”
梅瑶麟星目中杀机大减,阴笑道:“阎王老儿。”
“铮”然一声,一阵匹练绕四周而过。
一阵“呛朗”一声相继传出,但却没有一声惨号。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海天一乞感慨的道:“一山还比一山高,老要饭的这点功夫和公子比起来相差地太远了。唉,老了,老了!”郡主向四周一看,脸上紧张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惊鄂,怔怔的扫了地上断折的剑一眼,再看看惊退下去,骇然呆立的十几个老太婆一眼,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梅瑶麟脸上道:“白龙剑?梅瑶麟,你的武功的确令人心折。”
梅瑶麟没有看她,星目中精光如电,冷冷地盯着她身后两个鄂然而立的老太婆,道:“两位可准备好了?”
郡主一惊,右手突然一伸一抖,抖出一条长约八尺的金骨软鞭,冷声道:“梅瑶麟,我‘瑶台牧女’接你几招如何?”
两个老太婆一看瑶台牧女亮了兵器,心中登得觉得有了依靠,双双冷笑,道:“梅瑶麟,只怕今日赴阴曹的是你。”
梅瑶麟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对瑶台牧女道,“郡主,你逼在下如此。”声落长剑突然长射前出,一招“长虹贯日”,直取瑶台牧女咽喉,其快如电。
恰在这时,瑶台牧女见长鞭施展不开,猛然一鞭打出,使出一招“反叩山门”,用鞭柄的长剑向梅瑶麟胸口刺到。
梅瑶麟白龙剑一收,猛然向左一侧身子,状似无法招架,欲待闪避。
右边老太姿不由暗哼一声,忖道:“凭你这点能耐……”
黑衣老太婆大骇,手中长剑急使一招“拒客千里”幻成一道剑幕,企图自保。
但是,为时已经太晚了。
“呛朗……”
一声脆响,接着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号。
瑶台牧女回手一招把梅瑶麟攻退,并未停手,就在右侧黑衣老太婆死的一瞬,她一招“牧女渡河”早已袭到。
梅瑶麟一招得手,长剑一顺,猛一挺腰,一式“卧龙翻云”,身子已凌空倒翻了过去,刚好避过瑶台牧女攻来的一招。
就空长剑一挺,招化“白龙恨天”,电射向左边黑衣老太婆。
一声惨号,已吓得左边黑衣老太婆魂飞天外,在此惊魂未定之际,突然见此一招,真使她连应变的想法都没有。
又是一声凄厉惨号,一个无头尸体带着一道冲天血箭,冲出五尺多远,撞于帐壁之上,砰然倒地。
梅瑶麟一剑杀了左边老太婆,身子猛然反弹而出,右手一伸,恰好扣住瑶台牧女反身欲攻的右手。
梅瑶麟淡淡笑道:“郡主,该停手了。”
这一切的变化,在当时直如电光石火一般,等众人定过神来,事情虽然已成了过去,但郡主却已落入梅瑶麟手中了。
瑶台牧女第一次出手被一个男人抓住,直急得她粉脸生霞,娇声怒叱道:“放手,你快放手嘛。”
梅瑶麟冷冷扫了四周一眼,喝道:“那个敢上。”
话落,右手已到了瑶台牧女头上。
十几个老太婆只剩下了怒目对视的份儿,谁也不敢擅自妄动。
瑶台牧女气道:“你杀了我好了。”
梅瑶麟摇头道:“在下决不敢慢待郡主,实因此时为环境所逼,不得不如此,万望郡主见谅。”
周围有人冷喝道:“梅瑶麟,只要你放了我们郡主,今日之事,一笔勾消,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梅瑶麟摇头淡然笑道:“在下想带郡主做个护身符,救出皇后与公主。”
周围登时一阵暴叱道:“梅瑶麟你敢。”
梅瑶麟淡然一笑道:“梅瑶麟生平最不爱许诺于人,但这次,梅某愿向各位保证,只要在下不死决不让任何人伤了郡主一毫一发。”
瑶台牧女芳心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但仍怒声道:“梅瑶麟,你敢挟本郡主?”
梅瑶麟淡淡一笑道:“郡主见谅,在下实非存心。”话落,突然一指点向瑶台牧女的软麻穴上。
接着,又朗笑一声,道:“在下告辞了。”话落人影一闪,向帐外走去。
海天一乞大喝一声,巨掌一挥,连拍十二掌之多,一面大吼道:“梅瑶麟,放下郡主再走!”
只听帐内一阵大乱,道:“老乞儿,你怎么阻挡了自己人的追路。”
梅天一乞心中暗笑一声,闻言急忙让开道:“唉唉,去远了。”
等帐内的人追出来,根本连梅瑶麟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海天一乞摇摇满头银发,沉声道:“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只有到君山去找他了。”
众人无可奈何,只得各自依言进去收拾。
口口口口口口
华灯已熄,皓月当空,已是万籁俱静的时候了。
洞庭湖畔,迎馆临湖的一处院落中,此时却仍亮着灯光。
室内,一张华丽的雅床上,此时正面朝里侧卧着一个少女,灯下,一个俊美少年正在专心的看着一本书。
一阵冷风,吹得桌上灯焰晃动着。
少年一惊,缓缓站起身来,过去把窗关上,回身,突见床上少女,娇躯缩了缩,似乎不胜其寒。少年沉思一阵,终于走到床前,轻轻把锦被展开了,小心翼翼地替少女盖上。
在那少年覆身拉被的时候,那少女紧闭的美目中,透出一丝利光,直到她看清少年的做为,才把美眸闭上。
一阵芳心深处的温暖,使她渐渐回忆起三天以来的遭遇,她脑中迷惑的思忖道:“三天来,白天他劝我吃东西,夜夜他替我盖被,除了不肯放我以外,每件事他都依顺我,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会是……”
“不,不对,绝对不是,他眸中始终没有一点情绪,他对我,除了礼数以外,没有一点别的表情,为什么呢?难道我长得不美……”
这时,少年看了她-眼,目光是那么纯洁,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三更了,三更了……”随着那喃喃地自语,他眸子中,突然浮现一丝忧抑,他缓缓转过脸去,凝视着窗外。
少女心中暗道:“每晚三更天,他都如此叹息,是为了什么呢?唉,他瘦了很多了,以后我不该再气他了。”
少年疑视了一阵,突然缓缓伸手抓起了桌上的白龙剑,向腰间挂上,缓缓转过脸来,注视了床上的少女一眼。
少女心头一震,骇然忖道:“啊,他哭了,什么事?什么事会令他心肠狠如铁石、玩世弄人的他落泪呢?”
他,看了床上少女良久,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柄金骨软鞭,放在少女枕头边,然后从怀中摸出一绽银子,放在桌上,轻轻移步向窗口走去。
推开窗子,才欲跃出,突听床上少女娇呼道;“啊,不。”
少年一惊,霍然转过身来,多快的变化啊,仅只转身的一刹那,他俊脸上又换上了那种无所谓的笑意,注视床上坐的少女,恭身笑道:“郡主惊梦了?”
郡主心中暗道:“假的,假的,你的表情是假的,为什么你要掩饰你心底深处的愁意呢?”
她扫了少年一眼,道:“梅瑶麟,你到哪去?”
梅瑶麟淡然一笑道:“君山。”
瑶台牧女心头一震,脱口道:“你不怕本郡主跑掉?”
梅瑶麟耸耸肩,漠然笑道:“过去三天,我曾想要郡主陪我摩天岭水雷洞一行,但是,现在已成过去了。”
瑶台牧女道:“因为君山上来了你害怕的人物了?”
梅瑶麟笑道:“也许是吧。”
“世间也有你害怕的人?”
梅瑶麟无所谓的一笑道:“随便郡主怎么说,在下都不计较,从现在起,你完全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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