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张妻此时也正以一双美目望着玉笔情郎,四目相对,全都心头一震!
范青萍见这位师母,虽然年近徐娘,但丽容未退,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明眸,转动时更是有些令人心荡冲乱……。
是以,玉笔俏郎范青萍,心头一震之后,随之俏目荡波朱唇含笑,状极轻佻!
张妻似受不住他这挑逗轻狂的眼风笑意,不禁粉面一红,赶忙别过头去!
好在他们这种相互挑逗的神情,时只刹那,朱为张九如所察觉。
范青萍站起身子之后,张九如面含微笑,向爱妻说道:“素凝,你隐避古洞潜修半年的‘弹指开碑’神功,今日行功圆满回庄,何不将神技试演一次,使我们师徒开开眼界,然后再将奇功授与青萍,让他好替我们报仇雪恨,了此十年来之心愿!”
张妻方素凝听之夫这样一说,一时间倒真使她可否难决,沉思半晌,粉面才微含得意之包,秀目荡波,先望了丈夫一眼,而后落在玉笔倘郎一张俊俏绝伦的脸上,说道:“初成武学,恐功力不济,演出来只怕要在你师徒们面前献丑了。”
说话中,已在默运功力,缓抬右手,纤纤玉指抬到齐胸之际,忽道:“你们看厅外院中假山顶石……”
语声余音未落,只见她屈指微弹,但觉一缕劲风罡气,划空生啸,电射而出,随着听到假山石上,响起拍的一声!
假山之顶,一块长若两尺,直立于顶端上的坚石,被这罡气神功,击得粉碎,细石飞空,奔溅丈许,方坠落地上。
张九如虽然知道自已爱妻,是当今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但就仅仅这半年时间,能练就一手如此绝世神功,也大出自己所料,不禁与玉笔俏郎范青萍,一齐震惊得相顾失色,叹为观止!
张九如正要说几句恭维爱妻的话,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方素凝已目闪自负波光,望着范青萍说道:“弹指开碑,完全是一种元气归丹之法,故练此功,必须要志坚心恒,更忌心存杂念,早夕不断,直练到金水交盈于丹田之中,乃跻圣域,屈指一弹,五丈以内,当可碎石开碑,是以,望功能臻于妙境,需要时间,多则两三年,少至也要一年以上,始得有成。”
范青萍早就有心,欲使自已将来能争霸江湖,称雄武林,何况他对方素凝所露的这手神功,已是心悦诚服,是以,听完方素凝的这席话之后,他毫不加以考虑的,迈前一步,拜倒地下,道:“只要师母器重弟子,那怕是十年八年弟子也愿潜心苦练,何况将来对付金龙二郎木飞云,更须要有精博武学,才能替师父师母报仇雪恨,了去心愿!”
范青萍的话说完,方素凝先向丈夫微微一笑,然后双目盯住范青萍道:“好,你既然是立志想学,我从今天起就开始传授给你,弹指开碑,在武林中来说,虽然是歹毒了一些,但它不失一门极高功夫,我希望你学会之后,除了、对付金龙二郎木飞云之外,不要随便施用,以免多造杀孽。”
范青萍急道:“是,弟子谨遵师母之命就是!”说完,又伏在地下叩了一个头,才站起身子,向后退了三步。
方素凝笑着对他点了一点头,道:“这样我也就放心的传授给你了。”语毕,立即传授范青萍口诀和心法。
那弹指开碑神功,乃是一种极其深奥,而又偏激的内家气功,除了本身的修为之外,还要借助于外界的阳精之气,饶是玉笔俏郎有绝顶聪明,但也整整学了三天三夜,才将口诀心法,略通概要……。
似水光阴,如飞岁月,玉笔俏郎范青萍,又在这庄院中整整居了一年,才将弹指开碑神功,完全学会,由于他天资聪明,加以学习潜心,施用起来,似比方素凝尚高出一着。
这不但张九如夫妇,喜出望外,范青萍自己也更是心花怒放。
这天,午饭过后,范青萍在大厅中练着武功,忽闻师父在房中叫他。
他赶忙停住身子,飘身进入师父房中,向张九如躬身一揖,道:“恩师唤弟子有什么吩咐?”
张九如望着范青萍捻发一笑,道:“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范青萍答应一声“是!”,依示坐在师父对面的一张红漆椅上。
张九如望了玉笔俏郎一阵,然后一声叹息,道:“我夫妻俩,已将一生辛苦研究探讨出来的武学,全传授给了你,以你聪厚的天资,加以不断去用功练习,自是可望于有很高的成就,虽不敢说你对付金龙二郎木飞云,会胜算稳操,但至少你不会死在他的手里,断魂他的金龙剑下!”
话说到这里突顿,一低头,似在思索什么,过了半响,才又抬起头来,接着说道:“是以,我要你明天就离开这里去……”
话声突住,右手在怀中取出一块白绫,交给范青萍,又道:“这是一张地图,我要你去五台山,找这地图上所绘的地理形式,寻到这个地方之后,即可找到你师叔金龙二郎木飞云,你务必要将他杀死,然后将神果,剑笈携回见我。”
说这最后几句话的神色,骤的变得异常肃穆!愤怨!似已气极!
一年半以来,范青萍对张九如这种愤恨神色,早已看惯了,所谓:“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一种事情,如果习以为常,也就没有惊奇的了。
是以,范青萍对张九如这种怨毒神色,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边应是!一边打开白绫上所绘的地图一看!
只见白绫上,用朱砂绘了一座大石佛像,石佛右后侧峰坡间,有一片苍松古柏密林,密林的东北方,隐隐现出一座石楼,石楼残破,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陵寝。
玉笔俏郎范青萍,一见这张地图,倒使他大惊失色,暗自忖道:“这不就是兰芝妹的师兄,蓝剑虹坠穴亡身的古墓吗?”
触景生情,他骤然想到和自己分别了一年半的易兰芝,而且更想到在枫林镇乐宾客栈,用三阴透肌击掌伤自己,险些丧命的那人!
听那人当时说话的语气,定是大佛寺的天童禅师郑嘉荣,或是醉僧周天时,两个老贼之中的一个……。
想着,想着,不禁面现愤容,口中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
突然,他双手一阵乱扯,将一张白绫地图扯得粉碎,甩在地下,离坐一拱手说道:“这地方弟子知道,用不着地图,徒儿这里就此去了!”语毕,一转身,就想拔脚离去!
忽闻张九如一声怒喝道:“孽徒那里去!”
范青萍一听这声怒喝,才如梦惊醒,赶忙停住脚步,转过身,呆若木鸡的望着师父。
张九如见他伫身不走,这才面色微温,但疑惑未退的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玉笔俏郎这才想道,自己不但行动鲁蛮,而且还说错了话。
乃不得不一扫面上异色,原位坐下笑道:“弟子不过是曾结行路经过一次这块地方。”
张九如道:“你没骗我么?”
范青萍忙离坐,垂手而立道:“弟子万万不敢在恩师面前撒谎。”
张九如点点头,道:“只要你真没有骗我就好了!”
话至此稍息,右手轻轻抚了一下颚下长须,笑道:“自你来之后,我一心传授你的武功,也就没有闲暇时间去潭边钓鱼了,明天你就要离开我,我要你今天陪我去钓一会儿鱼。”
范青萍一听师父要他陪着去潭畔钓鱼,随显出满面欣悦之色,道:“只要师父有兴趣,弟子自当陪侍在侧,现在就去么?”
张九如微点头,道:“当然现在就去,快去吩咐轿夫备轿。”
范青萍道:“此去潭畔,不过一二里之遥,今天由弟子背师父前去,以示弟子一片孝心。”
张九如哈哈一笑,道:“难得你有这番孝心,为师的高兴极了,快去取钓竿饵食来,我们立刻就去,再迟时间就不多啦!”
范青萍依命取来钩竿食饵,一哈腰,将张九如背在自己背上,出了庄院,穿密林往潭畔如飞而去。
玉笔俏郎身强体壮,加以轻身功夫,又在上乘,一里路程,何须片刻工夫,已到了水潭边。
范青萍将张九如放在潭畔草地上,自己则坐在师父身子右侧看他钓鱼。
若过一盏热茶的工夫,忽闻张九如说道:“十九株金龙参,虽被金龙二郎木飞云用去六颗,但就这十三株罕世神果,也够我这一辈子受用的了,你看武林中多少英雄豪杰,为了欲获得这灵果,妄自送命,我却在不久的将来,可坐得这旷古仙果了,何况尚有龙行剑笈,这两样奇宝,归我之后,我服下了金龙参,穷究谱内剑法,那怕将来我不会得到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这一年半来我们两夫妇对你的培育教养,心血可算是没有白费,不过孽徒,你若是不遵我的命行事,杀了木飞云,替我夺来这两件宝物,你就是逃到天之涯,海之角,我也会设法将你找到,取你首级,泄我心头之恨!”说完话,仰面哈哈一笑,音荡长空,久久不散!
张九如的这席话,只听得玉笔俏郎范青萍,心头一震,连连打了几个寒噤!暗自忖道:“我范青萍为了这天下无价奇宝金龙参,身冒无数奇险,那里知道,自己在黑海双怪手中所得的,乃是假物,如今我既知道真宝所在,而且还有三百年前缈法仙尼所创的龙行剑笈,这两件重宝如果归我范青萍所得,那我玉笔俏郎,怕不成为武林第一尊号才怪呢?”
想至此,陡然挑动了范青萍的杀机,心中又暗自想道:“现在我如果把面前的老家伙杀了,再去毁了木飞云,天下有金龙参,和会龙行剑法的人,就只我范青萍一个,如果真乖乖的替他去报了仇,夺来两件宝物,双手捧献给他,我范青萍还不是这样的傻瓜!再说到时候他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好处,何况他刚才已经说过,我若不依他命谕行事,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会设法将我找回,将我毙在他的手下……”
玉笔俏郎黯忖至此,杀机更炽,心中就像风车般的直打转转!若无借故,又不好断然下手,他正在俏面上,颜色不停的变化之际。
蓦间潭畔短草中,发出一阵唏嘘之声,双目注神往响声起一望时,只见一条三尺来长的金丝奇毒小蛇,张嘴吐舌,向张九如奔来。
此时张九如似也察觉,低声的说了一声:“青萍,金丝毒蛇!”
玉笔俏郎灵机一动,暗自庆幸天造良机,忙道:“师父,别动,让我来!”
说话中,暗运功力,抬起右手,中指屈指一弹,只觉罡风生啸,由张九如右后侧,斜射而出!
但闻张九如一声惨叫,一条持竿钓鱼的右臂,被范青萍的“弹指开碑”神功,击得血肉横飞,骨成粉碎,已不知了去向,金线小蛇也是血肉如泥。
范青萍心里也竟自一愕,但随即平静下来故作惶急,哭叫道:“弟子罪该万死!一时失手,尚祈恩师恕百死莫赎之罪。”
张九如本是万分愤恨,想忍住惨痛转过身子用自己左手,集全身真力,将范青萍毙在掌下,但听他这样一说,以为他真是失手误伤,满腔怒火,登时又消去不少,只说:“孽徒,你快负我回庄。”
玉笔俏郎范青萍,霍地里挺跃起身子,仰天一声狂笑道:“好吧!我送你回老家去吧!”
话声未落,右手一扬,“穿云掌”吐手而出,挟一股无比强劲之力,向张九如兜头劈下。
这穿云掌,也是范青萍绝学之一,何况又是他全身功力所聚,一个失臂巨痛正烈,又毫无防备的张九如,哪里还能当受得住,但闻一声闷哼,一个脑袋,被击得粉碎,血雨飞扬,碎骨片地,张九如会落一个如此下场,恐怕连他自己做梦也未想到。
天性阴狠毒辣的玉笔俏郎,望着身首异处,惨死潭畔的师父,也不禁呆了一呆,但随即神智恢复,一拔足迳往密林中庄院飞奔而去。
回到庄院中,直入自己平日居住的房中,背起翠玉双笔和简单行囊,就想奔逃离去,一转身,见房门口并立着三个青衣大汉,正是轿夫王二,刘志,和管家的老头李荣。
范青萍哪里还敢怠慢,右手一扬,穿云掌挟雷霆万钧之力,向王、刘、李三人迎面劈去。
这三个人果于范青萍一年半以前,第一次见到他们时所猜,只不过是普通乡人苦力而已,毫无武功,三条性命,同时送在范青萍的一记穿云掌下,连一点声息都没有,横尸就地。
范青萍在房中微一蹬脚,飘身飞越过三具尸体,来到大厅,脚落实地刚一站稳,蓦闻一缕罡气破空生啸之声,他情知不妙,陡借双足一点地之力,身子又腾空两丈来高,罡气贴脚板而过正击在那三具尸体之上,只见血肉如泥浆四溅,碎骨满厅飞舞。
玉笔俏郎人在空间,惶急中一望,只见师母方素凝,坐在正厅门口地下,面色惨白,长发无风自飘,惨笑一声,喝道:“只怪我们瞎了招子,收你这狠心孽徒,你比你师叔木飞云,更阴险,狠毒千万倍啦!”
话声未落,右手再抬,又要施展弹指开碑神功,将范青萍碎尸自己手下。
那知玉笔俏郎早就存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的心念,哪里还等方素凝第二次弹指开碑出手,他早已在半空中扬右手,屈指一弹!
这一记弹指开碑神功罡力,正好落在方素凝胸前,但觉一阵血溅肉飞,方素凝肚脐以上一节,已给弹得粉碎,连一块手掌大的皮肉和骨头都找不到了,死状之惨世所仅见!
饶是心肠狠毒阴辣到了极点的范青萍,人站在大厅中,注视着这位姿容不俗,身遭惨死的张师母,也不免落下两颗眼泪!
但随即一抬右手,用自己的劲装衣袖,将泪水擦干,又飞奔到潭边,将师父张九如的残缺尸首挟了回来,丢在师母半截尸体一起,在厨下抱了一捆干枯茅柴,引火燃起。
顿刻问火舌冲空四舞。烧燃了大厅中的板壁及天花板,而向四处延烧。
玉笔俏郎范青萍,双睛注视着熊熊烈火,陡的仰面一声狂笑,气发丹田,音震荒山长林。
笑声一落,突然脑中浮起三个意念,我既学得弹指开碑神功,金龙参和龙行剑笈,这两件稀世异宝,又指日可得,将来自己服下金龙参,穷究龙行剑术,何须一二年的时间,当今武林中,能和我玉笔俏郎对手之人,恐怕是很难找得出来了。
接着是自己在枫林镇乐宾客栈,遭人打伤的种种经过,他一想到这件事情,登时怒火焚心,切齿咬牙的自言自语道:“用三阴透肌毒掌,伤我之人,定是大佛寺的天童或醉僧两个恶贼,此仇不报,我范青萍何以立足于天地,称堂堂七尺的男子!”
骤然间,易兰芝好像娇立在他的眼前,那绝世娇美,一片纯真……。
范青萍意念烦杂模糊之中,陡的双臂一伸,大叫一声“芝妹!”人向前面一扑,乍觉面上一阵巨痛,人从巨痛中清醒过来,才知道眼前并没有易兰芝其人,只不过是幻觉而已,这一扑,险些扑入烈火中,葬身火海,一摸自己脸上,已被黏肉烈火,烫去了一块铜钱大小的面皮,正在刺刺作痛。
在伤痛之余,自己也不禁暗里好笑,道:“范青萍,你好痴啊!”
默语毕,一转身,举步如飞,迳往后院马房奔去,打开木栅,牵出自己的乌龙卷风灵驹,配好鞍蹬,纵身上马,双足一挟马腹,神朐仰首一声长嘶,随之践起四蹄,载着主人往庄外快若电掣风驰般,如飞而去。
玉笔俏郎范青萍,一出庄门,一声仰首长啸,气发丹田,啸如龙吟,密林传音,直达数里之外,闻之令人惊心不已。
这时日已西坠,夜幕已合,饶是神驹快速绝伦,还没有等他奔出密林,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范青萍坐在马上,回头一望,只见密林深处,火光映红了一边,漆黑的夜空,他也为这火光照彻了一片,在想,一个那么华丽壮伟的庄院,恐怕在这一把大火之中,要一旦尽化成灰粉了!
倏然间,他又想到了易兰芝,那貌若春花的美人儿,真令人神往,只是她那好似尚未定型的性格,实在使人难以捉摸,纯真温柔,好像自己这种燥辣的个性,一定要有像易兰芝这样的女人来慰藉培植才会有望好转,可是范家庄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剖心示爱,所换来的仍是一张冷热无常,稚气未脱的面孔,要是换了旁人,十个也魂断自己的手下了,唯易兰芝,真是把她莫可如何?只能使自己暗里爱恨交集……
从她的言行看来,她的一颗芳心,已寄托在她师兄蓝剑虹身上,可是蓝剑虹早于一年半以前,就在古墓坠身千丈地穴,生死不明了,如今世界之上,除了我玉笔俏郎范青萍,能够配得上易兰芝之外,那里还能有第二人,够资格和他白首偕老呢?
如今分别一年又半的时间,伊人芳踪,不知在天涯何处,叫自己到哪里去寻找呢?
范青萍,为情所牵,渐渐的使他陷入痴痴情孽如迷茫中,许久之后,他又突然怀起大佛寺二僧伤害自己的仇恨,使他从意乱情迷的玄思之中,惊醒过来。
但忖思良久,复仇?寻爱?仍是行止难决!
直至他勒马缓行,俯首扶鞍,力持镇定,想了半天,才毅然决定,先去大佛寺,一方面找天童,醉僧二人算账,一方面设法启开地穴,入穴杀了金龙二郎木飞云,夺得金龙参和龙行剑谱,两件异宝,俟当今之世,无一人敢和我一争长短之际,再去走遍天涯海角寻觅伊人芳踪,无论是易兰芝已作人之妻或仍在闺中,都要设法夺情,占为己有。
心念既决,不再考虑犹豫,一挺腰又是一声震天长啸,随之双脚一挟马腹,神驹扬蹄,如星之泄,快速无伦,迳往天龙峰大佛寺奔去!
这时正是初秋季节,天山银河耿耿,地下夜虫唧唧,范青萍纵马挥鞭,走了一夜,到天亮时,才见市镇,他觉得人和马经一夜奔劳,全都需要歇息,是以,催马急行,若片刻工夫,已来到小镇之上,在镇上找着一家最大的客栈歇下。
在将宝马交给店伙计,命给以饱粮并妥为安置之际,顺便问伙计道:“请问,这里叫什么镇市。”
店伙计看范青萍衣着华丽,带着兵刃,而且骑着罕见龙种宝驹,知道这年轻俊俏的客人,不是镖行的镖头,就是绿林好汉,哪里还敢丝毫怠慢,忙躬身答道:“小地方丹阳镇,小号叫三盛客栈,虽说不上是上等客栈,但丹阳镇上,还算得上是老字号了,爷,您尽管放心,一切小的会伺候的包您满意。”
范青萍微微一笑,点点头又道:“此地离枫林镇尚有多远?出丹阳镇朝哪个方向走?”
店伙计被他问的一愕,沉思半响,才笑着答道:“丹阳镇是皖南与赣北交界之处的一个小镇,小的世居丹阳,但在丹阳周围百余里内,就没听说有枫林镇在哪里,也许……”
范青萍没等店伙计话说完,忙截住道:“那么到九华山应该走哪里去?”
店伙计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小的倒知道,这里去九华山最捷径的路线是直往北行,经中云、戴村、塔坊,横越马鞍山,再越七井山西端,一过横船渡,就是九华端南,计路程此去若有三百里地!”
店伙计说话时滔滔不绝,一气呵成,只听得玉笔俏郎,连连点头,称谢不止。
原来一年前,范青萍在枫林镇乐宾客栈,窍闻隔室春声,淫念顿起,在欲火焚烧不可抑制之际,欲强入易兰芝房中,图以非礼,遭人在暗中用三阴透肌掌击伤,负伤后由乌龙卷风灵驹驮着他向南三天狂奔,已来到马金岭,在马金岭巧遇张九如。
九如夫妇察其骨神奇秀,传以武功,盼能为自己夫妇雪囚居长林庄院十年的血海深仇,并希望他能替自己夺回十三株金龙参及龙行剑笈。
谁知这心狠手辣的玉笔俏郎,学得弹指开碑神功绝技之后,贪心顿起,乍施凶谋,用弹指开碑绝技神功,击毙张九如夫妇及管家轿夫等三人,并放火烧了庄院,纵马逃离马金岭,经一夜神驹电转狂奔,来到丹阳镇,问起店伙计,才知道自己离九华山已经有了三百余里,要想报得一掌之仇,自然要折返九华山。
是以,他在丹阳镇三盛客栈歇息了一天一夜,才又启程赶路,遵店伙计所示路线,往北行走。
乌龙灵驹,经一天一夜歇休,疲劳完全恢复,此时行走起来,更是速捷如飞,尚未到响午时候,已经到了中云。
玉笔俏郎范青萍,一心想报那三阴透肌一掌之仇,哪里还想在路上耽搁,在中云镇上打过尖后,随即腾身上马,纵驹北行,兼程赶路。
由中云到戴村,乃是一段上百里的平原荒芜旅程,极难行走,但那乌龙卷风灵驹行走起来,仍是快速若风,到红日西沉的时候,已走完了七八十里远近的艰苦难行旅程,离戴村大若尚有三十余里。
但玉笔俏郎范青萍举目一望,仍是一片无涯荒芜,见不到一处树林村落。
他心中暗想,这一段百余里的荒芜旅程,如非有极好的武功和神驹代步,别说见不到人兽踪迹,就凭这片无涯荒凉景象,已非单人所敢涉足的了。
初秋季节,晚风送寒,范青萍纵马摇鞭,在荒凉的平原上狂奔,有若风驰电掣,晚风吹飘起他的长发衣袂,更显得他英姿俏俊,美绝人间。
忽然,他俏目见处,隐约中已现出几点暗淡的灯火,他心一乐,暗道:“那灯光之处,定是戴村无疑了!”赶忙挥鞭一击马股,迳往火光奔去。
不到片刻工夫,已近火光,果然是一片树林中,建筑着一个小镇。
范青萍在戴村镇上休息了一夜,在店伙计口中,探悉得此去塔坊虽然只有四十余里,但塔坊只不过是一个小村落而已,若一二十户人家,根本买不到吃喝,一直要横越过马鞍山,沿七井山西脚,到横船渡,才有镇市客栈,是以,这一段若两百里的路程,比由中云到戴村更为艰苦难行。
所以,玉笔俏郎第二天一早起来,即购足了干粮,灌满水囊,才动身纵马赶路。
这时,他不止是想立即赶到大佛寺,找天童醉僧二人报仇,而且还想早日找到易兰芝。
易姑娘娇柔温顺的性格,如万缕绵绵情线,将玉笔俏郎的心,愈缠愈紧,他这几天中,不停的忖思,越想越觉得易兰芝可爱,他认为,人世间的女孩子,除易兰芝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使自己满意了,我若不能将她占为己有,岂不枉为盖世英雄!
他每思至此,必然豪气培增,昂首纵身长啸,音若龙吟,一泄数里。
两天纵马紧赶,已过塔坊,到马鞍山脚,这天到马鞍山脚,已经是太阳快要落的时候了。
抬头一望,但见奇峰拔地,排嶂入云,重重叠叠,高接天云。
范青萍想道:没料这马鞍山竟有如此雄伟壮丽,但不知有多少路程,才能横越这座奇山!
当下纵马登山,爬上了一座高峰,俏目流波,略一搜望,只见前面奇峰如屏,根本就不知道多深多远,不禁心中有些发起愁来!
暗忖道:奇峰碧海汹涛,一望无际,加以天色快黑,万一乌龙灵驹一脚踏虚,岂不是人和马全要碎骨粉身,惨死涧底。
他想到为难之处,不觉恨起蓝剑虹来,若果没有蓝剑虹,易兰芝定会坦然承爱,说不定在范家庄时,自己就已经和她拜天地了,叩双亲结百年好合,又怎会伴她到大佛寺来,更何至于会遭人暗算,身受三阴透肌奇毒掌伤,好在蓝剑虹已坠身干丈地穴,生死难卜了,否则他若是活着,为了争夺美人,自己也许会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才得罢休!
西方抹上一片彩霞,落日余晖,斜照着林立峰峦,幻化出艳丽无比的景色,可惜这美好的时刻太短促了,瞬息间日没峰底,暮色苍茫,千百座如笔直立奇峰,逐渐的都隐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玉笔俏郎范青萍骑在乌龙灵驹背上,思潮起伏的爬过了三五座山峰,低头一望。
忽见自己停身峰下,百丈深谷中,隐隐若若的显出几点碧绿火光,且有阵阵阴寒之气,由深谷中直冒上来,使人不寒而栗!不禁使他惊骇中带着几分疑惑,暗道:“难道说在这等荒山幽谷中还会有人家?如果没有人家住着,又哪里来的火光,乌龙卷风灵驹,虽然神异骇俗,但在此夜色深沉中,要越峰飞涧,多少有些危险,何不下得幽谷去,借宿一宵,明天再走不迟!”
心念既决,微一回身,扬右手轻轻在马股上拍了一掌,灵驹低嘶一声,四蹄运劲,向峰下奔去,百丈幽谷,何须片刻时间,已入谷底。
范青萍入谷之后,更觉得那……阴寒之气,逼人难耐,赶忙跃下马背,盘膝坐在地下,运行功力,用本身真气,将全身毛孔闭住,以抵御谷中阴寒的袭击,若顿饭工夫,他才站起身子,藉碧空里,耿耿银河中的星星光芒,俏目凝神,向谷中四周详细一番打量。
只见这谷底,占地不过一亩,立身处前面林木稀疏。夹生着一些翠竹,藉星星微光远远望去,风景到还不错,他以为那……林翠竹中,定有樵舍或猎户,右手一带马缰,牵着乌龙灵驹,往前走去。
哪料一出疏林翠竹,景势突变,但见眼前现出一块半亩大小的凹地,凹地中除了几颗苍松古柏之外,地上满生茅草,一片荒凉!
再定神一望,原来茅草中竟是一些乱坟古墓,一所断墙残瓦的荒刹,隐见在乱冢中,夜风拂动松枝长草,格外显得这块地方,阴风惨惨,鬼影磷磷,而且那点点碧绿火光,也似乎在长草中游动!
玉笔俏郎不禁打了寒噤,欲退出幽谷,爬上峰顶,连夜赶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办法?
正在极端惶惑之际,突然两团碧绿火光,向他面前游滚而来。
他心头一凛,哪里还敢怠慢,忙左手护胸,右掌防敌,双目射出两道冷电似的光芒,盯着两团滚来火光,只要火光有所异状,他立即推掌发难。
孰料火光游滚至离他尚有五尺远近处,突然熄灭,范青萍更是心头一惊,随从自己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着的火折子,迎风扬燃,向草地上一照,这一照,更使他惊叫出声!
原来一片草坟地上,尽是堆堆骷髅白骨,形态狰狞,见之令人心寒毛竖!
不过,也就因此,使范青萍猛然醒悟,自己所见火光,哪里是什么樵户猎舍的灯光,也非什么鬼怪,乃是一种磷火。
所谓“磷火”,是人死之后,露尸荒野,未能入土,年深月久,筋肉腐化,只剩下磷磷白骨。
骨骼受日月精华之照耀,风雨霜雾之摧残,时日一久,便会有一种淡绿火光,从白骨中喷出,且能移动跳跃,是谓“磷火。”
磷火并不稀奇,更非鬼怪,只要是久居山间,或靠近墓场居住过的人,差不多全都见过,闲话少说。
且讲玉笔俏郎范青萍见地上尽是堆堆骷髅的白骨,心中虽然有点惶恐,但他却认为这是荒芜坟场,原必会有的现象,也就将惶怯心情,渐渐压了下去。
心中暗道:这谷中既然没有人家,能够借宿一宵,不如纵马上峰赶路,据丹阳镇三盛客栈的店伙计说必须要到横船渡,才有镇市客栈,想来这一段旅程是够艰苦的,且先赶到横船渡再说。
心念即决,倏然转身,想唤过来乌龙卷风灵驹,上马登峰赶路。
哪知,他这一转身,灵驹踪影已然不见,站在自己身后,相距不过三尺,却是一个长发遮面,一袭白色长衣拖地的人影,像是一具幽灵!
玉笔俏郎这一惊,只惊的三魂脱体,七魄飘飞,赶忙向后一纵,跃退六七尺,强慑惊魂,厉声喝道:“你是人?还是鬼?快些答话!”
说话中,已经很迅速的左掌护胸,右手单掌直立,准备发难。
那白影似根本没有把范青萍所说的话,听入耳里,仍是一动不动的木然直立原地。
范青萍见人家傲然不理自己,心中自是愤怒已极,但在没有弄清对方究竟是人是鬼之前,又不敢倏然发难,乃又愤然喝道:“你若再不答话,可别怪在下手下无情了!”
话出口,略停片刻,见白影仍不答话,他哪里还能忍耐,骤然发难,右掌平推而出,穿云掌挟雷霆万钧之力,向白影当胸劈去。
那幽灵似的白影,好像已然发觉玉笔俏郎范青萍,掌风凌捷,决非泛泛之辈,也就不敢过份傲慢,捷若风飘,身子一缩让过厉掌。
范青萍见这白影避招身法,异如寻常武林人物所用身法,心头一震,暗自忖道:何以他移身避掌时,双足仍是并立,且一飘身,就到了五六尺开外,若是人,无论他有多高的武功,也难办到,这白影必是幽灵厉鬼,已是无疑的了!
想至此,不自觉的心头一凛,随之全身毛发直竖,不住的颤抖。
但厉鬼当前,自己又不得不强慑心情,全神对敌,以歼凶魂。
是以,蓦闻他一声大喝,右掌一扬劈出,但觉一股劲风挟着寒气,猛向白影击去。
他这一掌的力道,比第一掌更劲更猛,白影自是也不敢稍有怠慢,忙又晃身一缩,急避八尺,凌厉掌风从他左肩处擦过,但见掌风拂起他的长发,现出一张容颜秀丽绝伦的脸蛋。
玉笔俏郎范青萍藉星星微光,看清了对方不但不是鬼怪幽灵,而且还是一位秀美无比的少女,心中惊惶虽然登时消去,但愤怒之火,却已倍炽,禁不住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幽谷乱墓中黑夜装鬼吓人,若不是你的真面目早被我发现,岂不要冤死我的弹指开碑神功之下!”
弹指开碑四个字,似震惊了白影女郎,只听他娇声惊道:“想不到仅仅一年工夫,你玉笔俏郎竟在马金岭寒林居士张九如夫妻手中学得弹指开碑绝技,难怪你才有如此猖狂,不问明原委,出手就伤人。”
语至此稍顿,莲步轻移,上前三四步,停住身子又道:“不过,你要想找到易兰芝事情虽不能说是太过困难,但也不十分容易,首先你要闯得过我这一关,否则,还是乘早离去。”
这白衣女郎两篇话,只听得玉笔俏郎心头连连惊震,暗自忖道:“她怎么知道我弹指开碑神功绝技,是在马金岭张九如夫妇处学的,而且师父张九如绰号名寒林居士,连我都不知道,她却晓得,好在九如夫妇双双惨死在我的弹指开碑神功之下,她尚未提及,想必她尚未知晓,她不提我当然不说。”
不过,更令人费解的是,她怎知道我是来寻找易兰芝的,而且明言,若要见得易兰芝,首先要闯得过她一关,莫非兰芝妹妹,也在这幽谷中?
他一想到易兰芝莫非就在这幽谷中,心情就像大海里的波涛一样,汹涌翻腾,好半天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他才阴恻恻的一笑,道:“看姑娘刚才避我掌风身法,迥异寻常,谅是出身高人门下,不过我范某人贱骨天生,只要姑娘能领我见到兰芝妹妹,纵然是碎尸你的剑下,我也要舍命领教高招。”
话说到此处,稍微一顿,俏目藉微微星光,扫了长发白衣女郎一眼,又道:“不过,我玉笔俏郎,一对碧玉双笔,从来不毙无名之鬼,还望姑娘见告尊姓芳名,免含冤泉下,永不瞑目!”
白衣女郎仰面哈哈一阵娇笑,音若银盘滚珠虽然清脆悦耳已极,但内含劲力,却慑人魂魄,玉笔俏郎也不禁暗里一惊。
女郎一阵笑过,沉声喝道:“你要问我的姓名吗?还不配!”
话声一落,刷的一声从拖地白色长衫中抽出宝剑,猝然一招“天女挥戈”,猛向范青萍面门刺去,剑若惊虹,凌厉无比。
玉笔俏郎果然名不虚传,就在对方抽剑之时,已然双手一翻,拔下了交叉背在背上的翠玉双笔,一招“双龙交腾”,荡开了白衣女郎刺来长剑。
随之一声冷笑,双笔交挥,左手笔“灵龙夺珠”直取女郎双目,右手笔“秋风舞叶”,横扫中路,笔劲寒风透体,灵捷绝伦。
长发白衣女郎,沉腕压剑,右脚疾旋,一个娇躯,像风车似的一转,但见白衣飘飞,让过双笔,娇喊声:“住手!”
玉笔俏郎此时已是怒火攻心,哪里还会理会对方这一套,见她只这旋身一转,已避开自己双手绝招,更是惊怒交集,暴雷似的喝道:“好身法!”二笔一吐一送,“双龙戏凤”挟两缕劲风寒气,疾逾闪电,合点少女两“太阳穴”。
白衣少女见双笔来势奇猛,也就不敢大意,赶忙一挫柳腰“巧燕翻云”白衣飘起,后退丈许。正想喝止范青萍,说几句话。
忽闻幽谷西面,传来一阵极其娇稚的声音喊道:“冰茹姊姊,萍哥哥,你们快别打啦,有话尽管说得清的!”
邱冰如、范青萍一听这喊声,双双一惊,果然都停住了手。
那人身法也疾快无比,喊声落时,人已娇立在邱、范二人中间。
玉笔俏郎见来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易兰芝,情不自禁的俏面一荡兴奋笑容道:“兰芝妹妹,我找的你好苦呀!”
易兰芝秀面含笑,娇稚无比的点点头,道:“我们分别又有了一年,萍哥,你近来好吗?”话声中娇躯微转,指着邱冰茹继道:“这位是小妹的恩姊邱冰茹,你们不认识吧!也难怪你们要在这里打起来了!”
范青萍打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邱冰茹上前几步,伸手抓住易兰芝的右臂,道:“芝妹:我们回去吧!”
易兰芝正在惊疑,忽闻玉笔俏郎一声喝道:“慢着!”喝声里,人已走近冰茹、兰芝二女跟前,俏面有如寒铁,继道:“两年前,易兰芝被困云龙山,是我范青萍身中数箭,舍命救出来的,皖北范家庄我与她共处一年,我们情同兄妹,你邱冰茹是什么人?怎么能够命她跟你走……”
范青萍的话似未说完,邱冰茹一阵冷笑,截住他的话道:“在五台山脚时,我受易兰芝师兄重托,要我寻找兰芝,我曾费一年余的岁月,走遍海角天涯,没想到兰妹妹竟被你带回了范家庄,这叫我到哪里找起呢?你的话虽然说得甜如蜂蜜,但你的心,却毒如蛇蝎,一年前在枫林镇乐宾客栈,若不是醉僧周天时老前辈,及时赶到,易兰芝白玉无瑕之身,恐已被你这万恶淫徒折辱不知怎样了,今夜除非你把我邱冰茹碎尸就地,否则你想带走易兰芝,那是梦想!”
这席话只说得范青萍一张俏面上,顿荡愧作之色,但这不过是刹那而已,愧怍过后,他冷冷一笑,说道:“邱冰茹,你不要血口喷人,这种有失体面的丑行,不要说我对不起兰芝妹妹,言传出去,也无颜再见天下英雄,你若再这样肆口痛侮,那就不怪我范青萍心狠手辣了!”
他一边在说话心里一边在暗自忖度,自己所猜果然不错,枫林镇乐宾客栈中那三阴透肌掌,果然是五台山大佛寺两个和尚之中的一个所发,周天时!我玉笔俏郎范青萍不能报这一掌之仇,誓不为人了!
邱冰茹听完玉笔俏郎的话,又见他神色惴惴不安,知道他在想起了一年前在枫林镇乐宾客栈所发生的事情,不禁仰面哈哈一笑,只笑得娇桀桀,纤腰不住摇晃,像风拂长柳。
一阵笑过,陡的秀面一深,厉声喝道:“范青萍你果然是个口蜜腹剑,恶行万端的淫徒,不过,江湖的讲究的是骨头硬,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自己所作的淫行恶举,怎么能够不承认?看起来,你真是不知人世间尚有廉耻二字!”
邱冰茹这席话,只激动得范青萍暴怒难遏,大喝道:“贱婢!你究竟有多大本领,竟敢如此恶言伤人,我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范青萍岂不枉为一条好汉,贻笑天下。”
在说话中已暗运真力,想乍施弹指开碑神功,将邱冰茹碎尸就地,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正与易兰芝并肩而立,弹指开碑威猛无匹,只要屈指一弹,贱婢邱冰茹固是骨碎肉成泥,但易兰芝也无法幸免于难。
是以,玉笔俏郎范青萍顿萌爱屋及乌之心,乃把即将出手的弹指开碑功力,又缓缓运散收回。
但他对邱冰茹姑娘的怨恨,并未消去,忙又一声喝道:“贱婢,不赶快引颈受死,还呆着干什么……”
话声未落,邱冰茹秀面乍寒,立即松开抓着易兰芝臂膀的手,一晃身滑开数步,横剑喝道:“范青萍,你虽然武功不弱,但你家姑奶奶也非省油之灯,刚才交手未分胜负,你究竟有何能耐,现在尽管施为,如果我裁在你手里,你可带着兰芝妹妹走,我决不哼半声,若你败了呢?哈哈!”
话说到这儿,一笑而住,跟着长剑一闪,一道青光疾若奔电“迎门击浪”直刺范青萍面门。
玉笔俏郎见她剑若惊虹,凌厉无比,而且自己刚才和她交手数招,知道对方剑法不但稳重凌捷,尤隐神威,如今自是更加不敢大意。
遂一声冷笑,道:“说话得算话,我若胜了你,我得带走兰芝!”
话声中玉笔一分,“双龙出海”挡开邱冰茹长剑。
邱冰茹不再答话,乘长剑披挡回之势,招化,“顺水推舟”直点对方“水突穴”。
范青萍马步疾转,向左一闪,剑锋离右胸仅寸许落空。
邱冰茹见一连两招,均未击中敌人,芳心大怒,右腕一紧,立展世无其匹的闪虹剑法,力斗范青萍。但见青锋呼呼,卷起一片冷芒,矫若游龙,凌捷无比。
玉笔俏郎的武功,全是乃父范家庄,范老庄主士英嫡传,尤其是一对翠玉双笔,精捷已臻玄妙之境,故七八年来,打遍大江南北,末逢过敌手,再加上他人又长的俊俏,故玉笔俏郎的绰号,就因此得。
他见邱冰茹剑法突然变的狠辣无比,心中亦斗起暴怒,狞笑一声,双笔展开父亲所传绝学,与邱冰茹恶斗一起。
一时间出谷乱墓中剑光笔影,杀气飞腾,初交手时,易兰芝站在一旁尚能隐若中看得出二人身影,战到分际,愈打愈紧,人影已难再见,只看到两团青光,在墓地里滚来滚去,不时兵刃交击,发出一种龙吟虎啸之声,金风闪闪,隐闻风雷。
转眼工夫,二人至少恶斗有三十个回合,胜负难分。
在这段时间中,邱冰茹虽然心恨范青萍,已如切齿,但她赋性善良,不愿将人家性命,随便断送在闪虹剑法之下,尤忆起恩师临别时所示的一片教言,谓闪虹剑法,乃当今武林中剑术之一绝,练至炉火纯清之境,可在五丈开外,取人首级,然而仁心应多施舍,绝智宜不自炫,故你千万不能仗着身怀绝技,无辜伤人。
是以,邱冰如在这三四十个回合之中,并未展全学力攻范青萍,直至缠斗到四十多个回合之后,觉得对手一对翠玉双笔并不在自己三尺青锋之下,而且又探悉他在马金岭时,已得寒林居士张九如夫妇真传绝学及弹指开碑神功,如此缠斗下去,不但无法胜得过他,一不小心恐怕还要真的裁在他的手里,一看易兰芝,正神色凄然,呆呆的站在一边观战。
像她这样一个纯真无邪的姑娘,我怎么能让范青萍这淫徒带走,再说自己受蓝剑虹重托,虽然他失足坠身干丈地穴,但究竟生死未白,万一他没有死,将来又有何颜面见他……。
她一想到蓝剑虹,芳心就像风车似的直转!跟着一声娇吼,剑法一紧,身剑并进,全力展开闪虹剑法,且用了这套剑法中的三绝招“星泄银河”“弯弓射月”“万里飞虹”刷刷刷一连三招,一剑紧过一剑,发招神速,世所罕见,简直使对方无法招架!
玉笔俏郎虽身法灵巧,剑术精奇,但也无法抵敌,为势所迫,只好疾退丈许。
无奈邱冰茹,身受异人培植,闪虹剑法尤属神奇,虽退丈许,青锋仍是黏胸而至,双笔一挡未着,但闻凄叫一声!左胸已中一剑,血流如注!
玉笔俏郎强忍巨痛,左手挥动双笔,右臂急运真力,想乘邱冰茹不备之时,立施弹指开碑神功,碎尸冰茹,哪知就在他屈指将弹之际,忽见斜刺里,一条人影疾向自己奔来,且闻厉声喊道:“你们快住手……”
喊声余音未落,那奔来人影,跟着也是一声凄叫!裁倒地下。
变起突兀,邱冰茹范青萍,同时一愕,双双住手,藉星星微光注神看时,只见易兰芝倒在墓地上,上身全是鲜血!
原来邱冰茹与范青萍二人,各施绝学,拼命恶斗时,易兰芝站立一旁,就在呆想:范青萍虽行为可恶,但究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两年前云龙山一场混战,自己若不是得范青萍不顾身受重伤之危,舍命相救,恐早已露骨峰头,含恨泉下了,他既是自己救命恩人,当然不愿眼见他身遭剑碎,而自己却袖手旁观不加理会。
在冰茹姊姊这方面,一年多来,自己随着她闯荡江湖,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情谊之深,何异于同母共胎的亲生姊妹,当然更不忍心见她死在玉笔俏郎无情毒辣的翠玉双笔之下。
是以,邱、范二人在作生死拼斗中,她已急得在一边直跺脚,不知应该如何阻止他们才好。
就在她心急无比,无计可施的时候,忽闻范青萍一声惨叫!
她情知不妙,哪里还顾到自身安危,口里在喊着,要他们赶快住手,娇躯却疾若飘风似的,向正在恶斗的邱范二人中间奔去,用意在想阻止两人。
孰料,心中正在切齿痛恨邱冰茹的玉笔俏郎,正在施全力左手挥笔,右手运功屈指,想将深仇大敌毙在自己手下的范青萍,突见易兰芝奔来,右手弹指开碑神功,虽然即时收住,但左手玉笔却一个失神,正点中易兰芝的“玄机穴”上,笔尖入肉寸半。
玄机穴为人身主穴之一,易兰芝不但伤处鲜血若泉,直往外冒,且人立时栽倒地上,昏死过去……。
且说邱冰茹见易兰芝身受重伤,昏死地下,不禁惊愕骇然,哪里还顾得再与范青萍交手,一个箭步,窜至易兰芝身边,蹲在地下,双手托起兰芝一个鲜血淋漓的上身靠在自己怀里,双目落泪,叫了一声:“芝妹!”随替她细察伤口。
玉笔俏郎范青萍,见自己不但没有将邱冰茹毙在自己手下,反而用笔伤了易兰芝,心里这份愧疚,就不消说了,只见他右手抚着胸前被冰茹宝剑刺伤的血口,呆立一边,俏目流泪,痴望着邱冰茹拥着昏死过去的易兰芝出神!
半响,他才暗自想着,如今若要用翠玉笔或弹指开碑,击毙邱冰茹,易如反掌折枝,但转念一想,自己身负重伤,务须立时疗治,否则,会有生命之危,如果此时下毒手将邱冰茹击毙,背着受伤昏死的易兰芝逃走,反成累赘,不但无法医愈二人伤势,可能就此两人全都伤巨而死去,不如暂时放过邱冰茹这贱婢,自己先行离去设法医伤,兰芝妹妹与这邱冰茹情深谊重,谅这贱婢不会眼见兰芝就此死去,她一定会设法替芝妹疗伤,俟自己伤势医治痊愈之后,再来这幽谷,或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寻兰芝妹妹结为百年之好合,和寻得邱冰茹这贱婢,报寻今夜幽谷一剑所赐的血海深仇!
心念即决,忙仰面一声惨然长笑,道:“贱婢,为了兰芝妹妹的伤势,我今夜暂时放过你,恕你不死,这一剑之赐,我范青萍缕骨难忘,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总有一天,我会取你狗命,以雪心头之恨,目前咱们再见啦!”
话说完又是一阵狂笑,音若夜枭哀鸣,凄厉已极,闻之令人心惊魂动!
一阵笑过,跟着听到他一声捏唇作啸,力发丹田,啸声有若龙吟,幽谷传音,直达四周峰顶。
啸声甫落,只闻一声马嘶,从幽谷中西北角上传来,随着蹄声得得,乌龙卷风灵驹,快似飞矢,向玉笔俏郎奔来。
范青萍见宝马奔来,心中高兴已极,双足略一点地,飞一般向宝驹迎去,幽谷本来就不大,宝马如电掣,人若流星的这一来一迎,更是将幽谷缩小了许多,眨眼之间,人马已经相近。
玉笔俏郎纵身一掠,迎面飞上马背,乌龙灵驹忽的仰首一声长嘶,把身子骤然一转,范青萍撩起缰绳,随势一带,神驹跟着扬起四蹄,快速若飞,迳往北面山峰之顶爬登而去。
邱冰茹蹲在地上,拥着受伤昏死过去的易兰芝,耳闻范青萍坐在狂奔的马背上,发出阵阵长短不一的狂笑,声音极凄厉,这笑声由近而远,瞬息之间,这慑人笑声,消失在北面峰顶远去!
玉笔俏郎范青萍走后,邱冰茹忽然仰望午夜过后前碧空,一声黯然长叹,随之一低头,泪眼模糊的望着易兰芝,轻凄的又唤了一声:“芝妹!”才站起身子,将宝剑从自己身旁地下拾起纳入鞘中,然后一弯腰,用双手将易兰芝托起,迳往谷西走去。
走若顿饭工夫,已近暗谷西面峰脚的一个石洞口,邱冰茹突然停步,秀目凝神向四周扫了一阵,见无异样,才微一低头,秀肩一拨长草,将易兰芝托着进入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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