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慧与万方仪也不过是一怔神之间,迅即掉头掠向马车。
别小看了区区一百○八根青竹,这座“太乙奇门”,乃“七巧仙子”一身所学中的精华,暗合先天易数,中藏诸葛“八阵图”与儒、道、释三家的正反颠倒,妙用无穷,变化万端,在阵外看去,不过是三辆马车,参差林立青竹,一踏入其中的人,只见千门万户,高山重叠,大海滔滔,极目苍茫,随各人的意念,显出种种幻象错觉。
在阵外入目分明,举步可及的马车,已失去踪影,当然更看不到青竹。
已进入阵中的,共是五人,暗合五行之数,已经各按方位,进入五位置,显然,这五人是行家,才能步合方位,由阵外看,五人不过进入阵中一丈三四,在五人的感觉上,已经走了“好久”了。
他们所以缓了身形,是为阵中变化,出于想像之外,虽有“五行”“八卦”之设却未料到正反颠到,顿使入阵的人踌躇了。
“七巧仙子”云中慧与“银河飞星”万方仪也把急悬着的心情安定下来。
“银河飞星”刚要喝问,“七巧仙子”却立时有了计较,忙传音道:“来人虽是行家,却是‘半瓶醋’,尚我微阵之能,他们如不见机退回,倒可请君入瓮,正好中了我们缓兵之计,不如先对付老鬼婆”
话未了,数声狂笑,已划空而来。
万方仪刚奇怪地传音问道:“阎皇老魔为何尚不见到?
“冥后”阴灵已换过一口气来,咬牙叫道:“原来是你,独孤老鬼,即使要分一怀羹,为何帮着两个贱人?”
“魔弓鬼箭”独孤虹却出奇的冷静,突然现身,也未向云万二人开口,也未再向“冥后”阴灵进逼,倒像袖手旁观的看火人,始终静静的站着。
不过,他却以此快的身法,捡回了两支“鬼箭”,他的眼神,也始终在潜窥着已入阵的五个人。
阵中五人一放缓身形,他也显得心情焦急而眼光眨个不住。只是,云万二人没有觉察罢了。
他不等“冥后”阴灵话毕,哼了一声:“要分一杯羹的人太多了,老夫例外,不过路见不平罢了。”
好啦,他倒说得好轻松,居然假清高,以仗义的人自居,却已由淡淡的几句话中,对云中万二人暗示了三种意思
第一、他待于告诉云万二人,赶来的人“太多”。
第二、他本人并不淌这趟浑水,置身事外。
第三、他不但不愿参与“夺宝”,还要打不平,有暗助她二人之意。
这种“弦外余”音,不但云中慧与万方仪一听即知,便是“冥后”阴灵也颇为意外地厉声叫道:“独孤老鬼,你骗谁?你一向鬼计多端,却瞒不过老娘,莫非看中了这两个贱人?想人宝两得?休想,马上有人”
只听两声阴阴怪笑,一个接口道:“我们来了。”
另一个沙哑的破锣声音跟着扬起:“真叫你失望,姓阎的被人绊住了,你如想免做老来寡,快去帮老公一手吧,这里可没你一份。”
声落,人现,一前一后,凌空射落两条人影。
是一麻衣,一红袍的两个老者。都在五六十岁左右。
前者一身长过脚背的麻衫,竹冠,一张瘦长马脸,两撇老鼠黄须,残眉鹞目,一副阴险奸相,表露在那个鹰钩鼻上。
后者红脸如火,豹头环眼,钢髯如戟,神态威猛慑人。
人名树影,“七巧仙子”云中慧认识来人,正是昔年与四大家齐名的“南庄”,“北堡”当代主人。麻衫老者就是“南庄”庄主“旋风刀”史剑。
红面老者即是“北堡”堡主“霹雳剑”宫鹏。
二人同列黑道巨孽。
史剑开府“九连山”的“九连山庄”。
宫鹏开府“太行山”的“朝天堡”。
二人本以独门刀法,剑法称雄,三十年前,才闯出天下有“南刀”、“北剑”之称。
因“北剑”宫鹏在“峨嵋论剑”大会上,败在“八荒一剑”章大钧剑下,左手被断二指,他倒也光棍,自动认输,取消“北剑”尊号,并称如果不能在剑法上找回场面,再挫章大钧的话,不再佩用“霹雳剑”。
现在,冤家又聚头,云中慧与万方仪一瞥之下,史剑肋悬鱼鳞刀鞘,宫鹏肩露剑柄,等放“示威”。是“找场”来了。
首先,章夫人万主仪芳心一震,不禁向宫鹏多看了两眼。
“冥后”阴灵厉声道:“姓宫的,你放什么”
宫鹏张目大喝:“老鬼婆,你放自重些,本堡主好意告诉你,走不走由你,看你老来骚,像个什么样子?连外衣也不穿,要撤泼,可冲本堡主来!”
不知何故,宫鹏的声音透着沙哑,和当年声如洪钟不同,也许岁月无情,变化太多。
“冥后”阴灵鹄面一低,森森一笑,道:“好吧,你为了报断指之仇,姓章的浑家(老婆)在此,就让你一阵,老娘去去就来!”
话未落,人飘身,掠向“召魂舆”,四个骷髅轿夫仍是那么呆立着。
史剑冷眼扫了那班呆立的骷髅人一,目光落在四个倒毙在地的鬼女身上,一手乱捋着老鼠须,呀呀道:“到底老公要紧,连手下也不要了?”
宫鹏大笑道:“还顾得了么?”
“魔弓鬼箭”独孤虹突然冷笑一声:“慢走!”
已飞回“召魂舆”中的“冥后”阴灵厉声道:“你要”
“还我箭来。”
独孤虹伸出了右手。
“冥后”阴灵叫道:“独孤老鬼,一箭之仇未报,老娘马上就要回来!”
“管你回不回来?是你的事,先还老夫的箭?”
“休想!”
“好,老夫再全数奉送好了。”
好快,只见独孤虹双手一翻,已经箭上弦,张了弓。
而且,是一排三支,同上弦。
“接着,老鬼!”
“召魂舆”中的“冥后”阴灵话出,手一甩,刚才那支沾血“追魂箭”
已直射向独孤虹面门。
接着,“冥后”一声:“走!等下再算帐!”
四个骷髅轿夫应声起步,掉头向北。
独孤虹一扬左手,把阴灵飞来的一箭扣在弦上,冷哼道:“只怕没有‘等下”了,你能让过老夫三箭中的两箭,也不愧做了几十年的老鬼婆!”
‘召魂舆”已如飞而去。
独孤虹轻向云中慧,方万仪点头为礼,道:“二位请了”
宫鹏敞声接口大笑道:“章夫人,符夫人,人生何处不相逢,相不到我们又碰头了,一别多年,二位还是容光如昔真是可喜的好事,吓吓”
云万二人,始终注视着阵中五人的动静,瞥见那五个人都立定了身形,她俩心情也更安定。
先后现身的三人,和“冥后”阴灵的对话,当然也听得清楚,难怪“鬼圣”阎皇迟迟未到,却是被绊住了,什么人敢惹这老鬼?使她俩芳心一动,都寄望在她俩的夫君身上。
对方既已开口招呼,江湖有礼,明知来意不善,云中慧在宫鹏吓吓怪笑未绝声中,朗声道:“三位有何见教?”
“旋风刀”史钊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岂敢,在一位世绝聪明的夫人面前,我们只有直言相谈,一是宫史想向章大侠再切有磋一下,多年来,贤夫妇双栖归隐,天涯难逢,今夜幸会,宫兄想一了多年心愿”
宫鹏一按肩上剑柄,大笑接口:“正是这样,章大夫可肯赐教?”
章夫人万方仪凝声道:“万方仪当向拙夫代达此意,约时一会就是。”
史钊沉声又道:“第二点,以二位之智慧,不须多说一字了。”
云中慧刚一扬黛眉
独孤虹已仰面前:“这个嘛,大家心照不宜,老夫有几句闲话奉告二位夫人。”
宫鹏刚一翻眼,却被并肩而立的史钊眼色一递止住。
云中慧凝声道:“愿闻。”
独孤虹目光一注阵中五人,道:“好教二位得知,目下云集附近的道上朋友,不下数百之众,老鬼夫妇,倾巢而来,手下密布方圆十里,本是志在必得,因此,也镇住了大半的人,可是,仍有小半在待机下手,只是迟早之分而已”
“谢教了。”
“因此,以二位之聪明,该知自处?”
“大义所在,一往无前。”
“壮哉,二位不愧一代红妆”
又向四面扫了一眼,道:“老鬼婆撤下一天毒雾,她夫妇是一向赶尽杀绝的,此雾虽无损于我们,但不宜久留此地尤其令郎及千金等不宜让此雾沾着,而且,老夫听说老鬼婆除了随身三宝之外,近十年来,躲在阴山‘无底谷’炼成一种厉害无比的‘万毒阴灵水’,分为急性,慢性二种,刚才
大约就是那玩意,二位可有异感?”
云万二人都芳心一凛,同声道:“没有异状。”
独孤虹沉吟道:“除非二位神功玄妙,能够滴不沾,以老鬼婆之手辣心毒,一经动手,此时此地,必用急性剧毒,二位既然无事,不宜久留,就请立即上路如何?”
宫鹏一挥手,吓了一声:“就走?”
“不走何待?”独孤虹慢吞吞地盯住宫鹏,道:“宫堡主,章夫人已答应约期另会”
宫鹏怒道:“独孤虹!你话已说完了?已给你大面子了”
“是么,我请二位夫人走,宫堡主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宫鹏目射凶光,怪叫如雷:“我不让她们走!”
章云二人始终纹风不动,云中慧冷笑道:“宫堡主,别急,你也算一号人物,要怎样?”
宫鹏怒啸道:“本堡主的意思,你二人,先留下‘空门四宝’再走,请章大侠到舍下来取回,乾脆了当,本堡主立即回堡候驾。
章夫人微笑道:“我们倒不想走了,实话奉告,别说‘四宝’根本不在我们手上,即使在,也不会给任何人要挟!”
宫鹏大怒,狂笑道:“好,本堡主虽不屑与女流过招,冲你这句话,本堡主就非领教一下不可!”
呛郎一声,“霹雳剑”出鞘,人已大步上前
万方仪冷笑一声:“试试看。”
“且慢!”独孤虹沉声道:“宫堡主,你是存心扫我的脸皮,不给这个面子?”
宫鹏顿身止步,回头道:“独孤虹,你别以为本堡主会怕了你?”
独孤虹乾笑道:“好说至少,彼此谁也不怕谁,是否要试一下‘追魂七箭断魂弓’的味道?”
宫鹏大怒,掉■抖剑,狂笑道:“好,看你几支鬼箭能奈我何?”
一横手中霹雳剑,气定神凝,目注剑身,蓄势待敌。倒底是一代剑手,自具身份。
独孤虹目光一闪,徐徐张弓,道:“如老夫七箭落空,立即拍腿。”
“且慢!”是史钊开口了,满面奸笑,向独孤虹耸耸肩,道:“独孤道友,值得么?”
“有何不值?”
“帮倒忙,岂非让女人暗笑!”“老夫话说在先!”
“何必卖这种空头人情?”
“只要老夫高兴”
“这不是我一人的事,就算我二人给你面子,别人”
“那老夫领这份情,别人与你二人无关!”
“好吧,宫兄,看独孤道友的七支鬼箭,能对付几人?”
宫鹏怒哼道:“老史,你甭管!”
“就看小弟面子如何?”
“也罢!”宫鹏悻悻然钢髯一炸道:“独孤红,看你的。”
独孤虹冷冷地一点头,向云万二人道:“二位请。”
云中慧微笑道:“承情,心领了。”
独孤虹讶声道:“二位是”
“我们自己的事,不愿连累别人!”
“那么”
“等各路朋友赶到,我们作一交代后自然会上路。”
“那时,二位走得了?”
“如走才了,就永远留在这里。”
“二位辜负我一片好意了。”
“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们会记住。”
宫鹏敞声大笑,道:“如何,独孤虹,人家根本不领你这人情儿!剃头担子一头热,热面孔去亲人家冷”
史剑接口道:“独孤兄,我们站在一道,来个三一三十如何?”
独孤虹死盯着云万二人,栗声道:“二位,我忘了一句话,如果刚才二位稍沾了一点老鬼婆的“阴灵水”,最多三五天里必然”
“不劳锦注!”
“据说沾之必烂,无药可救,专毁女人花容月貌!”
“承教了!噢,又有”
只听破空如裂帛,起于百十丈外,一声狂笑接上:“见者有份,并不算迟!”
四条人影,一式朱衣,红巾包头,却是由“九关”那边飞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