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可一点不错,世事的变化,往往是难以逆料的,譬喻说现在,任霜白明明出去牵马,下一步就该招呼易香竹上鞍了,但实情却非如此,他空着手走出去,又空着手退了回来。
他并不是一个人退了回来,跟着他一起进入厝堂的,另外尚有三位不速之客。
那三位不速之客中,最前面的一个,生得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宛如玉树临风,是标准的美男子型,这人双肩之上挂一张金光闪闪的长弓,另有一只同样灿亮的箭壶,配以玄色翻领的狐狸皮轻裹,端的好一表人才,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其中之一面如重革,且疤痕斑斑,上排门牙突出于嘴唇之外,有叫人担心被咬一口的感觉;另一位则满脸满颊的络腮胡子,铜铃眼,蒜头鼻,参差的鼻毛溢出鼻孔,与胡须交杂成毛茸茸的一片,形态好不凶恶,两人的体格都十分高大魁梧,尽管在罩袍掩盖之下,仍有那等肌肉如栗、壮实健硕的霸气,一看就知道野性皆必不轻。
躺在地下的易香竹,用眼角斜仰上望,不禁暗里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微微起炸,她确知麻烦又要来了。
退到厝堂中央,任霜白站定,神态从容不迫。
肩挂金弓的漂亮人物冲着任霜白长揖至地,文质彬彬的开门道:
“在下‘长弓’谢开弦,偕同两位伴当‘暴虎’沙尧、‘狂牛’毛坤见过任兄。”
任霜白还礼道:
“不敢当,未知谢兄如何知晓任某名姓?可曾有幸相识?”
谢开弦笑道:
“本来不知任兄底细,今晚之前,亦不曾识荆,然则在外听到楚清元和倪丽诗两人阵阵大呼小叫,便不知也知了。”。哦”了一声,任霜白道:
“原来各位早已光临倒是有失远迎!”
谢开弦坦然道:
“或许任兄不明我们来意,但易香竹易姑娘大概心里有数。”
任霜白道;
“易姑娘有伤在身,怕不方便与各位对而……”
谢开弦耸耸肩,道:
“她人就在这里,没什么不方便,何况,这件事非要她面对不可,任兄你乃为局外之人,搭扯不上。”
话已有点不客气了,任霜白忍耐着道:
“有什么事,是否可对我说?当不住我也能为各位提供些许意见。”
掀唇露齿的那一位呵呵笑道:
“老任,你一边凉快去吧,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上我们,我们便冲着谁来,你算哪棵葱?由得你瞎包瞎揽?”
任霜白道:
“你是?”
对方拿左手姆指一点自己胸膛,大刺剌的道:
“‘暴虎’沙尧,方才谢二哥不已提过啦?”
任霜白点点头,道:
“沙兄的意思,足一定要和易姑娘直接交涉?”
沙尧大声道:
“这还用说?你根本不明究里,摸不清东南西北,我们与你有什么好扯的?”
蜷卧于地的易香竹费力的撑起上身,颤着声道:
“任霜白……你不用受这些无谓的气……我……我来同他们讲……”
谢开弦笑吟吟的道:
“这才叫上路,易姑娘,事情总要解决,推搪避讳不是办法,遑论你还推避不了?拿一个任霜白傲挡箭牌是挡不住的,你自己挺身出来,算是识时务……”
易香竹提着气道:
“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谢开弦-伸手:
“很简单,东西交出来,我们马上-拍屁股就走。”
喘了几声,易香竹道:
“凭什么要交给你?”
谢开弦皮笑肉不笑的道:
“因为这原是我们的目标,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宝货,所以,你就非要交给我们不可!”
易香竹气得颤颤而抖:
“这算什么?横行霸道有像你们这样横行霸道法的?天下有金山银矿,皇宫大内聚财敛宝盈库盈仓,你们怎么不去占为已有?你们看上去的东西就属于你们,十万江山够富裕吧?你们怎不纳入私囊?!”
谢开弦不愠不怒的道:
“少扯些题外话,易姑娘,我们吃不下十万江山,却吃得下你手里的东西,你就好歹认命了吧!”
沙尧也粗暴的道:
“易香竹,你放明白点,人间世原本就是这么个人间世,强凌弱,大吃小,没啥个仁义道德可言,要谈三纲五常,且去夫子庙,不干我们鸟事!”
半侧过身,任霜白问易香竹:
“易姑娘,他们要的,又是什么‘东西’?”
幽幽叹了口气,易香竹颓然垂头:
“也是那座‘紫晶莲座’……”
任霜白不解的道:
“难不成这尊‘紫晶莲座’来处的秘密亦是得自他们?”
易香竹白着脸道:
“不是,这秘密我确然从倪丽诗妹妹那儿听到的,和这些人毫无干系……”
任霜白道;
“如此,他们凭什么理由来找你索讨?”
不待易香竹回答,谢开弦已插进来道:
“任兄,且让我宋替易姑娘答覆;这尊‘紫晶莲座’,原届淮河河口首富伍兴祥所有,姓伍的珍藏多年,视同供璧,平日轻易不肯示人,但家有至宝,免不得偶有炫耀之心,迟早总会走漏消息,我们兄弟,便是从伍家一个亲戚那里获得这项密讯,经证实无讹之后,正紧锣密鼓准备展开行动,不想却被易香竹易姑娘抢先一步,把我们将要得手的宝物横刀夺走,你说说,这口怨气我们怎能咽得?当然要向她索讨回来以维公道!”
任霜白仍有疑问:
“据谢兄所言,‘紫晶莲座’的原主乃属淮河河口首富伍兴祥所有,物既有主,怎能任由各位子取子求?莫非那伍兴祥就视此宝如无物,毫不计较?”
微微一笑,谢开弦解释着道:
“他又能计较什么?伍兴祥有的是钱,却只一个肉头,无拳无勇,手无缚鸡之力,一朝遇上武林强梁、江湖豪客,他除了俯首听命,尽允须索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换句话说,我辈道上同源,谁要先获信息,谁就笃定发财!”
任霜白道:
“谢兄既有此等认同,为何又来向易姑娘强索宝物了‘紫晶莲座’原是她先到手,消息亦非来自谢兄之处,各位欲待强索,实在师出无名。”
谢开弦剑眉杆展,豁然而笑:
“这个原则乃对他人而言,用在我们兄弟身上,就要另做解释了;方才我的伙计沙尧已经揭明,人间世就是这么个人间世,强凌弱,大吃小,利益所在,没什么道理可讲,易香竹断了我们财路,我们岂能白白便宜了她?”
任霜白向易香竹道:
“易姑娘,可是这么回事?”
易香竹疲乏的颔首:
“他大致讲得不错……”
任霜白道:
“那么,付:愿不愿把‘紫晶莲座’交给他们?”
双目骤睁,易香竹气愤的道:
“正如你方才所言——他们凭什么理由来找我索讨‘紫晶莲座’?”
任霜白道:
“他们的确没有理由,不过,他们却认为理由非常充分。”
易香竹的语声从唇缝进出:
“那是强横?那是霸道!”
谢开弦冷冷打断了易香竹的话:
“不要不识抬举,易香竹,‘紫晶莲座’现值市价十万两,你算什么角色?竟然妄想独吞,试问你有这样大的胃口么?”
易香竹抗声道:
“我有没有这样大的胃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沙尧在旁一声暴喝:
“娘的皮,敬酒不吃吃罚酒,谢二哥,不给这婆娘几分颜色看,她还真以为她能上了天!”
谢开弦的神色阴沉下来:
“易香竹,形势摆在面前,好歹你自己挑选,我只劝你一句-一犯不上为财舍命!”
此时,任霜白拂拂衣袖,道:
“谢兄,我看不必再勉强易姑娘作答了,她的意态已表达得十分清楚,‘紫晶莲座’不能交给各位。”
谢开弦注视任霜白,道:
“她是有所仰仗,任兄,她以为你可以做她的靠山。”
任霜白笑道:
“先不论易姑娘是否有这种想法,亦不提我任某是否俱此能耐,有个问题,我欲向谢兄请教!”
谢开弦硬着声道:
“请说。”
任霜白道:
“如果谢兄与易姑娘易地而处,易姑娘向谢兄提出相同要求,谢兄是允也不允?”
谢开弦“嗤”了-声:
“当然不允,但反过来说,她却必须答应,对象不同,事情便不能一概而论!”
任霜白道:
“这就是说,谢兄凭藉的乃是暴力喽?以暴相加,何愁不得?”
用力点头,谢开弦没有半点隐讳之意:
“不错,世道原是如此轮转的。”
任霜白表情有些怪异:
“好吧,各位无妨一试,以暴制暴的说法想来总是对了。”-
直闷声不响的“狂牛”毛坤牛眼瞪起,腔调粗哑的吆喝:
“谢二哥,这姓任的王八羔子,不知是从哪个鳖洞钻出来的邪祟,居然人五人六,在这里大发议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奶奶的,他还打谱‘以暴制暴’哩,我们先拿他开刀再说!”
“暴虎”沙尧也摩拳擦掌:
“娘的皮,我看这杂碎三根筋吊个脖子,两只卵蛋掏根鸟,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盘的人物,正好用他‘杀鸡儆猴’,破一破易香竹的胆!”
谢开弦对任霜白的底细并不清楚,可是他却清楚楚清元、倪丽诗的前车之鉴,以这二人的修为犹不敌任霜白,他们虽多出一员,情况亦未见乐观,然而眼前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为了顾忌对方那尚不曾证实深浅的功力便弃甲收兵,搏一搏,要比根本不搏有机会。
毛坤又在嚷嚷:
“谢二哥,怎么说?”
谢开弦双手一拍:
“上,弄倒一个算一个!”
“暴虎”沙尧别看个头大,使的家伙却属于娇小玲珑的一类——那是两柄尺许长短的匕首,两柄匕首的锋面极窄,且呈现些许弧度,匕首泛出的光芒青中杂乌,是否淬有毒性?颇值怀疑;这两柄匕首倏然翻至掌中,他一个箭步抢上,兜头兜胸猛刺任霜白。
仟霜白闪退-边,并未还手,“狂牛”毛坤大喝如雷,恁重的一根“龙舌棒”已递向任霜山小腹;这根“龙舌棒”为实心铁棒,棒端有五寸形如鸭嘴般扁乎薄利的舌刃,毛坤施展起来圆熟老练,一棒递出,狠准兼俱。
一滑步,任霜白走势若行云流水,眨眼间已在丈许之外。
沙尧突目掀唇,暴声叱吼:
“还跑?老子看你跑到几时!”
吼叫声中,他跃身而起,如同大气凌空,疾扑直落,手上匕首交相挥掠,但见寒光穿织,点线纵横,没有一点饶人的余地!
“狂牛”毛坤更不稍缓,窜腾迂回于侧,“龙舌棒”吞吐如电掣星泄,在一片锐器透裂空气声里,他已执意欲立此头功!
现在,任霜白不退避了,他双肩微晃,人已幻成七条虚实难测的身影,七道刀芒豁然反卷,光束舒展矫旋,望去就是一面璀灿亮丽的罗网,而这面网却没有络眼,没有空隙,它由利刃泛映的光华所组合,形像是光,实质则为削肉断骨的镝锋。
先是毛坤惨号如狼嗥,庞大的身躯连连撞跌翻滚,鲜血随着他躯体的滚动溅散洒扬,凝就-朵朵刹那间的血花,紧接着沙尧也摧肝裂肠般狂叫不绝,整个人打着旋转往外冲仆,全身上下赤红一片,根本已分不清他到底伤在何处以及有多少伤口了。
这厝灵堂原本便是用来停尸的,但停的应该是囫囵完整的尸体,不像眼前的二位如此支离破碎且血糊淋漓一一大小不一的人肉粘颤颤、赤瘰瘰的或贴于墙,或沾于地,血雾迷漫在冷瑟的低温中,透鼻的是一股有若铁锈的咸腥味,淡红的雾氲飘浮,拂过人们头面,有种蒙蒙丝两的感受。
沙尧与毛坤的两具尸体,堆在那里活脱两大团烂肉,花红腻白,令人作呕;不过,他们也可能死得太快而少受不少折腾,只是模样难看了点。
僵愣当场的是谢开弦,他的金弓业已移到手上,可是未及开弦,斗杀已然落幕,在落幕之前的过程中,他并非没有机会张弓支援,关键在于他的判断错误,他做梦也想不到,任霜白甫始回手,一招之下即要了他两个伙计的老命!
易香竹的悸怖尤甚,她见过死人,也见过杀人,她自己就有不少经验,可是,像这样凌迟碎剐,削肉碎骨般的杀法,委实令她触目心惊,魂飞魄散,人固有死,岂知死的花样有这等凄惨的?
努力抑止住肠胃的翻涌,谢开弦深深吸了一口气,俊脸上似涂抹一层灰:
“任霜白……你这也叫比试?他们两个与你何仇何怨,你,你竟忍心下此毒手?”
任霜白七情不动的道:
“本来就不是比试,谢兄,你看他们二位出手的路数像是比试么?这是搏命,既属搏命,就不得不拼个死活了,至于下手的方式,自有各般各种的选择,并无规范可循,却待制敌死命,技巧上便很难虑及典雅温和,谢兄,你说是不是?”
谢开弦咬着牙道:
“我不会放过你,任霜白!”
微微一笑,任霜白道:
“你当然不会,谢兄,你若放过我,那才是匪夷所思了。”
谢开弦的金弓迅速举起,箭壶里的金色长箭亦即时搭上了弦。
任霜白双目直视,全神集中,两双耳朵微微耸动——他不敢断定对方的射术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但谢开弦既以“长弓”为称号,则射术一项必然最为专擅,尤其矢来有如星泄电闪,笼括空间于须臾,不似兵刃挥展,尚有力道衔劲等的限制较易预防,敌箭未出?他的警觉性已经提至十分。
冷冷一哼,谢开弦道:
“任霜白,你以为你躲得开这一箭之危?”
任霜白平静的道:
“那要等你射出一箭之后方知分晓!”
不待他话声歇尾,弓弦铮响,清脆的弹出一个尖音。
身子猛然一颤,可是任霜白没有移动。
是的,这只是空弦拨动,谢廾弦搭弓的长箭并未真个射出。
倏然间又是一声弦响,金芒一溜,仿佛流虹飞映,暴取任霜白。
缅刀的刀锋洒起一蓬光雨,光雨密集强劲,以极大的冲激力道卷迎金虹,只闻轻闻的叮当声响,虹芒已经湮灭于光雨之内。
谢开弦断喝连连,铮声弦动中,金箭迭出,九条焰彩,似流星的曳尾划破苍穹,立现立至!
任霜白全身倒仰,背脊几乎贴至地面,平口的刀头做着幅度虽大,却往来仅只瞬息的闪掣,九声金铁撞击的音响融为一声,刹时间,九箭齐落!
此刻,在谢开弦精美华丽的箭壶里,还存有两只金箭。
任霜白的缅刀垂指向下,锋刃寒光灿亮,宛若流映的秋水;他以人们眨眼的俄顷破解敌方凌厉十箭,却声色不动,未见任何七情六欲的反应。
俊逸的面孔上如今不止泛一层灰,更已灰中透紫了,谢开弦握弓的左手稍稍有些哆嗦-一那不纯然是惶悚,对自己技艺的怀疑,才是哆嗦最直接的原因。
任霜白忽然温和的开口道:
“谢兄,持箭之人,最忌腕肘不稳,腕肘移动,哪怕分毫之差,准头亦失之千里,你不能屏息定心,沉着以应,要伤我就不容易了。”
谢开弦但觉一阵躁热,溢发心浮气动,他厉声叱道:
“我仗着一把弓,十二只箭,行走江湖十余年,自信还能周旋应付,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妄加评沦我的射术?”
任霜白笑笑,道:
“谢兄,我乃是一番好意……”
谢开弦愤怒的道:
“休要在那里虚情做作,你对我焉有好意?姓任的,你莫以为躲过我的十箭之后,你已胜算在握,好叫你得知,这最后的两箭,才是输赢的关键!”
任霜白道:
“我想像得到,谢兄,压箱底的绝活,总在最后面。”
谢开弦大叫:
“姓任的,你死定了!”
仟霜白正要体验一下谢开弦是怎么个叫他“死定”法,姓谢的一箭已出——不过,这一箭却并非直射向他,而是射向厝堂顶端,矢去如飞,蓦然撞上堂顶,火花四溅的顷刻又倒弹回来,寒星一点,快不可言的对准任霜白贯顶而下!
刀锋“嗡”的一颤,猝往斜挑,刃口却闪眩出另一道敛艳朱赤的光芒,赤芒甫映,由上而下的这一箭顿时被削为两截,头尾分开坠地。
那最后的一箭,就在这关口上射来,金华如焰,直指任霜白眉心,然而,这急逾石火似的一箭,偏偏碰到须臾之前斜挑出去的刀锋,几乎和先时的一箭不分迟早,同声断落!
谢开弦的啸叫声起若鬼号,任霜白方在防范他的下一步拼命动作,岂知姓谢的猛一转身,几次纵跳,人已迅速消失于凄寒的黑暗之中。
对方的这个举止,不但大大超出任霜白的预料,连易香竹也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可事实分明摆在面前,刚才犹慷慨激昂、誓言报复的谢开弦,这辰光早已杳如黄鹤,人影不见啦!
任霜白怔怔了一会,始低声道:
“那谢开弦,走人了?”
易香竹回过神来,呐呐的道:
“跑得好快……几个蹦跳,人就不见了……”
任霜白有些哭笑不得:
“真想不到,我还防着他做困兽之斗,才琢磨着他下一步待如何拼命,未料及他人已逃之夭夭……”
易香竹呛咳着笑将起来:
“这个人相当聪明,也做了最好的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嘛……”
收回缅刀,任霜白吁着气道:
“走了也好,否则又要多费一番手脚……今晚上实在够累的。”
略微沉默之后,易香竹道:
“你,你没受伤吧?”
任霜白摇头:
“有惊无险,也算侥幸了。”
顿了顿,他又道:
“你还挺得住么?”
易香竹沙沙的道:
“没关系……血已凝固了。”
任霜白道:
“我去牵马,你说那有郎中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易香竹倦沉沉的道:
“叫‘黄杨坑’……出门往北走,约摸十几里路……”
任霜白管自朝外行去,一边走,他一面暗暗祈求,这一遭,可得顺利上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