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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石桥,在金陵城郊。

    夕阳余晖,将坐立在桥头的石狮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这桥长约三、四丈,没有桥栏,但甚为宽阔,可通车马。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正以全速向桥上飞奔。

    “你跑不了的。”三个彪形大汉,一字接排,拦在石桥上。

    少年心中大骇,猛地右肩一横,左半身急扭,将奔势刹住正想回头逃走。

    居中一人桀桀大笑,说:“常来,你逃吧!你若逃得出我恶虎手掌心,那么你所欠的帐,就此一笔勾销。”

    少年人大概知道不行,回身站着,道:“恶虎,咱们算起来也是街坊邻居,何必要伤和气,听我说,我若有钱,一定会还的!”

    恶虎仍在笑,双手插腰说:“好家伙,攀交情啦!你有种,跑到咱帮赌坊中当大爷赌钱,赌输了撒腿就跑,咱们这么多兄弟吃什么?看在多年街坊份上,不会杀你,只想抓住你……”

    常来呆了一呆,接道:“抓住我,干什么?”

    恶虎道:“抵债。”

    常来苦笑一下,道:“抵债,我身无分文……”

    桥上三人哈哈狂笑,道:“你,你钱是没有,可是咱们若将你拿下,可以抵债!”

    “我?抵债?”常来迷惑不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自语道:“我能抵什么债?”

    “当然能!”恶虎不怀好意地一笑道。

    “我除了这身旧衣裳和这个人外,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

    “哩!你这个人就够了!”

    “人?我这个人有什么用?”

    “卖呀!”

    “卖?谁要呀?”

    “多着呢!”

    “恶虎!别开玩笑啦。”

    “开玩笑,绝对不是!”

    常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神情间也有些不自在,以致疏忽了恶虎和其他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他的两个同伴竟然同时露出捉弄的笑容。

    “有啦!城西刘员外家要一名小厮!”恶虎道。

    “张秀才家中也要名书僮!”

    “铁匠铺子里的学徒!”

    一人一句,一个方法,一家买主……常来越听越心惊,脸色已有些发白。

    常来忙摇手大声道:“不行!不行!我不行哪!”

    恶虎阴阴笑道:“怎么?这些你不喜欢哪?”

    “下喜欢?”另一名大汉插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你还想回家拿钱来还!”

    “不是啦!”常来嗫嚅着说。

    恶虎上前欲拍常来肩膀示好,常来却慌得忙后退一步。

    恶虎也不以为意,笑笑道:“没关系,不喜欢没关系,咱们来挑个你喜欢去的好地方好了……”

    他上下打量了常来一遍,道,“你一定会喜欢这地方的,皇宫,到皇宫去!”

    “皇宫?”常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讶异地念了一遍。心想:去皇宫作什么?

    居左的一名大汉,笑着插口道:“皇宫!好地方!听说那儿的女的,个个似天仙美女,穿的是绫罗丝缎,戴的是金银,佩的是珠玉。”

    另一个大汉更笑嘻嘻地添说:“吃的更是山珍海味,喝的更是香醇美酒,住的更是华屋大院……”

    常来从小到大,穿的是旧衣,便宜的料子,他倒不在意,美女更是天天在看,这并不引为奇,反而是那些金银、山珍海味、醇酒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

    尤其是他生来馋嘴,每每闻到食物和酒的香味,往往食欲大动,口水都要流下来。

    听二人一说一唱,心中不禁蠢蠢欲动,真想一口答应下来。但回过头一想,不对呀!大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给卖到那个叫皇宫的地方,就能享福的。

    他虽然大字不识儿个,但可经常听说书他说,人的一生好命歹命生下就注定。他——常来,打娘胎生出来起,就沿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哪有被卖掉反而能过好日子的呢?

    他除了嘴巴甜外,人更是聪明机灵,心中有了这么个疑问,哪有不问个清楚的。

    “皇宫,那似乎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

    “那当然啦!不过宫里有熟人,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把你给卖进去,你嘛天天可以吃香喝辣的,我们哥儿们也可将卖你当太监的银子拿回去偿你的赌债。”

    “太监?什么叫太监?”

    “太监只不过是在厂子里净过身子罢了!”恶虎三人脸上的捉狭笑意逐渐加深,深到已足以引起常来不安的心,更加怦怦乱撞了。

    “净身?”

    “对!就是大势已去的人。”左侧大汉用手比划一下。

    常来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深了!

    他不放心地想再问清楚。

    “叫什么叫——啊?”

    “简单他说,就是把下面割掉的人啦!”

    “啊——”常来大惊失色,好半晌池才问道:“那样还是人吗?”

    桥上的三个大汉,这时已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好不容易恶虎才止住笑,对着满脸忧戚,睁大眼睛朝他们看的常来道:“是人!是人!太监当然也是人呀!只不过是阉割过的人啊!”

    那些文绉绉的话常来可听不懂,但“阉割”二个字,他可是懂的。

    这一听清楚,常来如中电击,心向下沉,只觉浑身一冷,站不牢,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站稳身子,定定神,突然心生一计,坐在桥板上,放声大哭。

    他想起自幼生长在妓院中,吃的是剩菜残汤,也不知道哪个人是自己的生父,客人要他喊爹,他就喊爹,要他喊爷,他就喊爷,浑浑噩噩长到这么大。这么一想,勾起了三分愁。好容易有了几分赏钱,想到赌坊碰碰运气,偏偏又被剥个精光,还落得被抓去阉割成小太监。

    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哭得越大声,最后干脆趴在桥板上,哭得昏天黑地。

    恶虎三人被他这一哭,给哭怔了。三人原想借机教训教训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鬼头,让他知道,赌场有赌场的规矩,倒并没有说要将他卖掉之意,更没有想到他会哭。

    左首一人首先回过神来,走上前,抓小鸡般,把常来给抓了起来。

    三人浩浩荡荡地带着常来走同“西门胡同”的“平安赌坊”。

    常来被锁人后边的一处地窖内。

    很长一段时间,常来才习惯了地窖中的黑暗,他看到角落有一头发微白的老头子。

    老人一脸落寞和无奈,看着窖口的常来。

    老人见他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先是一愣,眼一斜,马上又恢复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的。”

    常来愣了一愣,随即没好气地回答。

    “我呀!我是被抓来的。”

    常来走近老人身边,发现窖中除了一张木床,一条板凳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老人低着头,两眼茫然地瞪着地上,对于常来的来到,并未感到好奇。

    倒是常来对老人感到好奇。

    常来性情随和,很容易结交朋友,现在地窖中只他们两人。更感到遇上了唯一的朋友,便自己坐到床上,又躺了下来,怡然自得,好似在妓院中自己的小屋一般。

    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着,老人没说话,常来也没说话。

    这时,老人突然看了躺在床上的常来一眼,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常来笑着回答道:“我叫常来!”

    “常来,你姓常?”

    “不是姓常,我就叫常来!”

    老人叹了口气道:“为什么叫常来?”

    常来不耐烦地道:“很简单,因为我娘是‘杏花香’的妓女小桂花,我生下来,妓院老鸨看我长得胖胖一脸福相,为了讨个好口彩,干脆就把送客人出门的招呼话‘常来’,取来给我当名字。”

    常来跟着问道:“那您大名是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道:“你既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只好告诉你了。在下人称古先生,古笑非即是本人。”

    常来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他说道:“我听人说过的,官……官府不是在捉拿你吗?说你是‘江湖第一大神偷’,悬赏五百两么?”

    古笑非嘿的一声,道:“不错,那正是我!”

    常来笑道:“好!我们一个是小偷,一个是小赌徒。”

    古笑非道:“你不怕我吗?”

    常来亦道:“怕什么?我又没金银财宝,你要偷钱,也不会偷我的。小偷又怎么样?古往今来多得是侠偷义盗,劫富济贫。”

    古笑非听了,很高兴,脸上的落寞神情一扫而空。

    古笑非道:“小家伙,你拿我和那些侠偷义盗相比,那可好得很。官府要捉我,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常来道:“金陵城里贴满了榜文,说是捉拿偷窃‘忠勇侯府’珠宝的小偷,古笑非。又是什么悬赏五百两给捉到的人,通风报讯,因而捉到你的,赏银五十两。昨儿我还在茶馆听人谈论,说找到古笑非领到这五十两的赏银,可是一笔横财。”

    古笑非侧头看着他,嘿地一声。

    常来心中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

    “我若得了这五百两赏银,就把娘带出来,娘不用再待在‘杏花香’里,五百两银子也够二个人花了。鸡鸭鱼肉,赌赌玩玩,几年是够了。”

    古笑非仍是侧着头向着他。

    常来有些恼怒地道:“你心中在想什么?你猜我会去通风报讯,领这份赏银啊!呸!呸!呸!”

    古笑非道:“是啊!自花花的银子,谁不爱!”

    常来怒骂:“娘的!出卖朋友,还算什么江湖义气以后怎么混呢?”

    古笑非道:“那也只好由你。”

    常来道:“你既然然信我不过,为什么说了你的名字出来,你脸上皱纹又没写字,你不告诉别人说你是古笑非,天下第一大神偷,又有谁认得出你来?”

    古笑非道:“我俩同时被关在这地窖内,应该有福共享,有难共当。我若是连自己的姓名身份也瞒了你,那还算是牢友么?”

    常来怒呸了一声,道:“晦气,什么牢友,是朋友!”

    老人古怪的自语一声:“朋友?”

    常来喜道:“对了!朋友,就算是千两赏金,我也不会出卖朋友!”

    但他心中却想着:“干两!千两!倘若官府真的有千两的银子赏金,我是否要出卖这老人呢?”

    他心中颇有点拿不定主意!

    古笑非看在眼里,也不说破。

    老人道:“好了!我们还是睡一会吧!明儿一大早,这赌坊老板要来找我,这个人很难缠,弄不好会送命的,不管任何事,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也不管常来怎样,伸手一推,把常来推到一侧,空出一半床位,躺了下来。

    常来也折腾了一下午,早已神困眼倦,听他这么一说,也就闭目,枕着手臂,沉入甜甜梦乡中。

    次日——

    一早醒来,常来只见古笑非双手合并,正在做吸纳吐气功人。

    他过了好久,才收气挺胸站起。

    他向着常来笑道:“你醒了,早饭他们送来了,你先吃吧!”

    常来一看,这早饭也不差,二个馒头,二根油条,一大碗绿豆粥,自己平常在妓院厨房吃早饭,也很难吃到这么好的早点,可见睹坊中生活也很豪奢。

    他昨晚没吃,肚子早就饿得咕嗜咕咯响,不客气地拿过他的一份,三两下就吃完了,意犹未尽,眼睛直瞧着地上的另一份。

    古笑非一笑,道:“哥儿俩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拿去吃了吧!”

    常来大喜,心想:“这老人真拿我当朋友看待,便是有万两银子的赏赐,我也不能去告发他。”

    接过馒头绿豆粥,开口问道:“要不要留点给你?”

    古笑非道:“不用了,我年纪大,耐饿。”

    常来道:“好,我吃了,古老哥,你放心,若是捉住了我,就算杀了我脑袋,我也决不说你是古笑非,江湖第一大神偷。”

    古笑非见他说得铁心,点了点头。

    常来自言自语道:“这里若还有酒菜,呆在这里也不错!”

    古笑非喜道:“不错,这里若还有供应酒菜,我也想呆在这里不出去!可惜呀!可惜……”

    常来奇道:“可惜什么?”

    古笑非道:“可惜的是今天我若交不出佟老大的东西,活的日子也就不长了!”

    常来道:“怎么活不长呢?”

    古笑非在脖子上用手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常来“哎哟”一声,道:“你身子不太健壮,不能打架,你年纪又大了,跑不快,这一刀下去,真的会白白送命的!”

    常来边说,边学着方才古笑非的手势一比。

    古笑非道:“呸!人家是‘平安赌坊’的老大,金陵的地头蛇,他要如此,我又能怎么样。今儿是十一月二十,是不是?半年前,佟老大就放出了风声,要我偷出‘忠勇侯’家中的藏宝图,我不肯,他派人处处盯紧我,前些日子,我给他抓住,关在牢里,这一关,也关了十来天啦!”

    常来道:“十来天,可是‘忠勇侯’府才失窃五天,那会是谁呢?”

    古笑非摇摇头道:“不用想了,那绝不是我!”

    常来讶异问道:“不是你,又是谁?”

    古笑非脸一沉道:“当然是有人借我名字,或者是嫁祸于我啦!”

    常来低下头,细一沉思,道:“不错!一定有人借你的名,嫁祸于你,但那又会是谁呢?”

    古笑非不语。

    常来越想越没趣,咬着半块馒头,躺在床上慢慢咀嚼。

    忽听得远处有人朗声道:“笑非兄,别来可好啊?”

    古笑非道:“伍兄,佟老爷子两位也很健朗啊!”

    常来心中突然乱跳,口中的半块馒头,顿时急急咀嚼,抬头向声音起处瞧去,只见地窖口已被打开,两个人正快步走了进来。

    两人并肩作势,但刹那间,人已到了面前。

    一个是老头子,白须亘垂至胸,面皮光滑,没半点皱纹,红润泛光,有如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脸。

    另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矮矮胖胖,是个秃子。

    古笑非拱手道:“人老了,脚也不灵光,不能起立行礼了。”

    那秃头眉头微微一皱,另一老头子笑道:“何必客气?”

    常来心想:“古老哥为人太过老实,走不动就走不动,还道什么歉!”

    老头子道:“古老哥,兄弟给您带了一瓶酒,您要喝一点吗?”

    古笑非道:“叨扰了!”伸手接过酒瓶。

    常来大喜:“原来这二人是古大哥的朋友,不是来打架的,那可好得很。他多了两个帮手,待回儿那叫什么佟老大的到来。也可拔刀相助,只是这两个人不带兵刃,不知会不会武功?”

    古笑非将酒瓶凑到口边,待要喝酒,那秃头老者说道:“古大哥,这酒没杯子!别急着喝。”

    他话中有话,声音又极响,吓得常来猛地坐了起来!

    古笑非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伍兄是铁铮铮的江湖汉,难道喝酒还用得着酒杯吗?”

    说完,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又将酒瓶交还给秃头,道:“我不喝酒,那可是瞧不起朋友,现在该主人陪客人喝了吧!”

    那秃头神色有些不豫,但对古笑非之言,似是不敢违拗,接过酒瓶,刚放到口里,古笑非夹手夺过,道:“酒不够啦!伍兄又不爱喝酒,干脆整瓶送我喝。”

    当下又咕噜、咕噜了两口,秃头也不以为意,随手抓了个木头,坐了下来。

    古笑非道:“常来,我给你引见二位朋友!”

    他指着秃头道:“这位伍师傅,单名一个台字,外号‘双拳开天’,一双拳拿出来,当真是出神入化。”

    那秃头道:“古兄取笑了,在下是你的手下败将,惭愧得很。”

    古笑非道:“不敢当。”

    指着老者道:“这位老爷子,大号叫做‘不见血’,江湖上人称‘金手指’,拳脚功夫,世上少有敌手,手指上的功夫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他姓佟,佟贤善,平安赌坊的老板哟。”

    那佟贤善只是微微一笑。

    古笑非又指着常来道:“这位小朋友是我新交的好兄弟

    ……”

    说到这里,伍台和佟贤善愕然相顾,跟着一齐凝视着常来。二人实在看不出这个衣服普通,全身又没有什么抢眼的小孩,有什么来头。

    只听古笑非继续道:“嗯!他的外号叫……”古笑非看了常来一眼,古怪的一笑道:“他的外号叫‘小神通’,人称‘小神通’常来!他呀!什么都知道那么一点点。”

    他知道佟贤善二人在金陵一带,手中跑腿人多,稍微一查。便可查知常来的底细,俗话说得好,是不是行家,一伸手便知道,难以隐瞒,故稍一凝思,便说常来的外号是“小神通”。更隐隐含射着他被栽赃嫁祸之事,佟贤善心中有鬼,脸色微变。

    他接着又说:“现在三位都认识了,伍兄、佟老爷于是本地的名人,将来还请二位多多照顾这位小兄弟罗!”

    伍、佟二人抱拳道:“小兄弟,好!”

    常来也依样学样,也抱拳道:“二位老爷子好!”

    他嘴里含着馒头,说起话来含糊不情,伍、佟二人也不在意这种寒暄,两对眼睛又朝向古笑非。

    常来心中直纳闷,忖道:“古老头给我加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作什么呢?我是否要拆穿他呢?怎么说我是小神通呢?”他哪知道,古笑非是善意的想让他早日脱笼而出的一片心。

    古笑非酒一口一口的喝,没多久,便将伍台带来的酒,给喝完了。

    古笑非酒量好,一罐酒也醉不倒,直喊不过痛。

    百笑非伸手抹了抹嘴边酒渍,意犹未尽的还将手指伸到嘴边吸吮。

    半晌,古笑非才道:“伍兄,兄弟的成名不在拳脚功夫,而于‘偷’的功夫。”

    常来的眼睛睁大了,愣愣地望古笑非。这一边,佟贤善的眼睛却眯成一条缝,盯着古笑非的脸看。古笑非哈哈一笑道:“偷的功夫有三等,一种是被偷的不知不觉,一种是被偷的后知后觉,一种是被偷的先知先觉。偷的人偷到那种被偷还不知不觉的人,功夫只能算三流下三等;偷到那种后知后觉,也不入流,偷到那种先知先觉还能得手的,那才是高手。”

    “而能偷到手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被偷者的面前,称兄道弟的,那才是上等而又入流的。”

    古笑非说着,扶着床沿,慢慢站了起来。

    他缓缓地走向佟贤善站立的地方,略偏一点,继续走向伍台,佟贤善和伍台二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古笑非。

    常来调整一下坐姿,忽然觉得脚下压到什么东西,常来用手拨出来一看,是个绣着精细喜鹊嘻戏的小红布袋,一张折成几叠的小纸张塞在里面。

    常来好奇的抽出来,正要看时,忽觉不对。从昨天他进来到现在,这张床一直是空空的,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自己上下摸不出个铜板来,更别谈是红袋子。

    古笑非也没有,他穿着一件夹纱长衫,一副落魄样,哪来这么精工绣花的小红袋子呢?

    他抬头望着古笑非。

    他忽然发现,古笑非趁着转身的时候,向他挤了下眼睛。

    常来的心眼,向来最灵敏不过了,本来是一团迷糊,这时全部都明白过来了。

    八成是方才古笑非和佟贤善二人寒暄胡扯时,从他们身上偷了过来。

    他微微一动,用身子遮住红袋子,将其中纸张夹了出来,再将口袋收紧。

    这一边的古笑非却继续鬼扯道:“像这种‘偷’上等的功夫,在江湖中,也不过两个,当然我古老头是一个,另一个却是从未在江湖留名的。”

    伍、佟二人只是默默地听着。

    古笑非又缓缓的踱到床边,双手交叉在背后,背朝着常来,没见到什么动作,那小红袋子竟缓缓的射向他手中。

    那一边的佟、伍二人看不到,这一边的常来,却看得张开口,半天合不上来。

    古笑非又踱了开去,往伍、佟二人方向走去。

    古笑非道:“我自问,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可是偷技并不差,但方才听我这位小兄弟说,宫府在悬赏捉我,而我这十来天又一直被佟老爷子您请到此地作客,佟老爷子可否陪我到官府作证,证明这件失窃案子并非是我做的。”

    佟贤善道:“古老说笑了!老朽请你到此作客,谁知手下人胡涂莽撞,刚才,才将你被关在这里的消息告诉我,我一听很生气,就急急和伍台老弟来看你。”

    伍台亦道:“是啊!古大哥,刚才听手下们说,抓到一个可能很像你的人,我还以为有错,可是手下们说很像你,我们才急急赶来,全是误会一场,还请老大哥你多多原谅。”

    古笑非道:“还好是场误会,否则老头子还真不好到官府辩白呢!佟老爷子可否陪老头子我到官府雪清这窃案呢?”

    佟贤善拱拱手道:“这是自然,可是我是开赌坊的,我陪你到官府作证,只怕官府还不信呢!我看不如古老爷子你到外头去查,查到真凭实据,抓到冒你名偷东西的人,这样你的冤情不就大自了吗?”

    古笑非沉思了半晌道:“我可以走了吗?”

    伍台干笑了数声道:“嘿!嘿!古大哥!别再为难小弟了,小弟方才出来就打发人准备浴汤、衣服,古大哥这边请!”

    古笑非转头看了看常来,问:“我这位小兄弟呢?”

    “那当然一起喽!”伍台摆手。

    古笑非叫道:“小兄弟,走吧!大半个月没擦过身全身痒得很。”

    常来赶紧爬起,跟在古笑非的身后走了出去。

    “真光鲜呢!”

    常来一身光鲜,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好不得意。

    没想到的好运,欠钱没抓去卖,反而赚了一身漂亮的衣裳。

    古笑非拉着正对镜子左瞧右瞧的常来,走到桌子旁。

    古笑非道:“小兄弟,快吃了这一餐,吃完了哥俩也好分手,各干各的活了。”

    听了这话,常来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问道:“古老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

    古笑非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候到了,就该各走各的了!”

    常来道:“古老哥,那你又要去哪里呢?”

    古笑非放下筷子,想了一回,道:“目前不太清楚,但我想暂时离开金陵,去寻几个朋友,探听探听有关侯府宝图的消息。然后再回金陵,我古老头可不想一辈子被迫缉悬赏!你呢?”

    “我?我还能往哪里去!”常来歪着头自语,不知怎么搞的,心里似乎有点舍不得他似的:“我会回去看看我娘。”

    “你是该回去看你娘的!吃吧!”

    “小兄弟,我跟你走个约会,下次再见面时,我传你一套功夫,保证你一辈子吃喝不尽的!”

    “好!”

    二人大吃起来,不多久,便将伍台命人送来摆在桌上的酒菜吃得干干净净。

    “古老哥,我送你一程!”

    常来说完,逞自领先走了出去!

    古笑非走在后面,却是心事重重。

    伍台已为古笑非备好包裹、马匹,亲自将二人送出门外。

    常来更是直送到三里外。

    正欲分手,忽听得啼声响动,十余人骑马奔走,散了开来!将二人围在中央。

    为首的一人喝道:“我们是衙门来的官差,奉命捉拿‘小偷’古笑非。”

    古笑非道:“小兄弟,找上门来啦!他们是冲着我来,你不要凑热闹,赶紧回去!”

    常来向一行人中之首领道:“古老哥是好人,他没有偷东西,他这几天一直被关在地窖中,你们认错了人!”

    为首的那人冷笑道:“他没偷,又是谁偷的?白粉壁上留着斗大的字,敢做而不敢当啊?”

    古笑非道:“你们等一等,且让我说明白,这位小兄弟是路上偶遇,不干他事,各位还是让他走吧!”

    那军官喝道:“小鬼,你若不是古老贼一伙,快快离开这里,别惹事上身。”

    常来张口欲言,却被古笑非喝阻:“小兄弟,你我萍水相逢,吃也吃够,喝也喝足,你可以走了!”

    常来一想,忖道:“也对,我不需要在这里,万一受了伤,那多划不来!”

    他不再多耽搁,伸手一拍,策马离开战圈。

    常来将马拴在另一边树林,又偷偷地走了回来,躲在一旁。

    他生来好奇心强,有一场大战可看,岂有不看之理。

    同时,另一番打算是:他想知道古笑非是否有能力躲过这十来个官府的人。

    刚刚躲好,这一边战火,早已展开。

    那为首的左掌上翻,右手兜了个圈子,轻飘飘一掌向古笑非拍了过去。

    古笑非一低头,自他掌风边抢进,左手五指齐张向他右臂抓了下去,那为首的一侧身,转在树干之侧,“咔”地一声响,古笑非一爪抓在树干上。

    这棵大树高达五、六丈,给他这一抓,树干“簌簌”作响,树叶似雨点般撤下来。

    那为首的叫道:“好功夫!”

    他抽出单刀拦腰向古笑非挥去,古笑非突然纵起身子,从半空中扑将下去,那人又是一招“飞燕穿梭”,单刀自下往上刺。

    古笑非人在半空中,一个倒翻斜斗,斜跃了出去。

    别看古笑非人老,身手之矫捷,实非寻常人,那人这一刀和他小腹相距不到半尺,刀势去得又劲急,但古笑非的闪避,却也迅速灵活无比。

    常来一生之中,哪曾见过如此凶险的高手比武?

    只见古笑非忽进忽退,双掌翻飞,有时一掌拍在树上,树叶便震得簌簌作响。

    那人将单刀舞得幻成一片银光,招招进袭古笑非。

    古笑非也有几次差点被刀光削到。

    那人独战无功,心中恼怒,大声道:“大伙儿一起上!”

    一旁观战的人纷纷跃下马来,向古笑非围攻上去。

    古笑非左冲右突,并乘其中一人不备,夺过一把钢刀一刀在手杀气顿生,手起刀落,便劈死了一名,钢刀横削,又一名拦腰而断,立死当场。

    其余诸人见他悍勇,一时倒也不敢逼进。

    古笑非轻笑一声,身形突起,一掌又劈倒了一名。

    这领头的人见手下死了二人,倒了二人,怕再有损伤,当下一声长啸,手中钢刀已向古笑非袭去,众人又围攻前去。

    古笑非见招拆招,刀光中又伤了一人。

    中刀者,正是那领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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