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小贝勒又同李慕白谈了一会儿话。他就叫李慕白在这里暂坐,他又往内院去了。待了半天,他又带著一个小厮走了出来。那小厮手中捧著两口宝剑,全都用红缎子包裹著。铁小贝勒就打开包裹,抽出那两口宝剑给李慕白去看,并说:“这两口剑是我祖传之物,全是古代名将佩带过的。我曾请人鉴赏过,据说这两口剑在现在世上诚属难得。比去年我送给你的那口剑,可又强得多了。”说时铁小贝勒面上满浮著喜爱的笑容。
李慕白把两口宝剑细细地观赏过了,看那深青色的剑锋,以及剑身金嵌的七星,觉得确实是名物,是无价之宝。同时他低看头,心中发生一种凄凉的感想:是因为他才听铁小贝勒又提到去年赠剑之事,他想起了那口宝剑才结识的孟思昭。孟思昭才为自己的事惨死,现在那口宝剑,已伴那侠骨-樾牡拿纤颊讯长眠了!李慕白想到这里,面现悲哀之色。铁小贝勒在旁也看出来了,心里也明白,李慕白是因自己提到去年赠他的那口宝剑,他又想起孟思昭来了。遂就叫小厮将宝剑送回内院,他便吩咐得禄去传命摆酒。少时,有三个厨房里的人来上酒上茶。这小虮髯铁小贝勒便与李慕白饮酒畅谈,由德啸峰的事又谈到李慕白的将来。
铁小贝勒就说:“慕白,你若是不打算送啸峰到新疆去,你可以就在我这裹住著。一节我送你二百两银子,大概也够你花的了。我也并不是要叫你给我看家护院,我仍然以宾客待你。只要我们能常在一处,我时常跟你讨教些武艺,我就是很高兴了。”
李慕白听铁小贝勒这话,自己当然很是感激。不过他又说:“二爷待我的深思盛情,我当然没齿不忘;德啸峰往新疆去,也有杨健堂及孙正礼送他,谅不至有甚么舛错;德宅的眷属有俞秀莲保护,我也很是放心。所以我想等到德啸峰走后,我将要到江南走一趟,访一访我的盟伯江南鹤。然后我再回北京来,再在二爷府上常住!”
铁小贝勒就点头说:“江南鹤这位老侠客,乃是近数十年来的大江以南惟一无二的英雄。我是久仰其名,只是没听说这位老侠曾到北方来过。而且据我想这位老侠年纪过高,此时未必尚在人世。你若往江南去,亦恐见不到这位老侠了。”
李慕白说:“我是在八岁时父母同时因疫病故,江南鹤老侠是先父凤杰公的盟兄,蒙他将我父母安葬。随后他老人家即带我北上,将我交给我的叔父抚养,他老人家就走了。后来先师纪广杰来南宫招徒授艺,其实也是受他老友江南鹤之托,专是为到南宫将武艺传授给我。所以生我虽然是父母,但爱护我,栽培我,全仗江南鹤老侠一人。我与他老人家分别后,至今将已二十年;即使现在见了面,恐怕我也不大认识他老人家了。但是我却常想要往江南去,一来是寻访我这位盟伯;二来还是要游览游览江南名胜。”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著,但心里却很凄恻地想:“早先我要往江南去,是愁没有路费;现在路费虽可由德啸峰处凑到,但是身边的残情难补,恩仇未报,生命都不能预定,江南胜地能否重游,实在是未可知了!”
此时铁小贝勒听完了李慕白的话,他就捻髯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头说:“也好,你若往江南去走一趟,一定更能增长许多经历阅历。等你由江南回来,再在我这裹住著。”说著话,他又同李慕白擎杯劝饮。并不因李慕白谢绝了他的好意,而面上带著不高兴的样子,使得李慕白倒是十分感槐。当日,铁小贝勒谈的话极多,酒也饮得不少。李慕白却因现在身边有维护德啸峰,及应付黄骥北之事,所以他不敢多饮。到酒肴半残,谈了一会儿闲话,李慕白方才告辞。
此时屋中已点了灯烛,外面的暮色渐深,余霞未落。李慕白走出府门,列车前一看,赶车的福子不知往哪里去了。据旁边铁府的人说:“李大爷你那个赶车的,他吃饭去了。”李慕白也笑了笑,暗想:-子在这里等了半天,我也不出来,他一定饿极了。遂就在车旁站立等候。
等了一会儿,-子才回来。他笑看说:“李大爷你等得著急了吧?我是到东边小铺里吃饭去了。
李慕白笑道:“我倒是没有著急,却叫你等了我多半天,实在是对不起你!”-子说:“李大爷你这是哪儿的话,我们赶车的还怕等人吗?早先我们老爷逛班子,时常出这时候等到半夜里,那我还能够-猩趺丛寡裕俊币幻嫠担一面嘻嘻的笑,把车坐褥铺平展了,就请李慕白上车。
李慕白一听-子提到他们老爷逛班子的事,就想起去年夏间,自己由宣化府来到北京,因为谋事未成,因在西河沿的店房里。有一天晚上,自己出来随便走走,无意之中就走在柳巷烟花之中,就碰见德啸峰坐著-子赶的车。由那次起,自己才渐渐与德啸峰深交,才常往那班子里去走,才惹出谢纤娘那幕惨剧。想到这里,坐在车上叹息了两三声。
福子嘴里“唔唔!喝喝!”的赶著车走,地下是坎坷不平,车轮咕咚咕咚的响。李慕白在车上又想起铁小贝勒刚才劝勉自己的那些话,心中是深为感动。但是德啸峰的友情未报,黄骥北的仇恨难消,实在令自己心中义愤难忍。结果,恐不能不抛去自己那无谓的前途,而与黄骥北以性命相拚了!
这时四周的暮色愈深,蝙蝠在车前飞动,街上已有人当当地打著头一更的锣。
车行多时就到了北新桥。刚要向南去转,就忽听跨著车辕赶车的福子怪声的嗳哟了一声,说:“这是谁呀!”车立刻停住了。紧接著叭叭叭几枝弩箭,全都射在车围子上。李慕白立刻气得在车里冷笑说:“好啊!到底他黄骥北忍耐不住了!找到我的头上来了!”遂就一面下了车,一面赶紧抽下车坐褥,并叫-子赶紧躲到车里去。他就见暮色之中,在道旁站著十几个人,有的手里还拿著明晃晃的兵刃。此时弩箭飕飕地又射来几枝,但全都被李慕白用车坐褥挡住。
李慕白这时气忿极了,虽然手无寸铁,但他不顾一切,一面举著坐褥挡著对方的弩箭,一面飞奔了过去。怒喝道:“你们这不是强盗吗?竟敢在这大街上劫车伤人?是黄骥北指使你们来的不是?”
此时对方就有两个使花枪的人、三个使单刀的人,还有几个拿木棍的人,一齐拥上来打李幕白。
李慕白一伸手,就把一个使枪的人的枪杆揪住,用力一夺:立刻得枪在手;然后扔下坐褥,双手抖起来花枪,就前遮后刺,与对方交战十几回合。李慕白用枪刺伤了两个人,剩下还有十三四个人。他们见势不好,就彼此喊著说:“快走!快走!”说话时就逃走了几个。李慕白又追过去扎倒了一个。这时又听叭叭叭几枝弩箭迎面射来,李慕白才不敢去穷追。旁边又奔过两个持刀的,一个拿木棍的人,向李慕白打来。李慕白又将枪抖起,岂容那三个人近前。
李慕白这杆无情的长枪,正要再刺倒两三个人之时,就忽见远远的来了几匹马;头两匹马上挂著大灯笼,灯笼上还有几个红纸作成的字。那三个人赶紧弃下兵刃,抱头就跑,口中喊著:“官人来了,官人来了!”
这时李慕白又怔了,又见那三个人是迎著官人跑去的,李慕白顿然心头生出一种机智。遂将手中的长枪往远处扔去,然后他上了车,叫-子快点赶著车走。福子本来腿上就挨了一枝箭,他虽然把这箭拔出去了,可是腿上还刺骨的疼。因为李慕白催著他赶车快走,他也是急于逃命,就赶紧忍著痛,用力挥鞭赶著骡子。他这辆车就转过了北新桥,像飞似的往正南跑去。眼看快走到束四牌楼三条胡同了,后面的几匹马就追赶上来;来的原是九门提督衙门的官人。
李慕白一见官人赶到,他就叫-子把车停住。等著官人骑马来到车旁时,李慕白就由车中探出身来。只听官人厉声问道:“你们跑甚么?刚才那几个人是叫你拿枪扎伤的不是?”李慕白却摇头说:“我不知道其么人受了伤。我姓李,叫李慕白,就住在这东四三条德宅。我刚才因为在铁贝勒府,铁二爷请我吃酒,所以回来晚了。走在北新桥就见那里有十几个人打架,并且有人放弩箭。我的这个赶-档娜送壬弦彩芰艘诲蠹。我因不愿惹事,所以赶紧叫车快点走,躲开那一群打架的人。请你们诸位过来看看,这辆车上放得下一杆枪吗?你们再到铁贝勒府去问一问,刚才我去拜见铁二爷的时候,我带著甚么枪刀没有?”
那几个人本想硬把李慕白带了衙门里去。可是因为李慕白抬出铁小贝勒来一压他们,他们就彼此相望,不敢贸然下手。又商量了一会儿,就有一个官人将马靠近了车,并打著灯笼照了照李慕白那从容镇定的容貌。这官人就冷笑著说:“李慕白,就算你聪明吧!你是个干甚么的,我们也都知道。现在你就先走吧!反正明天那几个受伤的人若是死了,我们还得找你。大概你也跑不出北京城去!”
李慕白一听官人这话,他立刻翻了脸说:“岂有此理!大街上有人群打架伤了人,你们不去找正凶,却来麻烦我们这走道儿的人,这像当官差的吗?好了,我请铁二爷问问你们提督大人,是这样交配下来的你们不是?”旁边就有盛气的官人说:“呵!你还敢发横?把他带走!”却被另一个官人给拦住。那另一个官人就向李慕白一拂手,说:“你走吧!”李慕白又冷笑了一声,这才叫-子把车赶回东四三条。
回到德家,李慕白先叫寿儿把刀创药取出来,给-子疗治腿上的伤处。他回到书房里,寿儿给他点上灯,就问在街上到底是遇见了甚么事?-子叫甚么人在腿上射了一箭?李慕白却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就摆了摆手,叫寿兄出屋去。
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想著刚才的事,十分气愤。就想:一定是那黄骏北,他因知德啸峰的官司有了定局,判的罪名不太重,他无法制德啸峰于死地;又因有自己现在京都,他的阴谋毒计完全施展不开,所以他想先制自己于死地。“今天一定知道我往铁小贝勒府里去了,他才派了那十几个人,在我回来必经之地的北新桥,拦路害我。在他也晓得他派去的那十几个人绝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他才命人以弩箭暗算我。并且预先买通了官人,到时赶了去,为是他们那些人打不过我时,好将我带到衙内,押在狱里。幸亏今天我应付的得法,要不然非叫他们打伤害死不可。就是跟他们到了衙门里,反正也只有我吃亏!”
他越想越气,更觉得非报黄骥北的仇恨不可,并且自己也应当为京城铲除了这个恶霸。当日他气得一夜也没睡好觉。次日,他便加紧防备,出门时永远带著宝剑。那-子腿上受的那一弩箭,过了半个月多才好。又过了许多日,李慕白的身边及德啸峰家中,就再无别的事故发生-
滋炱鸾庵坑镏隽寂箧渎贩删愿址婕咧诘琳值六月中旬的一天,天气炎热。忽然得了消息,说是德啸峰和那个柏侍卫,后天就要起解发往那新疆去了。李慕白听了,又不由气忿,暗想:这么热的天气,偏要将官犯起解,这不是故意将被解的人热死在中途吗?于是李慕白又去见铁小贝勒,想要托铁小贝勒在衙门里疏通疏通,把德啸峰起解的日期改在秋天。但是铁小贝勒对李慕白说:“衙门里定的起解日期,是不能更改的,除非这时候你叫啸峰装病。可是据我想,与其教啸峰在监里受那蚊叮虫咬,闷热得和在蒸笼里一般,还不如叫他到外边去。反正押解的官差他们也都是人,太热的时候,正午他们也得找凉快的地方歇著。犯官若是在半道儿热死了,他们也没有好儿。”
李慕白想了一想,觉著也对。于是辞别铁小贝勒,又到刑部监里,打算问问德啸峰他自己的意见。可是管狱的人就不许德啸峰见人了。李慕白又赶紧去见他表叔祁主事。祁主事派了个人到监里去问,派的人回来告诉了祁主事,祁主事这才对李慕自说:“刚才我派人到监里看了德五,德五他很愿想到外边去。他并嘱咐到时无论甚么亲友也不要送他,只叫家里给他预备点钱就是了。”
李慕白一听,就不住地流泪,赶紧回去向德大奶奶说了。德大奶奶一面挥泪,一面开箱取银子。
李慕白也把德啸峰给他的那钱折,由钱庄里尽数提取出来,共凑足了二千五百两银子。李慕白晓得犯官的身边不能多带些钱财,而且若带的钱多了,在路上也容易出事。所以他又赶紧去找邱广超,由邱广超托了一个在新疆有联号的大商家,开了二千两银子的汇票。然后李慕白又拿著这汇票和五百两现银,到他的表叔那里,就求他表叔设法将汇票交给德啸峰。并给德啸峰三百两现银作为路上零用,其余的二百两,一百两是打点随解的官人,一百两是件为德家敬送给祁主事的。
祁主事却摆手说:“你告诉德家,别送给我钱,我不要。我帮德五的忙,全都是冲著你!”李慕白晓得他表叔是嫌银子太少,遂就赶紧跑回德家,又跟德大奶奶要了一百两,凑足二百两送给他表叔祁主事,祁主事方才收了。李慕白回到德家,心里又很是难过。就想,自己的表叔帮了德啸峰这一点忙,却用去人家二百两银子,这也是自己难对德家之处。所以想著,非要报答德啸峰对于自己的恩情不可。
次日,铁小贝勒派了得禄到德家来见李慕白,说是铁小贝勒跟刑部里面的官人说好了,允许德啸峰可以带两个仆人随行侍候。并送了四百两银子,作为德啸峰的路费。李慕白跟德大奶奶和俞秀莲一商量,就决定派寿儿跟他老爷到新疆去。寿儿也很愿意去。俞秀莲并打算叫五爪鹰孙正礼也跟去。
李慕白因为晓得孙正礼的性情暴躁,很容易惹事,所以不敢叫他随在德啸峰的身边。便想先到邱广起家里,同杨健堂商量去。于是出了德家门,就到邱侯府去见神枪杨健堂。那杨健堂就慨然说自己-敢馑娴滦シ逋新疆去。并说:“跟著官人一起走,如长枪不便携带,我可以带著单刀随行。反正路上遇著甚么强人盗匪,我是饶不了他们的。”
邱广超却说:“大概路过之处,纵使有强人盗匪,他们也必不能打劫起解的犯人。因为他们也知道,犯人们的身边决不会有多少钱。只怕的是黄骥北使出甚么强盗来,在路上要谋害啸峰。”
李慕白听了邱广超的话,他倒不由心里一动。当下决定了,明天是杨健堂随护前去,李慕白便将铁小贝勒送给德家的那银子,给了杨健堂二百两,以作为路上的费用。然后李慕白又出了邱府,到前门外打磨厂泰兴镖后,见了刘起云老镖头。请刘老镖头派人到四海镖店,把五爪鹰孙正礼找来。
李慕白向孙正礼说:“明天德啸峰起解往新疆去,现在已有神枪杨健堂随行保护。但仍恐他身单势孤,在路上如遇了甚么事,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我想请孙大哥也随了去。也不必跟官人们接头见面,只在路上作一个平常做买卖人的样子,在暗中保护他们,以便遇著事情,好帮助神枪杨健堂。”
五爪庶孙正礼一听,他连连答应。李慕白便又送给他二百两银子,以作来回的盘缠。孙正礼毫不推辞,他就收下了。那刘起云老镖头并向孙正澧说:“将来你从新疆回来时,就在这里帮助我吧!不必再在四海镖店跟冒宝昆那些人在一起厮混了。”孙正礼说:“那是最好了。我帮助你,刘老叔你就是一个钱也不给我,我也是愿意干的。因为这泰兴镖店是我师父俞老镖头保镖的地方,我若能再在这里保镖,也算是给我的师父争光!”
当下,刘起云留李慕白和孙正礼在镖店里用过午饭,李慕白方才回德家去。这日内宅里的德大奶奶,就给德啸峰预备随身的东西及衣服,以便叫寿儿给带了去。忙了一天。
次日一清早,李慕白就带著寿儿,到了刑部衙门,在门首等候著。少时,铁小贝勒派了府中一个侍卫和得禄也来了。那侍卫一直进衙门,去见押解德啸峰的官人,传达铁小贝勒吩咐的话。又等了一会儿,银枪将军邱广超同著神枪杨健堂,也坐车前来。
杨健堂此时身穿灰衣裤褂,头戴草帽,随身一只包裹里露出刀鞘来。邱广超挥著扇子,站在衙门前与李慕白谈话。衙门里出来了几个官人,特意来见邱广超,向他请安,并请他进去歇息。邱广超却摇头说:“谢谢你们了!我不进去,我在这里等著我德五哥出来,跟他说几句话,我就回去了。”
旁边还有那与德啸峰同时起解的柏侍卫的几家亲友,就齐都私下谈论,那个是邱小侯爷,那个是李慕白;并说因为这个李慕白,德啸峰才与黄骥北结仇,李慕白在旁隐隐听得别人谈论,他的心里就非常感到悲痛。邱广超对他说的话,有时他都忘了回答。这时监狱的门前,就摆列了五辆带棚子的走远路的骡车,最未后一辆是邱广超出钱雇的,特为杨健堂和德啸峰的仆人乘坐。
等了半天,才见铁府的那个侍卫急急走出来。见了邱广起先屈腿请安,然后说:“德五爷快出来了!”正说话间,就由衙门的旁门里,出来了二十几个官人,少时就把德啸峰同那个柏侍卫押出来了。德啸峰身穿便衣,虽在监狱多日,衣履还很干净;面色略显著黄瘦,但是精神却十分饱满;拖著轻轻的锁链,迈著方步,满面的笑色。一出门,就向邱广超和那铁府的侍卫作揖,说:“多谢,多谢!诸位关心兄弟就得了,大热的天,何必还亲自来送我!”
邱广超赶紧上前,把自己安排的事都对德啸峰说了;并劝德啸峰在路上要多加珍重,到了新疆也-宽心自慰,这里的朋友是必想办法,至多二年,必能叫德五哥回来。说著,又将自己手中的一柄檀香骨子的折扇和带来的两匣痧药,奉送给德啸峰。德啸峰拜谢收了,交给寿儿拿著。然后又向那铁府的侍卫说:“这位仁兄请回吧!烦劳代禀铁二爷,就说等我由新疆回来时,再报他的大恩罢!”
旁边的李慕白看了这种情景,不禁感动得落下泪来;但是德啸峰依旧谈笑自若,然后他又向杨健堂抱拳,说:“三哥,累你陪著我跑这么一趟,我真心里不安。可是咱们兄弟,我也就不必说甚么啦!”杨健堂本来是拙于辞令,当下他只慨然说:“五哥你放心罢,在路上由甚么事都有我啦!”
德啸峰说:“路上也不至于有甚么事。这算我生平头一次出远门,所以我也很放心。家里我更放心!”说到这里,他才转头向李慕白很恳切地说:“兄弟,哥哥也不再跟你说别的话啦!就是我盼你保重身体,无论甚么事,都应当像哥哥似的,往宽里想,往永久将来想。我走后,顶好你也紧跟著就离开北京,千万别在此多留。你嫂子、你侄子和你的老太太,那都有俞秀莲姑娘照应,我都十分放心。就是你,千万要听我的话,快离开此地为是!一两年后我回来时,我再叫人去请你。”说完了,他更无别话,就上了第三辆车。
柏侍卫坐第二辆,跨车辕都坐的是官人,第一辆车和第四辆车也都是官人,杨健堂和寿儿坐最末的一辆车。德啸峰在此车上,还探出头来向邱广超、李慕白等人拱手,笑著说:“诸位请回。再会!再会!”说时,五辆车一排走著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