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机缓缓降落。全部窗掩奉劫机者的命令拉了下来。
机内一百六十二名乘客鸦雀无声,在强权的压伏下无奈地等待命运的发展和安排。
六名劫机者持着自动步枪,守在舱内几个扼要的地方。
那美女和另两名劫机者,留在驾驶室内。
旅客们脸色沉重,间中有小孩哭叫,都立时给大人制止了。
凌渡宇有点奇怪,飞机为何这样容易找到降落的地方,在一般情形下,大多数国家都不愿意惹上麻烦,让被劫的航机降落,除非机内有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的人物,想到这里,凌渡字暗叫一声“天亡我也。”
他想到这降落机场所属的国家。
机轮接触到跑道,开始滑行起来,最后缓缓停了下来。
机器的声音由慢至无。
一时间内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个早先用枪柄撞击凌渡宇的凶悍矮子,从驾驶舱走了出来,大声喝道:“古巴国家运动代表队的全部人员把手放在头上,站起身来。”
二十多运动员脸色大变,慌张失措。·那教练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抗议,身后另一劫机者用枪猛力捅了他一下,撞得他整个人扑往面前的椅背。
教练旁一个健硕的运动员以为有机可乘,想劈手夺枪,岂知劫机矮汉身手灵捷,倒转枪柄,反手撞在他的肋骨处,运动员惨叫一声侧倒一旁。
众人噤若寒蝉。
凌渡宇暗叫一声好身手。
凶悍矮子沉声道:“再有一次这样的情形,必杀!”当他说“杀”字时,咬紧了牙齿,声音从牙缝迸出来,有如地狱传出来的魔音,数名妇女吓得哭出声来。
愁云惨淡。
“站起身来,手放在头上!”
运动员像赴刑场受死的犯人,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劫机者的狠恶混和冷血,震慑了他们。
没有人怀疑他们会否杀人和自己会否被杀。
劫机者把运动员分散安排在不同的座位上。教练恰好坐在凌渡宇身旁,代替了原先的胖子。
凌渡宇暗叫一声完了,这样做证明他们的底牌是古巴的国家代表队:将这批运动员分散,使营救行动更加困难。
这亦说明了这处正是古巴境内的机场。只有古巴政府,才不得不在这批国家运动精英的存亡压力下屈服。由此亦可见这些劫机者并非鲁莽行动之辈,一切都有周详以现在轮到他头痛了。”
因抗暴联盟的关系,他是古巴的通缉犯之一,假设劫机者失败,人质被救。他这个人质几乎百分之九十会给古巴秘警认出来,那便真是冤哉枉也。
不过现在已是骑上了虎背。
站在人质立场,他希望古巴政府成功。但想到自己古巴通缉犯,却宁愿和劫机者在一起,逃离险境。
这是难以解决的矛盾。、报话器沙沙响起,先前劫机者的声音宣布:“这次劫机.是我们对古巴政府囚禁默金先生的报复行动,现在三时三十分正,在四个小时内,假如古巴政府仍不把默金交给我们,我们将每十分钟杀死一名古巴运动员。”
旅客间一阵骚动,凌渡宇身旁的教练更是面色如士。
劫机的阿拉伯大汉冷冷地挥动手中自动武器,舱内立时死静下来。
凌渡宇估计这番话只须说与机场的指挥塔听,这样在舱内广播出来,目的在利用人性自私的弱点,因为起码古巴运动员全体被杀后,才轮到其他旅客,由此减少了的危机感,缩小了打击面,分化了群众。
这样高明的策略,究竟是谁想出来。
古巴政府可能是世界上最快能决定是否放人的地方,因为关键只在一个人身上,就是那至高无大的上的统治者,所以很快会有答案了。
另一方面,凌渡宇心中又浮起那神秘阿拉伯美女的倩影。
六时四十五分……
沉寂的两小时又十五分钟…传音器没有响过……
谈判在驾驶室和机场指挥塔间激烈地进行。
凌渡宇心中转过几个意念,都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方法———既能逃脱劫机者的魔爪,同时又不落入古巴情报局尼均上校的掌握内。
只有静观其变了。
两名劫机者走到机舱门前,把舱门拉丁开来……
另一名劫机者大声喝道:“除了古巴运动员外,所有小孩和女人,都可以离去,记着手放在头上,没有我们的批准。不可以行动……”
旅客们露出欢喜的神色,虽然仍未能释放所有人质,但谈判看来是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只有凌渡宇是例外。
假若他被释放,只是由一个虎口送到另一个虎口。
七时二十分,妇女和儿童都离开了被动的航机…一辆油车泊在航机旁加油。
机上剩下了九十七名人质,包括二十七名古巴运动员在内。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离开劫机者的指定杀人时间只有十分钟。
名古巴运动员所有人质被集中在机舱的中间部分。
持枪守卫的劫机者的面容有若岩石般严峻,使人难以猜测他们心中的想法。而最令凌渡宇难受的,是那种给蒙在鼓里的等待,不知事情进展至什么阶段,也不知机外的情况,只有沉闷乏味的机舱内部和机枪的威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七时三十分。
到了劫机者的最后时限……
先前矮壮强悍阿拉伯劫机者面无表情地从驾驶舱走了出来,眼光冷冷地扫视众人质。
舱内九十多名人质大感惊怵,大半数垂下头来,凌渡宇身旁那教练吓得颤抖起来。
面对死亡时,平日趾高气扬的人变成了懦夫…矮汉眼光停在教练身上。
教练的颤抖弄得椅子“格格”作响:。
舱内的空气凝结成冰霜的冷酷。
矮汉眼光移到教练身旁的凌渡宇脸上,后者毫不畏怯地回视。矮汉双目凶光大盛。
凌渡宇作了最坏打算,他当然不会甘心屈服,即管要死,对方也绝不会好受得到那里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矮汉抑制了正欲发出来的怒火,把眼光移开,来到两排椅后一名黑人的面上,叫道:“你!手放头上,站起来。”
黑人露出诧异之极的神色,扭头四顾,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能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傻兮兮地道:“我?”。
矮汉肯定地点头道:“对!就是你。”
另一名劫机者从后扑了过来,枪嘴对着他的后颈,喝道:“手放头上,站起来。”
黑人哭丧着脸站起来道:“你们是否弄错了,我是美国人,也是反对古巴政府的,虽然我不知默金是谁,但只要是古巴的敌人,我就和他站在同一线上,我……”
矮汉面无表情地道:”你既是反对古巴,怕什么呢?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
舱内各人舒了一口气,假若谈判破裂,劫机者首先要杀的人自然先是古巴的运动员,那会拿个黑人来开刀。
凌渡宇隐隐感到不妥,这类交易通常是各走一步,一是整批人释放,没有理由只放一人,难道会是逐一释放,他也想不到找上这黑人的理由。
他对今次劫机分子要求释放的默金完全未有所闻,这代表了默金的名气并不响亮。这样劳师动众的劫机,为的就是一个未为所闻的人,究竟原因何在。
他心中升起一股阴云。
舱门打开。
黑人走了出去。
众人除了凌渡宇外,都轻松了起来,没有人希望善良无辜的人被杀害……
“轰……”
机枪声震天响起。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舱外传入来。
众人大惊望向舱口,矮汉手中提起的自动武器火光闪现,向舱外狂扫……
一时惊叫声和怒骂声,哭叫声响遍整个舱内。
大部分旅客缩到椅底里去,部分大胆的人愤怒得站起来。矮汉冷静地提着冒烟的自动冲锋枪,回过头来,枪嘴对着站起来的人……
站起来的人,在威吓下逐一坐回椅上。
尖叫的人停止了尖叫。
一时舱内静至极点,只有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此起落。
没有人明白劫机者为何要枪杀一个黑人,要威胁古巴政府,自然应向古巴人开刀。
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凌渡宇没有像其他人般站起来叫骂,他冷静地坐在位子里,分析着整个形势。
劫机分子开始杀人了。
一开始了屠杀,杀人的狂性会像瘟疫般蔓延开去,使杀人者完全丧失了理智。
下一个会是谁?
他一定要制止这批狂人。
救人要紧,把自己会否落在古巴政府手内这一考虑置诸一旁。
时间逐渐溜走。
矮汉狞笑数声,眼光在旅客群中巡视,可怜的人质纷纷垂下头来,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凌渡宇霍地站了起来。
一时机舱内近百对眼睛齐集中在他身上。
凌渡宇傲然道:“不用找了,就是我吧。”
矮汉愕然,沉默了数秒后,冷笑道:“好!要充好汉,就让你提早报到。滚出来,记着把手放在头上,不要有任何动作。”
凌渡宇侧身离座,当他经过那教练时,后者眼中透射出对他的佩服和崇敬。
凌渡宇的义愤激起了一个老人的勇气,站了起来,高喝道:“要杀便把地们全杀掉吧!
"“轰!”
老人整个人给抛回椅背去,软泥般滑落椅上,两眉间血肉模糊。
惊人的准确枪法。
惊人的残酷手段。
矮汉右手持着冲锋枪,左手紧握着一支手枪,枪口仍在冒烟。
凌渡宇的手放了下来,准备前扑,可是矮汉的枪嘴转向他的眉心,使他把动作像电影的凝镜般停顿下来。
枪声的余响仍在众人耳际内轰鸣。
没有人敢吭一声。
没有人怀疑或挑战他们杀人的决心。
矮汉嘿然冷笑,道:“把手放回头上,乖乖地走过来。”
凌渡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回头上,缓步向守着舱口的矮汉走去。
凌渡宇终于来到舱口。
机外新鲜空气和微风拂进,使他精神一振。
矮汉移到他身后,低喝道:“滚出去。”
腰脊处微风袭体。
他知道对方想伸脚把他撑出舱口,让他滚落舷梯,加以射杀。
这是他的机会。
他的身边猛然下缩侧跌,手臂一夹,恰好把矮汉的脚挟在肋下,跟着腰劲一带,矮汉失去平衡,向前仆过来。
凌渡宇一手劈跌他的手枪,另一手锁喉,搂着矮汉向驾驶舱的方向圆球般滚去,矮汉亦是技击高手,拼命反击。
其他大汉喝骂连声,却不敢盲目射击。
纠缠间凌渡宇一下膝撞,命中矮汉下阴。
矮汉闷哼一声,全身痛得痉挛起来。
凌渡宇一手抢过他的自动步枪,枪嘴抵着他的下颚。
所有事发生只在数秒之内,其他劫机大汉赶到前时,形势已逆转。
凌渡宇这时面向着舱尾的方向,和舱内五名如箭在弓的持枪人成为对峙的局面。
凌渡宇喝道:“不要动,你……”
话犹未已,背后驾驶舱门传来一下轻响。
凌渡宇大叫不妙,待要把矮汉拖迸座位,以应付腹背受敌之局。
颈项一紧,异变已起。
黑索灵蛇般缠绕着喉颈处,猛然内收。
凌渡字连骂自己窝囊的时间亦来不及,眼冒金星,呼吸顿止……
他又想起那动人的美目。
一股无情大力把他一拖,失去平衡,侧跌地上。
跟着肋协间一阵猛痛,手中的枪脱手而去。
拖力来自绕颈的长索,肋胁则是受到矮汉的反击。
冰冷的枪管抵着他的太阳穴。
那披纱女子冷静地道:“不要节外生枝,默金快放出来了。跟着道:“德马,你太鲁莽杀人了。”
凌渡宇肚腹重重中了一脚,滚了开去,直滚到座位的椅脚,势子才停下来,这当然是矮汉在拿他泄愤。
张开眼,恰好见到那条黑索被美女纤长的玉手围绕在那动人蛮腰处。
女子风姿绰约地站在打开了驾驶室门处,俏面藏在脸纱里,只不知那张脸孔是否挂着对手下败将的不屑?
凌渡宇升起揭开她脸纱的冲动。实在想不通这样柔弱的女子,为何拥有这样神乎其技的鞭法和那样惊人的力量。
矮子脸色阴沉站在另一边,一面悻然不忿之色,显是绝不服气。
美女淡淡道:“先放其他人,只须留下运动员和飞机师。”
看来她对矮子德马的手段,并不满意。
凌渡宇一颗心直往下沉,只望古巴方面没有人认得他,如果祷告有效用,那他每一句祷文都将会和这个希望有关。
矮汉德马低喝道:“站起来!听到没有,我说站起来。”
凌渡宇装作很艰辛地站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惊人的体质和抗打力量足可使他发动最强力的反击。
这次他的目标将是俏佳人。
矮汉喝道:“将手放在头上,坐到座位去,你将是最后被释放的人。”
凌渡宇心中一喜,只要不把他交给古巴政府,他仍有逃生的机会,这下他又暂时打消了反抗的念头,他暗忖矮子对他动了杀机,故意骗要释放他,其实只是如猫捉鼠般玩弄他。
他艺高人胆大,淡淡一笑,乖乖在一角孤零零地坐下。
那美女透过面纱,静漠地凝视着他,不知心中转些什么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