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间的事很奇妙,一些似乎不该发生的事,它总是会不期而至;可一些似乎注定要发生的事,却往往会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擦肩而过。
“那个……他们称作邀月公主的女人是……是你的妻子吗?”恍若鬼使神差一般,藤原伊织在最不恰当的时候问了一句最不恰当的话。
她非常地懊悔,当这句话一出口就懊悔地想立刻死去。
果然,鹰刀在听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神情虽然似乎没什么变化,可身体却在那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沉默良久。
“她……”鹰刀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得干瘪乏力,极其生涩:“我……我曾经以为她会是……可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清晰地看见鹰刀眼中那一抹深深的伤痛,藤原伊织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痛苦可以掩藏得如此深,深到你如果不触及到他的灵魂,便永远也不可能了解。
他还是爱着那个女人呢……深深地爱着那个被称作“邀月公主”的女人呢!
这样的想法令藤原伊织既痛且怜又妒,便如一根细细的尖针刺中她柔软的心脏,痛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们是时候进去了……你先在外边等一下,我进去清理完毕再接你进去。”鹰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不远处的房门潜去。
当鹰刀站起来的时候,藤原伊织便知道一切都已结束了。
她动了动手臂,希望能挽回些什么,可很快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因为鹰刀在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不期然地,藤原伊织的双眼模糊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沿着脸颊直流入嘴角,感觉到一丝浓浓的苦涩和酸楚。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她第一次品尝到恋爱的味道,竟是如此的苦涩。
鹰刀小心地用了一个手法将由里面反锁的房门弄开,并悄悄摸入门去。
房里的人显然在前面的剧烈运动中耗尽了体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房内。
他动作很快地将床上那一对共鸳春梦的男女制住,并用床上的被子一裹,随手塞至床下。
那一对男女甚至依旧沉浸在甜美的睡梦中,全然不知他们睡觉的地方已从温暖的大床转移到了冰冷阴暗的床下。
清理完毕之后,鹰刀将藤原伊织拉入房内。
“对……对不起……我……我不该……”藤原伊织怯怯地说道,说了一半眼泪便又流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鹰刀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说话,自顾自的在房内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
很快地,他将房内的值钱之物搜刮一空,并翻出干净的被子往床上一铺。
“鹰哥哥,你……你不要不理我,我……我……我真的好难过。”看着鹰刀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藤原伊织几乎要哭出声来。
鹰刀停了下来,背对着藤原伊织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你……你不要这样说,其实是我对不起你。我、我真是一个十足的烂人啊!如果我的一些举动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不,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个时候问那句话……鹰哥哥,对不起、对不起……”藤原伊织呜咽着扑上前去,从身后紧紧搂住鹰刀的身体,几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去搂紧。
鹰刀又叹了口气,他回过身来,伸手抚摸着藤原伊织秀美的长发,喃喃道:“傻丫头,如果你知道我曾经对你做过了些什么事,你或许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唉,总之,我做错过一次,我不想就这么一直错下去。”
藤原伊织拚命地摇头,人却紧紧贴着鹰刀的胸膛,道:“不,不会的。不管你做过些什么,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鹰哥哥,我……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面对藤原伊织那**裸的爱意,心中那一股深深的愧疚几乎使得鹰刀的面容扭曲起来。
真是个烂人啊!自己真是烂到不可救药的烂人啊!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一般地鄙视自己,以致于他几乎要冲动地将所有的事实真相都告诉藤原伊织──自己是如何如何地欺骗她、又是如何如何地利用她,以及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然而,鹰刀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温柔地将藤原伊织抱上床,温柔地用被子将她盖好,然后自己和衣躺在她的身旁,闭上眼睛装作沉沉睡去。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小月……我一定会带你回家,回到你真正的家!一定会!”
东海蓬莱岛,邀月楼。
从邀月楼望出去,海平面上,一轮血红的夕阳缓缓下沉,在漫天彩霞的辉映下,整个天地都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大海异常的平静无澜,无数只海鸥在虚空中盘旋低回,啾啾而鸣,张开着的双翼划出一条条美妙无比的弧线……
如此动人的画面对于楚灵来说却恍若无物,此刻的她正手支颔下端坐在桌旁,出神地望着桌上一张只有寥寥数行字的素笺──
灵儿,我如今在襄阳,心中对你很是挂念,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来襄阳找我?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的,你一定要来啊!鹰刀留。
自上午收到这封不速而至的信笺,她便一直坐在桌旁望着它,连动也不动,满脑子盘旋来盘旋去都只是一个念头。
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绝世的容颜明显地有些清减和憔悴,脸上满是郁郁寡欢的落寞神情,削瘦的肩膀和盈盈一握的纤纤细腰,怎能载得动那永无尽头般的孤独和寂寞?
楚灵叹息一声,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鹰刀……鹰刀……你怎能这般伤我一次又一次?
“小姐……小姐……”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紧闭着的房门也被人推开,冲进一个小丫鬟。
楚灵忙背着身子拭去脸上泪痕,转头道:“什么事?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那小丫鬟一脸的焦急之色,道:“不好了,若儿小姐她……她……”
楚灵一惊,站了起来急道:“怎么了?若儿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楚灵自从遭到鹰刀“遗弃”,便伤心地返回蓬莱仙阁,紧接着就大病一场。
虽说心里恨极了鹰刀,可日日夜夜地还是牵挂着那个薄幸之人。
而雅千柔和萧听雨为了哄她开心,总是变着方儿逗她玩,今日买一只猴子,明日买一匹马,今日带她去踏青,明日便去钓鱼。
如此十几天下来,不但雅、萧二人弄得疲累不堪,就是楚灵本人也觉得无趣之极,笑容反而愈见少了。
终于有一天,楚灵实在不忍心雅、萧二人跟着自己受罪,硬将他们赶出了蓬莱岛。
雅、萧二人也知道楚灵这心病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好得了的,再加上他们离京也有一段时日了,也该回去打点一些应该处理的事务,便也不再勉强,双双离去。
再说若儿那日与楚天舒得知鹰刀已逃出岳阳,在那一带整整搜寻了近半个月,可无论怎么寻找,就是找不到鹰刀的半点踪迹。
而高丽族一代宗师“风雷破”崔明勋却已莅临金陵,为了大局着想,楚天舒只得放弃继续寻找鹰刀的下落,转而将若儿带至蓬莱仙阁托给楚灵照料。
若儿的天真烂漫很得楚灵的喜欢,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鹰刀。
很快的,两个又痴又傻的丫头便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成日里不是鹰大哥长,便是鹰大哥短,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直到今晨楚灵收到那一封信笺。
那丫鬟缓和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方才说道:“若儿小姐下午的时候说要划小艇出海游玩,裘大叔本想陪她一同去的,可被若儿小姐拒绝了,说在岛附近转转就回来,不用人陪了。当时我们大家都没有在意,也就随她去了,可直到现在若儿小姐还没有回来,大家这才慌了,到她房里一看,却见桌上有留给小姐的一张纸条……”说着,那丫鬟将紧攥在手中的纸条递给楚灵。
楚灵接了过来,却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段话──
灵儿姐姐,我自己一个人去找鹰大哥了。谢谢你和楚伯伯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若儿留。
若儿呵若儿,你可知蓬莱岛与大陆隔海相望,看上去似乎很近,可用一艘小艇渡海却至少需要一天一夜啊!
你……你为什么会这么傻?难道那个人在你心目中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楚灵心里又气又急,一跺脚,对那丫鬟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叫裘大叔准备船只去找若儿啊!还有,叫个人来收拾一下行装,我们也陪若儿一起去找鹰……鹰刀去。”
自己是很不想去找鹰刀的,可是……可是去襄阳的路那么远,若儿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孤身上路多不安全啊?
怎么说也要陪她一同去,自己才会放心吧!楚灵暗暗替自己解释道。
半个月后。襄阳,温府。
温师仲书房内,杨四和温师仲相对而坐。
“半个多月前,蒙彩衣莫名奇妙地大病一场,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至少它延缓了蒙彩衣发动夺取长江水运系统的阴谋,给了我们多喘一口气的时间。”杨四边喝着手中的清茶,边侃侃言道:“南宫渐雪那一方面我已经替家主沟通好了,她将于近日内派一小队人冒充我天魔宫的残余秘密骚扰浙西小花溪,尽量给蒙彩衣的大后方造成一定的混乱,最低限度也可造成蒙彩衣后援渠道的不畅,令她头痛一阵子。而据闻邀月公主楚灵也于日前东渡,驾临金陵秦府,看来我们伪造的那封书信已起了效应……”
温师仲微笑道:“先生的神机妙算,楚灵那少不经事的小丫头焉能不中计?想必此刻她正星夜赶来襄阳,希望能和鹰刀会合吧!”
杨四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道:“本来一切俱在我们掌握之中,只可惜鹰刀……唉,少了他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到时只怕我们的戏不大唱得起来啊!”
温师仲也叹道:“是啊!自从半个月前洛阳那边有消息过来说鹰刀曾经在那一带出现过,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便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任我派了十数拨人马去找寻,却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找寻不到。有些时候,我还真是佩服他隐藏踪迹的本领,想找他的人并不止我们,据闻各阀各派都对他极感兴趣,为了得到他的消息,大家可说是掘地三尺了,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派人马能发现他,我真不明白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看来,除非是他主动现身,否则的话,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他。”
杨四笑道:“若没有几把刷子,鹰刀早在叛出无双府的那天起便已命丧黄泉了,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不过我相信就算鹰刀再怎么躲,他最终的目的地还是襄阳,因为这里有他心里牵挂的一个女人。只要淡月姑娘一天不离开襄阳,他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关键是他何时回来罢了。”
温师仲点了点头道:“我在淡月姑娘居所的附近布满了探子,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来通知我的。虽说守株待兔的法子有点消极被动,可目前为止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只盼我们等回来的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他的尸体,毕竟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杨四默然半晌,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鹰刀不死,一切都好说;鹰刀若是死了,那真是没戏唱了。
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杨四定了定神,道:“对了,关于蒙彩衣突然大病一场的事,家主可曾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温师仲摇了摇头道:“没有。唯一知道的是,蒙彩衣在病发前曾到城南的天水楼饮茶,而据天水楼的伙计说,那天蒙彩衣似乎在二楼雅间会见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之后便一直没有出现过,连她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
杨四心中一动,道:“查出来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了吗?”
温师仲摇头道:“没有。我也知道能和蒙彩衣亲自接触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只是那店伙计语焉不详,仅凭他口语描述,根本不可能判断出那一男一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杨四叹了口气道:“那真是可惜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蒙彩衣之所以突然发病,只怕与这两个人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两个人胆敢在襄阳与蒙彩衣起冲突,来头一定不小……家主,请在近期内务必多留意城内的生面孔,一有什么消息就通知我。”
温师仲摸不着头脑,奇道:“先生的意思是……”
杨四笑道:“很明显,以如今之势敢于和蒙彩衣翻脸的人已经不多了,在江北,除了实力雄厚的江北八阀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哪方势力敢得罪蒙彩衣。而无论是哪一阀门,之所以跑到襄阳来找蒙彩衣的麻烦,无外乎是想在长江水运上分一杯羹。如今,长江水运花落谁家尚不可知,襄阳又是风起云涌,正是混水摸鱼的大好时机,他们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又岂会就这么空手而归?所以我敢断言,那一男一女在与蒙彩衣交涉未果之后,必然依旧逗留在襄阳,以图在这乱局中捞一点好处。”
温师仲抚掌笑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既然他们和蒙彩衣合作不成,我们不如主动找上门去和他们合作。”
杨四点头道:“正是此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只要是敢和蒙彩衣作对的人,我们都要与他交好。多一分力量,对付蒙彩衣时就会多一分把握。”
温师仲越想越是佩服。原本不过是一则没什么用的消息,杨四却能从中分析出这许多有价值的东西来,这实非常人所及啊……
杨四喝了口茶,又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我们自己内部的问题。我听说令二公子有意大力发展陆路运输,抽调了府中许多人手在城东码头以北大兴土木,据说是要建造一座大型驿站。”
温师仲道:“我也知道在这非常时刻应该集中府中所有的资源,进行统一调派,以全力对付蒙彩衣的吞并。可是,驿站工程是早就在进行的,‘南船北马’的构想还是鹰刀提出的,当时有很多人都知道我们温家有这个扩展计划,我若是将这项工程停下来不做,恐怕会令蒙彩衣一方有所警觉,所以……”
杨四摇了摇手,叹道:“家主大错特错了。兵家有云,虚者实之。蒙彩衣是何等聪明之人,你越是表现得一切如常,越是表示你外松内紧,已对她起了防范之心,你这么做简直是欲盖弥彰。因为以常理而论,如果你有诚意与蒙彩衣结盟,那么必然会停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力准备与她之间的谈判。毕竟水运系统是我们温家的根本所在,根本尚且未定,你怎么还有可能在别的方面搞东搞西?”
温师仲跌足道:“糟了,听先生如此一说,我方才醒悟过来。如今该怎么办?”
杨四苦笑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不过要逐渐将人手撤回来,资金方面也要进行大幅度压缩,只须做一个样子就行了。这一方面我们暂且不论,还有一点……不知家主可曾风闻一些令二公子的事?”杨四说这番话的时候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师仲心中大有不祥之感,问道:“什么事?先生不妨直说。”
杨四沉吟片刻,终于道:“前些日子,我听说府中管事宗维汉、顾荣同两位几乎在同一时间于城南桑林胡同添置了产业,心中颇觉蹊跷。城南并不是什么黄金地段,但房价却一直居高不下。这两位本身在城东已有产业,就算要添置,也应在城东的附近一带购置房子,舍近求远去城南买房子,价格并不见得比城东便宜多少,这实在是太令人奇怪了。若是一个人这么做,我未必会起疑,但两个人一起干这种傻事,只怕其中定有隐情。当时我心中想,说不定他们买房子的钱不大见得光,于是便特意到帐房里查了一下帐,结果宗、顾两位的帐倒是干干净净的,却查出令二公子以建驿站的名义大手笔的支取银子,每一笔的银子数目并不大,多在五千两以下,可最多的一天,竟共支取了七万两之多……”
杨四小心翼翼地看了温师仲一眼,却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几乎已是铁青了。
杨四继续道:“我本身要查的是宗维汉和顾荣同,是以虽然知道令二公子的帐目有问题,也没有太往心里去。由于我在帐房里查不到什么,便索性直接去找宗、顾所买的房子的原主,经过盘问,竟然发现这两幢房子都是由一个叫小尤的人出面购买的,而这个小尤本身只是一个街头混混,属于那种左手钱进、右手钱出,花钱如流水的主,别说买房子,就是养活他自己也是个问题。宗、顾两位心中若是没有鬼的话,怎么会委托小尤这种人去买房?于是,我又去找了小尤。小尤这种人实在好对付的紧,我不过甩给他二十两银子,他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温师仲也是聪明之人,他铁青着脸闷声道:“这两幢房子是玄儿委托那个混混买的?”
杨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二公子果然是大手笔。不单宗、顾两位,府中其他的各位管事或多或少地都受了他的好处……这里有一张清单,都是令二公子通过小尤给各位管事所购置的物品。”说着,从袖里取出一张清单递给温师仲。
温师仲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罗列了有十几个人名,人名的后面附着房产、珠宝等各类贵重物品。
粗粗一算,牵涉的费用竟多达二十万两之多。他越看越惊心,心中又气又恼,连手也颤抖起来。
“这个畜生!”温师仲怒从心起,一掌拍在桌上。那红木桌如何受得起这千钧一掌,哗啦一声四分五裂地散了一地。
杨四等温师仲的情绪略微平复一些,又道:“二公子以建筑驿站的名头,动用官中的银子给府里的各位管事送礼,数额又是如此巨大,这背后的意图家主不能不深思啊!”
温师仲遽然一惊,道:“这小畜生难道想夺权?”
杨四沉着脸摇头道:“从迹象上看来,只怕是夺嫡!”
温师仲眉头一皱,道:“夺嫡?”
杨四道:“我粗粗统计了一下,二公子送礼的对象都是掌握着水运系统各要害部门的老臣子,而这批人原本全是在大公子手下做事的。大公子在前一段时间的‘铁甲蝙蝠’事件中受惊过度,身体到现在还未完全复原,故而二公子便趁此良机大肆拉拢原本属于大公子这一系统的人马,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完全架空大公子,在实际上控制水运系统。”
温师仲想了想,道:“如此一来,即便恒儿将来身体完全复原,可因为权力已被架空,便只能投闲置散了。”
杨四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家主你在温家权威并重,只要你的一句话便可以将整个局势完全颠倒过来,使二公子所有的努力都化作流水。所以,二公子要么不做,要做的话就一定会做得彻彻底底……”
温师仲深吸一口气,吃惊道:“先生的意思不会是……他想要杀了恒儿?”
杨四沉重地点了点头,道:“二公子现在所做的都是铺垫,为的是在将来亲自接手水运系统时,不致于指挥不动原本属于大公子这一系的人马。”
温师仲还是不愿相信杨四的推断,尽管理智上觉得杨四的推断大有道理,可在情感上实在是无法接受。
太残忍了!他们可是同一血脉的亲兄弟啊!
“不!不会的,玄儿不会那么做……”温师仲全身颤抖,头脑几乎空白一片,只是徒劳地在那里喃喃自语。
杨四眉毛一皱,他能够了解温师仲悲伤的心理状态,但是,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吧?
毕竟这一切都不过是纸上谈兵,温玄并没有付诸实施,目前最应该做的还是尽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当然,杨四的内心是非常期待温家内讧的。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温家尽管已经没落,但如果内部团结,任何人想从外部摧毁它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更别提现在仍是无权无势的自己了。
所以,只有温家自己内部开始分化,自己才有可能弄垮这只庞然大物。
然而,对自己来说,现在并不是最适合的时机。
鹰刀尚未回来,自己的准备还不够充分,蒙彩衣又在一旁虎视耽耽,如果温家现在出现问题,那唯一得利的不是自己,而是蒙彩衣。
正是出于这一原因,自己才不得不对温师仲提出警告……
唉,想想真是非常的可惜啊!如此一个良机只能看着它溜走。
杨四咳嗽一声道:“家主,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现在最重要是多派人手保护大公子,并剥夺二公子现有的所有权力。行动一定要快,迟恐生变……”
温师仲这才如梦初醒。他一抹已有些僵冷的面颊,连连道:“对、对、对!现在还来得及……”
他的话尚未说完,突然,书房门口一阵喧闹声传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公子……大公子他……他死了!”书房门被人用力撞开,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口中大声呼喊道。
杨四吃了一惊,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水打翻在地,满脸都是讶然之色。
不会这么巧吧?刚刚才说到温玄有弑兄夺嫡的意图,温恒丧命的消息便传来了……
杨四几乎不敢去看温师仲此刻的表情。对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更令人伤悲?
尤其是他的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
朔风劲舞,从敞开着的大门扑卷进来,直吹得杨四的背脊升起阵阵寒意。
温恒之死等于给了摇摇欲坠的温家重重一击,随之而来的动荡势将难免。
而怀着丧子之痛的温师仲会不会就此失去一贯保持的冷静,做出一些足以毁灭温家的疯狂举动,这是谁也不敢胡乱揣测猜度的。
温玄啊温玄,你这个白痴!
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在这个时候杀了温恒就等于杀了你自己,还顺带连累温家一起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