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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临阵喝敌献兵刃 败敌脱身走枭雄

    萧恨天心中仰慕之情油然而生,当即跨入酒楼,却见楼下也坐满了江湖人物,人数虽众,却是鸦雀无声,人人无心饮食,面色凝重,神情肃穆。萧恨天不理会众人,独自跨步上楼,心里只想要就近看看那老者模样。

    刚从楼梯口冒出头,萧恨天不禁呆了一呆,只见偌大的二楼之上,空荡荡就只有那老者一人,自己这样上去岂不显得十分突兀?正踌躇着不知该进该退,却见那老者森冷如电的目光已冷冷地盯住了自己,神情有说不出的讥诮。萧恨天不好再退,便昂然迈步上楼,对那老者一拱手:“老先生,一人饮酒岂不太过寂寞,可否容晚辈陪你喝上一杯?”

    老者闻言把萧恨天略一打量,淡淡道:“想要喝酒,过来便是。”

    萧恨天也不客气,过去便坐到老者对面,这才抬眼细细打量对方。只见老者身架粗大,坐在那里也有常人高矮。虽年过花甲,须发仍如黑漆,面色则莹白如玉,脸上轮廓如刀削斧砍,高高的眉骨下,半阖的双眸神光电闪,像能照到人的心底。萧恨天不理会老者冷冷盯着自己的目光,顾自满上杯酒,举杯道:“老先生,晚辈萧恨天仰慕先生风采,先敬你一杯。”言毕,一饮而尽。

    老者也举杯一口而干,然后又自斟上杯酒,对萧恨天举杯道:“年轻人,你有如此胆色,竟敢率先向老夫挑战,老夫也当敬你一杯。”言毕也是一干而尽。萧恨天一听,原来老者会错了意,忙道:“老先生你误会了,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何以要向先生挑战?我确实只是仰慕先生风采,上来陪先生喝上几杯而已。”

    老者见萧恨天言语诚恳,面色从容,不禁呵呵大笑道:“想不到如今江湖中竟也有如此胆色的人物,老夫倒显得小器了,老夫当自罚三杯。”说着已连干了三杯。

    萧恨天忙道:“老先生太抬举晚辈了。”

    老者闻言皱皱眉,不耐地挥挥手:“什么先生先生的,叫得老夫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老夫匡野,你看得起就叫一声匡兄,看不起就叫一声匡老儿也成。”

    萧恨天见这匡野是个不拘小节的狂放人物,便也不再客气,举杯慨然道:“好,匡兄,你我虽是初见,却有一见如故之感,就让恨天陪你喝个痛快。”

    匡野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老夫二十多年了没喝过一回痛快酒,今日总算能尽兴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渐渐喝得豪兴大发。匡野更是乘着酒兴击桌狂歌:“蟠桃千年一回香,杜康赴宴盗琼浆,从此人间现美酒,助我剑气斩天王。”

    “好!”萧恨天忍不住击掌赞叹,“想不到匡兄不仅豪情盖世,更有如此文采,作得如此气势磅礴的好词!”

    匡野哑然一笑道:“老夫一介粗人,就算胸中有万千豪情,也无法用笔墨形容万一,这词乃是我东方兄弟所作!”

    萧恨天闻言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这东方前辈不知是何许人物,能写得出这等文词,也当是个豪放不羁的人物!”

    匡野叹道:“东方兄弟文武全才,也惟有如此,才写得下如此令人热血沸腾的词句,令老夫也心折,只可惜人海茫茫,却不知我东方兄弟如今又在哪里?唉,不说这些,我们继续喝酒!”

    二人狂态俱露,酒到杯干,片刻间便把那一大壶烈酒喝了个底朝天。匡野越喝越兴奋,萧恨天则开始露出七八分酒意。这期间楼下众人竟只是眼睁睁看着二人狂饮,不敢上前一步。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只听有人轻呼:“好了好了,九天城的人来了!”只见三匹快马直冲到酒楼前方停下来,三个骑手翻身下马,为首的中年文士手持折扇,率先进入酒楼,楼梯声响中,已率众登上了二楼。

    来人年届四十,面目儒雅,文质彬彬,上楼后略一整衣冠,对匡野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匡前辈,晚辈九天城欧阳瑞雪,早已仰慕前辈风采,今日能向前辈请教,也算是三生有幸。”

    匡野斜眼打量着来人,面露嘲笑:“刚才高歌‘斩天王’,就真有天王驾临,看来你真会选时候。早听说九天城四大天王威震武林,不知今日来了几位?”

    来人答道:“就只瑞雪一人。”

    “好!待我先尽酒兴。”说着,匡野取过酒壶,把最后一点残酒为萧恨天和自己满上,然后端起酒杯对萧恨天道:“小兄弟,喝了这杯酒,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老夫今日能交你这样一位朋友也属不易,希望以后还有缘相见。”

    萧恨天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闻言不由拍案而起,乘着酒性大声道:“匡兄,你既当我是兄弟,在你危难之时却要赶我走,岂不是把我萧恨天当成了无义小人?”

    匡野斜眼望着萧恨天道:“小兄弟,你看四周强敌环侍,你仅凭今日与老夫一面之交便要陪老夫送命,岂不是太过不值?”

    萧恨天哈哈大笑道:“匡兄此言差矣,岂不闻古人尚有倾盖之交,交情岂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再说我与匡兄境况也差不多,匡兄被武林数派追杀,小弟如今也不容于整个武林,莽莽天下,浩浩江湖,已无我萧恨天容身之地,便在此与匡兄一起大战而死,也算是死得轰轰烈烈,死得其所!”

    匡野闻言心想,年轻人大言炎炎,能有何壮举竟不容于武林?心有所想,脸上便露出讥色,淡淡问:“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不容于整个武林?”

    萧恨天大声道:“我只不过用阴毒功夫杀了武林盟主欧阳飞云的儿子,此事萧恨天自问决不违天地良心。若那畜生侥幸活转,我还要再杀他一次!”

    匡野闻言面露惊异,继而呵呵大笑道:“好小子,果然不简单,真是年少有为,杀了人家宝贝公子,居然还敢当着九天城的人直言其事,更是好胆色!老夫越看越喜欢,老夫一生中从未正式收过弟子,今日就收下你这个弟子!”

    匡野本以为萧恨天会大喜过望,哪想他却大摇其头:“匡兄此言差矣,你我既是朋友,又以兄弟相称,我岂能做你的徒弟?”

    匡野先是有些意外,跟着拍案怒道:“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做我的徒弟而不可得,你竟不放在心上?我与你兄弟相称,只不过是看你还有几分豪气,敢在那么多武林杂碎面前陪我畅饮,领你的情跟你客气一下罢了。放眼天下,配跟老夫做兄弟的屈指可数,你小子算老几?”

    萧恨天正色道:“朋友贵乎交心,兄弟在于肝胆相照、同生共死。其他什么出身贵贱、武功名望、江湖地位等等一切,在真正的朋友和兄弟眼里,通通狗屁不是。”

    匡野闻言呆了一呆,跟着抚掌赞叹:“好小子!真他妈说得老哥哥哑口无言,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匡野的兄弟!”

    萧恨天只觉胸中豪气干云,一口喝干杯中残酒,猛一摔酒杯,慨然道:“好!大哥,便让小弟先打头阵,为你抛砖引玉。”

    “贤弟用何兵刃?”

    “小弟用剑。”

    “什么样的剑?”

    “普通三尺青锋。”

    匡野微微点点头,眼光转向楼下众人,嘴里喃喃自语:“虽然只是普通三尺青锋,也要为贤弟寻柄好剑才是。”说着睃巡的眼光突然盯住楼下一人,淡淡道,“顾老儿,你腰间可是原来那柄龙泉宝剑?”

    那个被叫做顾老儿的老者顿时一脸煞白,讷讷道:“回前辈话,正是龙泉。”

    “给老夫送上楼来。”匡野淡淡道。那顾老儿顿时涨红了脸,大声道:“我……我干吗要给你送去?”

    匡野微微一笑,坦然道:“虽然你躲在人后,老夫要杀你也易如反掌,你是要老夫杀了你再夺剑呢,还是自己送上来?”

    那老者脸上顿时汗如雨下,脸色青白不定,要当着这么多江湖好汉的面把自己的宝剑送给敌人,老者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但要不答应,他也完全清楚,这魔头要在人丛中取自己性命也真是易如反掌。正踌躇不定间,陡听匡野一声厉喝:“老夫再说一遍,送上来!”

    在对方的积威之下,那老者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忙一溜烟小跑上楼,恭恭敬敬地解下佩剑递到匡野面前。匡野却不伸手来接,只对萧恨天淡淡道:“贤弟,你看这剑可还合用?”

    萧恨天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大哥仅凭一句话便能让敌人俯首送上兵刃,真叫小弟叹服!”说着也不客气,一手接过宝剑。那老者顿时满脸羞愧,在众人耻笑声中一溜烟跑出谪仙楼远远逃开,再不敢回头。萧恨天抽出龙泉剑,信手挽了个剑花,只觉这剑十分趁手,便一指欧阳瑞雪道:“你若要为你侄儿报仇,当找我萧恨天才是。来来来,让我领教九天城的高招!”

    欧阳瑞雪面露不屑,微微退开一步,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轻易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动手。身旁两个黄衫大汉已抢步上前,拦在萧恨天面前,一个佩刀出鞘,喝道:“不知死活的疯子,就由我替家师教训教训你!”说着一招力劈华山,直取萧恨天面门。

    萧恨天长剑上封,挡住了大汉的刀,跟着左掌“凝血刀”直斩大汉腰际。大汉伸臂一隔,不禁打了个寒战。萧恨天趁此机会长剑一转,刺中了大汉胸膛。欧阳瑞雪大惊失色,忙扶住大汉,急封创口穴道,抬眼直视萧恨天,满脸惊疑之色。平心而论,萧恨天的武功并不比那大汉高明多少,能一个照面伤了对方,完全是借“凝血刀”之力。

    “好!想不到贤弟竟同时身怀韩家剑法和‘凝血刀’两门绝技!”身后,响起匡野由衷的赞叹声。欧阳瑞雪一听“凝血刀”三个字,神色顿时一变,折扇平端,缓缓道:“我来领教阁下绝技。”

    “好!”萧恨天长剑抱元守一,神色凝重地盯着欧阳瑞雪。只见欧阳瑞雪折扇一指,竟把折扇当成判官笔点向萧恨天檀中大穴。萧恨天长剑一挡,却挡了个空,折扇已变为剑招直削萧恨天头颈。萧恨天刚低头,只听“哗”的一声,折扇展开,竟以罗汉刀法斩向萧恨天肩胛。慌忙中萧恨天只好不顾自身安危,左掌“凝血刀”直斩欧阳瑞雪前胸,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拉欧阳瑞雪垫背。

    欧阳瑞雪却不敢身受“凝血刀”一击,只好中途变招,折扇回撤,挡住了萧恨天的左掌。只听“嘭”一声闷响,萧恨天已被震退了三步。仅一个照面,萧恨天便知道自己远非欧阳瑞雪对手。欧阳瑞雪三招之间竟把折扇当成了三种兵刃,且招数变化连贯精妙,信手拈来,每一种兵刃技巧都浸淫了数十年以上,加之功力深厚,绝不是自己所能应付的。虽然如此,萧恨天还是仗剑再上,周围强敌环侍,再怎么也要为大哥缠住一个强手。

    二人翻翻滚滚,转眼便斗了数十招。萧恨天有“枯髓掌”和“凝血刀”两门阴毒功夫博命护身,欧阳瑞雪虽占尽上风,却也不敢过分紧逼。

    匡野见萧恨天竟能抵挡欧阳瑞雪数十招,不由赞道:“想不到贤弟年纪轻轻,便能与九天城四大天王之一的欧阳瑞雪激斗数十招而不败。老哥哥看得心痒,贤弟先退过一边稍息,看看老哥哥的手段。”说着一掌直直地劈出,直取欧阳瑞雪中门。

    欧阳瑞雪见这掌来势若奔雷闪电,自己任何精妙的招数俱用不上,百忙中惟有举扇一挡。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匡野神闲气定地立在当处,而欧阳瑞雪却“噔噔噔”连退三步。刚要立定,哪想还有一股暗劲涌来,不禁再退两步方才站稳,脸上一阵红白不定,气息咻咻。萧恨天见义兄仅一招便逼退了欧阳瑞雪,不禁大赞一声:“好功夫!”

    “你再看!”话音刚落,匡野又是一掌劈出,跟刚才一掌完全一模一样。欧阳瑞雪见这掌来势汹涌,无论躲、避、闪俱晚了一步,只好再次举扇一挡,这一次竟退出七步开外。尚未站稳,匡野第三掌又跟踪而至,与前两掌完全相同,欧阳瑞雪只好再挡。这次再也坚持不住,“噔噔噔”退得三步便跌坐于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一时神情委顿。

    萧恨天见义兄一模一样的三掌便击败了九天城四大天王之一的欧阳瑞雪,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匡野硬攻三掌,也觉胸中一阵翻滚,当即哈哈一笑,呼出胸中那口恶气,转身对萧恨天道:“贤弟,四周再无配与为兄动手之人,咱们走!”

    “杀了他!杀了他!”人群突然鼓噪起来,一时群情激奋,一哄而上。

    “快走!”匡野一手拉起萧恨天,一手连连挥出,转瞬打倒数人。但众人奋勇向前,后面的人使劲往前在涌,前面的人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一时把匡野和萧恨天困在了中央。

    匡野见群雄杀不胜杀,立即退到窗口,一把抓住萧恨天用巧劲往窗口外扔去。萧恨天突然身子凌空飞起,不禁骇然,正欲惊呼,却已轻飘飘落到街头一骏马鞍上。匡野跟着从窗口凌空掠下,也跨上群雄停在酒楼外的一匹骏马。正要打马而走,身后突有暗器破空声响起,数十枚暗器直袭而来。匡野双手连抓,接下数十枚暗器,跟着反手打出,却不射向群雄,而是射向酒楼外的群雄坐骑,转眼便射杀数十匹马。群马惨嘶着纷纷倒地,没有死的也吓得四处逃窜。匡野这才一打马股,高叫一声:“快走!”二人连踢马腹,纵马而去。

    萧恨天见匡野抬手便杀数十匹马,虽说行事残忍,却也是果敢之举,群雄立即被扔下老远,仅轻功较高的十数人渐渐追了上来。匡野突然从疾驰的马背上倒翻而下,停在最前面那人面前。那人大惊失色,想收步却已来不及,眼睁睁直向匡野冲去。匡野也不回头,一个后撩腿把那人踢得直飞出去,接着猛向前几个起伏追上奔马,抓住马尾一个凌空虚步纵身而上,哈哈长笑道:“山西铁鹞子,轻功最好,死得最早!”

    群雄闻言相顾失色,锐气顿竭,哪里还追得上奔马,只有眼睁睁望着两人两骑渐渐去得远了。

    不说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匡野和萧恨天走远,只说二人出城后一路向南,萧恨天心中也没有具体的目的地,便只跟随着义兄,晓行夜宿。不几日便赶到鄂中重镇荆州,那荆州处长江北岸,扼守汉中和中原的要冲,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这太平年间,却是商贾往来、车舟汇集的热闹处,一派繁荣景象。

    萧恨天随着义兄进城时天色已近黄昏,找间偏僻客栈歇下后,只当义兄要在此歇息几日,不想当夜便被匡野叫了起来,趁着夜色,一路疑惑地跟着匡野穿街过巷,不多时便赶到一处宏大的建筑。借着月色仔细一看,两旁石狮凶狠峥嵘,漆黑双开门阔大无比,那大门牌匾上镶着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威远镖局。萧恨天心中一怔,知道这威远镖局是荆州一带最大的镖局,远近闻名;而镖局总镖头严寒山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刀手,很得义父推崇。心中暗道:莫非义兄是要到这威远镖局捞上一票?

    正在胡思乱想,已被义兄拉起跃入镖局后墙。匡野似对镖局十分熟悉,顺着墙根阴影直扑后堂。二人刚进后堂,萧恨天脚步稍重,立刻便听到一声暴喝:“什么人?”跟着一道黑影从里屋射了出来。只见来人是一四十出头的彪壮汉子,脸色淡金,豹头环眼,落腮胡根根见肉,煞是威武。一见匡野,那大汉呆了一呆,突然“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师父……”

    “起来说话!”匡野抬手扶起那大汉,二人来不及叙旧,已有被后堂这动静惊起的镖师和趟子手闯了进来,嘴里不住地喊:“总镖头,出了什么事?”

    萧恨天听镖师们如此喊那大汉,不禁一震,没想到这大汉就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大名鼎鼎快刀严寒山,更没想到他居然是义兄的弟子。只见那大汉对进来的众人挥手道:“没什么,都回去!”众人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大汉把匡野和萧恨天让进厢房,又重新见礼,垂泪道:“弟子无能,任师父身陷囹圄二十余载而束手无策,实在罪该万死!”

    匡野摆摆手道:“你不必自责,那少林岂是人人能去的地方?来,我与你二人介绍一下!”说着拉过萧恨天,指着那大汉道:“这是我记名弟子严寒山。”然后拍拍萧恨天肩头道:“这是我新结的义弟萧恨天。”

    这一下闹得二人十分尴尬,踌躇半晌,严寒山才无奈对萧恨天拱手叫了声:“师叔!”

    萧恨天红着脸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我们各交各的,以后严师父就叫我一声贤弟便是。”

    严寒山正要反对,匡野已点头道:“这样也好,老夫最烦虚伪的礼教客套。”

    严寒山见匡野也如此说,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对萧恨天抱拳叫了声:“萧贤弟!”

    三人见过礼后,匡野有些急切又有些兴奋地抚掌道:“我的老伙计呢?”

    “师父稍待!”说着严寒山已快步而出,不多时捧着一个包裹回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匡野。匡野脸上现出一丝兴奋,搓搓手接过包裹,缓缓解开黄绫,现出一把长约二尺有余的连鞘短刀。匡野抖着手抓住刀柄,“铮”的一声拔出短刀,只见刹那间金光四射,逼人眼目。匡野轻弹金刀,发出一种非木非铁的闷响。随着那闷响,匡野抚刀长叹:“金刀出,天地暗;银剑起,神鬼惊!老伙计,咱们又可以纵横江湖了,只不知我那东方兄弟又在哪里?”

    萧恨天乍见金刀已是一惊,再听匡野的言语,更是骇然,不禁颤声问:“你……你便是那金刀法王?”

    “贤弟难道不知金刀法王便是匡野,匡野便是金刀法王?”匡野呵呵大笑,没有注意到萧恨天脸上的异色。萧恨天此时已在心中暗叫:糟糕!糟糕!我不仅有违义父平日教诲与魔教之徒结交,且还与魔教金刀法王结为兄弟,这如何是好?

    金刀法王见萧恨天脸上阴晴不定,不禁面色一寒,冷冷道:“贤弟,莫非匡某不配做你兄弟么?”

    萧恨天心中如有大海波涛翻滚起伏,虽与金刀法王相交不过数日,却已感受到一种从未见识过的豪爽与血性,正以结交这样一位义兄为荣。但如今既知其为魔教四大尊者之首的清静王,若再与之深交,便是对不起义父往日的教诲。心念及此,当即道:“匡兄,恨天这几日正庆幸能有匡兄这样的义兄,但如今既知匡兄为魔教尊者,小弟岂敢再高攀?”

    匡野一听“魔教”二字,面色立时一寒,冷哼一声问:“你一张口便是魔教魔教,本教对你可有什么得罪之处?”

    萧恨天一呆,半晌方道:“贵教与在下素无瓜葛,更谈不上得罪,但贵教行事一向邪恶歹毒,却是人人皆知!”

    匡野嘿嘿冷笑道:“本教行事邪恶歹毒,可是你亲眼所见?”

    萧恨天闻言又是一呆,才发觉自己对魔教的认识全是来自他人的口口相传,除金刀法王和严寒山之外,唯一见过的魔教中人就只有一个董昆。虽然义父是因他而死,但心中怎么也恨不起他来,相反是恨极了九天城的人。魔教中人反而显得比好些出身世家的大侠显得更为可爱,江湖上或许以讹传讹也是有的。但义父又岂能骗我?想到这不禁道:“匡兄,贵教行事我从未见过,但此事乃是我一位至亲之人常常告诫的,我岂能不信?”

    匡野神情木然,这木然反让萧恨天感到一种无形压力,心知只要他一翻脸,自己就决无幸免。虽然如此,萧恨天还是平静地迎着匡野喜怒难测的目光。最后,只听匡野一声长叹,突然执起萧恨天的手恳切地道:“贤弟,为兄与你相交,决不会勉强你做任何有违自己心意的事。如今愚兄有一件事要去莲花岭,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你若还当愚兄是朋友便陪我走这一遭,不然咱们就此别过,从此便是路人。”说着放开双手,退到一旁。

    萧恨天心中矛盾万分,回想与匡野相交的经过,更想起义父为一个义字也不惜慨然赴死,如今义兄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岂能离他而去?想到这心中不觉一热,当即点头道:“大哥,我陪你去!”

    匡野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忙道:“好!咱们即刻动身!”

    荆州北门外的官道上,两人两骑正纵马疾驰,萧恨天紧追在匡野身后,心中暗自奇怪,不知义兄有何为难之事,需要自己的帮助?

    “贤弟,你既为韩家庄韩世奇义子,怎么会身负‘枯髓掌’与‘凝血刀’两大阴功?”萧恨天正胡思乱想时,突听纵马疾驰的匡野在马上问。

    萧恨天见匡野一眼就看出自己身上的武功来历,当下也不隐瞒,便把自己幼时受伤,无奈只有修习这两门阴功自救的情由详细道来。匡野闻言,面露忧色叹息道:“贤弟,这两门阴功见效颇快,威力也大,但其阴毒最终会反伤自身,且随着功夫的精进,一日不练便会浑身难受。一旦上手后便终生不能停止,最终导致走火入魔,轻则浑身瘫痪功力尽去,重则狂性大发死于非命。当年湘西老魔便是死在自己修炼的阴毒之下,死得惨不忍睹。”

    其实匡野不说,萧恨天也已知道这两大阴功之害。虽然还未达到这两大阴功的最高境界,浑身却已常常忽冷忽热,难受无比,阴毒在体内不断蕴积,走火入魔的先兆已时有出现。如今听匡野说起,萧恨天不禁苦笑道:“大哥,当年是迫不得已,饮鸩止渴,如今欲罢不能,能拖一天是一天,人生在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也不必太在意。”

    “贤弟能看开最好。”匡野见萧恨天并不太在意自己生死,心中也暗自佩服,不由劝慰道,“虽然人都难免一死,但总要活出些精彩不是?若是被这阴功拖死,岂不有违男儿汉生于人世的初衷?愚兄有位朋友,精通医理,尤其对各种邪派武功颇有研究。咱们到莲花岭办完事后便去找他,相信他能想法去掉你体内的阴毒。”

    萧恨天只觉心头刹那间一亮,立刻明白了义兄的苦心,想义兄无论心计武功均为世间罕见,什么难题不能自己解决,要靠我这庸手的帮忙?不过是见自己深受阴毒之害,想出手相帮又怕自己拒绝,因此才假言要自己帮忙陪他去莲花岭,只怕自己只会成为累赘。心念及此,感于义兄的苦心,萧恨天不觉眼眶一红,差点垂下泪来。匡野见萧恨天眼睛湿润,只当他心中难受,忙安慰道:“贤弟不用担心,愚兄那位朋友最擅长救治各种邪毒,你不会有事的,就算他束手无策,也另外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见匡野说得肯定,萧恨天忍不住问。匡野犹豫了一下方道:“你身负绝世阴功,正所谓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因此才反害自己,如果以孤阳一类的玄功调和压制,大概就可阴阳调和化险为夷。”

    萧恨天苦笑着摇头道:“我以前修习的也是正宗玄阳内功,可根本压不住这阴毒,反而受阴毒所累,最后完全被废了。”

    匡野解释道:“世间所传的玄阳内功,只是偏重于阳,还是讲究阴阳调和,并非孤阳,只有不修阴脉只练阳经的内功,才能算是孤阳奇功。”

    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只练阳经的内功,萧恨天忍不住好奇问:“世间有这样的内功吗?”

    “有!”匡野缓缓点头道,“就是本教至高无上的心法——乾天玄玉诀。这秘诀本由教主保存,可惜二十年前就已不知下落。这次愚兄回莲花岭,正是为找寻这秘笈。如果能侥幸找回,待愚兄禀明教主,以愚兄找回这秘诀的功劳,大概可以求得教主把秘诀中的入门基础传与贤弟,就能免受那阴毒之害了。”

    萧恨天闻言心中一热,虽然这还是没影子的事,也已能体会到义兄对自己的一片关爱之心,完全不亚于义父义母,心中不禁对匡野魔教法王这身份的芥蒂又消散了几分。

    不多日,二人已来到位于秦岭山脉的莲花岭。只见莲花岭藏在群山环抱中,如一笔孤岩刀削斧砍直插云霄,地势之险要堪比华山。顺着陡峭山路一直向上,沿途仍能见到森森白骨掩在沙土之中。看那些白骨所着衣饰,显然分属不同门派。越往峰顶枯骨越多,可以想象当年那一场大战是何等惨烈。二十年的星移斗转沧海桑田,仍不能抹去那一战的痕迹。

    匡野对着无数白骨,也是喟然长叹:“当年莲花岭一战,无论白道还是本教都是输家,数千江湖好汉的热血,不过是满足少数人的英雄欲罢了!”

    “善哉!善哉!法王能有这等见解,实乃武林苍生之福也!”二人正自嗟叹,突听身后传来一生涩怪异的声音,发音就像刚学说话的小儿,却又偏偏苍劲无比。二人骇然回头,不知何时身后数丈开外出现了三个古稀老僧,成品字形盘膝坐于岩石之上,微闭的双目隐隐有精光闪出。三人均高鼻深目,皮肤黝黑,显然不是中原人氏。匡野见三人悄没声息地出现于自己身后,心头也是一凛,缓缓问道:“三位大师不知是何方人氏?一眼能认出老夫,难道是专门等候于此?”

    只见中间那老僧微微睁开双目,淡然道:“贫僧法号天慈,两位师弟法号地悲、人悯,法王脱困少林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贫僧猜度法王脱困后多半会回这莲花岭,便与两位师弟在此恭候法王多时了。”

    匡野浑身一震,肃然道:“原来是天竺苦禅寺天、地、人三位长老,匡某与三位素无瓜葛,不知三位在此等候匡某意欲何为?”

    天慈长老不愠不火,淡淡道:“法王与老僧确无瓜葛,但贵教与本寺却有一段渊源。百年前贵教一位高人巧取豪夺,骗去了本寺镇寺之宝的般波帝若经,改头换面后成了贵教的乾天玄玉诀。本寺百年来无时不想讨回。想那乾天玄玉诀向由贵教教主保存,段教主仙去后便由四位尊者共掌。当年莲花岭混战,乾天玄玉诀未必转移出去,法王才急急赶来找寻。只要法王能交还本寺镇寺之宝,也就了却了本寺与贵教的百年恩怨。”

    匡野闻言哈哈一笑道:“本教乾天玄玉诀乃是融合多种至阳内功之精华,经数代教主改进创新而成,乃是本教历代教主共创之物,怎么就成了贵寺的镇寺之宝?不错,乾天玄玉诀确有贵寺般波帝若经之精华,但这也是当年本教祖师齐元宏与贵寺主持大苦禅师赌技赢来,怎么就成了巧取豪夺骗得的了?”

    天慈长老黝黑的脸上现出一丝羞红,阴沉沉地道:“就算你说得不错,那么今日咱们师兄弟三人也与法王赌赛一场。若法王赢了,贫僧三人任法王处置;若法王输了,就请交出般波帝若经!”

    匡野见天慈长老枉为一代高僧,居然会如此蛮横,反激起胸中那股狂傲之气,哈哈狂笑道:“匡某便与三位长老赌上一睹,三位若输了,便就此滚回天竺;若三位赢了,匡某也任由三位处置,乾天玄玉诀你们就不要想了!”

    右首那位一直闭目入定的地悲长老蓦地睁开双眼,冷冷道:“法王好大的口气,竟同时向我师兄弟三人挑战,便由贫僧先来领教法王的绝技好了。”言语声中,身体姿势未变,身子已凭空冉冉升起。

    匡野一见,暗吃一惊,失口轻呼:“如絮飞升!”

    萧恨天望着慢慢升起的地悲长老,心中怎么也不明白他如何能凭空升起,却不知道这是轻功两种最高境界之一。轻功追求的两种境界,一种是快,如奔马闪电,瞬间直泻千里;一种是轻,似乎一点微风就能吹起,而这“如絮飞升”便是这种境界的最高体现。

    匡野见地悲长老亮了这手轻功,不敢大意,“铮”的一声金刀在手,迎面向飘来的地悲长老挥去。只见地悲长老空中一拧身,似乎被那刀风一荡,飘过一旁。接着凌空拍出一掌,匡野金刀已在外门,只有左掌迎上,二人俱是至刚掌力,这一对掌,恰如平地一声焦雷,只听“砰”的一声爆响,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鸣。只见匡野浑身一晃,而地悲长老已随着那掌力飘开数丈,体内真力一窒,双脚终于落了下来,心中也不禁暗叹:金刀法王,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交换了一掌,立知对方非易与之辈,再出手时都更加小心谨慎。这一次只见匡野金刀迟缓凝重,每出一刀如挽重物,使对方无法借自己出刀的劲力腾挪身形,只有凭着本身的内力在空中转折躲闪,已大不如前灵活,百招后便开始落在下风,但仍攻守有度,不露败相。

    “法王果然高明,容贫僧也一并领教!”人悯长老见师兄难以取胜,一声轻啸,身形立即随之而起,直飘向二人。

    萧恨天见义兄对付一个地悲也仅稍胜一筹,如今人悯长老出手,义兄多半要败,当即拔出长剑拦住人悯。人悯见一个毛头小子居然也敢挡路,心下恼怒,立刻遥拍三掌。萧恨天顿觉有狂涛汹涌而来,铺天盖地,一浪高过一浪,不由倒退七八步,正要稳住身形,只见人悯长老又再次扑来,眼看再难抵挡。那边匡野已连挥三刀逼开地悲,闪到萧恨天身前,挡住了人悯雷霆一击,地悲此时已跟踪而至,与人悯这一联手,立刻占尽上风。

    萧恨天还想扑上去,只听匡野用传音入密、聚气成丝之功在自己耳边轻语:“贤弟,若天慈再出手,你我必败无疑。咱们只有一走了之,你看前方那一片石林,那是登上莲花岭顶峰的必由之路。那石林是经本教数代教主经营,按先天八卦布置成的一个变型八卦大阵。你只需记住逢生门左转的诀窍,便可穿过石林,直达峰顶,你先到峰顶等我。若咱们失散,你可去圣教总坛,祁连山黑风崖找为兄。”

    萧恨天还在犹豫,又听匡野道:“为兄虽不能胜这三个老秃,要想脱身还是易如反掌,你若在此反成拖累,快走!”

    萧恨天心知匡野所言不假,不再犹豫,立刻向那石林冲去,有匡野金刀开路,立刻就冲破地悲人悯的拦截,一头冲进了石林。身后,匡野则挡住了地悲人悯,尽量为萧恨天赢得脱身的时间。

    萧恨天踏入石林,只见四周怪石林立,重重叠叠不知阔有几许,若不是事先知道是按先天八卦排列,只怕立刻就要迷路。当下依着义兄所嘱,逢生门左转,不多时已进入石林深处,再听不到石林外义兄与地悲人悯的激斗声。渐渐深入石林深处,只见乱石嶙峋怪石凛凛,堪称天地造化的一处神奇之境,更兼看不到一丝人类活动过的痕迹,萧恨天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莫名的惧意。

    走了顿饭功夫,前方又出现一处生门。萧恨天正要依着匡野指点往左转,却蓦地停下脚步,瞪大了双眼。只见前方那处黑黢黢如夜叉探海的怪石上,有一个清晰可辨的箭头。箭头猩红醒目,不知是用鲜血还是用朱砂绘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定定指向生门的右边,与萧恨天前进的方向正好相反。

    萧恨天警惕地打量四周,鸟兽无踪,虫蚁无迹,不见一丝异状,唯那箭头鲜艳夺目,显然是刚画上去不久。心中略一踌躇,暗猜是有人不想让自己上莲花岭,所以指点一条歧路。这样一想也就见怪不怪,立刻左转,依着匡野的指点继续前进。走出没多远,又是一个猩红箭头出现在前方,仍然指向萧恨天身后。萧恨天嘴边浮起一丝轻蔑的讥笑,暗暗道:任你百般引诱,我自坚定不移。

    没走出数十丈,果然如萧恨天预料,前方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箭头。但这一次,萧恨天却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大变,只见那箭头之下还画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依稀是两朵纠缠在一起的莲花。萧恨天眼里现出一丝怪异之色。对那图案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怀中母亲护身符上的图案。

    “藏头露尾的家伙!有胆给我滚出来!”萧恨天突然放声大喊,四周除了缈缈的回音,再无半点声息,甚至连鸟兽虫蚁的声音也听不到。萧恨天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最后望了那箭头和图案一眼,心中打定主意,决不为任何怪异所动!

    在看到第四个箭头时,萧恨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眼,渐渐来到那箭头前,却见箭头下方似乎有一行淡淡的字,字体很小颜色也淡,几乎不引人注意。但萧恨天一见那字,脸色就像见鬼一般,立时变得煞白,那是四个没头没脑的字:恨意滔天。

    这对别人来说不过是个寻常不过的词,但对萧恨天来说却有特殊的意义。他记得自己刚懂事的时候,曾问过父亲“恨天”这名字的意义。父亲齿缝间就迸出这四个字:恨意滔天!萧恨天当时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父亲骇人的脸色使他永远记住了自己名字的解释,也永远记住了父亲眼中的仇恨。这四个字除了父亲,最多也只有老家人萧伯知道。可如今怪异地出现在这里,萧恨天当然再不能做到视而不见了。

    犹豫半晌,最后萧恨天心中发狠道:好!我就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搞鬼!

    顺着箭头所指方向慢慢往后而行,一路上箭头不断,渐渐指引着萧恨天走向石林深处。前方越来越荒凉,嶙嶙乱石如怪兽恶鬼寂寂而立,脚下根本没有路,但那猩红的箭头却总是出现在显眼的地方,指引着萧恨天一路前行。

    终于,一处绝壁挡住了去路,萧恨天疑惑地望望四周,再没有别的路可走,可那乱石上的箭头却偏偏就指向这面绝壁。萧恨天小心翼翼地走近绝壁,才发现那石壁上有一道浅浅的画痕,一个不易察觉的箭头朝上指向绝壁上方。抬头看看上面,只见壁高百丈有余,若不借助工具恐怕任何人也爬不到峭壁顶端。萧恨天打量半晌,终于还是像壁虎般贴上石壁,摸着够手的石缝慢慢往上爬去,他实在没耐心找到工具再去一探究竟。

    身形越来越高,大约快到石壁中部时,萧恨天已感到筋疲力尽。抬头见石壁顶端尚在半空中,萧恨天顿时泄气,正要原路退下来,突见斜上方似乎有一个凹洞,大概可以容下一个人,便慢慢爬向那个方向。片刻后终于翻进这个悬崖半空的凹洞,这才发现那是个深藏在悬崖峭壁中的岩洞。由于洞口生得巧妙,无论在悬崖底下还是在悬崖顶端,都绝对看不到。更让萧恨天惊奇的是,洞口一个鲜红的箭头赫然在目,直直指向洞中。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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