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西门归来(1)
武大郎远比自己的兄弟要镇定许多,多年来被侠义道追杀,已经习惯了九死一生的生活,任何危险在他的眼里都是寻常得如同一次小小的抢劫。固然他从来没有抢劫过狼也没有被狼追杀过,他却相信自己可以对付这几只狼。
因此,就在西门广大紧张得浑身流汗的时候,武大郎正集中精力积攒力气。
当三头狼出现在西门广大一边的时候,武大郎已经让自己平躺了,他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两边的情况。这个时候,他已经有力气坐起来,不过他没有,他继续躺着,因为他要麻痹狼们。
当第一头狼和第二头狼向西门广大发起攻击的时候,武大郎没有动,如果西门广大连这两头狼也对付不了的话,他就应该被咬死,谁也救不了他。
直到第三头狼扑向西门广大的时候,武大郎知道他该出手了。
一把乌黑的剑从狼的嘴里刺进去,狼连最后的叫声都发不出来,只有口水和狼血喷了出来,喷了西门广大一脸一头。从前只听说狗血喷人,现在是狼血喷人。
狼的尸体重重地砸在西门广大头上,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好在,自己的喉咙没有被咬破。
武大郎用尽力气刺出的一剑救了西门广大,同时杀死了最凶狠的一头狼。武大郎勉强坐着,把剑抽了出来,狼的尸体软软地从西门广大的头上滑落到地上。
西门广大睁开了眼睛,回头看看武大郎,眼中带着感激。
剩下的两头狼似乎有些恐惧,在交换了眼神之后,它们一步步退了回去,回到了坟墓的后面。
它们跑了?武大郎问。
不会,它们还会来。西门广大说,这一次,他没有骂武大郎傻瓜。
武大郎躺下来,他没有力气继续坐着。
现在,依然是背靠背,因为他们相信狼还会来。
狼果然来了。
如果说上一次狼们攻击西门广大是为了弄到食物的话,那么这一次它们是为了复仇,因为它们完全不讲究策略,而是不顾死活地扑过来。
它们复仇的对象是武大郎,武大郎笑笑,看见狼的表情的时候,他就知道狼们是来复仇的。复仇的人他见过许多,然而复仇的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从来不怕有人来复仇,当然就更不怕有狼来复仇。
可是,当武大郎刺出手中的剑的时候,他知道这一次是完蛋了,因为他完全不可能有力气刺出第二剑。
哈哈,要死了。武大郎笑道,剑已刺出。
一头狼倒在武大郎的剑下,嗷嗷叫着等死。
可是,另一头狼已经扑了过来,武大郎眼看着这头狼扑向自己的裤裆,这一口咬下去,就算不死,也比死更难受。
就在狼嘴接近裤裆的时候,武大郎看见一把黑色的剑像闪电一般从狼的脖子上插了进去。
狼嘴已经咬到了武大郎的裤裆,可是没有咬下去,因为狼已经死了,到嘴的食物没有吃到。
我很感动。西门广大说,他坚持要把三头狼挖个坑埋了。
三头狼让西门广大感动得够呛,他把三头狼命名为刘备、关羽和张飞,以表彰它们的义气。
残忍如狼,尚且要讲兄弟情份,何况人乎?西门广大对天慨叹,看看武大郎,那个肮脏透顶的强盗,他顿时觉得很亲切,那是自己的哥哥啊。
两兄弟拥抱在一起,这是出了娘胎之后两兄弟的第一次拥抱,至于在娘胎里是不是拥抱过,他们也不知道。
老二,入你娘。武大郎深情地说,他不知道怎么说比这样更亲近,他是武大郎,弟弟自然是武二郎。
第二章西门归来(2)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一场,全然忘了谁是侠义道,谁是强盗。
哭过一阵,两人收了泪水。
老大,要不是这三头狼,咱们现在恐怕还在兄弟相残。西门广大说,与其说三头狼的义气令他们感动,不如说是兄弟互救让他们体会到兄弟之间天生的亲情。
入你娘,你他娘的上来就打,全怪你,哈哈哈哈。武大郎大笑,强盗本色暴露出来。
想想看,咱们的爹是师兄弟,生前是对头,死后不是又都埋在一起了?咱们是亲兄弟,何苦非要作对呢?西门广大这个时候似乎什么都领悟到了,想起曹植的《七步诗》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不错,其实,我爹手里有很多西门无邪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证据,随便拿出来一件,你爹就在侠义道混不下去了,可是,我爹手下留情,还不是看在师兄弟的分上。武大郎说,却听不懂什么豆不豆。
我爹还不是一样?多少次侠义道捉拿你爹大盗欧阳,都是我爹暗中帮他脱身。
月明星稀,兄弟二人就在坟墓中间席地而坐,二十年来各奔东西,还是有许多话可以说的。
武大郎把那条叫刘备的狼的四条腿砍了下来,没办法,饿了就要吃肉,就算叫刘备的狼让人敬佩。烤狼腿的活自然是武大郎来做,西门广大是不会干这样的活的。
狼腿闻上去很香,兄弟两个一人捉了两只狼腿,一边啃一边说话。两支宝剑发出嗡嗡的声音,两兄弟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老大,这二十年如何过来?还好么?
好,好个屁。入你娘的,整天被人追杀,常常拉屎都来不及擦*,怎么个好法?哪里比得了你们侠义道,吃香的喝辣的,走到哪里都像是好人。
话不能如此说,我倒觉得作强盗挺好,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侠义道表面上看起来挺风光,实际上各个虚伪,勾心斗角,拉帮结派,表面上还要和和气气,假装朋友,唉,你是不知道活在这个圈子里有多累。
有多累?
累到想去当强盗。强盗再怎么被人追杀,总算是身累心不累,若是干了一票漂亮的,还能心情大爽,可是作侠义道,时时刻刻要提防每个人,从来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候,到最后还说不定就被什么人害了。别人不说,就说我爹,也算是心机用尽,可是死得也不明不白。唉,你是不知道啊。
入你娘,你们侠义道真是虚伪,看你说这么多当强盗好,若是真的让你当强盗,你干不干?武大郎笑问,尽管西门广大是自己的兄弟,他一样瞧不起他。
若是时机到了,就干。
武大郎嘿然。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啃狼腿,看来,大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很容易话不投机。
啃完了狼腿,抹抹嘴,西门广大突发奇想。
老大,按你刚才的说法,似乎你认为侠义道比当强盗好,既然如此,何不投奔侠义道?
老二,你这主意就是一个馊主意。当侠义道自然好,但是,老子生下来就是一个强盗,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侠义道,就算我愿意投奔侠义道,侠义道的人也不会放过我;就算他们嘴上说放过我,也会暗中收拾我。当年江洋大盗刘老栓投靠侠义道,最后不是也被侠义道当成奸细给害了?
西门广大讨个没趣,不过想想,武大郎说得不错,侠义道绝对容不下一个强盗。
我倒有一个主意。武大郎似乎有了好主意,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你想作强盗,我想作侠义道,咱们又长得一样,何不换一换?你当强盗,我当大侠?
第二章西门归来(3)
你的意思是李代桃僵,你当西门广大,我当武大郎?西门广大也是眼前一亮。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从身材到眉眼,两个人确实一模一样,不同的仅仅是武大郎蓄了胡子,武大郎穿得乱七八糟,武大郎的头发随便披散着,武大郎的脸有些黑。
哈哈哈哈。两个人同时笑了,然后拥抱在了一起。
西门广大回到了自己的家,这里原本是他亲爹娘的家,后来西门无邪过来之后,又把院子扩大了许多,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侠客居。
侠客居虽然大,家人却没有多少。当年西门无邪在世的时候,也就是十多个人。自从西门无邪过世,西门广大嫌家里人多,拿了些银子出来,将人们都打发走了,只剩下三个人。
一个是奶娘,姓柴,将西门广大一奶奶大的,平日里西门广大也叫她娘,却是如亲娘一般。有一个老张,也是跟随西门无邪多年的老家人,家里家外的事情一手操办,与西门广大也是亲人一般。再有便是菜花,虽是丫环,极其爽朗,平日里对西门广大眉来眼去,西门广大虽然对她无意,一来担心打发她走她会寻短见,二来她若走了,家里怕是太冷清些,因此上也留下来。
少主人回来了?看见西门广大回来,老张寒暄。
嗯。西门广大答应一声,正眼也没有看老张一眼,他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少主人辛苦,看都晒黑了。老张说,连忙去打水给西门广大洗脸。
入你娘,老子本来就这么黑。西门广大忍住没有说出来。
西门广大扫视四周,看见那个红门框的屋子,知道那是自己的屋子。正要过去,奔出一个中年妇人来,不由分说,扑上来一把抱住。
我的儿啊,想死娘了,呜呜呜呜。妇人哭将起来,不用问,这便是奶娘了。
娘,广大也想你了。西门广大轻声说,出娘胎以来,这是第一次叫娘,老大不自在。
奶娘抬起头来,抹抹眼泪,看着西门广大,又用手来摸摸脸,说道:儿啊,看你,才出去几天,又黑又瘦了,你等着,娘给你做鶏去。
说罢了,奶娘放开西门广大,又依依不舍看了几眼,做鶏去了。
老二都说对了。西门广大心想,每次西门广大回来,奶娘都是这样。
奶娘刚走,老张的洗脸水就端了过来。洗完脸,西门广大将毛巾扔在地上,对老张说:老张,老子饿得眼都绿了,快煮些面来吃。说罢,不等老张回答,径直去了自己的屋子。
少主人一向斯文,怎的这一次回来如此粗鲁?老张自言自语,闷闷不乐,弄不懂其中的奥妙。
屋子里,一切如旧。可是在西门广大看来,一切都是新的。
床很宽,褥子很厚,被子很柔软,看上去舒服极了。西门广大一个飞身跳了上去,美美地躺着,甚至连靴子也没有脱下来。
入他娘,当侠客就是好。西门广大自言自语。
他不是西门广大,而是武大郎。不过,现在他就是西门广大。
武大郎刮干净了胡子,跳到水里洗干净了身子,然后换上了西门广大的衣服、靴子和发簪,就变成了西门广大。
看上去都很像,就是你比我要黑一些。老二说。
风吹日晒,哪能不黑?就是鸟也比你的黑些了。一个月不出门,便和你一样白。老大说。
还有,你眼中的凶光看上去便是个歹人。
整日被追杀,眼中怎能没有凶光?做了侠客,自然慈眉善目。
你想得太简单,强盗跟侠客有许多不同。你满嘴粗话,不知礼仪,张口入你娘、闭口狗日的,西门广大岂会如此说话?
我说话小心就是。
再有,我有许多家人、朋友,你须要知道他们是谁,如何称呼,怎样习惯等等,这样,你才不会露馅。
当个鸟侠客这般麻烦,还是做强盗清静些,无亲无故,没那么多鸟规矩。老大嘟嘟囔囔,早知如此,不做这个鸟侠客。
老二用了七天时间教给老大如何做侠客,如何做西门广大。不过他知道,最重要的还是老大随机应变的能力。
七天之后,老大走了,他现在是西门广大。老二还要留在山里,他需要时间把胡子蓄起来,把自己晒黑,还要让自己变得粗鲁不堪。入他娘,这不是折磨自己?老二骂道,却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