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数日,崇义门先将基本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周身穴道方位等武学基本原则要十三人囫囵吞枣的背熟,并传授了崇义门入门养气的基本功夫,让众人早晚习练,期以百日,先将基本的内息培养起来,等他们能够分别由气海前后分行任、督、冲三脉,直到小有成就之后,才会传授真正崇义门的内功——“炎阳劲”,而田冬与苏启明两人是否会正式收录,也就是决定于两人这百日的成就。
三个月中,八人清晨与原先已录取的吴方保等五人一起静坐,再在武训堂的静室中接受绍鼎彦,毕鼎凡两位师叔的指导,说明有关各项经脉的道理。
午后,吴方保等人开始接受基本武技——“崇义十六打”的传授,而田冬等人必须到后院处理各项杂务,到了日落前再一起静坐修练一个时辰。而后晚间吴方保等人会开始学习所谓的“狼胁剑法”,田冬等人却必须去学习读书算数,已备日后派出掌管生意所需。
随着天时渐暖、冬去春来,众人起床的时间随之提早,静坐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个人多多少少开始有些领悟。
这一日清晨,十三人依然聚集在武训堂的静室中修练,修练过后钟声轻鸣,众人自然而然的开始收功,并缓缓的搓róu发麻的手脚,然后起身肃立,等待师叔的指导。
没想到这时门一开,居然是堂主卢天安走了进来,两位师叔则跟在身后。
众人连忙跪下请磕头道:“向卢堂主请安。”
虽然以辈分来说该称呼“太师叔祖”,不过一方面众人尚未正式入门,另一方面崇义门中一向是以职务称呼,除了门主为了尊敬两老才称师叔,其他人都是以卢堂主、方堂主称呼两位天字辈老者。
见到卢天安忽然出现,众人的心中都十分忐忑,这三个月来卢天安很少到场,今日忽然出现必有要事,莫非是验收的口子到了?
只见卢天安坐下之后点点头,面无表情的道:“你们坐。”
众人才抬头盘坐,一个个紧张的望着前方,两住师叔也在卢天安的两旁坐下。
黝黑壮实的是绍鼎彦师叔,满面严肃的的是毕鼎凡师叔,这几个月这些小娃子挨够了两人的板子,算是怕透了两人。
卢天安清了清嗓子,缓缓的道:“你们现在都知道了,本门辈分以‘连天革鼎、万里崇义’八字排列,现在的门主是第三代革字辈,教导你们的是用字辈的师叔,日后正式收录的人,名字中间要加‘万’字,比如吴方保以后就叫吴万保,要是两个字的……比如许明,以后就叫许万明,了解了吗?”
“了解。”小娃子们齐声回答,果然是要验收了,这下子还不是又高兴又紧张?
其中最紧张的当属田冬与苏启明两人,两人身分不明,还有机会成为正式收录弟子,这三个月自然不敢懈怠,只不过修练功夫的时间实在较少,毕竟不如那五人,难免有些担心。
而两人中的苏启明似乎又比田冬还要着紧这件事情,正紧张的微微发抖,田冬倒是还好,他虽然心里也有期望,不过现在能够成为记名弟子,其实已经十分了不起,回到家中爹娘也会十分满意,就是输给了吴方保有点不甘愿。
卢天安望了众人,忽然对着其中一人道:“李国定,你背一背督脉诸穴。”
李国定是那五人之一,听到卢天安指明自己回答,连忙起身道:“启禀堂主,由上而下,百会、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随即一连串背了二十来个主要穴道。
卢天安点点头,转过头道:“丁戴,说说奇经八脉是哪八脉?”
丁戴也是五人之一,紧跟着站起,有些口吃的道:“启禀堂主,任、督……冲……冲……阳维……创阴维、阳蹻、阴蹻……还有带脉。”
丁戴只要一紧张就口吃,不过却是颇聪明,两住师叔教的口诀往往是他第一个背熟。
卢天安想来早知丁戴有这个毛病,脸上毫无表情的点点头,对田冬道:“田冬,十二正经的连接往复,你能不能粗略的说一说?”
田冬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题目,瞠目结舌紧张的站起,思索片刻才依照两位师叔的传授断断续续的道:“手太阴肺胫……起于‘中焦’,一直到……拇指端‘少商穴’,但在腕后有一支脉,通向食指‘商阳穴’,再……再接手阳明大肠经………”
直说了半刻钟,才说到:“……最后由‘三毛’接足劂阴肝脉,而后至任脉‘百会穴’为止,但……但有一支脉重返‘中焦’,再接上手太阴肺经……到这里……到这里十二正经就环成一周。”
说完田冬心中十分忐忑,虽然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等相关知识众人已经倒背如流,但是这种题目这么大,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不小心说错可不一定,就算这几个月田冬已经逐渐放弃成为正式弟子,但要是说错了等一下挨板子,那可不大划算。
而卢天安不愧是武训堂堂主,无论回答的是对是错,深沉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表情,只见他面色不变的望向其他人,继续提出不同的题目,直到众人分别回答了一次以上的问题,卢天安这才道:“你们都很用心……虽然这些知识已经了解清楚,但还是要看实际上的体用,这些日子只是让你们打好基础,产生了基本内息之后自由循脉而行,才会开始传授‘炎阳劲’,明白较有威力的运行、发劲之法,但是……”
卢天安面色一凝道:“……你们要注意,‘炎阳劲’虽然只是崇义门的基本内功,但是除非师门同意,绝不可擅自传授他人,否则必定严惩!听到了没有?”
在众人齐声应答之下,卢天安满意的道:“再过十日,我们就会开始传授炎阳劲,到时候已经体会到体内任、督、冲三脉位置的人,才能开始学习;好了,你们分别说说自己现在气脉道行到什么程度了……吴方保!”
田冬与吴方保两人并没有居住在一起,所以几日几乎没机会说话,总到卢天安问起吴方保,毕竟两人同样来自宁州府城郊的三扁担村,田冬自然好奇的仔细聆听。
只见吴方保站起,井井有条的回答道:“启禀堂主,弟子的气血已经能沿任、督、冲三脉巡行,阳蹻、阴蹻、阳维、阴维也略有体会……只有带脉还不大明显。”
田冬听了煞是羡慕,吴方保果然比自己厉害,自己身体里面热热、痒痒的东西虽然也已经找到任、督、冲三脉的位置,算是合于修练炎阳劲的资格,但是八脉中的其他五脉除了背的滚瓜烂熟之外,根本没有知觉,吴方保却能找到七脉,真是不容。
“李国定,你呢?”卢天安接着问。
“启禀堂主,弟子和吴方保差不多。”李国定起立回答道:“带脉比较……”
卢天安一个一个问,田冬才知道,原来那五人的进度都差不多,八脉中大概都体会了六、七脉,而往在一起的八人却与自己一样,最多勉强弄清楚三脉,还有人找不到冲脉的。田冬心里不禁有些难过,看来这样区分果然大有道理,那五人的能力确实比较好,田冬对于成为正式弟子的念头又淡了些。
卢天安问完之后,站起身来道:“经脉之道你们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以后早上的时间,你们五人回房静修。”
卢天安跟着指着田冬等八人道:“而你们静坐过后就开始学‘崇义十六打’。”
田冬等人开心的要命,每天早上先静坐半天,然后听两位师叔说明经脉之道直到中午,早就闷的要命,现在能打打跳跳岂不是一大乐事?刚刚不如人的心情一下子又抛到九霄云外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卢天安又说了几句话,随即离去,众人各自返屋,田冬等人住的离厨房近,所以时间一到都是自己到厨房进食,虽然不敢喧哗,但大家都是八、九岁的小孩,自然都是蹦蹦跳跳的往后院走。
这三个月来,跟田冬比较熟的反而不是苏启明,一开始其他人自觉比两人低了一级,也不大敢和两人玩在一起,不过田冬是小孩子心性,久而久之也与大家熟络起来,反倒是苏启明只肯与田冬说话,不大理会其他人,后来苏启明与大家越来越是疏远,似乎有些孤僻,弄到最后连田冬也爱理不理:不过田冬也不理会这许多,有机会就与其他人聊个不停。
这时田冬正对着身旁一个生着朝天鼻的小孩道:“牛艾明,他们真的很厉害喔……怎么都弄清楚了六脉、七脉。”
牛艾明个性随和,别人得罪了他也是嘻嘻哈哈的,算是八人中人缘最好的。
“对呀。”只见牛艾明咧嘴道:“不过反正我们只要任、督、冲找到就可以学了嘛……没关系。”
走在前面的苏启明忽然哼了一声道:“一定是因为下午和晚上学的东西不一样,不然他们哪会都这么厉害?”
其他七人望望苏启明,看他也不像在和谁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口,过了一下子,田冬才道:“这也有可能……”
苏启明又哼了一声,快走两步往前跑去,田冬一愣,后半截话只好吞回肚子里。
“怎么办……”眉头总是皱在一起的陈大有忽然焦急的道:“我还找不到冲脉……”他的个住较为紧张,静坐时往往定不下心来,进度算是最慢的。
牛艾明推了陈大有一把,故意板起脸道:“没关系,你就是太紧张了,嗯……气之运行当自然而作,绵绵密密,不可刻意……”
众人已经忍不往笑了出来,牛艾明学的是毕师叔一脸严肃的样子,还真是似模似样。毕鼎凡总是板着一张脸,几个娃儿在他面前都是乖乖的动也不动,但是在身后却常常故意学他说话,总是会引来笑声。
田冬笑到一半,忽然发现已经走到内室后侧的花园边,连忙推了推牛艾明道:“到后院了,小心挨骂。”
众人连忙忍住笑声,安静了下来,这里过去不远就是门主一家的居所,要是被人听到了,少不了一顿好打。
众人正想快快的走过,怎知走到园子尽头,忽然由山石后传来笑语声,这是谁这么大胆?众人好奇的垫起脚,由围着园子的矮灌木上张望,却见到一个穿着鹅黄色的春装短袄的小女孩,年仅五、六岁,有张粉妆玉琢般红扑扑的面颊,正笑嘻嘻的在园中一片如茵的绿草上追着一只小兔,一个三十出头的美丽少妇与两位仆妇正在她身后微笑观看。
见到探头探脑的田冬等人,少妇微笑道:“你们是新来的弟子吧?过来说话。”
只要遇到人都是长辈,田冬等七人连忙回答:“是的,弟子们才来三个月不到。”
众人一面由一旁的灌木间穿入,牛艾明还加上一句:“您……不知您如何称呼?”
“你们拜师了吗?”少妇见众人摇摇头回答,于是微笑道:“那就先叫我顾夫人,要是拜了师,就应该叫我师娘了。”
此人正是少门主顾鼎祥之妻吴玉柔,出身于川鄂一代武学世家。
牛艾明有些迟疑,瞥一眼身旁的田冬道:“顾夫人……除了田冬之外,我们只是记名弟子。”他们不知道记名弟子需不需要叫师娘。
田冬见牛艾明这么说,他可不愿与众不同,于是摇摇头道:“我……我是后备的。”
田冬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将平日众人间玩笑的说法搬了出来。
见田冬这么回答,吴玉柔眉头一皱,似乎不知该如何接话,不过这时小女孩自然注意到这群人,好奇的睁大双眼望着众人,也忘了追小白兔,正转头向吴玉柔奔来,抱着她娘腻了好一下,又偷眼望着众人,吴玉柔才继续和声道:“嗯……你们今天回来的比较早。”
今天确实比平常早了两刻钟,因为今天主要是卢天安来问问题,没再叙述各经脉的道理,才会有机会提早休息。
但是少妇一问,众人除了点点头之外却不知道该由谁回话,田冬见没人说话,而少妇目光却望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顾……启禀顾夫人,刚刚是卢堂主来查问,所以比较早结束。”
少妇摇摇头没再说话,正要让众人散去,小女孩忽然往前两步,一脸期盼的道:“陪我玩……你们陪我玩好不好?”
田冬是家中么子,从来没有弟弟妹妹,见这个小女孩绑着两根辫子,上面绑着两颗红色的珠子,晃呀晃的十分可爱,正天真的对着自己说话,于是故作正经的道:“小妹妹,我们要练功夫,不能玩。”
“下午才要练功夫。”小女孩嘟起嘴道:“还没有到啊。”
看来这个小女孩也已经开始练功夫了,只不过她是下午练,与众人有些不同。
“下午我们要劈柴、除草、打扫后院,哪里有时间练功夫?”田冬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小妹妹,挺起胸膛,得意的自吹自擂,浑没想到这是仆人的贱役。
小女孩自然也不知道,目光中露出佩服之色道:“哇……那是什么?”
“那……那是一些工作。”田冬也不大清楚如何定义,想了想道:“是我们应该作的事情。”
吴玉柔本没理会两人的对答,但她似乎忽然想到什么,打断两人的话道:“田冬,你先留下来,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田冬一惊,顾不得刚刚的得意,疑惑的望向吴玉柔,吴玉柔接着温和的道:“你中午在这里吃饭,我有话要问你。”
田冬还没会过意来,小女娃已经开心的叫了起来:“好耶……你陪我一起吃。”
牛艾明等人见状只好道:“顾夫人,那……我们先走了。”
六人缓缓转身离开,田冬望着离开的六人,只见他们一面走一面投来爱莫能助的目光,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这些日子,谁被叫出来就是一顿好打,最少也是训话,众人已经直觉的害怕起这种事情,虽然这位顾夫人面色和善,不过说不定这件事会被武训堂的师叔知道,到时候可能又要挨训了。
吴玉柔招招手对田冬和小女孩道:“田冬,如儿,进来了。”
田冬正硬着头皮迈步,却听到小女孩如儿摇摇头不依的道:“娘,还没到午正,我和他也还没开始玩……”
“如儿乖。”吴玉柔微笑道:“你听话,下午让田哥哥陪你练功好不好?”
“真的?”如儿开心的道:“不是我一个人练了?”
田冬却听了十分意外,那自己下午的工作怎么办?
“你要是不听话就算了。”吴玉柔故意一正脸孔道:“进不进去?”
如儿牵起田冬的手,开心的道:“进来、进来……”
田冬这时也没办法拒绝,加上也是小孩心性,于是也开心的随如儿一起往内奔,吴玉柔在后面望着两人,脸上露出微笑,缓缓的往内移步。
下午,如儿换上劲装,与田冬乖乖的站在一处宅中的小院,这个小院四面是墙,除了一旁有个小型的兵器架,上面稀疏的插着几把刀、剑,其他就是一片砂石,什么东西也没有,看来是内院练武的地方。
如儿母亲吴玉柔也换上了劲装,正站在两人身前,这时她笑容一收,对如儿缓声道:“如儿,昨天教你的最后三招,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
如儿一面回答,一面比画了起来,只见她挥拳踢腿,左挡右击,很快的比出了三招,虽然年小力弱,但也是颇为好看,田冬不由得十分羡慕。
没想到吴玉柔却面色一沉,瞪着如儿道:“我跟你说过几遍?快捷固然要注意,但是还没完全熟练之前必须先缓缓的练习,不然以后积习难改,每一招一式都是好大的破绽,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如儿头一低、身子微缩,眼框红了起来,田冬也是吓了一跳,自见面到刚刚中餐进食,吴玉柔一直都是十分和蔼可亲,就算如儿有调皮之处,她斥责中也还带着温柔,现在却是声色俱厉,与之前完全不同。
吴玉柔接着道:“这套‘汤池拳法’虽然只有简单的二十四招,但是其中精微奥妙之处却是越练越有体会,要是熟练了,就算是攻敌不易,也能防身有余,你虽然已经学完了,但是实际施出来有用的不到五招,刚好田冬也在,我好好的从头演一遍,你们要仔细的记往了。”
田冬连忙大声道:“是。”
哪知如儿没有这种习惯,虽然才刚红了眼眶,这时忽然听见田冬大喊,先是一愕,随即忍不往噗嗤的笑了出来,连忙掩往了嘴,偷眼望着自己母亲,深怕又被骂一顿。
果然吴玉柔面色微沉的道:“如儿,传授武艺的时候我们就是师徒,不是母女,你要学学田冬,知不知道?”
如儿只好委屈的点点头,还是喊不出那一声“是”来。
吴玉柔面露不豫,摇摇头叹口气,一面缓缓的将二十四招“汤池拳法”比了一遍,只见吴玉柔并未翻高伏低,左右腾跃,只是缓缓的挥动着拳脚,田冬虽然用心的记忆,但是自然看不出一点奥妙,只好硬生生的死记着。
如儿却不是第一次看了,只见她望望母亲又偷眼望望田冬,见田冬如此专心,又不禁颇觉有趣。
过了片刻,吴玉柔已经收式,对着两人道:“如儿,你先试一遍。”
如儿点点头,缓缓的重新比画了一遍,田冬又看了一次,一面跟着比画,也算是记得了四、五成,只见吴玉柔对如儿道:“你总是不信我说的话……田冬,既然你从未学过功夫,你就出手攻击如儿,看看如儿挡不挡的住。”
田冬一怔,如儿这么粉粉嫩嫩的,岂不是打坏了?反而如儿却是高兴的一比架式道:“好啊,田冬你出手吧。”
田冬望望吴玉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吴玉柔和声道:“你不会没打过架吧?”
“当然有。”田冬有被轻视的感觉,连忙点头回答。
“那就当作打架吧,随便你怎么出手。”吴玉柔又道。
田冬只觉得莫名其妙,原来所谓的陪如儿练功夫,却是出手打她,这个差事可不容易作,田冬向前两步,轻轻伸出手往如儿左肩推去,哪知如儿侧身一让,田冬一这一下就推了个空,如儿顺手一击,田冬左颊正中一拳,眼一花,蹬、蹬退了两步,脸上已经有些淤青,原来如儿四岁便开始筑基,现在的拳力已是不小。
田冬正又惊又怒的时候,却听到如儿拍着手道:“我打到了,我打到了。”看来她还是第一次打到人。
吴玉柔的声音也传来:“田冬,如儿已经学了一年功夫,你要是留手可是自找倒楣。”
田冬望向如儿,却见她又摆好式子,嘻嘻笑着道:“再来。”
田冬这下可不客气了,但毕竟还是不敢直接对着如儿的脸出手,于是一挥手就往如儿的摆在胸前的手打去,只见如儿顺势一迎,似乎准备挡住田冬的手,田冬可不相信如儿的力气会比自己大,当即硬生生的撞过去,却在与如儿接触的一瞬间,如儿一变式,顺着田冬的力道一引,使田冬身子一个不稳,往前跌上两步,田冬心知不妙,连忙步伐一张,顺手左右乱挥,就在这一瞬间,田冬左胁被击中一拳,这一下可是痛入骨髓,田冬龇牙裂嘴的猛揉左胁,向后退开两步。
没想到如儿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田冬抬头一望,却见她脸上红红的一个印子,原来田冬刚刚双手乱挥,在无意中打到如儿的左脸,如儿哪里挨过打,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田冬一面想是不是应该道歉,一面又觉得自己挨的才重,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吴玉柔忽然斥了一声:“如儿,哭什么!好没规矩。”
田冬一听就心软,连忙道:“顾夫人,是我不小心……”
“不关你的事。”吴玉柔道:“动手过招本就如此,如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中?”
如儿呜呜咽咽的摇头,吴玉柔才道:“刚刚以‘顺流而下’这一招回应本来是没错的,但是你出手之后,却忘了左手必须抬高半尺,这一招只施了一半,自然非挨揍不可。”
吴玉柔转头道:“田冬,再来一次好吗?”
田冬一呆,自己左胁还痛着呢,怎么再来一次?可是又不敢不遵,只好望向如儿,只见如儿怒目瞪着自己,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田冬望着她目光中的泪珠,有些迟疑的道:“顾夫人,还是别练了……”
“快一点啦。”如儿不服气的叫了起来:“这次一定打不到我。”
田冬只好一拳挥过去,如儿一迎之下,田冬毕竟才受过教训,这一次没有被带动了身子,而且事先一收左肘,免的又挨一下,果然如儿的拳头正向这里击来,一拳擂到田冬的左臂上,田冬微微一晃,右手跟着一推,这一下推到了如儿的左腕,如儿身子旋动,顺手一勾,田冬一下子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地上直摔。
不过田冬临危翻手乱扯却又勾往如儿,他重心既失,自然紧紧捉往如儿的小手不放,这股力道一扯,两人一下子摔成一团,这一下子摔的倒是不重,两人滚上两下,忽然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同时笑开了。
吴玉柔却也没阻止,等两人笑够起身时才道:“如儿,你自己说,刚刚哪里错了?”
如儿望着田冬又笑了一下,才喘着气道:“刚刚‘顺流而下’他已经先防往,我就不该用了……然后用‘暗渡陈仓’的时候……人家忘了勾完之后要推。”
“你终于明白了。”吴玉柔点点头道:“田冬没学过功夫,自然应该打不过你,但是你却每一次都吃了亏,这就是因为招式的根底不够扎实。”
“我知道了……娘。”如儿望望田冬,笑嘻嘻的撒娇道。
吴玉柔对田冬道:“田冬,你以后下午的杂事就不用作了,陪如儿练练功夫,既然你明天就会间始练‘崇义十六打’,恰好和如儿过招……‘汤池拳法’我虽不能传你,可是我教如儿的时候,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
田冬除了应是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事实上,吴玉柔后来教如儿“汤池拳法”的时候却也并不避忌田冬,田冬也才慢慢了解,“汤池拳法”每招各有数式,最后一式虽是攻击,但若是没有好机会,依然会转回守势,果然是一套以防守为主的拳法。
此后,田冬早上学“崇义十六打”,下午试着跟如儿过招,如儿力气没有田冬大,但是拳中却已经隐含内力,挨到了还是会痛上许久,田冬只好打叠起精神,仔细思索“汤池拳法”的招式以免挨揍,所以田冬虽然一直没有正式修习“汤池拳法”,不过其实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除了一些体用的方法、气脉的运行还弄不清楚,对于攻击的部位自然是已经弄个明白,数日过去,如儿渐渐打不到田冬,不过她拳法中一些明显的破绽也逐渐的弥补起来。
学习这两种功夫的同时,田冬也才发现,这果然对于气脉的运行大有帮助,尤其是“崇义十六打”,师叔们更是详细的指导出招时经脉的配合,田冬等人微小的内息果然开始通行八脉,甚至十二正经也偶有所感,难怪之前那五人的进度会比众人快。
不过田冬这些日子虽然繁忙,也注意到崇义门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肃杀,看来许多的记名弟子都回到了狼胁岭,田冬与几位小朋友聊起,都猜想应该是所谓的“抱犊冈奉天寨”快来了,要不然不会这么紧张,众人自然出不上力,只是越来越不敢大声谈笑。
今天是第九日晚间,田冬与其他七人这时正在书房中读书,教书的许夫子不会武技,成天只是摇头晃脑的诗云子曰,这些日子已经让田冬等人背熟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基本学识,因此田冬倒是认了不少字,虽然算不上学问,不过比起家中父母只字不识已经好上许多。
许夫子正要众人默写千字文,一面拿着本道德经,坐在前面摇头晃脑喃喃的念:“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田冬等人自然完全听不懂,也不多作理会。
忽然间远远传来一声笛鸣,许夫子面色微变,摇头道:“惜哉、惜哉……你们收拾起东西,快快回到住处去吧,未听召唤,不可出门。”
终于有事发生了!田冬等人又怕又兴奋,急急的往回奔,回到屋中,八人忍不住吱吱喳喳起来,连一向孤僻的苏启明也瞪大了眼睛旁听。
这时牛艾明正大发议论道:“前起天我就听到两位师叔在聊,说我们虽然人数较少,不过四面山道都已经封住,奉天寨的坏人除了由正面山道上来之外别无他途,这样对方只能以好手突破,我们人数的劣势就扳回来了……唉……真想去看看耶。”
“别胡说了。”一向胆小的陈大有昨舌道:“要是被发现了,不被赶下山去才怪。”
“不会吧?”牛艾明摇摇头道:“只不过要是还没看到就被发现,那就自走一趟了。”
这话说的没错,沿路每个通路的交汇处都有一两位师叔把守,绝对跑不到前面,更别说看热闹了。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叫声:“田哥哥、田哥哥。”
众人一愕间,田冬却听出如儿的声音,连忙叫:“如儿,是你?”
“快出来啦。”如儿在外面继续叫着。
田冬这些日子与如儿两小无猜,相处的十分愉快,虽然每天两人过招难免打打闹闹,但也不伤和气,只是如儿这可是第一次来找田冬,田冬意外的望望众人,立即跃下通铺,着好鞋袜,打开了房门,探头一看门外却是空无一人,田冬正疑惑间,忽见门旁树丛后如儿伸出手臂招了招道:“这里、这里。”
田冬连忙关上门,奔过去低声道:“怎么了?”
如儿拉着田冬蹲下,低声道:“我们去看看热闹,好不好?”
田冬自然想看,不过刚刚牛艾明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田冬摇头道:“到处都是师叔,怎么去?”
“我有办法。”如儿开心的一笑,拉着田冬道:“你跟我来。”
田冬一拉如儿道:“我叫他们一起去。”
如儿摇头道:“不行,太多人会被发现。”
“这样……”田冬微一迟疑,毕竟还是好奇,点点头道:“好吧,我们走。”
如儿一拉田冬,往内宅奔去,这时内宅除了一些仆妇之外,也没有别的人影,如儿带着田冬越走越深入,都是田冬从没到过的地方,两人东躲西藏的奔到一间房中,如儿才放开田冬的手,拍了拍心口喘气,看来她也十分紧张。
田冬望望这间房,只见三面书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一个紫檀木大桌放置于中,文房四宝罗列于上,不禁有些害怕,对如儿低声道:“如儿,这里是哪里?”
“我爷爷的一间书房。”如儿一面说,一面走到东面书柜前,忽然颠起脚尖取下一本书,然后伸手入内掏了两下。
田冬正觉莫名其妙,如儿带自己来书房哪有热闹可看?却听一阵机簧声响起,书柜缓缓的往后一缩,露出了一个洞口,如儿将书插回,一面拉着田冬走入,洞门又缓缓的合上,两人面前忽然一片漆黑。
如儿不慌不忙的取出千里火,剥开表面的油纸,迎风一晃,千里火立即发出微微的萤光,两人眼前大明,于是相对一笑,手拉着手沿着密道往前直奔。
奔了好一阵子,沿路还有岔道、阶梯,更有一些奇怪的箱子,好不容易到了尽头,如儿向田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式,才将千里火熄灭,一面慢慢的拉开了一个上了油的小门,露出了两个发光的小洞口。
这两个小洞看来是供一人双眼同时使用,现在恰好一人一眼,无须如儿吩咐,田冬立即凑上前去,看看洞外是何景象。
田冬一望,心中一震,已经知道这是崇义门的大厅,自己却是由数丈高处往下望,全厅尽收眼底,算是由大门上往内望。
只见这时厅内四面站了近百人,只有八人有位置,田冬正前方远处,在堂中端坐的正是如儿的爷爷——崇义门门主“碎碑掌剑”顾革裴。
这时远方忽然忽长忽短的传来数声笛音,众人微微一阵骚乱,随即望定了门主顾革裴,顾革裴起身道:“‘奉天寨’既然以礼拜山,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请客上山。”
蹻勇堂堂主“碧玉剑”方天殿一点头,由怀中取出一只短笛长长短短的吹了几声,顾革裴率先向外走,众人跟随着,看来是要出厅到山门前的广场迎接对方。
眼见厅中人越来越少,田冬不禁为之惋惜,这下子岂不是完全看不到了?没想到这时如儿却拉了拉田冬,并将这个洞口封了起来,田冬心想大概是要回去了,于是在一片漆黑中等着如儿重新燃起千里火。
没想到忽然察觉到身后又有光线透入,原来在背面又有两个小孔,而如儿已经转身打开了这个洞口。
田冬又惊又喜,连忙凑过去,果然这方向是往广场上看,而且还能看到广场外的大道,而这时候洞口下方正排开了崇义门的精英,一个个不言不动的凝望着上山大道。
又过了好一阵子,山道上终于冒出了一群数十人,个个身着劲装、横眉竖目,还有许多人袒胸露臂的似乎十分野蛮,如儿心中有些害怕,连忙紧紧捉着田冬的手。
这些人一上山就分到两旁,然后才出现了八、九位似乎是领头的人,当中一位略显福态的长者,身着锦衣华服,腰带上插着一把长剑,式样古朴,似乎也并非凡兵,他一见到顾革裴便即哈哈大笑道:“顾门主,久闻大名,如雷买耳,今日终得一见,可谓三生有幸。”
广场前后也有数百丈远,这人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毫不费劲,看来功力非同小可。
顾革裴踏前两步沉声道:“这位莫非是名震北境的奉天寨古寨主?人称‘追魂剑’剑出追魂,今日一见,果然功力深厚。”
顾革裴声音平平的传过去,虽不大声却绵绵悠悠,也露了一手精深的内功。
田冬看的莫名其妙,这位身材微胖的老者也是武林高手,而且居然是奉天门寨主?看来练武功的人身材未必结实,田冬转念又想,副门主顾革袭不也是微胖,看来这样还算正常。
“不敢。”只见古英寒越过那数十人,对顾革裴道:“在顾门主之前,怎敢冒称追魂?”
顾革裴道:“古寨主何必客气,阁下远从抱犊冈来到狼胁岭,想来是为了了结孩儿们的约定?”
顾革裴故意说成是自己儿子顾鼎祥与古英寒之子古严的争端,不然两个门派要是结仇,日后的祸患可没完没了。
古英寒自然知道顾革裴打的主意,微微一晒道:“若只是意气之争,自然是孩儿们的事,但据犬子所言,崇义门自尊于郴州,对江湖同道似乎不大尊重,还认为奉天寨绝不敢迈入湘境,却不知为何今日说法完全不同?”
顾革裴后方的崇义门的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人,大声道:“你这人胡言乱语,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田冬望向此人,此人面貌英俊,身形高挑,正是少门主顾鼎祥,他这时瞪大了眼,正怒目望着古英寒身旁的一位青年男子。
这人见状冷冷一哼道:“现在你自然完全不认了,既然崇义门怕了,少门主现在道歉认输也未尝不可。”此人正是古英寒之子古严。
顾鼎祥更是生气,正要骂出口的时候,门主顾革裴一挥手,斥责道:“鼎祥,不用多说了……”转头对古英寒道:“奉天寨既然想一举将崇义门挑了,那崇义门只好奉陪,就请古寨主划下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