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微微一笑道:“大师言重了,大师为少林监院,望重武林,德誉两高,在下焉敢有那怀疑之想,不过……”
一心监院接口问道:“不过怎样?”
梅仙道:“在下心中极感讶异。”
一心监院道:“讶异什么?”
梅仙倏然凝目问道:“在下请问,以大师的一身功力修为,如果尽量展开脚程,一夜之间,可以奔行多少里?”
一心监院心中不由微微一怔,目视梅仙问道:“施主此问何意?”
梅仙道:“请大师先回答在下此问,在下当向大师解释。”一心监院微一沉吟,道:“大概六百里左右。”梅仙接问道:“还能再快不?”
一心监院摇头道:“不能了。”
梅仙眨眨眼睛又问道:“当今武林中有人能快过大师吗?”一心监院道:“有是有,不过为数不多,所快也很有限。”梅仙道:“能快多少?”一心监院想了想道:“最多不会超过二百里,但是非生死关元之窍已通,内力生生不息,修为已臻上乘之人不能。”
梅仙点了点头正容说道:“由此看来,大师应该相信,那暗入贵寺藏经楼内留字,盗去‘伐髓、易筋’二经之人,确实不是我麦三弟了。”语声一顿又起,接道:“贵寺二经失盗之日,在下和二妹三弟正在千里以外的地方,除夜晚歇宿不同在一房以外,从早到晚我们三人均在一起,未曾分开过一刻。”
一心监院双目倏然凝注地问道:“那时施主等在什么地方?”
梅仙道:“由武昌前往凤阳途中。”
一心监院道:“有何证明不?”
梅仙道:“当时和在下等同行一起的还有一位武林前辈,他可以证明。”
一心监院道:“是哪一位?”
梅仙道:“孤独客。”
一心监院道:“施主这话实在?”
梅仙肃色说道:“在下所言句句是实。”
一心监院道:“孤独客现在何处?”
梅仙道:“已于四天前分手。”
一心监院沉思地道:“可是本寺藏经楼中的留字,那该如何解说?”梅仙道:“事实昭然而明显,那是有人冒名嫁祸。”一心监院道:“事实真是如此吗?”
梅仙双眉微微一轩,道:“我麦三弟乃是个顶天立地的昂藏须眉,盖世奇男,如果真是他盗取了贵寺的‘伐髓、易筋’二经,既敢留字藏经楼内,就决没有个狡赖不敢承认之理。”
一心监院淡然一笑道:“施主所言虽然颇为有理,只是施主的身份不同。”梅仙凝目问道:“大师之意可是指在下的身份不够不配?”
一心监院摇头道:“那倒不是。”
梅仙道:“那么是什么不同?”
一心监院道:“施主的身份乃是‘寰宇三英’的大哥,大哥为自己的三弟辩说解围,理属当然,也是应该!”
梅仙双眉微扬了扬,道:“这么说,在下所言都是白费,大师仍然不肯相信了?”一心监院道:“施主乃聪明之人,当知那‘口说无凭’的俗话,此时此地,施主所言虽然确是实情,但也只是片面之词。”梅仙道:“大师可以派人寻找孤独客查问。”
一心监院点头道:“这当然,不过在未找到孤独客查问证实施主所言之前,老僧要请施主等屈驾敝寺暂住一些时日。”梅仙眉锋微微一皱,道:“大师之意可是要扣留我们作为人质?”
一心监院语音平静地说道:“施主要这么说,老僧就很难解释了。”
麦亮宇突然接口说道:“在下等还有很多事情急须办理,此事无法从命?”一心监院道:“施主等有事,请稍缓数日再去办好了。”麦亮宇冷然一摇头道:“不行,在下向来言出如山,说是无法从命就无法从命!”一心监院淡淡地道:“但是目前,施主却必须依从老僧不可。”
麦亮宇两道剑盾一轩,道:“办不到!”
一心监院脸色神情一肃,说道:“这可由不得施主自己。”麦亮宇双目倏地一睁,道:“听监院这口气,可是要强迫在下等前往贵寺?”一心监院低喧了声佛号,说道:“施主不肯依从老僧之意,老僧无可奈何,只好如此了。”麦亮宇冷冷地道:“监院一定要这样做?”
一心监院道:“老僧要不要这样做,关键还在于施主自己。”麦亮宇压制着心底愤怒,冷笑道:“监院自信有把握能强迫得了在下等?”
一心监院双眉微轩了轩,倏又淡然一笑道:“有无把握,老僧虽然不想妄下断语,但是自信还有这份力量屈驾施主等。”
麦亮宇蓦地仰首纵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笑声激昂,真气充沛,震人心脉,只听得一心监院与身后肃立的“十诫十僧”,个个双眉暗皱,脸上色变,心中极是凛震麦亮宇内功之深湛。
笑声落后,麦亮宇双目倏射寒电地逼视着一心监院沉声说道:“如此说来,监院是甘愿负责一切后果了?”
一心监院一时未能明白他所言“后果”何意,神色不由微微一怔,问道:
“什么后果?”
麦亮宇冷冷地道:“监院要用强,迫令在下等前往贵寺,在下无奈,只有出手与监院一博,搏斗之下,势将难免失手伤人,造成流血的后果!”
一心监院脸色不由倏然一变,沉声喝道:“施主你太狂了!”
“哼!”麦亮宇口中刚自一声冷“哼”,一直默立在他身后的欧阳映雪突然接口说道:“三弟,别和他多罗嗦废话了,他既然这么不讲理,我们就干脆和他一搏,一切后果由他自行负责好了!”
对于一心监院的不讲理,强要他们“寰宇三英”前往少林听候查证,她心中早就十分气怒,是以她话音一落,身形已电闪扑出,口中一声娇叱,双掌疾挥,倏忽之间,竟朝一心监院攻出了七掌之多。
她这七掌攻出,真是快若闪电,有如一口气呵成,确实令人惊心!
然而,她虽然艺出小寒山,一身武学精绝,七掌攻出,势虽凌厉奇快绝伦,但是一心监院乃少林当代身份所学仅次于掌教的高僧,其功力火候造诣之深,又岂是一般武林高手可喻可比之。
欧阳映雪突然发难出掌,一心监院自幼身入佛门,生平虽然从未和女人动手,心中也不愿意与女人动手,但是此时此地,他既不便闪身退让,而欧阳映雪的掌势凌厉快疾,他也有点无法闪让。
因此,他双盾微轩,右手僧袖挥拂间,佛门禅功已是意随念动地发出,欧阳映雪攻出的七掌,不但如同击在软絮败革上,丝毫无法着力,并且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无形劲气,阻止她前扑的身形,隐隐有着一股反震的力道,震弹得她的娇躯踉跄后退。
欧阳映雪七掌攻出无功的情形,麦亮宇和梅仙二人全都看得十分清楚,心中也均甚明白欧阳映雪决非这位少林监院的对手。
因此,欧阳映雪身形一退,正要二度挥掌攻出时,麦亮宇脚下突然跨前一大步,抬手一拦欧阳映雪说道:“二姊请退后,他们找的是小弟,由小弟一个人来解决好了。”
欧阳映雪美目一瞥麦亮宇,她心中微一犹豫,随即默然飘身后退到梅仙身旁站立。
麦亮宇目视一心监院冷冷地说道:“现在我再说一遍在下实在没有去过贵寺,也没有盗取‘伐髓、易筋’二经,希望监院能相信在下之言,在下当必尽力查出那盗取二经冒名的恶贼,将他擒交贵寺发落。”
一心监院口喧佛号,肃容说道:“老僧相信此事也许是冒名嫁祸,但是……”
语声微顿了顿,接道:“施主既然确实没有盗取二经,心中坦然,何不就依从老僧之言,暂时屈驾敝寺小住,静候那水落石出之日。”
麦亮宇一听一心监院仍然要他同往少林接受“软禁”,知道再说也是徒然白费,遂即脸色一寒,沉声说道:“在下早说过了,在下尚有许多事情急须往办,无暇前往贵寺,监院既固执成见,那只有动手一途了。”
语声一落又起,目射寒电地说道:“监院请动手吧,只要监院能胜得在下,别说是前往贵寺小住等候那水落石出之日,就是要在下这条命,也只好听由监院。”
一心监院目光凝注地道:“施主定要老僧动手?”
麦亮宇冷冷地道:“除非监院能够胜得在下,否则休想在下听从监院之言。”
一心监院双眉微轩,道:“施主可是认为老僧无能胜得施主?”
麦亮宇神色冷漠地道:“监院不必徒费口舌唠叨了,如果不想动手,便请让路。”
一心监院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道:“施主既然如此固执,老僧别无他法,只好依从施主之意,与施主动手一搏,强请施主前往敝寺小住了。”
语声一顿又起,说道:“施主请出手吧。”
麦亮宇口中一声冷笑道:“如此,监院请小心了。”
话落,脚下倏然跨前一大步,抬手出掌直朝一心监院当胸拍去。
一心监院有意要试试麦亮宇的内功真力,是以麦亮宇出掌拍到,他身形不闪不避,以七成功力举掌迎上。
两掌接实,“叭!”的一声暴响中,一心监院身形一晃,后退了一大步,麦亮宇却是身形岳立如山般,动也未动。
一心监院似乎意想不到麦亮宇的内功掌力竟然如此之强,脸色不由微微一变,道:“施主好雄浑的掌力。”
麦亮宇神色淡漠地道:“谢谢监院的夸奖。”
一心监院心中暗吸了口气,道:“施主也请力接老僧一掌试试。”
说着右掌缓缓抬起,气势沉凝地跨步迈前拍去。
麦亮宇两道剑眉微微一轩,口中一声冷哼,闪电般挺掌迎上。
一心监院因为前一掌被震退了一大步,心中甚感有点难堪,是以这一掌拍出,功力不但多加了一成,而且施展了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掌”力。
在他心中原以为这八成功力的“大力金刚掌”力拍出,麦亮宇虽然内功深厚,掌力雄浑,但焉是“大力金刚掌”力之敌,起码也得被震退三步。
哪知事实大不谬然。
两掌再度接实,又是“叭!”的一声暴响,一心监院突感心头陡地一震,身形一晃,脚下竟又稳立不住地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情形比前一回情形更糟,并且觉得胸中气血浮动,微微上涌,而麦亮宇却只是身形一晃即止。
一心监院心中骇然了,目射惊色地瞪视着麦亮宇,一面吸气运功平抑住胸中浮动的气血,一面暗暗思忖要不要下令十诫十僧出手?
他正思忖未决间,麦亮宇突然冷声说道:“这两掌,在下已经留了情,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迟才是高人’,在下希望监院明白是语,别迫在下……”
他语音未落,蓦见一道庞大的人影身如行空天马般地电掠射落,是一位身躯伟岸高大,脸色红润,白发斑斑的独臂老人。
独臂老人身形一落,欧阳映雪美目立即一亮,娇声喊道:“独臂公公,您老人家来得正好,请您替我们评评理看。”
独臂老人神情微微一愣,问道:“评什么理?小雪儿。”
欧阳映雪道:“少林和尚丢了东西,硬说是我们偷的,强逼着要我们交出来。”
“哦。”独臂老人目光瞥视了梅仙和麦亮宇等人一眼,问道:“你们究竟有没有偷呢?”
欧阳映雪头一摇,道:“没有,我们根本没有去过少林寺,连一点影子都不知道。”
独臂老人目光转望向一心监院,凝目问道:“监院大师,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独臂老人乃二十多年前名震武林的一代怪杰,姓龙名正方,外号“独臂神叟”。
一心监院双掌合十躬身一礼,目光望了望麦亮宇,说道:“是这位麦少主夜入敝寺藏经楼内盗去了两部真经。”独臂神叟双目倏然微睁,道:“真有这等事?”一心监院正容说道:“以贫僧的身份,神叟应该相信贫僧决非轻妄谎言之人。”独臂神叟又问道:“是两部什么真经?”
一心监院道:“伐髓、易筋二经。”
独臂神叟目光凝望着麦亮宇问道:“娃儿,有这回事吗?”“没有。”
麦亮宇摇头说道:“在下等从未去过少林寺,也根本不知此事。”独臂神叟目光灼灼如电地射视着麦亮宇的脸色神情,道:“你这是实话?”
麦亮宇两道剑眉倏然一轩,朗声说道:“老人家,在下顶天立地,昂藏七尺须眉,乃是敢作敢当之人,所言句句是实。”
他说时脸色神情正肃,威仪凛人。
独臂神叟此来之前已去过凤阳,会晤过“铁驼”雷江,已从雷江的口中获知麦亮宇的师承与及梅仙的来历身份。是以,麦亮宇话音一落,他立即目视一心监院大师问道:“大师听清楚他的话吗?”一心监院点头道:“贫僧听清楚了。”
独臂神叟道:“大师认为他的话可信不?”
一心监院双掌合十,口喧佛号道:“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未经查证之前,贫僧不愿妄言。”
独臂神叟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大师是不相信了?”一心监院肃容说道:“非是贫僧不信,而是‘伐髓、易筋’二经乃佛门至宝,并且关系敝派声誉荣辱至大,贫僧不得不加以慎重。”独臂神叟双眉微微一皱,道:“那么大师的意思?……”一心监院道:“贫僧之意拟请他们三位暂时屈驾敝寺小住,静候水落石出之日。”
独臂神叟目光一凝,道:“大师认为必须如此?”一心监院点头道:“这是最合理的办法。”
独臂神叟道:“有道理吗?”
一心监院道:“敝寺藏经楼内的留字即是道理。”独臂神叟微感诧异地一怔!问道:“什么留字?”一心监院道:“寰宇三英麦亮宇。”
独臂神叟目闪疑惑之色地望着麦亮宇问道:“对此你有解说吗?”
麦亮宇正要开口答话,欧阳映雪却又抢着接口道:“独臂公公,那根本是有人冒名嫁祸。”
独臂神叟却目光凝视着麦亮宇,又问道:“是吗?”麦亮宇点头正容说道:“在下也只能如此解说。”独臂神叟望向一心监院问道:“大师相信吗?”
一心监院道:“相信也不相信。”
独臂神叟眉锋微蹙了蹙道:“这么说,大师是仍要他们随同大师前往贵寺了?”一心监院口喧佛号道:“贫僧必须如此,尚祈神叟原谅,贫僧也是不得已。”独臂神叟倏然正容说道:“如果老夫替他们作保,大师认为如何?”
一心监院神情愕然一怔!道:“神叟要替他们三位作保?”“嗯。”独臂神叟一点头道:“可以吗?”
“这个……”
独臂神叟双目陡然一睁,道:“这个什么?不可以,是不是?”
一心监院摇头道:“不是不可以,而是……”
独臂神叟沉声截口说道:“一心和尚,老实告诉你,老夫虽说是替他们三个作保,事实上却是为你们少林好,免得你们少林将来被弄得灰头土脸。”
一心监院深知独臂神叟为人性情不是个随便说话之人,此时此话必有原因,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问道:“神叟此话?……”
独臂神叟敛容说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日后你自能明白。”
一心监院心中略一沉忖,双掌合十说道:“神叟名高望重武林,既然定要出面替他们三位作保,贫僧还有何话可说,不过……”
独臂神叟忽然哈哈一声大笑,接口说道:“一心和尚,你也不必给老夫戴高帽子了,如果确实还看得起老夫,认为老夫尚算老而未朽的话,请即安心返寺转告一因掌教,就说此事最多不超过一月之期,老夫自当有所交待。”
一心监院口中朗喧了声佛号道:“神叟既如此说,贫僧敢不遵命。”
独臂神叟抬手挥了挥,道:“如此你们请便吧。”
一心监院双掌合十一礼,说了声,“告辞。”
转身朝十诫十僧一佛僧袖,道:“走。”
话落,当先大步疾行,十诫十僧立时各朝独臂神叟微躬了躬身躯,肩起禅杖,脚下点尘不沾,有如行云流水般地随后飘行而去。
转眼工夫,一心监院和十诫十僧便已远去数十丈以外。
这时,天色已近暮黑,目视一心监院等人的身影去远之后,独臂神叟忽然望着麦亮宇问道:“麦贤侄,对于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麦亮宇道:“查出那冒名嫁祸的恶徒,令他溅血伏尸掌下!”
独臂神叟微一摇头道:“这样不好。”
麦亮宇一怔方道:“为什么?”
独臂神叟道:“你杀了他,对你并无益处,对事情只有更糟。”
麦亮宇道:“怎样更糟?”
独臂神叟微微一笑道:“你杀了他,便成死无对证,那时谁替你证明你是冤枉的,谁相信你确实没有盗取那‘伐髓、易筋’二经?”
麦亮宇朗声说道:“在下仰不愧,俯不作,心安理得,并不计较别人相信与否?”
独臂神叟敛容说道:“仰不愧,俯不作,只求心安理得,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是外人不明个中真相事实,还以为‘伐髓、易筋’二经确实是你所盗,从此一些纠缠不清的麻烦必将接踵而至。”
语锋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同时另外有一件血案,江湖上已传说了开来,说是你所为。”
麦亮宇神情一怔,问道:“是什么血案?”
独臂神叟道:“就是那万盛庄黎靖钦家中的血案。”
麦亮宇神情不禁又是一怔,旋而剑眉一轩,道:“老人家相信?”
独臂神叟摇头道:“你们离开凤阳不久,老夫也就到了凤阳,曾在小雪儿家中逗留了两个时辰,雷江已将你们的师承来历和在武昌与青城七子约战的经过都告诉了老夫,如此,你明白了吗?”
“哦。”麦亮宇表示明白了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独臂神叟语声一顿又起,接道:“为了你们‘寰宇三英’的声誉,今后在武林中的威望,在江湖上行走的方便,这两件事你们都必须替自己澄清,全力去查访那冒名嫁祸的恶徒是什么人?其目的何在?同时你必须记着,查访出那恶徒之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杀了他,最好设法通知少林掌教和穷家帮主,请少林派人和你一起去追回二经,请穷家帮主为你作证,这样一来,你们‘寰宇三英’不但立刻名扬天下武林,而且纵然再有人冒名嫁祸,武林中也就不会遽尔相信了。”
这番话,是理,也是实情,可说句句“金玉良言”。
麦亮宇听后,默然沉思了刹那,脸容神色忽然一肃,恭敬地说道:“多谢老人家明教,在下当谨记于心,遵照老人家之意去做。”
独臂神叟脸露慈祥之色地含笑点头说道:“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语声一顿,目光转望着梅仙说道:“少主是‘寰宇三英’之首,今后在江湖上尚望少主以大哥的身份,多多劳神费心才好。”
梅仙含笑说道:“老人家但请放心,我三人义结金兰,二妹和三弟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我会全心全力的维护我们‘寰宇三英’声誉的。”
独臂神叟点了点头,哈哈一声大笑道:“有少主这句话,老夫就更加放心了。”
欧阳映雪忽然接口问道:“独臂公公,您老人家不要和我们一起同行吗?”独臂神叟摇头说道:“我有点别的事情须要前往辽东一趟,你们走你们的吧。“欧阳映雪眨眨美目道:“独臂公公,雪儿想请问您一件事,可以吗?”
独臂神叟道:“什么事情?”
欧阳映雪神色忽然一肃,问道:“那暗算杀害爹娘的恶贼是什么人?您老人家知道吗?”独臂神叟微黯地摇摇头说道:“是什么人,我和你孤独伯伯都在暗中查访,一有了确实的眉目消息,我们会立刻告诉你的,你放心好了。”
欧阳映雪点了点头,默然未再说话。
独臂神叟走了。
麦亮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问题,默默地岳立在原地,仰首望着已黑的夜空出神。
梅仙见状不由立刻轻咳了一声,问道:“三弟,你在想什么?”
麦亮宇喟然轻吁了口气,说道:“我在想江湖上为什么会有那多阴险恶毒之徒?……”语音一顿,星目倏然一凝,望着梅仙问道:“大哥,以你的猜料看法,那冒名嫁祸的恶徒以什么人的嫌疑可能最大?”
梅仙尚未开口,欧阳映雪已抢着接口说道:“以我的看法,青城道士的嫌疑最大。”
梅仙摇头道:“我想这似乎不可能。”欧阳映雪道:“为什么?”
梅仙道:“万盛庄黎靖钦家中被杀之人有青城二子的尸首在内,如果是青城道士,他们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同门。”这话不错,是理。
可是,欧阳映雪另有她的想法,她美目一眨,道:“如果用的是苦肉计呢?”
“苦肉计?……”梅仙心中不禁微微一怔。
欧阳映雪接着又问道:“大哥认为也不可能吗?”梅仙略一沉思,又摇了摇头道:“这似乎仍不可能,不过……究竟是不是可能,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现在也不必去胡乱猜想了。”语声一顿,忽然微微一笑转了话题地接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如不赶快动身急赶一程,今夜恐怕得露宿荒野挨俄了。”
麦亮宇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意念,望着梅仙道:“大哥,我想同你和二姊暂时分手一个时期。”
梅仙心中不由有点意外地一愕,星目凝望着麦亮宇,没有立刻开口发问。
欧阳映雪接着问道:“你要去哪里?”
麦亮宇道:“查访那冒名嫁祸的恶贼。”
欧阳映雪道:“你打算去什么地方查访?”
麦亮宇道:“没有一定。”
欧阳映雪眨眨美目道:“我和你一起去好了。”麦亮宇摇头道:“不,二姊还是和大哥一起的好。”
梅仙道:“你要单独一个人去查访?”
麦亮宇点点头道:“我想单独一个人比较方便些,否则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同行,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如何能查出一点线索来?”
梅仙眉锋微皱地想了想,说道:“有理,我们这么多人同行一起,目标也确实大了些,必须化整为零分开来查访,才有希望查出线索。”欧阳映雪美目眨动问道:“这么说,我和大哥也要分开了?”
梅仙点头说道:“二妹和碧兰一路,我和碧芝一路,分头查访。”
欧阳映雪道:“那么我们以后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碰面呢?”
梅仙想了想道:“以一个月为期,下个月今天日落时分,我们到二妹家中碰面会齐。”
语声一顿,望着麦亮宇问道:“三弟认为如何?”
麦亮宇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麦亮宇和梅仙欧阳映雪分手以后,便一路直奔山西,同时沿途到处暗中留心查访,只要发现形迹稍有可疑的江湖人物,就立刻暗暗跟踪其后,查探对方的行动,窥听他们的谈话。
可是,一路行来接连五六天,他虽然跟踪过好几个形迹颇为可疑的黑道高手恶徒,但结果却是白费精神,毫无所获。
这天午后未正时分,他正因为这五六天来,白费了好多精神,没有查访出一点眉目,心中甚是气恼,神情怅然的坐在马背上,任由着马儿在那行人稀少荒僻的小道上缓缓而行之时,忽见迎面驰来一匹赤红如火、神骏非常的骏马,马上骑坐着一个剑眉星目、丰神骏逸、文质彬彬,身穿银缎儒衫的少年美书生。
麦亮宇一见,心中不由暗赞道:“好骏的马,好俊的人……”
他心中正在暗赞之际,忽见一红一黄两道人影疾逾电射地自马后飞越马前,并肩当道,拦立路中。
两人衣着一红一黄,俱都是年约五旬开外,相貌丑恶的老者。
麦亮宇见状,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便即一勒马缰,伫马静立在两丈开外之处。
那银衫美书生对于两名老者的拦路之举,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是以见状脸色平静毫无惊异之色地轻轻一收马缰,勒马停蹄,双眉微皱地问道:“两位拦住小生的去路,有何见教?”
红衣老者嘿嘿一声干笑道:“老夫兄弟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银衫美书生问道:“什么事情?”
红衣老者道:“老夫兄弟因为有急事要办,须要赶路,想借你的马用几天。”
“哦。”银衫美书生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位认识小生吗?”
红衣老者摇头道:“不认识。”
银衫美书生笑笑道:“两位既然不认识小生,为何凭白向小生借马?”
黄衣老者陡地凶睛一瞪,喝道:“小子,少说废话,老夫只问你借是不借?”
银衫美书生俊面忽地一寒,冷声说道:“不借便怎样?”黄衣老者嘿嘿一声冷笑道:“不借,老夫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银衫美书生剑眉微微一轩,道:“不客气又怎样?难道你们还敢动手强抢不成?”黄衣老者道:“你以为老夫不敢?”
银衫美书生嘴角微微一撇,脸露不屑之意地说道:“你们根本不配。”
黄衣老者神色不由微微一变,旋即阴声一笑道:“听你的口气,你手底下大概有两下子,是不是?”
银衫美书生神色冷傲地说道:“是不是,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黄衣老者口中忽地发出一阵怪笑,笑声有如夜枭啼叫,既难听又刺耳,听得人浑身汗毛直竖,直起鸡皮疙瘩。怪笑声落,两只凶睛猛瞪,凶光灼灼如电逼人地喝道:“小子,看不出你倒很狂的呢!”
“哼!”银衫美书生口中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黄衣老者沉声说道:“小子,你可知道老夫兄弟是谁吗?”银衫美书生哈哈地道:“你们是谁,你又没有把你们的鬼名字写在额头上,你家小爷怎会知道,本来你家小爷也不屑问你们,不过,你们既这么说,你就把你们的鬼名字报出来听听吧,让你家小爷看看你们是两个什么东西?有多大的来头,竟敢这么张狂霸道,要强借你家小爷的宝马。”
银衫美书生这番话,不但说得极其俏皮,而且极其刻薄,极尽讥诮挖苦之能事。
其实这两个老者是什么人?银衫美书生早已从他们的衣着长相上知道了他们来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银衫美书生说这番话时的脸色神情语气,虽然很是轻松从容,不带丝毫火气,但两个老者却听得胸中不由怒火上升,几乎要气炸了肚皮。
原来这两个貌相丑陋的老者,乃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黑道恶徒,红衣的名叫崔明,外号人称“赤煞追魂”,黄衣的名叫崔荣,外号人称“黑煞夺命”,二人乃是同胞兄弟,江湖人称“中条双煞”。
“赤煞追魂”崔明倏地跨前一步,沉声喝道:“小鬼,休要口出不逊,老夫兄弟乃是‘中条双煞’,老夫劝你还是识相点乖乖的将马送给老夫,老夫看在这马的份上,当可饶你一条命,否则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送你上鬼门关去报到!”
银衫美书生轩眉朗声一笑,说道:“我还当你两个是什么了不起,大有来头的人物,原来是你们这两个恶煞,凭你两个也想强抢我的宝马,别做梦了。”双煞兄弟成名二十年前,威震江湖,本以为这一说出名号,对方必然心惊色变,舍马保命。
那料,对方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却不买他们的这本帐,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兄弟放在心上,“中条双煞”的威名全然不在他的眼下。
银衫美书生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傲神态,只要是江湖上稍有头脸的人物,都会忍不下这口气,非冒火不可,何况“中条双煞”本就是两个桀傲不驯,凶横霸道的恶徒,焉能忍受得住?
因此,银衫美书生话落,老二“黑煞夺命”崔荣已忍不住心中大怒地突然暴起发难,沉声厉喝道:“小狗,你有多大的功力,胆敢这等狂妄,轻视老夫兄弟,今天要不叫你横尸当场,也就枉在江湖上称雄了。”
话声中,身形陡长,快似闪电般扑出,声未落,招已发,右手五指箕张,直抓银衫美书生左肩。
确实不愧是成名二十多年的黑道高手,出手不但快疾,而且威势凌厉极见火候。
麦亮宇一见,心头不由蓦地一惊,暗道:“不好,要糟。”
他双足疾地一点马蹬,身形电射掠起,口中猛喝一声,大喝道:“住手!”
身未到,右掌倏推,一股内家劲气已经随掌推出,直将银衫美书生连人带马推送出八尺开外。
他身形落地,面对“黑煞夺命”崔荣冷然傲立。
他伫马停立两丈以外,“中条双煞”早已看到了,只因未曾看出他是个身怀绝顶功夫之人,故而未予理会。
此际见他一掠两丈多,并以内家劲气将银衫美书生连人带马推送出八尺以外的这等上乘功力,二人心中不禁同时一惊,脸色微变。
“黑煞夺命”蓬荣心中一惊,脸色微变之后,随即凶睛突瞪,寒光电射地瞪视着麦亮宇沉声喝道:“小鬼,你要管闲事吗?”
“哼!”麦亮宇冷冷地道:“不平则鸣。”
“黑煞夺命”崔荣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自信你能管得了?”
麦亮宇剑眉微轩,才待接话,但他话未出口,那银衫美书生已经飘身下了马背,一步冲到他的面前,瞪眼说道:“你这人,真是莫明其妙。”
麦亮宇不由愕然一怔,目注银衫美书生的俊面,问道:“兄台此话怎讲?”
银衫美书生俊脸略偏,避开麦亮宇的目光,说道:“你可是瞧不起我?”
麦亮宇不禁诧异地道:“在下与兄台素昧平生,从未有过交往,无缘无故,怎会瞧不起兄台,不知兄台此语由何而起?”
银衫美书生道:“那你为何要多管闲事,帮我的忙?”
这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麦亮宇一听这话,心中虽然明白了银衫美书生责怪他的意思,但也不禁顿生气怒地脸色一寒,道:“这么说,倒是在下忙帮得不对了。”
银衫美书生道:“我并不领情。”麦亮宇道:“在下可没有存着要兄台领情之心。”银衫美书生道:“那是你的事,我还是一样的不高兴。”麦亮宇冷冷地道:“兄台简直不可理喻,不通情理之人。”银衫美书生道:“与你阁下无关。”
麦亮宇道:“看兄台人品俊逸,仪表堂堂,应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哪知竟然是个不明是非,善恶不分之流,在下实在替兄台感觉……”
他心中有气之下,未免有点口不择言,说至此处,忽然觉得言语太重了些,立即顿声住口不言。
银衫美书生见他忽地住口不言,似乎已经猜料到他的心意,忽然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感觉怎样?怎么不说下去了,说下去啊。”
麦亮宇剑眉微扬了扬,摇头说道:“算了,在下不想多管兄台的闲事了。”
银衫美书生道:“那么阁下就回到原地方去站着看热闹吧。”
麦亮宇没有再开口,转身往原地马旁走了过去。银衫美书生双目突射寒电地望着“中条双煞”,冷声说道:“两位要想借马便请动手吧,只要胜得小爷,马就是你们的了。”
“黑煞夺命”崔荣嘿嘿一声狞笑,喝道:“好!小鬼你先接老夫一掌试试。”
双掌倏推,劲力威势强猛无伦地直朝银衫美书生当胸击去。
银衫美书生双目微挑,星目寒电一闪,叱道:“老狗找死!”
双掌飞快地推出一股柔和的劲气,迎向崔荣强猛的掌力。
“黑煞夺命”崔荣一见银衫美书生的掌力稀松平常,并无强猛的威势,心中不禁暗暗窃笑道:“你小子那么狂,老夫还以为你有多高的功力呢,原来只不过如……”
他心中正在暗暗窃笑之际,彼此掌力已经接实,“砰”的一声巨响,劲气激射中,“黑煞夺命”崔荣蓦感心神猛地一震,胸中气血翻涌,脚下稳立不住地被震退了三大步,两道三角眉毛紧皱,脸色发青,显然内腑已经受伤。
反看银衫美书生身形卓立,只不过微晃了晃便即稳住,儒衫飘拂,脸色神情从容潇洒依旧,适才和“黑煞夺命”崔荣硬对那一掌之人,似不是他的样子。
这是一种什么掌力?怎地看似稀松平常,却又含着强猛惊人的威力?
至此,“黑煞夺命”崔荣心中这才知道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美书生,实在是个身怀奇学,功力高绝,不是个好欺的“省油灯”。
“黑煞夺命”崔荣内腑受伤虽然并不严重,但是那股翻涌的气血,却直欲冲腔喷出,是以他一被震退之后,便即连忙暗中运功调息,抑制住胸中翻腾上涌的血气。
老大“赤煞追魂”崔明见状,立刻纵身跃落崔荣身旁问道:“老二,伤重吗?”
“黑煞夺命”崔荣微一摇头道:“不要紧。”
“赤煞追魂”崔明心中略放,双目凶光灼灼的朝银衫美书生望去。
只见银衫美书生神定气闲地卓立在七尺开外,双目朗朗有若两颗寒星,俊逸的玉面上浮现着一丝浅浅的冷笑。
那冷笑,似骄傲,又似讥讽,也是不屑……
银衫美书生那副神态,看在“赤煞追魂”崔明的眼里,心头怒火不由大炽,蓦地一声厉喝道:“小鬼,你也接老夫一掌看。”
厉喝声落,双臂一圈,立掌当胸,运聚起十成功力,正要推掌吐劲,猛朝银衫美书生击出时,“黑煞夺命”崔荣却适时开口阻止地说道:“老大,不可。”
“赤煞追魂”崔明闻声,虽是立刻将运聚的功力散去,撤掌垂臂,但却目含询问之色地望着崔荣。
“黑煞夺命”崔荣只朝崔明递了个眼色,脚下随即跨前一大步,目注美书生嘿嘿一声阴笑,说道:“小鬼,你功力虽然堪称不弱,但是老夫兄弟并不见得就怕了你,不过,老夫兄弟目前尚有要事急须赶办,无暇和你多作纠缠,有胆量你就报出名号师承来,老夫兄弟事情办完之后,定当找你一决高下。”
这几句话,表面上说得虽是冠冕堂皇,其实实情如何?不言可知他是心中已经气馁,在自找台阶下台。
银衫美书生也是十分聪明之人,闻言焉能不知“黑煞夺命”崔荣的心意,口中不由一声冷笑,俊脸凝寒地说道:“小爷姓芮名诗纯,至于师承,凭你们两个还不配问。”
语声一顿又起,沉叱道:“你两个快滚吧!”
以“中条双煞”在江湖上的名头,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书生芮诗纯叱喝“快滚”,这真是丢人丢到了家了。
如以双煞平素为人凶恶的性情,他两个焉能忍得下这口气?
芮诗纯的一身功力造诣虽然高绝,令他们心中惊凛,但是双煞如果联手以二对一,却未必见得就一定会不敌落败。
可是,目下的情势不同,老二“黑煞夺命”崔荣内腑已经受了伤,他自己心里甚是有数,伤势虽然并不很重,但在未运功调息复原之前,实在不宜与人动手妄用真力,否则,必将牵动内腑伤势加剧恶化。
俗话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以,芮诗纯叱声一落,“黑煞夺命”崔荣不但自己忍着怒火没有回说什么,还朝老大“赤煞追魂”急递眼色,要老大也忍耐,口中同时发出两声“嘿嘿”干笑,转对崔明说道:“老大,我们走。”
“走”字出口,脚下已经迈开大步疾奔而去。
“中条双煞”走后,麦亮宇便即腾身跃上马背,正待抖缰纵马驰去之际,芮诗纯倏然扬声说道:“阁下请留步。”
麦亮宇神色冷冷地问道:“尊驾有何见教?”芮诗纯含笑说道:“在下想和阁下交个朋友。”
麦亮宇因见芮诗纯人品俊逸,对他的印象原本不坏,但因他不通情理,神态冷傲,以致印象完全改观,变得很是恶劣。
因此,芮诗纯话音一落,麦亮宇立即毫不考虑地说道:“在下高攀不上。”
芮诗纯微微一笑道:“世间之上虽有贫贱富贵之分,但是你我都是武林男儿,阁下何出此语,岂不有失昂藏须眉的豪爽气概风度。”麦亮宇摇头道:“尊驾人品俊逸,仪表堂堂,乃人中龙凤,在下只不过是一介草莽,焉敢攀龙附凤,与尊驾为友。”
芮诗纯笑笑道:“阁下真会说话,只是太谦虚自贬了些。”
麦亮宇道:“谢谢尊驾的谬赞,事实如此,在下实在不敢高攀。”芮诗纯星目眨动地说道:“阁下别说客气话了,你这个朋友,今天我是交定了。”麦亮宇神色冷漠地道:“交定了,那是你自己的意思,在下却不以为是。”芮诗纯凝目问道:“为什么?”
麦亮宇道:
“只为在下不愿意与尊驾论交。”
芮诗纯双目倏然一瞪,气道:“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哼!”
麦亮宇淡淡地道:“这与尊驾何关?”
芮诗纯忽然想着什么似地,眼珠儿微转了转,笑问道:“你是为着适才的事情,在和我生气,是吗?”麦亮宇道:“适才之事,那是在下庸人自扰,咎由自取,何况在下与尊驾陌不相识,缘仅此面,为何要和尊驾生气……”他说至此处,忽然一眼瞥见来路之上,快如风驰电掣般地奔来一大群武林人物。心念不由微微一动,说道:“尊驾快走吧,有人找麻烦来了。”
此际,那群来人已奔近百丈距离左右,芮诗纯凝目望去。只见来人共有十六七人之众,男女都有,还有四个身着道装的道者,从他们那奔行的速度身法上看来,显然个个都身手不俗,功力深湛的武林好手。
芮诗纯看得心中不禁极感惊异地望着麦亮宇问道:“你确知那些人都是找麻烦来的?”
麦亮宇道:“他们可能是为在下而来。”
芮诗纯星目凝注地道:“他们可能是为你而来?”“唔。”麦亮宇目光眺望着那些疾奔而来的众人,口中漫不经意地应着。
其实,那些人是何许人?他根本毫无所知,又怎知是为他而来,找麻烦来的?他只不过是信口说说,故作惊人之语而已。
但是芮诗纯却信以为真,更加惊奇地问道:“那么多人都是?”麦亮宇点头道:“不错。”
他口说着,人已身形微长,飘身下了马背,随手把马缰拴在路旁的一株小树上。
芮诗纯又问道:“是为了什么事?”
麦亮宇摇头道:“别多问了,你赶快走吧。”芮诗纯道:“你不走?”
麦亮宇道:“他们既是为在下而来,在下岂能不和他们见面。”芮诗纯星目深注地道:“你准备单独对付那么多人?”
“嗯。”麦亮宇点点头道:“事情总必须解决了断,否则在下走到哪里,他们一定会追到哪里,紧追不舍,永远不得安宁,也永远是麻烦。”这话不错,是理,也是实情。
芮诗纯听得星目不由异采一闪,忽地坚决地说道:“我不走。”
麦亮宇神情一怔,道:“为什么?”
芮诗纯道:“你单独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怎么行。”
麦亮宇双眉微轩,豪气如云地朗声哈哈一笑,道:“他们人数虽多,在下自信尚能应付得了,纵然不行,要想全身而退,大概还没有问题,他们就快要到了,你还是赶快走吧。”
芮诗纯摇摇头,神情异常坚决地道:“不行,我既然说过交定你这个朋友,怎么可以在此时此际。弃你不顾,我不走,必须和你一起,帮助你对付那些人。”
麦亮宇心念电闪地暗转了转,微微一笑道:“谢谢兄台的盛情,不过,你还是赶快走的好,否则不但来不及了,而且你将后悔的。“芮诗纯倏然朗声一笑,轩眉正容说道:“大丈夫为友急难,死且无惧,何后悔之有?……”
正说之间,那些疾奔而来的一众武林人物,已经奔至近前两丈以内地方,霍地一齐停住身形。
芮诗纯星目略一掠扫之下,他心中不禁顿时骇然吃了一惊!
原来这些人竟是青城、昆仑、无极三派的高手精英,人数共有十七人之众。
三派高手身形一停,立时成扇形散开,身形电飘,刹那间,竟将麦亮宇和芮诗纯二人围在了中央。
芮诗纯目光电闪地环扫了三派高手一眼,只见个个脸色凝重,双目精光灼灼地射视着麦亮宇,如临大敌般地紧张异常。
他目睹这等情势,心中不禁极是骇异迷惑无比地暗忖道:“这个神情气质高傲的白衣少年究竟何许人物?竟惹得三派精英高手这么多人一起追踪,而且如此紧张?……”
他暗忖中,目光转向麦亮宇望去,只见麦亮宇双眉挑煞,双目光如两道寒芒冷电慑入,岳峙渊停地傲然挺立,脸上一片冷峻之色。
那神情,那气派,大有虽“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之概。此际,四周的气氛一片冷寂,场中笼罩着层层杀机,空气显得紧张无比。
蓦地,青城掌门师弟灵虚道长脚下跨前半步,目视麦亮宇稽首为礼的问道:“施主可是‘寰宇三英’的老三麦亮宇?”
麦亮宇微一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请问道长何人?”
灵虚道长道:“贫道灵虚,乃青城七子师叔。”
麦亮宇道:“其他诸位呢?”
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按口说道:“老夫乃昆仑杜浩然。”
杜浩然话音甫落,另一位身形瘦小的老者接着说道:“老夫无极易瑞棠。”
麦亮宇星目冷芒电闪地环扫了三派高手一眼,倏然凝望着灵虚道长问道:“道长可是为令师侄玄智子等之事而来?”
灵虚道长脸容冷肃的说道:“不错,玄智子等人现在何处?”
麦亮宇没有答话,星目却转望向昆仑杜浩然问道:“杜大侠此来有何见教?”
杜浩然道:“替本派弟子向你讨取血债。”
麦亮宇心中微微一怔,问道:“在下何时杀了贵派弟子了?”杜浩然冷冷地道:“你想装糊涂耍赖?”
麦亮宇双眉一轩即垂,摇头道:
“在下并未装糊涂,也不想耍赖。”
语锋一顿即起,道:“请问,在下杀了贵派弟子几人?”
杜浩然道:“三人。”
麦亮宇道:“在什么地方?”
杜浩然道:“大别山中。”
麦亮宇目光忽然转向无极易瑞棠问道:“请问易大侠,你此来又是为了什么?”
易瑞棠道:“和杜大侠一样。”
麦亮宇剑眉微皱了皱,道:“贵派被杀的弟子共有几人?”
易瑞棠道:“也是三个。”
麦亮宇心中明白了,这又是“冒名嫁祸”的毒招。适才之前,他虽然曾对芮诗纯说这些人可能是为他而来,想不到信口随便说说的一句话,竟然变成了事实,这些人竟真是为他而来。
易瑞棠忽然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姓麦的,俗话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现在你趁早自裁吧!”
麦亮宇两道剑眉微微一轩,神色冷凝地道:“在下要是不肯自裁便怎样?”
杜浩然冷声说道:“你将会落个乱刃分尸之惨!”
麦亮宇倏地仰首哈哈一声狂笑道:“在下倒有点不相信你们有这份能耐,能将在下乱刃分尸,要动手你们只管动手,在下定当全力接着你们的,不过,在未动手之前,在下有句话可得要先告诉诸位一声,至于诸位信与不信,那就悉凭诸位了。”
杜浩然问道:“什么话?”
麦亮宇神色正肃地说道:“你们三派的弟子都不是在下所杀,那是冒名嫁祸!”
易瑞棠陡地冷声一笑,沉喝道:“小子你想赖得了吗,杀人偿命,你拿命来吧!”
话声未落,肩后长剑已经撤在手中,振腕抖剑一挥,顿见寒光飞闪,疾若惊电般地当先猛朝麦亮宇攻出。
易瑞棠一身武学功力,虽有深湛的火候,剑术造诣尤高,为无极派当代掌门以下的第一好手,但在麦亮宇手下,他实在还不堪一击,以麦亮宇一身高绝的所学功力,凭着一双肉掌,三招之内,就能将他败于掌下,要他溅血断魂当地。
可是,由于目前三派之人太多,形势对麦亮宇极为不利。
因为他心中甚是明白,易瑞棠这一发招攻出,有如划火点燃了一片草原,不但无极派弟子会立刻紧跟着出手,昆仑、青城两派高手亦必跟着发动攻势,纷纷出手。
他虽然身怀奇学功力,罕绝武林,但身无寸铁,单凭着一双肉掌,如何能抵挡得住当前这十七个武林一流高手的联攻?
是以,他心中意念电闪,立刻作了决定,此战不但必须速战速决,而且必须先夺取一件兵刃,出手招式更必须狠辣绝情,非如此,不能应付得下三派高手的联攻,非如此,自己今天可能会落个溅血此地的厄运,同时可能还得连累身旁这缘仅一面,豪义可感的芮诗纯冤枉地赔上一条命。
他心念既决,正待施展奇学出手先夺取易瑞棠攻至的长剑时,蓦地,一声清叱,发自他身旁,是那芮诗纯已飞快绝伦地撤出一柄软剑,冷芒森森,寒虹似电,迅疾凌厉的斜截易瑞棠的右腕。
易瑞棠见状,口中陡地一声怒喝,挫腕沉剑,身形半旋,一招“回风摆柳”,刺扎芮诗纯的胸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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