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白云上燃烧着充满情爱的火焰。林优争在白玉雪温软的酥胸里,晕眩了,沉醉了。那是一块奇异的土地,绿草茵茵。几声生命的响亮的欢叫,一副大自然的纯情美景。和风来了,吹却几粒红豆。相思泪斑斑点点,让人喜又愁。一阵雷声,阴云密布,大地上又有了新的生气,雨点打得草更秀,风儿吹得花更娇。待雨歇云收,两下里爱聚心头。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目光交流。连呼吸的韵律,情人都能抚摸出各自的欢忧。白玉雪无限深情地长叹了一声,重新投入林优争的怀抱。林优争听到了她的心跳,温软的玉山压在他胸脯上,使他感到生活的实在,具体,甜蜜和温馨。此时,他的心净极了,什么杂念也没有了,一生中,什么时刻也不如这会儿值得留恋珍惜。人世的恩仇,他再也不想提了,这就是归宿,这就是一切的终点。白玉雪的双颊如绯红的轻云,飘逸不定。林优争两眼眯成了一线。竹屋里所演出的正是令人伤心的场面:钟太仓看着床上的龙小青,再也忍耐不住了。龙小青浑身无力,只有流泪份儿。悲惨的命运将要降到身上,这是一条多么泥泞的小道!凄雨、荆棘、冷风。可钟太仓一到龙小青身边,欲火顿熄,连一点情致也没有了,甚至还产生了厌倦。这使钟太仓十分扫兴。见鬼了!何以会这样呢?龙小青也不明此中道理。其实,钟太仓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欲火全部被“真假功”给消了。在龙小青身上,他显不出强命功力。这是绝妙的巧合。如果他练的不是同心强命功,龙小青的命运必将是另一个样子。钟太仓恼火地走出小屋,恨恨地扫了吴冶一眼,来到他妻子长河洛神身旁。此时,孔玄也已被迷倒,常无娇正打逃跑的主意。长河洛神瞪了钟太仓一眼,心里大是不满。钟太仓笑道:“夫人,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连她的毫毛也没动。”长河洛神虽觉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如此正好。长河洛神说:“这几个人,圣姑是我们的朋友,可做护法,三个迷魂人可做使者,一同对付天下武林人物。‘同心强命会’可成立了。你就做会主吧?”钟太仓大乐。天狼神功孔玄却叫苦不迭:这两个王八蛋背信弃义,对我也下了手,这下可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去了。钟太仓用神功迷了龙小青、孔玄和吴冶的神志,片刻之间,他身边有了三个忠心不二的杀手。长河洛神说:“你可带他们进入江湖去了。”钟太仓欣喜领命。他带着吴冶,龙小青、孔玄一入江湖,血腥的一幕就揭开了。几天后,他们出现在少林寺前。少林寺中的高手此时有一部分由方丈慧心带着,仍在江湖中追踪吴冶、龙小青,并没有返寺。他们突然出现在少林寺,寺里的僧众慌了手脚。在他们的眼里,龙小青是个又淫贱又残酷的女人,吴冶被她女色所迷,也是个江湖煞星。众僧人正聚集在一起商议退敌之策,他们就闯了进来。慧心方丈的师弟慧尘、慧空见少杯寺面临一场劫难,赶忙命一个小和尚去藏经阁禀告师叔。钟太仓冲着慧尘道:“我乃‘同心强命会’会主钟太仓,要统一天下武林,使之归于一道,报效国家。你们可听命吗?”众僧见他如是说,不敢作主。这时,一个瘦大的老和尚走过来,朗声宣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何来?”钟太仓冷笑道:“你有权决定寺内外大事吗?”老和尚说:“何事?施主不妨说来。“钟太仓说:“现在有人谋反,要与皇上作对,我要一统武林,和那些逆臣贼子作对,你愿听我号令吗?”钟太仓的问话很狡猾,把正当的和不正当的理由交织在一起,让你不好回答,他好有讨伐的理由。老和尚果然沉默起来。令人难耐的沉闷过后,老和尚说:“施主,贼人谋反,意在逞凶,只要抓住便可。大明江山固若金汤,几个贼子,何以要连武林同道也要牵扯进去呢?”钟太仓说:“那几个贼子,武功颇不弱,武林只有连成一体,听我调令,方可敌之。”老和尚说:“施主差也,武林侠士,心中自有己义,该做之事,用不着去指使,他们一样会不遗余力。”钟太仓大怒道:“老秃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怪不得我。龙小青,你去超度他!”这一声,使众僧都一哆嗦。这是到了生死关头了。龙小肯也不搭话,挥剑要上。这时,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慢着,龙小青,你该放下屠刀了。”进来之人竟是名动天下的武当鼻祖张三丰老道。龙小青斥道:“你是何人,敢管我的事?”张三丰道:“小女娃,君山一屠,已使你臭名昭著,难道你要一直陷下去,不能幡然醒悟吗?”龙小青怒道:“胡说,我从来没杀过人!”张三丰道:“那今天呢?”龙小青说:“他们不听话,自然要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张三丰哈哈大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怎能说没关系呢?”钟太仓虽然一向小视天下,可见了张三丰,也不由慎重起来。他对龙小青说:“小青,先收拾这个臭道士。”龙小青神志不清,完全被他控制。他一说话,龙小青就有令必行。她身形一动,长剑挥手而出,一式“画蛇添足”向张三丰气海穴刺去。这一招实在太诡太快,张三丰早就耳闻龙小青的厉害,故对她有十二分的戒心,她一动,他也提聚全部功力而动。她身法诡怪无常,他身法轻灵如羽,尽量离龙小青远些,同时,长剑划出一个极为明亮的圆圈。随之,圆圈一闪而无,封了过去。“当”地一声响,两人的长剑碰在一起。龙小青被震出两三步,张三丰却稳丝不动。看来他的功力要比龙小青为高。龙小青惊骇万分,这是头一次有人硬生生接下她的剑招,张三丰也不轻松:自己已拼上了全部精神,虽然接下了这招,另两招不知能否接下?他方才知道胡云死在龙小青手下,一点不亏,这招数实在到了人难以想象的高明地步。自己百多年苦修,和一个小女娃斗成平手,惭愧呀!钟太仓也早就欲见龙小青剑术的庐山真面目,可看了之后,一点印象也没有。太奇怪了!他叫道:“龙小青,再进攻,非拿下他不可!”龙小青身子一旋,挺剑而上。张三丰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等龙小青靠近他,一式“负荆请罪”使出,他才一声长啸,剑一振,抖出七个剑圈,罩向龙小青。又是“当”地一声,两剑再次相撞。龙小青退出一步,心怦怦乱跳:这是怎么啦,为什么刺不进去呢?张三丰两次截击成功,心中虽喜,可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一切都捉摸不定,让人说不清。龙小青恼了,使出了浑身解数,一式“大合天灯”狂怒出手,这虽然违背使剑之道,可气势却惊煞众人。张三丰极力后闪,同时,长剑一振,抖出十三个剑花,罩向龙小青。这次没有两剑相撞,只是张三丰后闪了数丈之远,胸前的衣服被刺破几个洞,身体无事。要知,他早巳练成护身的先天罡气,才挡住了龙小青的剑气。张三丰这一次有惊无险,看出了一点龙小青剑术的诀窍。在心惊之余,又有几分庆幸。龙小青见没有伤着张三丰,信心大减,知道再攻无望。自己的剑术一旦失手,那么以后再攻,等于演给人看,这太不合算了。何况,这一次也伤了她的自尊心。张三丰微笑不语,他相信自己的小小发现,定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虽然他也没有取胜的把握。钟太仓大怒。他本想一举动江湖,偏偏又遇上这么个难缠之人。他大叫道:“龙小青,和他缠斗下去!”龙小青身子一麻,如雷击一般,身不由己,长剑再举,疯也似地冲上去,直取张三丰。这一次张三丰不再象刚才那样拼命了,而是剑前倾,身后斜,长剑走大圈不闭,成弧形,使出太极术中的粘字诀,“唰”地一声,两剑相交,张三丰把太极拳心术发挥到极限,不丢不顶,沾粘相随,两个人游走缠斗起来。龙小青想抽剑也不易了。张三丰仗着深厚的内力,一边斗,一边思谋对策。他让两剑交在一起,就是不让它分开,再思谋抽招换势。龙小青这才领会了太极拳术的神旨,比师傅教一番还管用。可她不能用太极剑术,那样岂不是班门弄斧吗?一会儿的工夫,龙小青的额头出了细密的白毛汗。她的心也烦躁起来。钟太仓见龙小青取胜无望,对吴冶说:“你去斗斗那老和尚。”吴冶早已没有了自我意志,一切唯钟太仓之命是从。他脚下一个滑步,身形快闪,来到老和尚面前,一式“大罗金仙上上心法”的“纯因正果”出手,劈向老和尚。这老和尚在少林寺中,是辈份最高之“觉”字辈的,也是武功最深之人,身在藏经阁,终日读经修行。他不但学识博渊,而且悟性过人,一见吴冶出手,就知极不平凡,两只大手一抖,翻掌相迎,使出了少林七十二中的两种神功,一是“气灌皮毛”,一是“金刚不坏神功”,“嘭”地一声,四掌接实,劲气四溅,气浪使四周的人都站立不稳,如海浪压过来一般。两个人各自退了两步,竟然平分秋色。吴冶的心怦怦直跳,大是沮丧,连个老和尚也斗不过,还称什么雄呢?可老和尚却不这么看。在他眼里,吴冶是百年罕见的奇才,一个少年人能接下自己的百年修为的两种上乘武功,实已到了通玄之境,奇迹呀!在旁边观战的天狼神功孔玄嘿嘿笑道:“想不到觉无和尚的神功,竟不下于光明佛。”觉无和尚道:“孔施主过奖了。”钟太仓不愿再耽误下去,狂吼一声:“杀!”孔玄、吴冶双双冲上。吴冶战觉无和尚,孔玄战慧尘、慧空,钟太仓如猛虎一样,冲进和尚群。一场混战开始了。吴冶和觉无苦战,难分上下。孔玄战慧尘、慧空二人,却感不到压力。几个回合过去,孔玄使出“天阴华精法”,弹出一道冰玄指气,射向慧空的膻中穴,身子一斜,又一道指气点射慧尘的督脉灵台穴。孔玄的发指偷袭,都是在拳掌的进攻掩护下突然发难,所以极难躲闪。慧尘、慧空和尚就在这种情况下被寒气射中了。两人顿时如被冰冻上一般,奇寒入骨,不能动了。孔玄心狠手辣,点住他们并不罢休,“啪啪”两掌,击在他们两人的头部,两人头碎脑迸而死。觉无和尚心中一凛,被吴冶趁机击退一步,前胸气闷不畅,有些发晕恶心。他连忙摒弃杂念,一心一意地对敌。这时,钟太仓也击毙了几个和尚。孔玄又加进去。少林和尚们的景况大变,几声惨叫,又有几人死于孔玄之手。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少林正当劫难,我们救一救吧?”随着话音,从墙外飘进两个人来,竟是丐神苗文义、怪剑客史月中。他们一进来,也不搭话,史月中长剑一抖,一招“嫦娥奔月”刺向孔玄,身法优美而飘逸,煞是好看。苗文义身子一纵,一式“鹰击长空”扑向钟太仓。孔玄见史月中的剑向他刺来,身子急忙斜闪,同时使出“天阴华精法”弹出两道冰寒劲气,射向史月中的“印堂”、“神阙”两穴。史月中冷冷一笑,身子轻飞而上,躲过他的指气,剑向下点,孔玄无奈,只好一个兔滚,蹿出几丈。史月中并不想杀孔玄,所以孔玄才能脱身。如果他存有杀心,上来就要先夺其心志,再挫其锐气,然后杀之。他比孔玄是要强上一筹的。钟太仓和苗文义堪称将遇良才,一时之间难分高下。张三丰道:“史大侠,对付江湖败类可适当见机行事,不一定一个对一个斗,才称豪杰。”史月中微微一笑,仗剑而上,直刺钟太仓,这下,可让钟太仓神魂出窍。他的武功比其妻差远了,只和孔玄在伯仲之间,如何能抵挡史月中的剑法。他大叫一声:“龙小青,快来助我!”随后侧身后闪。龙小青急躁难耐,极力后退.冲出张三丰的“粘”字诀的纠缠范围,身法如电,一招“大合天灯”指向史月中。这次张三丰急了,大叫:“史大侠快闪!史月中见龙小青的剑势锐不可挡,实在想不出有何办法能挡住这一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他怪叫一声,飞射出几丈。纵然如此,他的衣服上也留下几个口子。史月中脸上黯然无光:她用的是杜水的剑术。这煞星何以与杜水有牵连呢?就在这时,钟太仓大叫:“快撤。”孔玄随手掏出一颗“玄伤雷”掷向史月中,身形随之外展。史月中久经大敌,虽不知孔玄扔出的是何物,但他明白。这颗珠球定是厉害无比的东西。他不敢去接,又急提轻功,一式“流星穿云”飞出几丈开外。“啵”地一声轻响,玄伤雷在少林和尚中间炸开,银星万点,花开千树,一声声惨叫,倒下十几个和尚,连丐神苗文义也中了它的寒气,打了几个冷颤。但他内力深厚,尚没受多大伤害。功力浅的和尚,来不及解救,就成了僵尸。众人目睹这一惨象,义愤填膺:这些凶残之徒,进入江湖,不知要有多少正义之土将遭杀害!觉无和尚沉静如水,向张三丰和史月中,苗文义谢过,沉声说:“少林这次劫难多亏道兄、大侠相助,只是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们还是想个办法应付才是。”张三丰道:“这个我已想好了。这些人虽然厉害,却有人能治他们,只要寻找到此人即可。”觉无和尚问:“何人可治住他们?”“杜水可也。”张三丰淡淡地说。史月中在旁边插言道:“不错。当今奇才,首推杜水。对付这几个人,他可以说如探囊取物一般,不费吹灰之力。”觉无道:“他真有那么神通?”苗文义说:“老和尚,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会骗你玩不成?”觉无微笑道歉。张三丰似乎感慨颇多,有点伤感地说:“十万里江山峥嵘,独有武学秀。悠悠不尽春潮,唯有杜水不是头。可叹我弹指百年功不就,两鬓雪发,待盼少白头。”众人闻言无语。少林寺内,一片凄切惨愁的悲哀之气,如漫天的纷乱雪花,乱了心上的春秋。钟太仓在少林寺没能大施毒手,这口气一直没出,率人直奔武当。可他们到了武当山下,张三丰等人已在山上等候多时了。这使钟太仓大为愤恨,转而直扑峨嵋派。他一心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天下人瞧瞧,让武林人士震惊。可到了中途,一件意外的事,使他改变了上峨嵋的计划。他们几个人穿越一片沼泽地,出来后,见到一片柳树林,他们走进去,见地上横卧着几具尸体,有男有女。死者神色安祥,没有痛苦之色。身上的体温尚存。很显然,他们刚死不过片时。钟太仓的手下三个人都是被迷了心神的。虽不至呆傻,可毕竟不如常人,所以,钟太仓遇到什么事,都只有自己推测、思索、从没有问过他们什么。钟太仓不问,这几个人向来不发一言,真可谓绝对的忠实。钟太仓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死因,过了很久,钟太仓才开始有点害怕了:莫不是有人练成了天犬吠神功?那可对自己很是不利。不然,这些人的眉心,何以有一个极不易被人察觉的红印呢?这种神功虽不能克制自己,可和“命母”的威力难分上下。这样一来,它岂不对“命母”或多或少地构成了威胁?应该让她快点知道才是。钟太仓发现了这个秘密,又高兴,又担心,不敢再去峨嵋山,立即返回,把此事告诉长河洛神。龙小青,吴冶等人侵犯少林,又上武当的事,很快传遍了江湖。吴音欣听到了,杜水对他们的恶行也尽皆闻知。他转脸问小黑:“这个龙小青是你们四个人中的哪一个呢?”小黑看了杜水一会儿,才说:“为什么一定要认定是她们呢?既然她们被吴音欣小姐打跑,就不会这么快地又侵犯少林。何况,她们报复的对象,现在该是吴音欣了。对龙小青、吴冶的事,她们恐怕没心思问了。”杜水说:“算是你有理。这么说,那又是另一伙人?”小黑道:“那就很难说了,是他们本人也未可知呀!”杜水沉默无语,过了一会,他烦躁起来,不耐烦地说:“小黑,你赶快离去吧,我已没有耐心再让你跟着我了。有难事该轮到我了。”小黑立时不高兴地说:“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杜水再也不客气地说:“对,我非常讨厌你,我让你和我在一起,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怜悯,现在,危险期已过,凭你的能力,很少有人能伤了你。我也不是无事可做的人,怎能常和你在一起呢?”这几句话,大大刺伤了少女的自尊心。她恨恨地说:“杜水,别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你会为你说出的话,付出很大代价的。”杜水冷笑无语。小黑一阵风也似地离去。杜水冷静地思考了一阵,两臂一振,疾驰而去。他象一个大鹏,在山水之间飞掠。待他到了一座小桥上,止住身形,见对面的水边有一对少年男女相偎而坐,神情甜蜜,充满无限韵味。杜水不由心中一爽,暗赞:好一对佳男女!这对男女见有人注视,只好稍分开一点。褐衣少年见杜水面里带笑,似有询问之意,便站起来抱拳道:“兄台有何指教?”杜水笑道:“不敢当。敢问两位由何而来?”少年道:“我们随师傅由峨嵋而来。”杜水笑道:“那定是峨嵋派的高足了?你们可曾听到或见到过方小的行踪吗?”少年道:“在前面的镇子里,我们见到了方小和两位小姐,一个姓钟,一个姓吴,说不定他们还在客店里呢?”杜水心里乐开了花,忙问:“在什么客店?”少年笑道:“兄台,我和方小相见投机,情同手足。不知你是何人。我怎好指示他的住址呢?”杜水哈哈笑道:“够朋友。在下杜水,是方小的大哥。”那少年一纵而来,少女也连忙起身。少年笑道:“杜大哥,小弟吕心宁,这是我师傅的女儿,也是我的师妹,黄雪。”这个俏丽多姿的少女,向杜水飘飘施了一礼,轻声甜音,叫了一声杜大哥。杜水想了一下,才说:“你是峨嵋派黄丰大侠的门下?”吕心宁道:“正是。我们昨天和方小在一起呢,吴音欣小姐时刻惦记着你。”杜水笑道:“你是深得其中三味的吧?”吕心宁一笑,黄雪脸色羞红地低下了头。杜水说:“你们峨嵋派的高手不是在追杀龙小青、吴冶吗?你是不是也为此随师下山而来?”吕心宁道:“是的。可我觉得君山之屠未必是她所为,但少林之事,就令人难以相信她的为人了。到现在,连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杜水道:“这样看来,你还是个有心人。君山之事,是郑西铁一手策划,由‘生死夫人’和其四个婢女‘阴阳生死’装扮并演示的。你可把此真相告知世人。”吕心宁道:“郑西铁是官府中人,何以要加害武林中人?”杜水道:“他们疑心江湖豪士结伙谋反,对他们坐江山不利,故出此歹计,使天下武林濒于绝灭,让他们高枕无忧。”黄雪轻声问:“他们不是也追杀你吗?”杜水道:“是的。现在郑西铁一伙人表面不活动了,实则更加疯狂,到处收罗高手,想搞一个天罗地网。可是,到头来他必定枉费心机。”吕心宁站立在桥边,望着悠悠流水,不再言语。人世的许多事,百时是说不清的。黄雪说:“我们快些去吧,别让他们走了!”三人一起向东边的镇子奔去。杜水心中的急躁稍平息了一点。多亏碰上他们两个,不然又错过了这个机会。三个人来到客店,正好和吴音欣他们相遇,杜水和吴音欣都欣悦万分,说不尽的重逢之喜。众人又回到客房,叙起各自的经历。杜水对吴音欣的机巧应变大加赞叹,让她高兴得不行。黄雪见他们如此亲热,便也和吕心宁坐在一起。三对男女,使屋子里充满春色。吴音欣道:“江湖上传言冶弟和小青大闹少林寺,会是真的吗?”杜水说:“先别信它,这里面一定有原因。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们,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天下。”吕心宁说:“杜大哥所说极是,找不到他们两人,说什么也没有用。”方小道:“你等一下,我去找几个朋友,让他们快想办法。”方小出去后,钟小云对杜水道:“嫂子的本事大着呢,说不定,你也比不过了。”杜水笑道:“这个自然,我只能给夫人提鞍坠镫嘛!小云,我瞧瞧你的功夫如何?”钟小云一展长剑,在屋子里使起来。她演得极慢,每一式都让人看得分明。杜水吃了一惊:这不是广无剑法吗?肯定是欣儿传给他们的。但他脸容并没有变,既然欣儿无瑕于心,就让多几个人知道这剑法也无妨。杜水微笑着瞅了吴音欣一眼,又看看吕心宁、黄雪,站起来,向她们讲述了这剑术的神髓。吕心宁,黄雪都聪明透顶,一看就会,默记下来。杜水微笑颔首。在他们正欢笑之时,方小突然闯进来,胸口鲜血外冒,脸色苍白。钟小云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杜水也吃吓不小:谁能有如此的本领击伤方小呢?他来不及细想,上前点穴止住血流,运起神功,输入大量真气,又让他的伤口喷了一股淤血,便止住了伤势。方小的脸渐显红润,吃力地说:“是‘水上三云’用‘诡谲剑’的‘大合天灯’剑招伤的我。”杜水愕然不解。他们如何会我的剑术呢?以后不能随便传剑了。他淡淡地说:“没听说江湖上有‘水上三云’这样的人物,他们是何来历?”方小说:“这是北海冰岛的三个巡海夜叉,不知为何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他们亲口说的,并说这只是给我一个教训,下次绝不轻饶。”杜水问:“你没有还手吗?”方小摇头道:“我没有来及。他们的身手太高,手法太快。”杜水点点头,面色沉郁起来。看来,郑西铁快要动手了,该请的人,差不多都已入了江湖,连北海冰岛上的人都被他请来了,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北海冰岛一直是江湖人物颇感神秘的所在,是人不可逾越的天堑,也是人与山的分水岭,是一道万丈雄关。不知来的三个小角色,会把江湖闹成什么样?吴音欣说:“他们意在对付我们,还是冶弟、小青他们?”杜水说:“自然是对付我们。以后,你可要加倍小心,不可再那么迂了,我们的敌人个个身手绝高,我们再出一次错,这辈子就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看自己足迹的机会了。我们不能再迂下去,否则连天也厌的。”这几句话发自杜水的肺腑,对吴音欣的震动很大:自己这么幼稚,如果再给丈夫添麻烦。那可太让人觉得无用了。她暗自下了决心,象学生对老师保证不再犯错一样。杜水点头微笑。他说:“吕公子,黄姑娘,你们快寻师傅去吧,这里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吕心宁道:“杜大哥,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有人进犯我们,我们共度危难吧!”杜水严肃地说:“生命就如黄山顶上的佛光,灿烂多姿,随意抛却是一种罪过。我们都该万分地珍惜它,我的敌人,每一个都是极凶残的,无不以杀人为乐趣,你目前尚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是躲避一下为好。待日后风平浪静,我们再共叙友情。”吕心宁见杜水说得如此真诚,也不好再求留下。他知道,那样说不定会连累他们,两人只好起身告辞,寻师傅去了。方小的伤势虽不太重,却也不太轻,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杜水只好暂时守在他身边。在客店里,他们过了两天,才分头去探听龙小青、吴冶的消息。在这两天里,杜水对方小又一次进行了指点,传授,方小在武功上又有新的收获。方小放浪惯了,这次使命在身,真让他感到了压力。杜水和吴音欣对他进行了更加严格的训练。使他真正懂得自己的武学,做到神意合一。吴音欣不但对丈夫温柔百倍,也弃去平日的娇气,认认真真地给丈夫喂起招来。时间虽然短暂,吴音欣仍然有了突飞猛进。杜水知道,要想让她达到自己的水平,那是很难的。不管她多么聪明,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接受下来.这里面有许多难以说清韵精妙之处。但吴音欣的成绩仍然使他欣喜万分:这么短的时间,达到这样高的水准,已是难能可贵了。吴音欣有点忧虑地问:“他们不会出错吧?”杜水笑道:“怎么会呢?有你这么个好姐姐保佑着呢!”吴音欣道:“我们到哪儿去呢?”杜水说:“自然是去少林寺了。”他们展起神功,飞掠不止。几个时辰,少林寺已在面前。两人没有情绪观赏这里的景致,径直进了寺院,见一个中年和尚非常冷漠地走过来,双手合什,问:“施主进寺何为?”杜水笑道:“在下杜水,到此来探听一下实情。”那和尚一怔道:“杜施主随我来。”他们经过禅堂,到了藏经阁。按照少林的规矩,女人是不能进入藏经阁的。可杜水名声太响,少林又在危难之中,他才算破例,没让吴音欣在外面等候。再者,这和尚也觉得姑娘太美了,领进来也不算亵渎佛祖,说不定佛祖也会喜欢她呢?少林寺内不见有人走动,显得十分冷清。众僧中原来有人认为杜水和吴冶是一伙的,后经张三丰劝说,才相信杜水也许是好的,但对他仍有戒心。可谁都知道杜水一出手无人能接下,所以挡不如迎。他们进入了藏经阁,觉无和尚才站立相迎。老和尚一向不问寺里的俗事,纵然皇上亲来,他也未必亲接。可现在情形不同了,他不能避开,寺里的大事只能由他过问。杜水虽然年轻,可事关武林兴衰,他造访少林,对少林寺来说,可谓大事。两个人礼毕,分宾主坐定。杜水说:“大师,我此行的目的,是想弄清骚扰少林之人,是否真是吴冶、龙小青?”觉无和尚沉吟了一会儿,道:“何以分辨真假呢?”杜水说:“我对他们的武功知之甚祥。大师博闻强记。尤精武道,自可分辨他们武功的来历或征象!”觉无和尚说:“杜施主高看我了。老僧一向以武学博才自居,这次我可说不准了。吴冶和龙小青的武功之商,实在匪夷所思,全是没有见过的奇功。吴冶的神功好象是传说中的‘大罗金仙上上心法’。龙小青的剑术太怪,看不明白,张三丰老道用了十三剑的透华气剑,才接下她的拼命一击。后来,张三丰老道说龙小青的剑术出自你手,我们无话可说。”杜水心头一沉,知道大事不妙,是吴冶和龙小青,绝对没错。普天之下,只有吴冶才会“大罗金仙上上心法”神功,别人再能,也学不去的。觉无见杜水不语,问:“是他们吗?”杜水说:“看来是的,这是货真价实的龙小青、吴冶。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君山之屠’的那个龙小青是假的。那是郑西铁设下的套子。扮龙小青的是‘生死夫人’手下的婢女。这是绝对没错的。这个,还要大师向武林同道释疑。”觉无神色大变,马上问:“你真的亲眼所见?”杜水说:“我抓到了那个扮龙小青的婢女,是她吐出了真情。”觉无道:“这可是祸患无穷了。在出事的后三天,慧心等诸派侠士,赶了回来,问清情由后,又联合下了山,去了有四天了,不知会有什么变故。‘生死夫人’的武功虽高,并不可怕,怕的是她一入中原,‘天犬吠’神功大智上人也要随之而来。这个人可太可怕了,他的‘天犬吠’神功,普天之下无人能挡,只要身入江湖,他便所向披靡,人人畏而避之。”杜水笑道:“真有那么厉害吗?”觉无和尚庄重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的‘天犬吠’神功怪在他何时出手你都分不清,一旦被‘天犬’咬上一口,纵有通天之能,也万难活命。而且此功没有破法,连大智上人想施救被咬者,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看其死去。被咬者死是快乐的,没有一个人被咬后,愿意抵抗的。一个人若是愿意把生命丢给别人,你还有什么办法呢?另外,被‘天犬’咬了之后,受害者立即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功力通过‘天犬’输给施功人,只要‘天犬’一吠,就说明你的功力已注入到了人家的体内,你就安然死去。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杜水听他如此一说,心头顿时压了块巨石。这样说来,那大智上人的功力,就无法推测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天下的事还真不能小瞧呢?被觉无这么渲染,吴音欣身上觉得冷嗖嗖的:千万不能让“天犬”咬一口!杜水冲她一笑,说:“也许这是真的,可天下的事,都相生相克,这个‘天犬’定也有克制它的东西。只是我们一时不知而已。……也许你的琴声可吓跑那东西呢?”觉无说:“琴声是不能驱走它的。‘天犬’洁白如玉,大如麦粒,硬而嘴尖,翅膀极有力,飞动起来极快。能和内力溶为一体,和蛊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天犬’不能控制人,它只用本身的特殊毒性,让人舒畅瞬时。在这瞬时,人没有了理智,被快感驱使,愿付出一切。”杜水沉默许久,才说:“这些大师如何得知的?”觉无长叹一声说:“这是本门的一段辛酸事。‘天犬’原为我的太师祖发现,因不会喂养,故不知它有何用。后来西域红教里来了一个上人,见了这东西便欣喜如狂。开始,他也不知这小东西有何用。一次,他偶尔发功,去击一个本门弟子,那小东西闪电般飞到那个僧人的眉心,叮咬了一下,随即受害者倒地,发功人却感到丹田注入了新的功力。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本门祖师,把他如何杀人的事故意漏掉。本门祖师因一时好奇,和他探研起来,没有追究他的杀人事。谁知,当天夜里他就偷偷跑了。这气坏了祖师,派人去追,一个个都有去无回。后来那个上人把他的研究所得,写到书信上给了祖师。可他只说有什么效果,多么厉害,就是没有说如何行功驱使。祖师气怒交加,身赴极乐。后人就只知大概,不知详情了。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他们驱使‘天犬’的能力大大增强。大智上人的手法,据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实在让人担忧啊!”杜水虽不知此说的真伪,可看觉无的神情似乎还心有余悸似的。身为僧人,四大皆空,死就是乐,尚且如此惧怕,可见这‘天犬吠’神功端地神奇无比。于是说:“大师,你的话,我记在心中。吴冶、龙小青的事,我定会向天下武林有个交待,你放心吧!”觉无和尚点点头,表示相信。杜水和吴音欣出了少林,心情再也没有来时那么轻松了。杜水鉴于以往的经验,不敢有丝毫大意。上一次不就差一点毁在小黑手里吗?谁知这个大智上人能玩出什么新花招?但对武功,杜水还是相当自信的。大智上人也不能无穷尽地吸别人的功力归为已有,他定然有所选择。那样,他就不可能达到人不可企及的境界。只要他有缺陷,自己就一定可以击败他!杜水虽然对前途充满信心,他还是非常慎重的。什么事都会有万一,一旦这“万一”出在自己身上,就再也不能回顾人生了。这一切就是这么无情,没有人会怜悯我,我也不需要怜悯。没有人会有多大的力量帮助我,我—切要靠自己。只要脊梁不断,永远直冲霄汉。他看了一眼吴音欣。妻子的沉静之美让他极为惊奇。他说不出她的这种神韵达到了何等的程度,他只觉这一眼,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爽透了。杜水顿感一种精神上的强悍。是啊!生命是多么协调,在我的身旁,站着这么美丽的妻子,还有什么困难能让我畏缩不前呢?山不动情亦难摧,巍巍昆仑,当如我哉!吴音欣见丈夫突然焕发出昂扬生气,心头暗乐。这是她的成功。她一直想分担丈夫的忧愁,可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忽然她灵机一动,让丈夫心喜,不也是一种方法吗?她立即忘却一切让人不快地事,进入自觉的一种清新的天地里。丈夫的满意同时也给她带来了许多启示和感受,这是以前所不曾体会到的,两人在这个时刻,心心相印,携手相望,如一对飞仙。他们沉浸在忘我的境界里,不知不觉就进入一个山谷。这个山谷里面,几乎看不见土,到处是石板石块,大大小小,紧密相连,铺展开来,如横下的云片,给人一种力度。杜水感到稀奇。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构成了一个残酷诡异的世界。那些如人身、人头的石头,都仿佛在惊讶地看着他们,似乎在说,你们把我们遗忘得太久了!吴音欣沉思了一会,突然说:“这可能是女娲娘娘炼五色彩石的地方。你看,那块成方又成圆的巨石,可能就是补天剩下的。”杜水微微一笑说:“我看你就是女娲娘娘转世,不然为何这样美呢?”吴音欣甜甜一笑。两人在山谷中转了一圈,感到这个地方虽好,但没有水可是个大缺陷。两人转身要走,忽见山谷外又奔来几个人影。杜水一扯吴音欣的袖子,躲到一块石头后面。进来的几个人,围着一个穿着锦龙黄袍的汉子转,看来这汉子是个头儿。他身旁的那个白衣上绣着兰草的汉子,是马山帮的吕文义。其他几个精壮大汉的武功也颇为不弱。一个鹰目老者说:“帮主,官府追拿杜水,有什么理由呢?还不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们见到他时,定要告诉他一声,让他加倍小心。”那个黄袍汉子诡笑道:“这个自然。他邀请的高手差不多了,我们也要暗中助他一把。”“是。”那个老者说。杜水在石头的后面,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只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马山帮的帮主马云山是个厉害角色,他冲吕文义使个眼色。吕文义会意,说:“帮主,这件事暂放一下。丐帮的帮主不是约好再此相会吗?怎么还不来呢?”黄袍马云山说:“也许他们遇上了麻烦,脱不开身了吧?”这时,一个乞丐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马帮主,我家帮主不能来了。永乐帮不顾江湖义气,和郑西铁结成了一伙,对我们突然出手,使我们受损不轻。帮主说,约谈之事,另选时间,还请马帮主原谅。”马云山说:“我知道了。你去吧。”那乞丐飞跑而去。吕文义说:“帮主,如今是江湖的多事之秋,我们也不可不防着点。”“嗯”马云山答应了一声。又长叹一声说:“这一箭双雕之计不知可行否,我们白来了一趟。”吕文义说:“那也不尽然,我们总算知道了永乐帮主洪传雄的为人。”鹰目老者说:“帮主,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些离去的好。”马云山说:“张护法,你慌什么,让我想想下一步怎么走。”一阵沉默,马云山两眼注视着那块石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们要尽快想办法对付洪传雄,设法找到杜水杜大侠,告诉他,吴冶、龙小青也已是郑西铁的鹰犬了。”说完,他扫视了一下山谷,和他的手下退出。出了谷,马云山才哈哈大笑起来:“没有白来!虽没碰上于百川,可也顺便搅了一下浑水。”杜水和吴音欣从石头后面出来。吴音欣道:“我们该问问他们的,冶弟、小青何以成了官府的帮凶?”杜水道:“有这一天的。欣儿,你别急,我们是两个人对付天下众魔,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再有差错了。你要学会冷静,不要因对方的一句话,你就要跳起来。马云山的话,十有八九有诈,我们不可不防。另外,我们怎好在人家谈论私事的时候现身呢?永乐帮主洪传雄和郑西铁有杀子之仇,和好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他们撒谎撒得太离谱了。于百川我曾打过他一掌,他投郑西铁和我为难才可能更真呢!”吴音欣拉住杜水的手,亲切地说:“是我太心急了,你别生气好吗?”杜水笑道:“我是不会生气的。要紧的是我们不能错,否则,就得付出血的代价。从此后,只有风吹草动两依依,没有人再呼唤你。”吴音欣点头无语。她发觉自己太好笑了,丈夫反倒高了千丈。杜水说:“你别往坏处想,冶弟和青妹是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别在这里停留了,快点走吧。”两人展动身法,如云似风,飘飘悠悠,向东方行了四十多里路,到了一个荒僻的小村子。这里浓烟滚滚,大火冲天而起。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去救火。那火焰也似乎发了狠地猛烧,一切能给人留下的,全部被火舌舔走了,渐渐土墙也倾塌了。杜水和吴音欣走近时,已经灰飞烟灭,什么都荡然无存了。杜水又向东走了一段,才发现在一条沟里,有二三十具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尸体。杜水的心一阵痉挛:这是什么人如此歹毒,连一个人也没有放过?这时,从一块石头的后边,爬出一个面黄饥瘦的妇女。她满脸都是血,样子十分凄切。杜水忙把她扶起,问:“何人如此毒辣?”那妇女道:“这是官府的人干的。我们这里祖辈相传一种栽培‘地火丹’的方法。这种东西也是我们维持生计的依靠。官府来催税时,给他们一点这个就成。平时,没有了粮食,可拿这种东西到镇里、城里去卖,换回银两买粮食。可前几天,官府要把我们积攒下来的‘地火丹’全部收走,这不是要断绝我们的生路吗?我们问他们为什么全收走‘地火丹’,他们说,有人要起兵造反,这东西对官兵危害极大。谁不愿交出,就是图谋不轨。我们不听他们的。今天,他们就突然屠了庄,抢走了‘地火丹’。这是什么世道呀?造反好!还是造反好呀!”杜水顿觉苍凉。这太不公了。这姓朱的皇帝老儿实在可恶。这时,那妇女头一歪,咽了气。杜水知她失血太多,难以救治了。他站在那里,好久没有言语。转过身,把那妇女的尸体抱入沟里。用土把他们全葬了。埋好后,杜水说:“我们来不及一个一个地挖坑掩埋,只好合葬。委屈你们了。”吴音欣被杜水的这一举动深深地感动了,轻轻地说:“夫君,你真善良。”杜水无语。他只是扫了一眼吴音欣,望着远方的天际出神,吴音欣似乎觉得丈夫成了一块石头,凝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轻轻走过去,用手抚着他的肩头,说:“别想那么多了,我们离开这里吧?”杜水把她揽入怀里,苦笑道:“你害怕吗?我抱着你走吧。好久我没这么做了。”吴音欣极其温顺地微笑点头。杜水抱起吴音欣,走了不过十几里地,吴音欣问:“‘地火丹’是什么东西?”杜水说:“‘地火丹’是一种神奇的火种,形若小杏,鲜红似血,易炸易燃,而且扑不灭,除非它自己燃尽。这东西若经人工改造。可成为人间极其罕见的歹毒暗器、火器。你要记住,在世间,只有我的‘假意神功’可躲此火,若是提聚其它功力,反而弄巧成拙。我只怕你到时候真假分不清,那样可就受害无穷了。”吴音欣先是一喜,后一抖:“‘地火丹’竟然如此可怕?”杜水见她有些心慌意乱,又忙安慰道:“别害怕,凡事要小心,打不过,还跑不了吗?我们慢慢总会想出办法的。”吴音欣忽觉自己不该让丈夫安慰自己,相反,自己应该给他带来欢乐和勇气。自己怎么能任性妄为呢?自己又不是傻瓜,难道就不能有一点才慧身上显现吗?她又变得那么沉静,那么安逸了。杜水见妻子变化如此之快,也深感惊讶:慢慢地,他明白了她的心思,放声大笑。她见杜水看破自己的内心秘密,也娇甜地笑起来。杜水抱着她又走过几里,突见一群丐帮子弟奔跨如飞,犹如野马奔草,成为一排急行的队伍。杜水几个连闪,跟在他们的后头,一会儿离远点,一会儿又离近点,总之,不能让丐帮的人瞧见。这样追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落下山去,浓浓的夜扑过来,把他们全部包围进去,这群丐帮弟子左拐右转进了一个村子,在村子西边的一棵大树前停下。这时,那里已聚集了许多人,好象是两方对峙。杜水没有靠得很近,在离他们十几丈远的隐蔽处运神观瞧,看见了丐帮主于百川,弟子胡大龙众人。他们的身边还有许多别派的人,杜水没有见过。丐帮的对面是刘天存等人,不知他如何来到了这里。刘天存冷笑道:“于帮主,你的人来得差不多了吧?”于百川皮笑肉不笑地说:“刘掌掌,你们来的人也不少嘛!崆峒掌门卫大侠、恒山派掌门陈大侠,不是也替你出头了吗?”这时,一个黄衫飘飘的中年人说:“于帮主,你言之不确。卫某来此,意在主持公道,没有帮谁之心。”陈无用说:“恒山派的弟子也站在正义一边。”于百川哈哈大笑:“好得很,两位掌门果然是不同一般,于某佩服。但不知刘掌门人如何了结那段梁子?”刘天存道:“我们邛崃派从没有和你丐帮有何矛盾,为何你要杀害我门弟子呢?俗话说,血债要用血来偿。”于百川连声狂笑,不屑地说:“你的弟子死有余辜。他们仗着自己有两下武功,夜入民宅,强奸良家妇女,难道不该杀吗?”刘天存大骂:“好个无耻的于百川,竟把这恶名套到我的弟子头上,真是不知你的良心哪儿去了?”于百川说:“刘天存,你少充什么好人,以名派自居,其实你的内心也肮脏不堪。”这时候,从外面又跑进两个人来,走到卫茂元面前说:“掌门人,我们也有两个弟子被丐帮人所杀,系胡大龙所为。”这些话虽然很轻,可在场的人都听清了。卫茂元冷眉一竖,问道:“胡大龙,你为何杀本门的弟子?”胡大龙满不在乎地说:“该死之人,都要杀。谁让他们该死呢?”这下可气坏了众人。连于百川也觉这小子浑。自高自大惯了,连一点心计也没有。这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虽然丐帮不怕谁,可也不能干什么就承认什么,要把水搅浑才好。然而胡大龙话已出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只好认了。卫茂元是成名大侠,修养颇深,他看不上胡大龙那副神气: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连众人都不放在眼里。他说:“胡大龙,你以为你了不起,所以才拿杀人取乐么?”胡大龙说:“就算是吧,你卫茂元能把我怎么样呢?”卫茂元冷冷地说:“那我要领教一下你的手段。”胡大龙一拍胸脯,说:“来吧,大爷正手痒呢!”于百川有点纳闷:这小子怎么了,为何如此狂妄?又转念一想,让他吃个亏也好,免得成天惹麻烦。卫茂元刚要动手,一旁的冷华生说:“师傅,杀鸡焉用宰牛刀?让我收拾他。”胡大龙忙道:“不行。我要斗的是卫茂元,他若不敢斗,叫我一声大爷就行了,不必做个缩头乌龟。”卫茂元的耐性再好,这回也受不了,他拉了一把冷华生,气恨地说:“我要看看这个恶贼有何手段?”说完,他一步跨出人群,走近胡大龙,话也不答,一掌劈去。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蕴杀机。胡大龙挺悠然,完全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直待卫茂元的掌快拍到他的胸前,他扭头就跑,全不象高手对阵。可他跑得却极快,连杜水也一惊:这小子比以前可是进步多了!于百川也没有想到胡大龙这么和人对敌。就在胡大龙一跳跑逃之际,人们突然一怔,场面上发生了奇变。就听“啪”地一声轻响,犹如火树血花,在卫茂元的胸前,向四方进溅。卫茂元大骇,他拼尽全力斜闪,可仍然晚了,觉得有无数的冰刀刺在自己的胸前、脸上,痛彻肺腑。他满脸、满胸是血,摔在地上。有人惊叫道:“冰岛的‘回马血剑’!”这下使所有人如被冰冻住一样,连远处的杜水也是一动;这个胡大龙肯定是受了“水上三云”的指点,并给了他这歹毒之物。吴音欣使劲一搂杜水的脖子小声说:“这些人的鬼点子太多了,真让人想不到。”杜水“哼”了一声,没言语。这边的名门大派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了一阵,随之,如愤怒的浪涛狂啸:“他小子如此歹毒,绝不能让他逃走了!”“要为卫大侠报仇!”卫茂元太冤了,一出手就遇上这绝命的毒器,一代大侠含恨长眠。他一倒下,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瞬间就变成了冰,连人形都没有了。不知道原委的,还真分不出他是人是冰。对这一惨变,冷华生呆了:堂堂的崆峒派一代掌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无名小于手里吗?绝不能让这小子逍遥法外。可就在这时,卫茂元变成了水,渗入地下,无影无踪了。这使每个人脑子都懵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如变戏法似的,永远归于空无。胡大龙笑道:“你们看见了吧?跟我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若想不死,乖乖给我胡大爷磕三个头,我便饶了你们。否则,你们将与他一样,被化成水!”这小子如此得意,激起了众人的仇恨。他们都是血性汉子,即使去死,也不能给他磕头。可要让谁马上冲上去跟胡大龙动手,他们又不免有些胆怯。看胡大龙洋洋得意,连于百川也有些受不了:这出戏他倒成了主角,连师傅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可他又确实为丐帮打了头阵,自己只好暂忍,看他能玩出些什么花样?刘天存的弟子李风琼受不了啦,冲上前去指着胡大龙的鼻子骂道:“你胡大龙算什么狗屁英雄?背后下毒手,只会让江湖人不齿!你若有种,咱一招一式动个真章,那才是人呢!”胡大龙哈哈大笑起来:“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乃北海冰岛使者的弟子,难道还会怕你吗?”这使李风琼心头巨震,进退两难。北海冰岛是神秘的象征,胡大龙是它的使者的弟子,身手极不平凡,那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退如何成呢?李风琼把牙一咬,人生自古谁无死,决不做场上逃兵!他身子一动,右方一晃,使出邛崃门的“龟蛇剑”,一招“忽动石火”闪电般刺向胡大龙的右肋。胡大龙非常沉稳,直待李风琼的剑快要触到他的身体时,突然扭动,身形如海螺,旋拔而上,随之脚踢向李风琼头部。这是又一冰岛怪招:“神龙蹬地步。”李风琼虽是邛睬派的后起之秀,可比不上胡大龙。这一招又快又毒,让人难以防备。在远处的杜水早就拾起一粒小石子捏在手中,见胡大龙身一起,他就随手弹出,“嗖”地一声,直奔胡大龙面部。胡大龙本待取了李风琼的性命,突见有暗器射向自己的要害,只好收脚踢向石子。虽然他踢中了石子,脚上却痛起来,痛得他咧嘴咬牙。他飘落在地,叫道:“有本领就出来动手,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胡大龙这次没有骂出难听话,是他认为暗中之人定不简单,别自讨苦吃。杜水不吱声。众人这才知有人助了李风琼一把,李风琼心里松了一口气,感到运气还不错。冷华生心中不是滋味:死的是自己的师傅,却让别人出头,自己也太贪生怕死了。他人喝一声:“胡大龙,冷华生要替师傅报仇。”说完话,人已展起“胡月吹箫”轻功,仗起八卦七星剑,使出崆峒派剑术的绝招“剑射飞鸿”,刺向胡大龙。这次胡大龙有了顾忌,怕暗中的人再插手,不敢托大,身子一旋,如鬼一样一闪而没。冷华生的剑艺不凡,见面前的胡大龙突失,心知不妙,立即回剑,一式“梅花乱点”来进行自卫。可是,胡大龙不知何时已在他的脚下,似卧非卧。众人惊呼。可冷华生发觉时已有些晚了,胡大龙一指点在他的长强穴上,疼痛钻心。杜水本想助他,可胡大龙狡猾得很,在地上一钻,使杜水不能发石相助。冷华生被制住。胡大龙一把抓住他,对众人说:“你们认不认输,若认输,磕三个响头,若不认输,可别怪我手狠。”他一用力,冷华生一声惨叫,背上被胡大龙抓出五个孔,血往外直冒。吴音欣心中不忍说:“我们帮他们一下吧?”杜水说:“也好,只是你把面蒙上。”吴音砍一阵兴奋,用白纱蒙上面,身子轻飘而起,如飞曲临凡。杜水仍在原地未动。他暗处观察。他本不想插手其事,让他们自己去争斗。因为,他一出手就露了行踪,也给对方一个信号,他们就会更谨慎小心,毒计就周全了。那对自己是不利的。可这场面如此持续下去,不知会有多少人伤亡,只好允许吴音欣出面阻止他们了。胡大龙见一翩翩女子来到身边,蒙着面,便嘿嘿冷笑。两方的人都被她美妙的身法惊呆了,久久不语。这自然就更衬托出胡大龙的声音:“深更半夜,你一个女子来此做什么?”吴音欣冷冷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胡大龙大笑道:“好个小娘子,凭你这身嫩肉,也要撞大爷的铁疙瘩,那就别怪我无情了。”吴音欣说:“胡大龙,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胡大龙狞笑道:“你可别后悔,我定会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吴音欣“唰”地拔出长剑。胡大龙剑也出鞘。吴音欣身子飘动,剑一抖,使出美妙飘逸的“广无剑”的第一式“神女抖袖”,划出几个弧形飘向胡大龙。吴音欣的这一招,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杀机,完全是一个醉梦。胡大龙身形一闪,也振出几个剑花点向吴音欣。他以为自己有百胜而无一败,哪知刚击出去,凌厉的剑势就逼了过来,想躲根本来不及。在胡大龙骇极的瞬间,他想:我活不成,你们也得全完蛋!他甩手抛出三颗“回马血剑”,把他师傅“水上三云”给他的珍宝,全抛出了出去。与此同时,他一声惨叫,肢体分成了几截。杜水大叫:“欣儿快退!”随之发出假功相助。吴音欣见胡大龙甩出暗器时,也惊慌无比,极力后射时,已经晚了,“回马血剑”向四方炸开,万道血剑刺向众人。就在这时,她突觉身子后面成了空无,她的身法突然加快了十倍不止,身子飞射,投入杜水的怀抱。这可惨了那一片人众。刚才那个“回马血剑”投到卫茂元胸上,是胡大龙故意让他自己身死的,所以没有连累众人。这回却不同,胡大龙有意要来个同归于尽,不分敌我,连他师傅那里,也甩出一个。这东西一炸,沾到身上的,除非立即把那片肉削掉,否则,片刻之后,必死无疑。众人拼命跳逃,也没能躲过厄运,几十个人死去了一多半。于百川溜得快,心眼也快,抓了两个丐帮弟子替他挡住血剑。他没事了,可那两个弟子全完了。刘天存身为一代掌门人,没有躲开。李风琼也在劫难逃。冷华生更惨,和其师傅的下场没有什么不同。陈无用的左臂被进上一点,只好剑断左臂,他的妻子宋艳珍却中毒而死。陈文是陈无用唯一的儿子,也遭了毒手;女儿陈菌也受了伤,弟子段一月被断去半个左掌。邛崃派的优秀弟子,只剩下了龙相白。崆峒派无人了。于百川的那一伙人十去其七。杜水有些后悔,不该让妻子去。总说自己以后不能犯错误,为何又犯了呢?真是不可救药!杜水也有些心痛。这些人中有不少好人物,还没有来得及一展身手,就一命归西了。陈无用见爱子娇妻全死了,几乎气疯。他失去理智似地叫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哪里去了,谁让你插手我们的事的?这些都是你杀死的,你也把我杀死吧?!”一个堂堂的大侠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心寒。这不啻于一锤击在吴音欣的心上,这个惨不忍睹场面让她伤神,陈无用的这一叫,更使她柔肠寸断。她仿佛真的觉得是自己杀死了他们。好悔呀!她失声哭起来。杜水怕别人听见,只好抱起她向远方飞逃。吴音欣用臂搂住杜水的脖子,悲切地问:“是我杀死了他们吗?”杜水说:“你不该问我这样的话,谁杀的你没有看见吗?我们都有错。在我没有准备出手前,你不该请求出手,我的过错是把你估计过高了,没有料到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看见了,这就是血的代价。我们犯一次错误,不是朋友死,就是我们自己死,上苍不会怜悯谁的。陈无用怪你,是他疯了,胡说八道。时间一久,他自会明白的。好在他们不知道你是谁,不然麻烦就多了。做好事也要用脑子,不然会适得其反。这个教训,我们要记住。”杜水的话,有气有怨又语重心长。气是因为吴音欣单凭柔肠,不用脑子。杜水认为吴音欣该比他聪明百倍,为何总也不行呢?真让他搞不明白。怨是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明察秋毫,为什么对吴音欣的能力总是认识不透,自己太乐观了吗?我从来没有乐观过呀?在胡大龙的“回马血剑”面前,吴音欣尚且不能自卫,若遇上“水上三云”,那她连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这是多么气人的事!可杜水又怕伤了她的心,说过后,又觉言重了,便又笑道:“欣儿,夫君说着玩的,你别生气。这事谁都不怨。全怪胡大龙太狡猾。”吴音欣含泪摇摇头说:“夫君,你骂我一顿吧,打我也行,是我不好,太笨了,给你添了麻烦,又惹了祸。我后悔死了。”杜水笑道:“吃一堑,长一智,别怕。以后做事要想好,我们的对手是什么怪招都想得出来的。这一点切不可忘记。吴音欣点点头,非常感激地看着丈夫。杜水运一奔就是几十里。穿林越野刚到一个山口,黑洞里突然传出几声瘆人的惨叫,接着是“嘿嘿”的狞笑。在这样的夜里,又是这样的人迹罕至的荒山上,发出这样的叫声,几乎能把人吓疯。杜水听到这样的声音,也差点吓得跳起来。吴音欣一抖。杜水连忙把她搂紧。妻子的身子不规则地颤动,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几乎流下泪来。他深深地内疚。如此娇弱的妻子应该和母亲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才是。可这让人丧魂的叫声如此凄惨、悲绝,自己路过此处,岂有听而不管之理,不然何以言“侠”?他向北面一看,黑洞口的周围一片阴暗,乱石怪树盘结一起,分不清个头绪。在石洞的西边是个绝壁,高挺入云,直上直下,仿佛是石洞的尾巴似的。靠近石洞的东面,有流水的声音,这水一直流下山来,整个山坡湿湿的,有土的地方,用力一踏,就往下陷。杜水只好专寻有石的地方走。那叫声又传来了,更加刺耳,如狼嚎一样。杜水这才分出,叫声出自女人之口。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几个纵跃冲到洞前,略有迟疑:是和妻子一起进洞好呢,还是让她在外面等着呢?一起进洞实在太危险,可让她在外面又怕遇上“水上三云”式的人物,杜水也有点疑神疑鬼了。又一尖叫传来。杜水便不怠慢,放下妻子,握着她的手,自己抽出长剑,闪身进洞。以杜水的目力,基本能看清洞里的路。洞很深,里面很湿,洞壁上凝聚许多小水珠,杜水和吴音欣进洞,可以说连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没有,轻飘飘入内。走了有二十多丈,忽地洞宽敞了。这时,洞里也有了火把,很明亮。杜水在暗处一看,里面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洞里有八个人。在石扳上躺着一个亦裸的少女,好象是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在一个石柱子上绑着一个赤裸少年,一个眼瞎了,这两个人的表情都极为痛苦。少女是张美雪,少男自然是陈少匀了。不知他们因何落到这般地步。一旁站着的是黑心肠吴千,面对张美雪的娇体贪婪地看着。在他的左边是狂人铁成、震八方朱云山。另外的三个相貌古怪,年龄都在五旬之上,竟是“冥府三王”。这三个人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气。他们的身法之怪异,高深莫测,因其手段毒辣,又喜自我陶醉,故人称冥府的阎王。这个洞也就是冥府,杜水对这一切看清楚后,心里有了打算。这时,黑心肠吴千用软鞭抽张美雪,她又是一声叫。吴千说:“你答应不答应?这次看谁救你!”张美雪虽然身受钻心之痛,可就是不开口。朱云山说:“吴千,何必要她答应呢?动强就是了。”这小子正要前扑,杜水拾起一块石头打来。这石头极猛,力道甚强,带着风声,一划而过。朱云山欲火顿熄,急忙闪身后退。杜水又扔过来一块石头,正打中一段铁链子,“哗啦”一声,石头子从一个洞口里飞射而出,奔射那六个人,而不射陈少匀、张美雪。这一突变,使这六个人吃惊不小:什么人深更半夜进了我们的洞?又破我们的机关?他们刚刚闪躲过,杜水又扔出一块石头,击中一个石脚印。霎时,红雾腾起,弥漫了石洞。吴千大叫:“不好,快闭住口鼻,别呼吸!过片刻就成。”果然,转眼之间,红雾荡然无存。杜水也党奇怪:什么东西消失得这样快?他见那面没有什么可害人的东西了,才观身出来。几个人一见便惊叫不止。他们不是惊叫别的,是吴音欣的美,使他们忘记了一切。吴千嘿嘿笑道:“这真是天赐良机。小子,你坏我的好事,我不怪你,快把这小妞献给大爷。”冥府三王要慎重得多。他们虽然自忖技艺超绝,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破了他们得迷药、飞石,定非等闲之辈,不可小瞧。杜水心中恼怒,并不想说话,随手劈出极平常的“刀劈华山”之招,可吴千极力闪躲,竟然没有躲开,一声惨叫,救劈成两半,血雨进洒。这让其他的几个魔头吃惊不小。朱云山和铁成一使眼色,双方齐攻。杜水身子一旋,剑一扫,竟是“小鬼推磨”的招势,这两个人睁着大眼看得很明白,可就是闪不开,两声嚎哭,被拦腰斩为两截。死尸摔到一旁。鉴于以往的经验,杜水这次出手毫不留情。世上多一个坏蛋,就多一份苦难,除去他,就多了点干净。“冥肩三王”一惊之后,沉住了气,这小子的武功也并不多么高明,平平常常的招式,唯独快了一点,这个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可轻而易举地办到,没什么稀奇的!这三个魔王虽然这样想,可从万无一失的角度考虑,还是以多胜少为妙,这符合“孙子兵法”中的高论。三个人各取兵刃在手围了过来,各自摆开架式,果然有些怪,确实有不同一般的武功。三个人心意相通,一声呜叫,齐动刀枪如小鬼勾魂,不见动静,可见身法之快了。但杜水比他们更了得,长剑一抖,一招“似是而非”使出,三个人都觉光芒一点,向他们刺去,躲闪来不及了,同时三声闷哼,每个人身上刺了一个透明的洞,血如水似地流出来。被扎透的地方,全是要害,他们想动,也无能为力了。三个人至死也不明白:这人杀一个人费这么小的劲,杀两个人还是一样,杀三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杀一个人和三个人没有区别吗?杜水一剑劈除陈少匀身上的绳索,又让吴音欣解了张美雪的穴道,穿上衣服,这才出了洞。杜水出了一口气。陈少匀和张美雪两个人都很感激杜水的救命之恩。杜水说:“你们打算投奔何处?”陈少匀说:“我已厌倦了江湖生活,打算归家务农桑去。”杜水说:“好的,你会有一个好的家。会过上好的生活。”见陈少匀和张美雪相偎着消失在夜幕中,杜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吴音欣拉着他的手,轻声说:“别乱想了,我们也该走了。”杜水一笑,携起妻子的手,下了这座荒山。这世界多么荒堂,又多么奇丽,什么样的怪事都有,让你想都想不出。杜水不打算想这些了,还是学会忘记好。不然总有许多负担。吴音欣说:“小哥哥,下次和人动手,由我来。让我再历练一番嘛!省得你不放心。”杜水笑道:“好吧,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一次也没见过你说错过什么。”吴音欣说:“你又哄我了,上次还说我不听话呢?”杜水道:“那是我说错了。你怎么会错呢?”吴音欣娇笑了几声。两个人奔驰了一会,吴音欣说:“我们别再跑了,就找个地方睡一觉吧。这里多静呀!”杜水说:“你不害怕吗?”吴音欣娇甜地道:“我怕什么呢?有人护着我嘛!”杜水也觉如此不错,就在前面的山上寻了一块大石板,上面很光滑。杜水坐下来。吴音欣扑到他怀里。两人躺下,望了一会儿星星,有了睡意。就在这时,两条人影向他们这儿奔来,杜水半闭着眼看他们有什么企图。这两个人来到离杜水十来丈远的地方站定,他们没有发现旁边还有人。一个人说:“奇怪,怎么追没影了呢?”另一个道:“他们可能躲起来了吧?”杜水瞟了一会,没见过这两个汉子,只好再听他们叙谈。片刻之后,一个又说:“他们能藏到哪里去呢?”另一个忽然道:“快走,我们到了死地了。”听这人说话,好象非常恐惧似的。杜水暗觉奇怪:这是个什么地方?有何等厉害的人物?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又听那人说:“这莫不是血魂山?别怕,我们有这个嘛!”他一晃手中的一个小黄牌,又说:“郑公公不是请金刚神无相和尚助我们一臂之力吗,怎会伤害我们呢?”杜水听他们这么一说,想起一个传说中的故事,心头不由大震。血魂山的三个天尊,早已退出江湖,人们也已把他们忘了,难道郑西铁连他们也请动了?这三个人可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每一个进入江湖,都可把江湖翻个底朝天。他们若要和郑西铁一个鼻孔喘气,武林的末日就来临了。又听拿黄牌的人说:“他可以逃过今晚,可逃不过明天。我们不如等到天明再追寻他们。不然追丢了,岂不没了雁荡双雄的名头。”那个人也只好“嗯”了一声,不说话下。这时,一阵风吹过,一个极轻的声音传来:“两个小子,是什么来头?敢夜闯我血魂山?”拿牌的那个人忙道:我们是郑公公的人,追寻唐氏父子,来到此山,还望巡山太岁原谅。”那个人沉闷了一会,说:“你们过来吧,唐家父子就在下面。”两个人非常欣喜,走了过去,一眨眼,不见了。杜水一直没动,可巡山太岁却看见了他们。这里的一切他太熟悉了,哪个地方多一个石子,他都能觉察,何况有两个人睡在石板上呢?他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到了离杜水不过三四丈远的地方站定,冷冷地说:“天下这么大,到什么地方睡不好,偏偏在这里躺下。既然倒下了,就永远别起来了。”杜水笑道:“巡山太岁,你好大的口气,凭你在我面前也敢说这么大话?”巡山太岁笑了。这笑声有嘲弄的意味,也有得意自信的欢畅,笑声传之悠远,在寂静的夜空里飘荡。小子,我一辈子不知什么是大话,你闯我们的血魂山,已是死定了。我念你刚才的豪气,给你一个便宜,只要你能接下我的一招,你便可自由离去。否则,只有魂丧青山,尸骨难存。你怀中的小妞,也要香消玉殒。”杜水仍然没有动,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他淡淡地说:“我杜水头次遇到象你这样狂妄的人。”巡山太岁没有回话。血魂山的人虽不走动江湖,可经常有人来拜山,所以,对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和当今天下的名流巨手并不陌生。这杜水的名字,声震五岳,响彻天地,巡山太岁自是知道的,心中虽然不服气,可一旦遇上,心里也是打鼓。杜水是个特殊环境下产生的人物,若是欺世盗名之辈,谁替他吹牛呢?可见传说中他的一切,大概都是真的。巡山太岁话说得太满,一招分胜负,这实在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以自已毕生修习和杜水战个平手,便足可傲视当代。杜水说:“你不用想了,你吹过了头,那是自取其辱。动手吧?”巡山太岁是自视很高的。他能慎重地考虑一番,已是他对敌时绝无仅有的事。他觉得这已给了杜水不小的面子。现在杜水如此轻视他,不由怒火攻心,两眼都要喷出火来。杜水抱着妻子不动,这使巡山太岁不知如何下手。杜水的姿势,也让他感到莫测高深。他转了一圈,右手突然一扬,抛出一个东西直奔杜水,在离杜水有一尺多远的时候,突然变成一团红雾。这时,杜水才身子飞射而出,这速度也不太快,以正好射出那团雾的范围为准。巡山太岁虽见头招无功,心中却有了异样的感觉:这杜水有点故作姿态,看他的武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厉害。传闻是不是有些不实呢?这小子的名声如此之高,很可能他有什么鬼道道,并不一定他的武技多么神。这样看来,他并不可怕。巡山太岁越想越觉有理,世上的事,毁就毁在没有信心上。人不是说,横的怕不要命的吗?这就是个气势问题。他心里踏实多了:这杜水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我小心应付,一样可除去他。巡山太岁充满了信心和勇气。杜水和吴音欣已不是躺着了,他们静静地站在巡山太岁面前。杜水对巡山太岁道:“你要记住,你头一招已过,再动一招,你就是死人了。”这冷漠的话,让他周身一麻。他怕真如杜水说的那样。人一死,什么都完,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看不见一寸色彩。但他岂能让人家如此奚落一顿?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他再次举起手。这时,一个人叫道:“是大哥吗,你在和谁对仗?”话落人到:一个三十多岁的阴沉人物,让人感到他浑身冷冰冰如铁似的,给人一种压抑感。他双目明亮而又冷峻,一看,就知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巡山太岁说:“这个人自恃武功高强,不把我们血魂山放在眼里!”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杜水,“哼”了一声说:“多少年来,还没有敢到血魂山找事的,他可算头一个了。”巡山太岁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杜水。二弟,你看如何办?”巡山太岁挺聪明的,把球踢给了他二弟。他心里很清楚,在三个巡山太岁之中,以二太岁武功最高,而且人也最机智,遇事不慌,所以他才把这个担子送给他。可二太岁听说这个人是杜水,神色也立时变了。天下人无不把杜水的武功吹得神乎其神,他岂能忽视呢?他眼珠一转,冷笑道:“杜大侠向来以侠义自居,为何也倚强凌弱呢?”他把自己说成弱者了,变得也够快的。杜水说:“山是天下人之山,我在此坐一坐又妨碍你们什么事呢?”二本岁笑道:“没有什么的,杜大侠可否到洞府一叙?”杜水笑道:“我们之间会话不投机,就免了吧!”二太岁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轻声说:“人传杜大侠武功盖世,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杜水爽朗地笑道:“你们别信。人的武功大同小异。哪里有什么不败之人呢?”二太岁笑道:“杜大侠是豪爽之人,佩服!”他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已不停地变动,想选择一个最好的功击角度,可一直没找到令他满意的方位。杜水是他们要对付的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只要有机会,就得除去他。这是他们心中的信条。现在杜水不找自来,岂不是踏破铁靴无览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不住变换步法,什么“逍遥步”、“麒麟步”、“八卦紫微步”,他全试过了。巡山太岁也在想如何配合二太岁的行动。两个打一个虽然有失身份,可这杜水不比一般人,若能群战取胜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可杜水和吴音欣站在那里,全无一点形迹可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全都不入其心,冷漠如霜。让二太岁不知如何下手才最妥。他对杜水有两种完全相反的看法。一是杜水什么也不行,无非能沉着而已;另一是杜水全不把天下万般武学看在眼里,视高手如无物,可能真有了不得的功夫。这两种看法,二太岁分不清哪一种更正确。他不能沉默太久,如果这个无语的场面不打破,他认为就有可能让杜水识破他攻击的动机。但说什么好呢?这时,杜水说话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快点讲来。既然你们不让在此歇息,我也不愿坏了你们的规矩,自寻烦恼。”二太岁心中欣悦无比:打破了僵局,那你是在劫难逃了。杜水退了一步,几乎把二太岁喜得笑出来:这不是攻击他的最好方位吗?他立即选择好角度,同时拖延着:“杜大侠,你头次来到血魂山,不知者不罪。你若愿走,请便。”杜水淡淡一笑:“那好,杜水告辞。”他转身欲动,二太岁认为下手的最佳时刻到了,他和人动手,只要认为万无一失,肯定会胜利。他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了,今天良机来临,而且对手是杜水!难道这是上苍承全自己吗?他动了,巡山太岁也动了。二太岁的身手实能骇人的,身影一晃为二,左右包剿,右手一甩,五道金光射出,那气势太有和天地争雄的样子。这五道光是他的五只“追魂金锥”划出的,只要被一只击中,人就立即完蛋。巡山太岁也不慢,刀光一闪,直剌杜水的小腹。两人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杜水长剑一挥,身子并没有动,一式“大合天灯”使出,五道光芒立敛,随着两声闷“哼”,两个人都甩出丈外,滚倒在地上,鲜血直往外冒。又是每人一个透明的剑孔,二太岁这次脸色死灰,再也打不起精神。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估计会失算,五只金锥会被他的剑一下子全部削掉,同时那剑又分刺二人,这样的快剑,连神也恐怕躲不过。杜水淡淡地说:“不自量立!你们这号人物我见得多了。”两个太岁的肺几乎气炸。这次跟头栽得太冤了,可还能说什么呢?对手的神通自己已领教,永远没有下次了。杜水说:“欣儿,这里太污秽了,我们走吧。”吴音欣挽起丈夫的手,一起飘然下山。还没有走到山底,又听到一个人的喝斥:“慢走!杀了人就想溜吗?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来人是个中年人,有四十多岁,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接着从北面又奔来一个人,大叫:“别让两个狗男女跑了,为我两个哥哥报仇。”这是三太岁到了。这两人在杜水动手时才出洞,杜水击杀两位太岁的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看见。因杜水和妻子下山时走得不快,他们见了两位太岁的尸体,立即分头寻找。三太岁下北边又拐向南,中年人站原地未动,杜水从一个洼地上来,正好被他瞧见,他一叫,三太岁也看见了。中年人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人的胆子也够大的,竟跑到这里来逞凶!本山主怎能饶了你们!”三太岁骂道:“两个狗男女干见不得人的事,定是被两位哥哥撞见了,才起杀人之心。”中年汉子哈哈一笑道:“夜深入静,男女做苟合之事与我们也无关,但杀了我的手下,就不能一走了事。”杜水道:“你们不要罗嗦了。要动手,快点!”三太岁纵身要上,中年人一把拉住他,对杜水说:“我血魂山和人作斗,向来公平,请朋友报出姓名,再分生死。”杜水说:“我不想和你们斗,就让我妻子调教你们吧。她叫吴音欣,也许你们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中年人气得一抖:好个狂妄无知的小子!竟敢把我血魂山主周立也不放在眼里!三太岁憋不住了,大叫:“山主,让我来收拾这两个不知羞耻之徒。”周立摇摇头,慢慢地说:“血魂山名扬四海,从没有谁敢看轻过。这位朋友如此蔑视本山,看来身手定然卓越无比。我们还真要领教一番呢!”周立暂时压住心头火,说出了这一番话。他看出面前的年轻人非常闲静,没有一点情绪微波,自己堂堂山主,岂能不如他!三太岁也是极厉害的人物,一听说要入江湖斗一斗杜水,早就跃跃欲试。自从见了两个太岁的尸首,这才沉不住气,并非他浅薄。吴音欣见丈夫让自己出手,满心欢喜: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正对自己的胃口,历练一下自己,也好应付今后的事变。她抽出长剑,做好出手的准备。周立久经大敌,比三太岁高明许多。可他仍然看不出吴音欣的姿式的名堂。这是个什么样子呢?不象对敌,也不象游戏。他忽地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难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人称无敌手的杜水吗?听说只有他的武功四不象,任何外人也看不出一点门窍。看来是他了。这个吴音欣定是吴冶的姐姐,周立的心头不由沉重起来:这可不是个易对付的人!怪不得两位太岁死于他们之手?自己刚刚和郑西铁有了默契,他就寻上门来,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呢?周立静立不动。三太岁有点急了,叫道:“山主,我来!”周立这次没有阻止他,让他和吴音欣动手也好,摸摸她的底。她不是杜水,不一定比三太岁强多少。吴音欣比以前有了明显的进步,就在几个时辰之内,她学会了用自己的智慧取敌了,不能再一味讲策略了。斗杀胡大龙时的惨变,对她的刺激极深,现在还有点难过。为什么不可以外示软弱,一举而让对手没有回手的余地呢?三太岁身子一纵,犹如游龙升天,旋拧飞上,在空中一丈多高处,突然头向下转,如龙王喷雨,使出他的绝命招数“金龙撒魂针”。顿时,无数金芒电射吴音欣。这又是一个意外。三太岁出手就是漫天飞舞的暗器,这些暗器都是淬了毒的,被一枚细针射中也难逃一死,她想要气度安闲也不成,只好又一招“万相归无”出手。她的剑一挥,立即剑芒大盛,无数的毒针射不进她的剑网之内,相反,她的进攻的速度反倒更快了。这可使三太岁灵魂出窍。他身在空中,没有凭借,升不能升,射不能射,只有挨剑的份。一旁待敌的周立不能无动于衷。吴音欣剑一动,芒刚生,他就感到不妙,到她的剑剌向三太岁,周立也已使出自己的“混天一剑”,点向吴音欣前胸。这一招凝聚周立的全部功力,光华闪闪,快极无比。吴音欣心头一震,立时后退。她的身法高绝美妙,正好躲过周立的这一击,三太岁因吴音欣及时收剑,没有被刺伤,可衣服却被她的剑划破不少口子。他落到地上,心惊难止,周立也是迷惘和惊骇:自己的这一剑聚自己的武学全部精华,竟被人家全身而退,实在不可想象。同样,广无剑第一次击人无功,也使吴音欣若有所失。杜水却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周立不过是血魂山的山主,并不是三大天尊。吴音欣的一剑,不管从什么角度上看,都强过他们两三筹,却仍未取胜。这样看来,如果两个“天尊”围攻她,以他们的身手,她连一点取胜的希望也没有,弄不好得来个同归于尽。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她要在一时之间大进是不可能的。自己要保护她,又要对付敌人,这确是极其难做的事。他两眼注视着场面上的一切,说不出话。看来,吴冶、龙小青也定会有不少对手。他们两个人比欣儿差不少,所以生死难卜啊!但急也没有用。他在这种时候,什么丧气的话都不能说,不然,欣儿连斗志也没有了。周立知道以自己一人的身手对付不了吴音欣,只有和三太岁联手。杜水在一旁道:“欣儿,你又长进了。刚才的那一招应变得很好,但不能有傲气,应先取血魂山主。”吴音欣正为神剑绝招杀手失利而懊丧,听丈夫说她应变好,又有了信心,长剑一挥,又一式“万相归无”刺向周立。这一次,周立虽然有了充分的准备,可还是没有接下吴音欣的一剑。三太岁出击的一掌,也根本没产生作用。刚才是周立偷袭,现在是三太岁偷袭,结果却大不一样,周立大叫一声,极力后退,血从小腹的右下方喷出,连话也没说出。一仆而没。三太岁又向吴音欣攻出一掌。吴音欣剑一旋,回手一抹,使出的是太极术中的“闪环诀”。三太岁料不到吴音欣剑式突变,想跳已来不及,“唰”地一声,吴音欣的长剑扫过他的脖子,人头滚出几丈远,吴音欣也飘出几丈。杜水不愿让吴音欣看到血腥的场面,身子一弹,把她抱在怀中,飞身下山奔向平野。吴音欣一手揽着丈夫的脖子,一手提剑依偎他的怀里,轻喘了几下,问:“我做得好吗?”杜水说:“对极了。可我的小妻子,你头一招想到要使用‘万相归无’了吗?”吴音欣笑道:“没有啊,我那是急中生智。”这差点使杜水笑出声来:还急中生智呢!不过细想起来,也确是如此。在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别的办法呢。他说:“敌人是狡滑的。你本来按自己的想法做没有错,可情况突然发生了急变,你也得不慌不乱地随变,对吗?”吴音欣说:“这太对了。我又长进了吗?”杜水说:“这个自然。你的脑袋瓜可比丈夫的要强多了。”吴音欣嫣然一笑,靠在杜水的脖子上。杜水抱着妻子飞驰一阵后,看东方曙光欲现,便把她放了下来,说道:“我还要试试你的功力,来吧?”吴音欣从之。两人在清新的田野喂了一会招,杜水又从头到尾把自己的神功不厌其烦地细细讲述一遍。吴音欣似有所悟,不住点头。杜水见朝日已升,喷薄万里,长啸了几声,说:“走吧,武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要多悟才行。”吴音欣对丈夫可说是崇敬万分,爱慕无比。她觉得丈夫的话,每句都很有道理,所以,她听得极为用心。吴音欣人极聪慧,记忆力特强,对杜水的话能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仔细揣度。既然杜水一再强调他的神功全在意上,须在“悟”上下功夫,那就细心体味吧。她这一认识,绐她带来了莫大的好处。人的体质有强有弱,力鼎千斤,她不成,可在柔、心、思、悟方面,她得天独厚。吴音欣是极其聪慧之人,秋水一样眸子在广大的天地里捕捉着灵机。杜水和她来到一个镇子,这也是江湖人经常歇脚聚会的地方。他们一进其中的一家饭店,便有一双眼睛盯住了他们。这双眼睛里闪动着仇恨、毒恶,恨不得一口把杜水他们吃下去。此人走到厨房里,趁厨师不注意,在杜水要的酒里菜里全洒上了毒。这是一种红色粉末,一入酒、菜,瞬间毫无痕迹。他得意地一笑,躲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怕被杜水发现他。杜水对这一切毫无所知,他正在想着别的问题,哪会把有没有人下毒这个问题总放在心上!这就是他的大意之处。店小二把酒菜端上,满脸春风,笑呵呵地走了。杜水拿起筷子便夹。正在这时,一个蝇子飞到了菜边,杜水正要去赶,忽然它自己飞了。这时,吴音欣也拿起了筷子。杜水冲她一笑说:“你看这菜如何?”吴音欣一惊,问道:“难道这里面有毒吗?”杜水点点头说:“这次是蝇子救了我们。这小东西比我们灵敏,真是古怪。”说来也巧到了极点,天下无论什么药,蝇子对它也不会有这么灵敏的感觉,唯独对这毒粉它反应极快。杜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这算不算是一次过错呢?吴音欣也笑了:多险!又差一点上了人家的当。杜水唤过店小二,问是怎么回事?店小二大汗满头,极其惊慌,说他一点也不知道。杜水说:“你就换新的酒菜来。”店小二立即答应去办。在暗处的那人见下毒无用,立即逃窜。回去告诉马云山。他们吃过饭,在街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杜水心里却有一种焦躁:方小到哪里去了呢?他怎么还没有吴冶的消息呢?吴音欣拉着他的手,似乎盼着他心里的那份不快,传到她身上一点,为他分担一部分忧愁。这时,从西边奔来一匹快马,马上一个青年汉子,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知为什么这么急。他从杜水身边驰过,跑进一个大户人家。杜水觉得奇怪:没听说这里有什么武林人家,可那青年明明是江湖好手。看来这里面有文章。他冲吴音欣说:“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人物在此住着。”吴音欣随着他进入了那家院子。杜水也没有问什么人在家,刚才是何人造访,默声不响直往里闯。好在这大院子里没有什么人走动,刚才跑进来的那匹马正在院子里。杜水见后面的正堂屋门半掩着,便走过去,侧耳一听,里面果有说话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说:“帮主,我们愈来愈孤立了。吴冶、龙小青投郑西铁这是无疑的。郑西铁准备对所有可疑的人动手,连名门大派也不放过。听说连黄山的九佛子都被他们请动了。九佛的五个弟子已入了江湖,我们怎么办?帮主快拿主意。”“慌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说。杜水笑道:“屋内可是洪帮主吗?”门被打开了,出来的正是永乐帮主洪传雄。他看见杜水,哈哈大笑:“原是杜大侠光临,快快请进一叙。”杜水也不客气,和吴音欣一同进去。屋内没有什么东西可放的,显得很宽敞。有几把小椅子空着。屋内的几个人都是永乐帮的头面人物,洪传雄略加引荐,便言归正传。他说:“杜大侠,我们一直想寻找你,今日相会,定是天意。我们的处境危也。郑西铁这个混蛋,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谁在他眼里,都有造反的嫌疑。老子想做皇帝,可成吗?真是小心眼儿。我们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度过难关。”杜水笑道:“你有什么消息呢?”洪传雄说:“不好的消息多着哪!好消息一个没有。马山帮、丐帮都投了郑西铁,九大门派的名流巨子正在危难之中,郑西铁很快要对他们下手。一些多少年不入江湖的人物,不知为什么竟被郑西铁请动了,也要搅浑水。这样一来,我们不联合行吗?还有,吴冶、龙小青被你救出围困后,也投入了‘强命帮’的怀抱,强命功钟太仓又和郑西铁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不等于投靠了郑西铁了吗?他们两个人的武功之高,江湖罕有敌手。听说龙小青和张三丰斗了个平手。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这对我们不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吗?”杜水笑道:“洪帮主,我也听到一个消息。马云山说,你也投了郑西铁,可有此事?”洪传雄一跺脚,恨道:“杜大侠,我和郑西铁有杀子之仇,他又早把矛头指向了我,我们有合作的可能吗?”杜水微微一笑,说:“我也觉得洪帮主不是不顾道义之人,这定是马云山造出的谣。”洪传雄又说:“我们联合之目的。只在相互照应,其它各随其便。你看可好?”杜水说:“这样是可以的。不过,对手太强,你们要有个准备!”洪传雄说:“这个且请放心,我们已有周密安排。”“好。”杜水兴奋地站起来说。洪传雄等人把他们两人送到门口,才折回来。杜水出了大门之后,就和吴音欣离开镇子,向东去寻消息。在江湖中,江湖人喜欢在什么地方相聚,有大致的规律和地点。杜水要打听江湖上的消息,一是靠机遇,另外就是到这些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去。他们两人走了一会儿,太阳已到头顶,烈日炎炎,万物都无精打采。杜水见吴音欣有些劳倦,有点心疼地说:“把你累坏了吧?”吴音欣一挥手说:“我一点也没感到累,我可不是个小娃娃!”杜水欢欣地笑道:“我就喜欢这样的娃娃。”他一拍吴音欣的肩头,两个人到了一座独木小桥。杜水一见,觉得奇怪:世间哪有用朽木做桥的?这不知又是什么人搞的鬼。他向四下一打量,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就问吴音欣:“欣儿,你能过去这桥吗?”吴音欣俏笑道:“独木桥有何难过,难道它有什么不妥吗?”杜水说:“这要看你的眼力了。”吴音欣仔细看了一会,才说:“这独木桥如朽的一般,让人分不出真假。”杜水说:“假作真时假亦真,真作假时真亦假。这就是我们神功的精义。你可有什么发现,感受吗?”吴音欣说:“刚才忽而有了,又一闪而逝,捉摸不定。”杜水说:“千呼万唤始出来,应知仙姑下瑶池。她远她近全不问,但求心中一点清。”吴音欣说:“既如此,我过一过亦无妨。”杜水没有说话。吴音欣飘然落在桥上。这一接触,发生了一件令人绝难想到的事:整座独木桥触发成雾,黄腾腾的。吴音欣以为自己的轻功不会把它压断,料不到脚下突然失空,身子没有凭借,飞射难成。那雾似豹口,想一下子把她吞没。杜水见她没有应变的能力了,只好运起神功把她托了上来。吴音欣突然感到脚下如有个顶大的力量之毯,她借以展身飞回杜水身旁。杜水冲她一笑说:“这里荒无人烟,平常人谁也不会来到这里过桥,只有武林中的高明之士才会仗着自己的功夫,敢走这里。这桥看似平凡,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可挺有名气,武林人称它为‘失魂桥’。那团黄雾是‘迷魂雾’,只要吸上一口,这辈子可就完了。”吴音欣听得呆了。真是出门三步有奇闻,天下什么样的怪事都有,自己连听也没有听说过。她羞怯地问:“这桥是何人所造?”杜水说:“是天下第一怪物‘失魂老人’赵公明所造。他是‘青极毒王’向不灭的师叔,年龄也有二百多岁了,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吴音欣沉吟了一会,笑道:“丈夫何以知道这样多呢?”杜水淡淡地说:“我从小就常听人讲江湖上的一些奇闻怪事,可是后来都忘却了。不知为什么,自从我自创神功以来,这些忘了的东西,一齐又回到我的脑子中来,比以前的更为清晰。联系一下当今江湖上的一些事,一联十,十串百,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不知道的,也成了知道的了。”吴音欣动情地搂住丈夫的脖子,用红唇吻了杜水一下,笑说:“你真了不起。”杜水说:“自己的老婆夸赞是没有用的。”吴音欣嘿嘿一笑,又接下去笑了起来。杜水觉得不对,吴音欣也吓了一跳:自己只笑了一声,笑声何以这么长呢?是谁接着笑的?“我接着笑的!”一个和吴音欣的声音完全一样的女人说。吴音欣更感到不解了:这个女人何以知道我想什么呢?她又没见过到我,也不知她在哪里,难道她是神不成?杜水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心里明白,这是赵公明所发出的笑声。一个二百多岁的老头子,能学一个少女的娇嫩之声,并且学得这么象,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可见其内力到了化百炼钢为绕指柔的境界了。忽地一声,从桥下飞升上来一个如老寿星似的人物,光头长须,前额闪亮,一身霞红色的衣服拖到地,连脚也看不见,手拄一个两头都有龙头的金红色的拐杖,着实好看。这老者双颊红润如婴孩之肤,一脸笑,但无皱纹,慈目一双,清光晶晶,透爽明亮。这连杜水也自愧弗如。自己才二十五六岁年纪,额上已有深深的皱纹,颊面灰黄,从没有过人家的这种光采、神仪。这可是一百多岁的老人呀!他一露面,吴音欣就惊叫一声,这是个老头子呀,怎么会说出女人的声音呢?老者猜出她的内心活动,故用她的声音说:“你感到惊奇是吗?小女娃,人本分阴阳,阴阳藏于心。龙虎腹中育,自可倒乾坤。”这声音与吴音欣的声音实在象极了。吴音欣目瞪口呆。老者的声音一变,成了一个浑厚悠长的男音。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贯透十分沉实的力量,要把人击一个趔趄。他冲吴音欣一点头说:“是你毁了我的桥吗?”吴音欣说:“是的,我不是故意的。”他一指杜水说:“他是你的什么人?”“他是我的夫君。”吴音欣静静地说。老头子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儿似的,说:“错了,错了。小女娃,你乃天地之灵秀,怎可嫁他为妻。真是月老一打盹,人间婚姻乱安排。”他把眼一瞪,看了杜水一会儿,笑道:“样子不雅,倒能沉住气,还说得过去。”他又转过脸,面对吴音欣说:“小娃娃,你毁了我的‘失魂桥’,坏了我的誓言,按我的规矩,当杀不饶。可是见你这般模样,我也下不了手,你就陪伴我一年吧,让我也好有个说话的人陪着解闷,顺便传你几手威震天下的绝学。”吴音欣嘻嘻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你问我丈夫吧。”老者眯起眼瞧了一下杜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可知我是谁吗?”杜水笑道:“听说江湖上有个桥下乌龟赵公明,可是你?”老者几乎跳起来,站在那里停了一会,沉声道:“小子,你敢污辱老夫,胆子也大到了家。百多年来,你算第一个向老夫挑战的,有种!老夫给你个面子,称称你。”杜水说:“让我妻子代劳吧。你若用真功夫和她打个平手,我再教导你不迟。”赵公明的耐心再好,也吃不住劲儿了:这话大得连底也没有了,如此小看我,真是无知之极。杜水冲妻子一点头,吴音欣拔剑在手,做个迎敌的姿式。赵公明笑了:人言初生牛犊不畏虎,今日看来不谬也。他几乎想放声大笑。他想不出天下有谁敢和他叫阵,除非是“北海冰岛”上的人,其他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小女娃今天向他挑衅,难道是倒转了流年?他站在一旁笑了一会,说:“小女娃,你别不知好歹,和我动手,你最少还要再练一百年。凭你的阵仗连我一个指头也抵不住。”吴音欣冷笑一声说:“你说大话有什么用,真有本领你显露一下呀!”赵公明一想,有理。便说:“你动手吧。”吴音欣说:“你别后悔,我一动手,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赵公明不屑地说:“行了,我知道了。”吴音欣再不说话,长剑一展,使出广无剑的“万相归一”一招,击向赵公明。顿时万道凌华,从四面八方而来,仿佛所有的星球都迸洒了。赵公明本想用双龙杖去挡,一见这阵势,魂都吓飞了,一辈子没遇过这样的剑术!他想也来不及,随手抛出双龙杖,如千龙飞舞扑向吴音欣,同时,他身子一低,闪电般地弧形斜射。赵公明的双龙杖似软又硬,乃难得之宝物,它一下绞住吴音欣的长剑,赵公明才得以逃开,可兵刃落在吴音欣手里了。吴音欣的剑气虽盛却没有斩断双龙杖,它一滑,滑向吴音欣的剑把。她伸素手便拿,杜水叫道:“别动!”吴音欣赶快又缩回手去。杜水道:“赵公明是向不灭的师叔,别看这老儿慈眉善目,一身都是毒,刚才那桥儿成雾你忘了?只要你抓住他的双尤杖,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吴音欣打了一个冷颤,心扑扑直跳。赵公明在几丈外笑道:“小子,你果然有些门道,能看破老夫的心机,可算机敏过人,非一般武林人可比。”杜水冷笑道:“赵公明,你毒、武两道均可称圣,实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你做了几件好事呢?我劝你不要自以为是,妄动杀机,这对你没什么好处。”赵公明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这一招她略占上风,那是我轻敌,没用真手段。这回就让她知道我的厉害。”杜水说:“赵公明,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她危险的时候,也就是你死的时候。”赵公明一怔,随即笑道:“小子,在老夫面前少吹大气,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一吓唬就怕了?”杜水说:“难道你不以为她这剑术无比吗?”赵公明道:“平心而论,这剑术举世无双。但取胜之道,并不在于全以剑为先,其它神功一样可以取胜。”杜水点头道:“不错,没有人会反对你的说法。求胜之道,难以数尽,但因此而以为你可以取胜,却牵强得很了。”赵公明大笑:“你不知我的手段,怎知我不能胜呢?刚才的剑术我领教过了,她没能伤了我,再用就更不灵了。我的神通只要一出手,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杜水心中暗惊:人传赵公明有一手绝艺,世人不可敌,到底是什么功夫呢?是武还是毒?或者两种兼而有之呢?杜水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说:“赵公明,你最好收起你的把戏走路,不然,后悔的是你。”赵公明嘴一咧,冷冷地说:“凭你还不配说这种话。”杜水说:“你执意如此,那请便吧。欣儿,你小心应付。别怕,有丈夫保护你呢!”吴音欣胸中一股温流荡漾,暖洋洋的,甜丝丝的。杜水站在一旁,如入天地风云之中,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再也与他无关。他的双眼空了,没有眸子,只有轻风、白云,人成了木偶雕像。他不止一次进入这样的境界了。以他的身手,完全不用这洋做,但他对赵公明的武功不好估计,怕出差错,只好这样。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争斗,是妻子和赵公明斗杀。他的任务自然是防备不期然的突变,好施手救治。赵公明对自己的这手神功十分自信。他以为,吴音欣的剑术虽强,但功力不够,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胜她。不过他见杜水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里有点吃不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不得不对杜水格外注意。很明显,他感到杜水的能力比吴音欣要强。杜水的一行一动,他自然要分析一番。但杜水能给他提供的分析材料,几乎是个零。他能看出什么来呢?杜水的一行一式毫无规范,没有任何攻防意识,这让他感到面前的年轻人深不见底,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不知何时会突然出手。赵公明眨眨眼,不知何为万全之策。这小子的话连一点人情味也没有,仿佛从石缝里冒出来的,如此心神沉凝的人屈指可数,难道他也达到了那种境界吗?一向自视无敌于江湖的失魂老人赵公明有点摇摆不定。吴音欣见他犹豫不决,就说:“你若不愿动手,我们彼此相安无事了,不是很好吗?”赵公明“哼”了一声:“没有这么好的事!毁了我的‘失魂桥’,就完了吗?”吴音欣芳心有了怒意说:“那你干吗还不进攻呢?”赵公明脸色一正:“我老人家在等着你呢,你不动,我怎能向一个后辈先动手?”吴音欣说:“这就好办了,那我要走了!”赵公明身子动了。他的内心是很矛盾的,他既不想杀死吴音欣,可又怕自己一旦不用全功遭了杜水的暗算,那样可什么都完了。他的这个念头一闪便随之消失了,那种果断的作风显了出来。他的身子一旋,立即模糊一片,看不清他的真身躯。多么古怪奇特的功夫!随之他双掌一拢,立时一旋,一个粉红色的硕大的袋子罩向吴音欣。这不是一般的袋子,而是赵公明的“罗天一清网”,以内劲旋动而成的。这东西不畏刀剑,对剑气、内劲都有极大的破坏力。特别是在高手相搏时,只要你出刀出剑,那“罗天一清网”的内劲定会吸住你的刀剑,同时会使你周身无力。赵公明的双掌劳宫穴突然发出两道天蓝色气剑刺向吴音欣。这速度实在快捷无比。在他一动的时候,吴音欣也动手了,又是广无剑的绝招“万相归无”。虽然这次她使出了水平,发挥了极大的威力,可剑芒一碰上赵公明的“罗天一清网”内劲,立时无影无踪。她感到有点力不从心。在这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杜水挥手弹出两道无形无色的指气,就如不见底的的口袋迎上赵公明发出的两道气剑。真是奇妙,赵公明的内劲一遇上杜水的内劲,就无能为力了,仿佛冰溶进热水里一般。这一次,吴音欣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赵公明也没有少什么。—眨眼功夫,分了一次生死,竟然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自然,吴音欣如不得杜水相助,恐怕一点香魂早返了故乡。杜水若要杀掉赵公明也易如反掌。总的说,还算扯了一个平手。广无神剑终于遇上了对头,它什么威力也没有发挥出来。这使吴音欣心灰意懒,也有点替丈夫难过。杜水却不这样看,相反,他很高兴。一是因为见识了赵公明的奇怪的神功,二是因此而更加证明了自己的“真假神功”确实囊括了天地。赵公明的真功多么厉害,遇上自己的假功,什么用处也没有了。不过他有一点担忧的是,自己的这种功夫极难分清哪是真,哪是假。而真与假是本功的精髓,分不清这一点,就仅能懂得它的皮毛,登堂入室就谈不上了。以吴音欣的聪明,按说该能体会出真假的,为什么她没有成功呢?赵公明见杜水破了他的拿手的神功,知道完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来自冰岛,不然,中原武林出了这样的人物,我何以不知道呢?他自然不知杜水名扬天下,是近两三个月的事。而他一隐就是三年五载,怎么会知道呢?杜水没有杀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脸上略有笑意。这他分外奇怪。杜水道:“你的武功确是神奇无比,给我很多启示,我很感激你。”赵公明心里一热,有些说不出话来。仔细一想,也觉自己有些不是,便道:“小侠武功通神,又心胸宽广,可谓天造英才。可是来自冰岛?”杜水摇头说:“我不知冰岛在何处。我原是青城派弟子,后被逐出门墙,无意中突然彻悟,自创了这套神功。这功夫易学易练,就是难分清其中的真假。”赵公明深有感触地说;“以小侠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说是难寻敌手。但若和冰岛上的人相比,怕还有不如。他们简直不是人,而是鬼,是神。”杜水见他如此崇敬冰岛上的人,心头也有沉重感,但他只是一笑,没有说什么。赵公明笑道:“我们不打不相识。一场角斗后,都能毫发无损地活着,也算有缘。我就馈赠小女娃一些奇珍异宝吧。”他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小红球,光波盈盈,世间难见。他用手捏着,笑道:“这是西昆仑‘天丹见母’,可避邪祛毒,无论什么毒物,包括向不灭的内劲毒,都不能损你分毫。你要把它服下。”吴音欣极其感激地向他飘飘一拜。赵公明又掏出一个小黄丸,说:“这是阴阳素女丹,把它服下,可增你一甲子功力。我再把我的‘罗天一清网’神功传给你,使剑功一体。这样,行走江湖就安全得多了。”吴音欣喜之不尽。这真可谓洪福齐天。她向赵公明参行大礼。赵公明却之不恭,安然地承受了。他心里非常欢喜。这两个世间的珍宝,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服下,今天送给这小女娃,实是她莫大的造化,他也就此心安理得。这是他几年来所盼望的。自己的命运虽到了尽头,但他没有一点不快。多少年来,这是他精神上最明媚的一天。多么古怪!刚才还你死我活,现在又欲离不舍,情如亲人。把宝贝送出去。赵公明笑逐颜开,把他两人领到自己的居处。这是个有—间屋大小的山洞,里面有一个铺,几个盆碗,别无长物。赵公明让吴音欣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他开始传授他的心法。这种功法,在吴音欣看来易学极了,服丹药之后,立即进入了功境,身游儿极,同洗天地,畅快无比。几个时辰之后,吴音欣大功告成。他们又一起叙谈了一会天下大事。过了一天,杜水和吴音欣告别而去。吴音欣一切更加自如顺意,她充满对未来的信心。杜水也满心欢喜:现今他们若是分开一段时间,想必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不遇上众强敌的围攻,自己就可放宽心了。杜水和妻子顺小道,过了山沟,又进入了大道,直奔江南。吴音欣再也用不着杜水挟抱,速度再快上一倍,她也不感到劳累。两人身如流星,疾似迅雷,几个时辰后,已过千里。吴音欣说:“我们到扬州去看看吧,那里风华秀色,不正是江湖豪客常聚之处吗?”杜水说:“那里是风流公子的温柔富贵乡,逍遥魂迷所,不是你这个冰清玉洁之人的去处。”吴音欣嗔道:“连我你也要用这样的话教导吗?”杜水笑道:“开个玩笑,欣儿倒恼了。”吴音欣眼波一闪,轻笑着说:“我会恼吗?全是给你看的。眼儿、眉儿,哪一样不是你的呢?”杜水心中一荡,好个贤淑的娇妻,真让人比吞服灵丹妙药还受用。他笑道:“我的骨儿、心儿、剑儿、拳儿哪一样不听你调谴呢?”吴音欣扳住他的脖子说:“我才不稀罕呢,只要你的甜话儿。”两个人在阴霾的天气里找到了一种谈资,也算清洗了一次肺肠。他们两人进了城。这里的一切都令他们着迷。过了一会,又有点泄气。茶楼酒肆,摆摊买卖,典当叫街,倚门拉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杜水仍然感到空虚,惆怅。这一切属于另外的人们,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切那么遥远,如海市蜃楼,是虚无缥缈的幻景。吴音欣也不能把这一切看成是自己应该分享的东西。弟弟、母亲、小青他们依然在人家的手里,或者说,在受着死亡的威胁,自己也在重重的包围之中,任重道远啊!但他们并没有哭丧着脸,心里的忧愁谁也不想表观在脸上。他们依旧喜气洋洋,热情奔放,兴致勃勃地谈论这里的新奇见闻。他们进了一个茶楼,坐在一旁慢慢地饮茶。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有几个人走进来。杜水暗中打量,知是江湖客无疑。几个人也坐下,要了茶慢饮。一个汉子说:“方小这下完了。遇到‘霸王剑’,他还有什么指望呢?”另一个人说:“听说这小子和杜水有渊源。‘霸王剑’李天九也不敢把他杀了吧?”第一个人“哼”了一声,说:“你别以为杜水厉害,比他更厉害的人也入江湖了。其实,霸王剑李天九也不一定比杜水差,只不过他不常在江湖上走动,才让杜水成了名。”另一个道:“老弟,你总是不服气,但杜水若是不行,何以名气如此之响呢?”“谁说他不行了?我是说比他强的还大有人在。没听说过吗,能人背后有能人,一山更比一山高!”众人无语。过了片时,一个青年说:“李天九擒住方小,原打算交给郑西铁的,可郑西铁不在此处。他一时半会是不会杀方小的。不过,只要风声传出去,又是一场乱子。”“有什么好乱的?现在是大明的天下,连杜水这样想乱的人物,不也见不着影了吗?放心,乱不成的!”“你小子,我说的不是天下大乱,而是说定会有人找李天九的麻烦,救走方小。”“不会的,方小并没有什么帮伙,要救他的只有杜水。”这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阵,又陷入沉默。杜水心中又惊又忧,敌人这么多呀!连李天九这样的正派人物,也要和我作对,那可太不妙了。这个人在江湖上极有召唤力,他若也加入郑西铁的行列,那可真是八方来敌呀!这几个议论了一阵,也没有说出方小被关在何处,便扬长而去。杜水也不想询问,坐在那里独自沉思。过了好大一会儿,茶都凉了,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这时,西方的太阳残红如血,街面上的人渐渐稀少了。茶楼要关门,他们只好出来。杜水直待那红红的太阳落下,夜幕到了千家万户,才抓起吴音欣的手,去寻找客店。他们走了几家店,都不满意,又继续向东。这时,已家家关门闭户,无声无息。他们刚进一条小巷,忽见一个极其轻灵的身影一闪而逝。杜水冲妻子一点头,两个人提功便追。前边那个人的轻功,虽然高明异常,可并不知后面有人。杜水他们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几个闪跳飞越,已到了那影子的身后。杜水立即认出了这人。但他并没有惊动她,仍是不紧不松地跟随。过了几条街,来到城的西北角。这里有一个又大又荒的院子,里面的屋子都是低矮的草屋,有的地方草有人高,风一吹,沙沙作响,仿佛一群鬼过来似的,令人毛发直立,背后发凉。在这个大院的中间,有棵树高大挺拔,树冠极大,如一把伞。下面是几间大一点的草屋。这草屋本也不高,但它的基础地势高耸,所以,它仿佛如楼似的,能俯察全院的一处。在这几间草屋中间,有一盏灯亮着,昏黄而微弱,但听不到有什么动静,那条黑影迟疑一下,飘然入内,瞬即向那亮着灯的地方奔去。杜水对吴音欣说:“欣儿,你去助她一臂之力,要小心。”吴音欣点头答应,也身射如箭扑过去。那条黑影到了草屋的近前,才要推门入内,突然在她的身后亮起几个灯笼,连吴音欣也照到了。吴音欣见露了面,藏也无用,索性不躲了,那个黑影一转身,看见吴音欣,大叫一声:“鬼,鬼!”这使吴音欣周身发麻,头皮发炸。什么鬼?哪里有鬼呢?她四下一瞧没有发观什么,才笑道:“钟小云,我是你音欣姐姐,哪来的什么鬼?”钟小云大惊道:“你不是鬼吗?你和杜水大哥一齐死了,又陷害了我们,难道不是这样吗?”吴音欣如在五里雾中,不明其理,便问:“我和你杜大哥一直没有见到你,又怎么陷害你呢?我们好好的,哪里是什么鬼?”这时,一个令人恐怖的尖细声音道:“你们两个人都是鬼!这里是鬼屋,你们入了院,就别想出去了。”吴音欣道:“小云,这明明是对方布的套子,你还不明白吗?”钟小云迟疑了一会,半信半疑地说:“你真不是鬼,也不是坏人,那我就不怕了。”她正要靠近吴音欣,突然,方小血淋淋地从屋内奔出,大叫:“小云,别信她的话,她是恶鬼!”钟小云几乎吓瘫。我的娘,这是个什么人?难道他就是方小吗?太恐怖,太凄厉了!方小张口一笑,血水直滴,连吴音欣也一时体似筛糠,多亏她近日神功大进,内力极深,才没有被吓倒。钟小云却一动也动不了。方小伸出血手向钟小云抓去,吴音欣大急,这是真方小还是假方小,她分不出来,不敢用剑,可又不能让钟小云被他抓住,若不然,钟小云还不被吓疯?百忙中,她左掌立挥,使出赵公明传她的“罗天一清网”神功。旋向方小。她只用一掌发功,网小了些,没发气剑,但其功效并不弱。血人方小见吴音欣袭击他,立即挥掌迎敌。可他掌到中途突觉浑身无力,一股极大的内劲把他吸住,他晕头转向,不能自已。就在这时,—个灯笼突然而灭,一团黑雾滚向吴音欣和钟小云。这突然之变,使吴音欣再不能两顾,收起神功,夹住钟小云急闪躲过黑雾。那个血人方小在黑雾中消失了。钟小云这时回过神来,才知面前之人真是吴音欣。不然刚才已被毒雾所伤害无疑。她忽觉有了依靠,不再那么孤单,激动地流出了泪水。她们来不及说话,正要离开这里,忽然灯笼又多了几百个,并且旋转起来,简直成了走马灯。瞬时,成了灯的墙,灯的海,里三层,外三层,把她们围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她们两个人站在中间,不知如何突围。吴音欣暗中奇怪,这么多灯,为何不见一个人影呢?难道灯会自己转不成?看来,破这灯阵,只有先破其人阵,关键是找人。其实,玩灯的人都在地下。他们个个身手高强,一人摆弄十几个灯笼,用线把灯挑起来,这是用内劲完成的。如玩木偶似的。每人一个位置,左右晃动。他们并不是走动,但因为他们在时间上把握得好,灯笼就如走动的一样。每个灯笼中都有剧毒,人只要被其沾染上,就有生命危险。这些剧毒的解毒之法,只有玩灯人才会。所以,一旦被毒所染,谁也不能保你能再活在世间。站在灯中间不动,仍然是极为不利的。那毒气仍可把你毒倒,因为它是可以慢慢散发的。吴音欣没有什么感觉,钟小云可受不了啦。她脸色苍白,有些眩晕。吴音欣忽然想起自己服过“天丹见母”,不惧万毒,而钟小云不行,可见这旋转着的灯正在放毒。她突然急躁起来。这时,一个悠长的声音传来。“欣儿,别怕,遇事沉着,我相信你有办法突围出来。”吴音欣听到丈夫的安慰,心里一宽,夹住钟小云,向西北方冲去。她身子一动,对方的速度也加快。吴音欣在这瞬间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心里一喜,又一式“罗天一清网”神功使出,“呼”地一声,西北角的灯全灭,从地下飞上一个人。灯一灭,所有的灯笼化成烟的滚滚浪涛扑向她们两人。吴音欣当机立断,让钟小云闭上嘴,别呼吸,自己带她从烟雾中向雾外钻。飞上来的那个人两手一个旋转,使出擒龙手要捕她们两人。吴音欣十分干练,临危不乱,再一次使出“罗天一清网”神功。那个汉子功力原是很高的。碰上这种奇功,也毫无抵抗之力,身子一软,随着吴音欣神功的吸引力,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吴音欣用力一带,那汉子一个嘴啃地,扑倒在烟雾里。吴音欣刚要展身飞射,突然,所有的灯笼全灭,换了两盏明亮的大灯照着这愁雾惨惨的荒凉大院。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好个‘罗天一清网’神功,让老夫开了眼界!”随着话声,走出几个人,接着又是十几个人围上来。吴音欣见是几位老者,最前面的青袍老人如仙人下界,极为卓然不群,脸上正气凛然,不象个邪恶之辈。她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就是霸王剑李老前辈吗?”那人微微一笑说:“不错,老夫正是。小女娃身手不凡,可谓难得的人才。可是‘失魂老人’前辈的门下?”吴音欣道:“不是。这武功是他相赠的。”李天九点头道:“很好。你刚才不惧鬼毒,是何原因?”吴音欣才要实言相告,忽觉不妥,自己不能太傻,不能露了底,于是便淡淡地说:“他没有什么,偶尔巧合而已。”李天九哈哈大笑:“小女娃,实不相欺,此屋江湖人称‘鬼屋’,刚才摆灯之人是屋中十鬼,这几个便是。”他随手指了一下周围的人,“这几个是我的朋友,对你来说,是敌非友。我们受天下同道相托,特来与你和杜水商议一事。”吴音欣以为有什么好事,忙问:“什么事?”李天九淡淡地说:“很简单,就是让你们夫妇与方小、钟小云—起自尽。”吴音欣心头火起:这是人话吗?我们凭什么死呢!但她并没有发怒,仍是轻轻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死呢?”李天九说:“这很好说的。你们存心造反,搅乱了江湖秩序,不少人因此丧生,这都是你们连累的。即使你们没有谋反朝廷的意思,可他们硬说你们有,也不是无因的。为了天下江湖客,你们一死,郑西铁等人就回去交差。这样,江湖中的杀伐就可避免。为人为己,对你们来说,都是功德无量的事,可谓拔一毛而利天下,杀数身而救众人,又何乐而不为呢?这正是‘侠’,字的真义。你们不是自命大侠吗?为了众人的幸福,又何必吝惜自己的生命呢?”吴音欣听他如此强辞夺理的胡说一通,又气又好笑:这真是强盗的嘴脸,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脸红!她忍住气,说:“我们本来就是侠,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正是为了天下江湖客,我们才天下奔波,不辞辛劳。请问,你不是也自命大侠吗?若是让你去自杀,你干吗?”李天九轻松自得地笑道:“干。只要能把这场灾难消于无形,我怎能看重自己这苍老之躯呢!”吴音欣笑道:“那好极了,你自杀吧!你死了之后,天下就太平了。你想这能是真的吗?”李天九说:“我没有图谋不轨,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我自杀了有什么用呢?人家也不会放过众人。只有你们死了,你们自杀,他们才肯罢休,刀兵才可不动。”吴音欣冷笑道:“谣言算数吗?”李天九道:“不算。可谣言传久了,就成真的。你不要辩了。你不愿为天下武林豪侠之士献出你的生命,就说明你贪生怕死,不讲信义,就是不配称侠,也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因为你们的存在,别人就要死,所以,我们不得不把你们除去,以告慰武林同道。”吴音欣还再说下去也无用,便说:“你们把方小如何了?”李天九说:“方小是个末流角色,我们自然不能单独送他上路。杜水是你们的头领,只有你们一快死,黄泉路上有人照应,才不孤单。杜水仍可做你们的头,吹吹打打,笑笑闹闹,不也挺不错吗?这样,我们也算对起朋友了。你们不可执迷不悟,一条道跑到黑。总之,我们是仁至义尽了。”吴音欣没有言语,左手劳宫穴按在钟小云的百会穴,微一发功,钟小云很快清醒过来。吴欣欢喜异常。原来自己的身体不但不惧毒,而且还可发功为人解毒,这太好了,多亏那粒宝丹。钟小云在片刻之内转危为安,令李天九也是一惊。其实,钟小云中毒甚浅,所以吴音欣可以救她。钟小云恢复正常,正要寻问方小的下落,李天九已令人把方小带来,随手一扔,摔在地上。方小神色萎顿灰败,没有了往日那快活王子的劲头。穴道被人点中,不能动弹。钟小云要冲上去,被吴音欣拉住,对李天九说:“你们刚才的废话我全听清了。打算如何办,快动手吗。”李天九笑道:“你不吃敬酒吃罚酒,这可是自找的,怪不得我。”吴音欣故意没有理会,握了一下钟小云的手。方小见到吴音欣,顿时了长精神,知道死不了,两眼不住地闪动,似平在寻找杜水的踪影。他很清楚.杜水是不会让妻子一个人乱闯的,除非他有了意外。可看吴音欣的神情似乎不象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索性慢慢等着。自己不但穴道被点,而且中了人家的软迷药,浑身无四两的劲。在墙头上的杜水有滋有味地看着,他要看看妻子如何对付这群人。吴音欣的冷漠,激怒了众人。李天九说:“这女的功力不弱,你们可要一齐上才行。”一个人说:“十鬼还从没有一齐上对付一个人的先例呢!”李天九说:“这次不同,你们十个人若能拿下她,已是谢天谢地了。”“鬼屋”十鬼围上来,各人握紧手中的利器,要作生死的拼搏。吴音欣让钟小云退到一边,自己长剑在手。待他们一齐大喝扑上来时,吴音欣长剑一挥,使出“万相归无”一招。这一次剑气比斗战赵公明时强盛多了,仿佛有无数剑外刺。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速度实在太快,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十鬼的武功本也极高,十人合力更是骇人,不幸的是遇上了广无神剑,他们纵然高强,也难逃厄运。十几声惨叫连声呼起,个个都踉踉跄跄栽倒一旁,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一招竟结果了他们十个人。是的,现实是严峻的,不管你怎么吃惊,这都是改不了的了。几个人到死才想起后悔也晚了。李天九和其他几个高手吓呆了。以他的武功,击杀十人也是可以做到的,但绝不能一招做到。这女挂如此神通,“霸王剑”难成霸王!他心一震:这是个强敌,只可巧取。他哈哈一笑,剑一挥,身子也动。他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李天九看似前冲,实是做后射的准备。杜水的一双目光时刻盯着这里,一见李天九的神色、手法和另一只伸向口袋里的手,就知大事不妙,一声长啸,身如闪电射来,可李天九仍然抛出了两个弹丸。杜水仍是晚了一步——玄鹤扫描龙神OCR独家连载转载时请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