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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黑眚之合

    双方陷入沉默。贡剑秋简道犀利的冷芒注视着对手。应离两道炬电似的目光凝着这位不速之客。谁也没有动手。丘玉淑原想等两人一交上手,她就拉上蓝文倩钻进树林溜之大吉。现在两人没动手,她也就没有脱身的机会。她眼一眨说话了:“喂!你们两个是呆了,还是傻了?又不说话,又不交手,要知,你俩就动动手,要么,就通通与姑娘滚到一分去。““小丫头,”贡剑秋目光盯着应离,嘴里却与丘玉淑在搭话。“你是要我帮你赶走这个老前辈么?”“是的。”丘玉淑急忙道。“可我有一个条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讲条件,算是哪路子英雄好汉?”贡剑秋沉哼一声道:“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马上就撒手。”丘玉淑咬咬嘴唇:“你说说看。”如果我帮你们赶走了这位前辈,你们就让我跟着,直到扶炳灵追来为止。“贡剑秋沉静地说。丘玉淑还未答话,蓝文倩抢着道:“不行,不行!”“小兄弟,请我不要拒绝我的一番好意,否则我会很痛心的,难道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如此淡薄?”贡剑秋的口气仍是十分镇静,仿佛是吃了秤铝铁了心。丘玉淑扇扇嘴道:“你知道这位找我们麻烦的前辈是谁吗?”“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原异教大管家冷面韦陀应离。”蓝文倩心一震,原来这人就是冷面韦陀应离,难怪小妖上如此惧怕!心念一转,不觉又替贡剑秋担上几分忧。应离武功高强,曾是江湖上一度叱咤风云的人物,贡剑秋能是他的对手吗?“哦,”丘玉淑似乎有些惊讶,“你能赶走他吗?”“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呢。”贡剑秋坚持得到动手前的保证。“好,我答应依。”丘玉淑拿定了主意。她断定这个年轻人绝赶不走应离,脱身的办法只有一个,待他们动手时设法一走了之。“不!”蓝文倩急着道:“你怎么能够答应他?”她仍然不想连累他。丘玉淑向她眨眨眼:“就这么说定了,你动手吧。”贡剑秋对应离道:“‘应前辈,您请离开这里吧。”应离没动,脸上静止如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问道:“你是谁?”“幽花谷少主贡剑秋。”“年轻人,老夫问的是你的真实姓名。”“我从小用的就是这个名字,至于是不是真实姓名,我自己也不知道。”应离目光在他脸上端样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拔出前上的长剑:“贡少主,动手吧。”丘玉淑悄悄地向蓝文倩丢了个眼色,那是个谁都能看和的逃跑的信号。“应前辈,我没说要与你动手,只是说要请你走。”贡剑秋说着,从背上拔出宝剑,剑桶上嵌着的宝石,在夕阳中闪出殷红的光彩。丘玉淑走到蓝文倩身旁,只要两人一交手,不管蓝文倩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要挟她离开这里。贡剑秋斜扬起手中的剑,摆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剑势。应离惊住了,绷着脸,一动不动,就象老僧入定。丘玉淑呆若水鸡,忘了逃跑,忘了与蓝文倩说话。蓝文倩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全傻了?贡剑秋摆出的剑势和端水无忧在苏州城外破庙摆出的剑势一模一样?!空气仿佛凝住了,令人感到难以忍受的窒息。应离在想: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这招剑势?这剑势究竟是真是假?丘玉淑在想:“贡剑秋为什么会摆出这招与端木无忧一模一样的剑势?这是什么剑势,真能赶走应离?”贡剑秋在想:这是从爹爹处学来的架势虚摆的剑招,能吓退应离吗?若不能吓退他,问题就麻烦多了。蓝义倩被三人的神态所怔住,不知究竞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痴痴地望着贡剑秋手中的剑。应离冷峻的脸色变得阴沉。不论对方剑招是真是假,自己都不能伤害对方,但若不出手,又怎能知对方的真假?贡剑秋眼上透出一丝狠狠般的凶光。如果对方不退或是识破了自己的假剑招,就只能用血符毒针将对方击毙!他的左手拇指已悄然按住了袖口上的暗纽扣。突然,应离长剑垂下,托地往后一跳,深沉地看了贡剑秋一眼,然后转身一连几跃,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中。贡剑秋深深有吸吐了一口气,将宝剑归还入鞘,侧过身很有风度地做了鞠躬手势:“二位请。”蓝文倩脸色阴郁郁的,心里沉甸甸的,眼下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所期待的。丘玉淑却笑吟吟地道:“贡少主好功夫!哎,这是什么剑招啊?”“请走啊!”贡剑秋避而不答。“走就走!”姓贡的,这可是你要跟着我们的,到了阴曹地府阎王殿,你可不要又怪咱们!“贡某做事从不后悔,这是我自愿的,怎能怪你们?若我真的到了阎王殿,我一定用剑逼着阎王爷,不准他放你们进来。”“好小子,有种!跟我们走!”丘玉淑说着拉起蓝文倩的手钻入了小树林。转眼之间,三人到了青石村。村口第一间农舍,便是胡家屋。房文童就在屋内等候他们。村头古槐树下,一条黑影幽灵般一闪而没。丘玉淑眼尖,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胡家屋!贡剑秋不仅看到了人影,而且认出那人就是就是应离。蓝文倩在想心事,没有注意到古槐树下的人影。三人都没说话,走进了胡家屋院。应离闪身抢进了青石村口的第二间家舍土屋。越过屋院,绕过堂屋,来到后房门前,手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进来吧。”房内传出一个深沉、苍老的声音。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应离走进房内,巨手将房门挂上。房内没有掌灯。片凝重、沉窒的黑暗,床沿上坐着一人,因光线太暗,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应离一个跨步趋到床前,单膝下跪道:“应离叩见帮主!”那人急忙弯腰扶起应离道:“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了,异教早已解散,还有什么帮主?你老是不听……”应离道:“我知道,不过,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帮主,别人在的时候我可以不叫你帮主,可只有咱们两人的时候,我一定要叫你帮主。”应离在说话间,点燃了床旁茶几上的蜡烛。窗户内遮着有厚厚的布帘,透不出一丝光亮。跳跃的烛光照亮了坐在床沿上那人脸,原来是一位面目清瘦、举止儒雅的老者。他正襟危坐,双掌合十胸前,两眼微闭,嘴角在微微翕动,满脸慈祥。和蔼之色,就象个佛门脱离的虔诚信徒。看到这付模样,谁能想得到他就是那位曾经横行江湖一度称霸武林的异教帮主郭运达!“阿弥陀佛!”郭运达睁开双眼放下双手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既已皈依佛门。就决不许我再叫我什么帮主。‘”“帮……哎呀!”应离道:“几十年来,这帮主我已叫顺口了,怎么也改不过来,你就让我叫吧。”“唉!”郭运达轻叹一声,“你探听的事情怎么样了?”“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尚未得到最后的证实。”“你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好。我这次重入江湖就是要办妥此事,了给最后的心愿。然后回五台山正式削发出家。”“帮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将这件事办好。”“嗯。”郭运太点点头,又道:“你取一些银票给莫思凡和诸方雷,叫他二人回辽东老家去吧。”应离摇摇头道:“这恐怕办不到。他俩说若不为帮主办好此事,决不回去。”郭运达又合起双掌:“善哉,善哉,这全是我的罪孽!想不到这次下山居然是会遇到四大吊客。现在他兄弟四人已有两人丧命,倘若他二人再遭不测,我岂不是罪上加罪?”应离劝解道:“世界上事事由缘,人与人如此,生与死也是如此,正所谓:在劫者难逃。”郭运达默然片刻,叹道:“如果四大吊客要为过去的罪孽而遭杀戮的话,那么我不知要被杀死多少次才行?”“帮主,你的情况却不同……”“不用多说了。”郭运达挥手阻住应离,“无忧园的情况查清楚了?”应离顿首道:“禀帮主,无忧园少主端木无忧已踏入江湖,在到处寻找毁掉无忧园的仇人,蓝宇靖在无忧园大火之后,已隐身在吉元巷平民区内,根据属下所接到的无忧令,蓝宇靖就是帮主所说的那个人。”“哦!”“只是属下不明白,塞外四兽为何要冒称金盟帮的人去闹无忧园,而端木无忧却认定毁掉无忧园的仇人就是万花奇士管鹏程。”郭运达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应离又道:“我还遇到一件怪事。一个自称是幽花谷少离贡剑秋的年轻人,一直在暗中跟踪着无忧园的小姐蓝文倩,刚才在村外小山岗林前,我试探了一下他的武功,他竟摆出了那招古怪的无忧令杀式。”郭运达急声问:“你能确定那是无忧令杀式?”“唉,”应离摇摇头,“属下无能,实无法肯定他摆出的那浴剑式,究竟是无忧令杀式,还是黑眚令杀式?不过,据分析是黑眚令杀式的可能性较大,因为有人看见这位贡剑秋与烂腿乞丐以父子相称。郭运太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阵痉挛。”应离目芒闪亮,显得有几分激动:“帮主,你看这位贡剑秋会不会就是当年被二弟……”“阿弥陀佛!”郭运达打断他的话,“日换星移,人世沧桑,一切都象是见到过,但见到过的一切又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我们又何必要知道他是谁呢?”应离愕然了。这位跟随了帮主数十年的忠实管家,怎么也领会不到主人话中的含意。“应离,”郭运达肃容道:“你不要管这个贡剑秋是谁,也不要管无忧园的事,更无须去监视村口胡家屋里的人,总之一句话,我不准你干涉江湖上的任何一件事,得罪江湖上的任何个人。”“帮主……”“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须我们操心?我只须找到那人,让我见上一面,我便死而无憾。咳!咳!“郭运达身子一抖,猛咳两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帮主!”应离赶紧扶住郭达运。“你怎……么啦?”郭运达欠欠身子:“不要紧,老毛病又犯了。”应离扶他坐稳:“我来替你推宫过血。”“不用了。”郭运达轻轻推来了应离,灼亮的两眼盯着他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清了?”应离点点头:“请帮主放心,我一定按帮主的吩咐去。”“这就好,这就好。”郭运达连说两声,然后双掌合十,闭上双目,已然入定。应离走到窗前,默然而立。窗布遮着,看不到窗外的天空,也不知今夜是否有月亮。帮主要我的人就在胡家屋里。正面临着一个极大的阴谋。然而,在她身份未得到最后证实,在她未同意去见帮主之前,他不能将真相告诉帮主。帮主武功已废,身体又有病,这个风蚀残年的老人,已经不起任何的打击。攀然间,一颗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哇……”窗外传来一声夜果怪呜。他不觉全身一抖,脑子里忽然想到:“胡家屋里的人现在不知在干什么?”胡家屋里。蜡烛在熊熊燃烧,火焰不住地跳荡。房文萱,丘王淑、蓝文倩和贡剑秋围着一张方桌,四边坐着。此刻屋内的空气,似平静的湖水却隐藏澎湃。沉默中,可以听到四人的心跳。“贡少主,”房文萱再次开口说话,清澈明亮的眼光似乎要看透贡剑秋内心隐处,“我只想问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冒着生死和我们一道去闯金陵宫?其实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房文萱的问话已脱离了争论的内容,但却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贡剑秋耸耸肩,笑道:“难道房姑娘不是和在下一样,也有难言之隐?”房文萱镇静地:“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是在帮我这位妹妹,我这位妹妹是在帮她的朋友。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因此,我是为朋友而出手。”贡剑秋望着蓝文倩道:“我是在帮我这位小兄弟,我这位小兄弟是在帮他的朋友,因此,我和房姑娘一样,也是为朋友而出手。”丘玉淑插口道:“金陵宫对男人来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死?”贡剑秋眼光仍未离开蓝文倩的脸:“小兄弟不也是个男人吗?他既不怕死,我又怕什么?如果只有一死,若真能和小兄弟在金陵宫同归于尽,也是一种缘分。”蓝文倩闻言不觉脸面飞起一阵红晕。房文萱眼光转向蓝文倩道:“朱公子,你认为贡少主是你的朋友吗?你若认定是,就让他随我们一同去闯金陵宫,你若认定不是,咱们就与他道别。”房文萱并非有意将难题推给蓝文倩,因为此刻只有蓝文倩才有理由阻住贡剑秋与她们同去金陵宫。她有一种感觉,贡剑秋坚持要和他们一同去闯金陵宫,决不是为了救端木无忧,而是另有企图。蓝文倩抬起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既不愿让贡剑秋跟着去送死,又不忍心拒绝他的要求。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夜鹰的怪鸣。房文萱脸色倏变,这声音有些异样?“呕当!”窗户被一物击开,一阵阴森森的冷风灌进屋内。“咚!”一声石子落在桌面上,窗户是插上了闩的,石子能击断窗闩,飞入屋内,其力道非同小可。桌上的腊触熄灭了,顿时一片漆黑。“三位别动,待我出去看看!”声音甫落,贡剑秋人已逾出窗外。月光如水,蓝幽幽的清辉倾泻在小山岗的树梢上。贡剑秋张开双臂,如鹞鹰一般掠过空中,向小树林里俯冲而下。一连几跃,已到林间一颗大树前。“孩儿叩见爹爹!”他单膝朝大树跪下,双手撑地施礼。他知道那一声夜鹰怪鸣是爹爹呼喊他的信号。烂腿乞丐执着拐杖从树荫暗处,缓步走出。冷清的月光照亮了他冷清的脸。他凝视了贡剑秋许久,才开口道:“起来吧。”“谢爹爹。”贡剑秋从地上爬起,恭敬地垂手站到一旁。烂腿乞丐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说道:“你用飞鸽送来的密信,爹已收到了。”“爹……”“你不必多说,爹就是为了此事才叫你到这里来的。”贡剑秋抵了一下嘴唇:“请爹爹吩咐。”“哼!”烂腿乞丐冷哼一声,“你在高升客栈外为什么不对蓝文倩下手?”“孩儿”贡剑秋支吾了一下道:“孩儿得知他们要去金陵宫,所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你也准备去金陵宫?”“孩儿在信中已将计划告诉爹爹了。孩儿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取得蓝文倩的信任才能保证计划的实现。”烂腿乞丐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只怕还另有企图吧?”贡剑秋急忙道:“没有!孩儿决没有其它企图!”烂腿乞丐冷骏的脸变得铁青:你是不是想去见金陵宫奇花堂的那个女魔?““不是,绝对不是!”他回答得很快,也很果断,但神情地有些慌乱。“你若敢对那个女魔有非份之想,你就得死,而且会死的很惨。”烂腿乞丐的声音冷得令人悚然。贡剑秋顿首道:“孩儿不敢,绝对不敢!”“哈哈……”烂腿乞丐仰面一串长笑,笑声不大却格外冷厉,愈益使人恐怖。贡剑秋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笑声凝止。烂腿乞丐问道:“你打算怎么进入金陵宫?”“孩儿,”贡剑秋心中有一个关于金陵宫奇花堂主的秘密,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爹爹的,“孩儿打算和她们一起闯进去。”“找死!”烂腿乞丐冷声说着,从内衣禁里摸出一块圆形铜牌递给贡剑秋。贡剑秋目光触到铜牌,心猛地一震,身子不禁一抖。声音有些颤抖:“这铜牌能……保孩儿和她们都……没事?”“你还是管着你自己吧。”烂腿乞丐脸色阴沉,“听着!你凭牌入宫,一切事都听其自然,到时候我自会安排你将中毒的蓝文倩带回谷中,其余的人你就不用管啦。“贡剑秋眉头一皱,但立即道:“孩儿遵命。”“这块铜牌不能让别人看见,更不能让蓝文倩知道,否则你报杀父之仇就没有希望了。”烂腿乞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提到“杀父之仇”四个字,贡剑秋心中腾起一团烈火,两眼里顿进射出毒焰焰的光芒。“你赶快回胡家屋去吧,千万不要让他们起疑心。”“是。”贡剑秋双手一拱,身形晃动,已出林外。烂腿乞丐立在怪间。凄冷的目光透过技隙滤在池可怖的豆疤脸上,一双夜狼似的眼里透着碧芒的冷光!敌人,周围所有的人都是敌人。无情,对所有的人都必须无情。只有血腥、冷醒和阴谋,才能使他重新登上武林霸主的宝座!贡剑秋闪身掠进胡家屋院内。他顿步在院中,缓缓地从怀中先后掏出了两块圆形铜牌。镀银的花边,正中一朵怒放的牡丹花,两块一模一样的圆形铜牌!这是怎么回事?爹爹为什么也会有一块这样的圆形铜牌?贡剑秋原有的圆形铜牌,是金陵宫奇花堂堂主阴香幻三年前送给他的,有了铜牌,他随时都是金陵宫的贵宾,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把握要与蓝文倩等人去闯金陵宫。爹爹与金陵宫又有什么关系?抬头望天,空中的浮云就象是一个问号。猛然间,他想起要进屋了,否则屋内的人定会生疑。屋内还没有亮灯,他仍然穿窗而入。地呆住了。黑扭扭的房里已不见一个人影。点燃桌上的蜡烛。搁在床上的行装包袱也不见了。他们趁他出去会爹爹的时候,已经弃他而去!他咬着牙。良久,良久,从牙缝里透出一声森森的冷哼。金陵宫是个魔宫,没有他的圆形铜牌,闯宫者必是九死一生。“你们甩掉我,等于甩掉自己的生命!”端木无忧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到了丹阳城外。金陵宫就在丹阳西面的汤山脚下,距离不到百里了。端木无忧决定在丹阳歇宿一夜,明日清晨便去金陵宫。丹阳派不大,但由于正好处于运河东转的拐角,为交通这要道,所以城内商客云集,十分热闹。端水无忧依照惯例在城西本找了个僻静的客栈,要了间房间。他吃过晚饭便准备回房去休息,因为预计明天到金陵宫索讨刁勇和刁靓,必有一番恶斗。此时,店门外传来一声吆喝:“掌柜的!”店老板店声从柜台里迎了出去,“哈呀!原来是天龙镖局的镖车到了,请进,请进!”天龙镖局?端木无忧心头一动,眼瞟向了门外。说话的是一位二十五、六的镖丁,身穿于色紧农褂,肩着被风,精力充沛,神气十足,看模样是镖局的趟子手。趟子手道:“按老规矩,后院东首房间两小三大,一共五间。”“知道,按镖爷的吩咐安排;”店老板连连点头。趟子手手往后一场,跨大步进了店门。随后四个背插钢刀的镖丁走入店内,紧接着“嘎呀!嘎呀!”十个脚夫推着十辆插有天龙镖局旗号的镖车依次而入。端木无忧目光仍盯着门外,现在该是护镖镖师露面的时候了。两个护镖镖师出现在门前。一个是四十开外的彪形大汉,满脸浓髯,手握一把绿鲨鱼皮鞘的腰刀。一个是五旬左右的矮个瘦汉,细眼、尖嘴,手拎一杆铜杆长烟斗。端水无忧眼光一亮,这二人不正是那大雨天,在路口酒店里遇到的保护房姑娘的,雷霆虎王乔五爷和烟杆子劳三爷么!“二位镖爷里面请!”店老板一面招呼乔五爷和劳三爷,一面叫人将缥丁和镖车引入后院。端木无忧本想上前打个招呼,以谢那日相遇之情,后来一想人家现正忙着,不便打扰,便悄然退出。端木无忧朝后院西首房间走去。院里正热闹着,镖丁和脚夫正忙着把二十只箱子从镖车上搬入房中,两个镖丁头目模样的人正在不住地吆喝:“快,快点!”端木无忧穿过后院天井,来到房间门前,举手推门。蓦地,他心头一震,看见了一只眼睛。隔壁房间窗户纸上一个小洞眼里,一只充满着贪婪和凶残和眼睛,正在窥视着院中搬动的镖箱。啊!有人想打这趟镖的主意?他若无其事地人进房中,随后将门挂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扉,凉风裹着一楼昏黄的夕阳扑入他的怀中。天井里空荡荡的,只有十辆独脚镖车静静地倚靠在墙脚里,仿佛已经睡去。东首走廊里,店小二端着酒菜穿梭似地来回奔跑,放置镖箱的房里传出镖丁们的吆五喝六闹嚷声。侧耳听听隔壁房间,却没有任何响动。是否要向乔五爷和劳三爷告警?但转念一想,如果隔壁房中的人仅是由于好奇而偷看,并非有意动镖,岂不要被乔五爷和劳三爷取笑?天幕迅速往下坠,后院的院墙、得树、天井渐渐隐入迷蒙中。各房都亮起了灯火。端水无忧房中没有亮灯。他已吩咐小二,要早些歇息,体得打扰。隔壁房间也没有亮灯,房里人仿佛也是早早歇息了。他掩上窗扉,和衣躺在床上。他并非断定今晚要出事,和衣而睡只是江湖人一种极普通的防御措施。明天还有正事要干。他想早点入睡。然而,奇怪得得,他翻来复去,怎么也不能进入梦乡。他失眠了。眼前房文萱和丘玉淑的身影时而交叉叠现,时而走马灯似的旋转。并非有意将她俩比较,当一人的身影浮现在有时,另一人的身影便不自觉地贴近过来,不由得他不去比较。丘玉淑天真担漫、骄横、充满着野性的美,大胆的追求和灼炽的热情,使男人感到颤抖。房文萱温柔、沉静、庄重、高雅、充满了女性的美,对男人有一种极强的磁力,如果是生在大户人家,定然是高不可攀的凤凰。她两人相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类型,一个如带刺的玫瑰,美艳而野,一个如清新的幽兰,明艳而柔。谁美?谁优?两人的面孔在七彩花影中重迭,急剧地旋转。“陡地,腾起一团烈火。无忧园百花园中的冲天大火。两人的面孔和怒放的百花,在烈火中变形、碎裂、化为灰烬……终于,他摆脱了失眠的痛苦,在蒙蒙之中进入了另一个梦境。窗外几声轻喝,把他从梦中惊醒。他弹身而起,跃到窗户分,把窗门拉开了一条缝。窗外月色很好,星光灿烂,东首房间走廊台阶上站着乔五爷和劳三爷,还有那位趟于爷。院子中央站着四个背插青峰的剑客。没亮火把,没有大声叫嚷,双方似乎都不愿意惊动店中客人。院中没见镖丁,可以猜得到镖丁一定都留在房中守护着镖箱。乔五爷和劳三爷真不愧是老江湖!端木无忧思想之际,却听得乔五爷道:“四位朋友杨哪路旗?请露个水头,铁某这厢以便伺候。”剑客中的一位,双手朝台阶上一拱道:“过路的朋友,萍水相逢,何必这般认真?”“好!”乔五爷朗声道:“四位既不肯亮号,铁某也不勉强。推开窗子说亮话,四位想干什么?”剑客道:“在下四兄弟近来生意不好,决定弃号回乡,只因缺少盘缠,特来向天龙镖局告扰。”乔五爷手往后一挥,趟子手立即转身回房。劳三爷倚着走廊柱,一声不吭地吸着烟斗,斗嘴里的红火星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片刻,趟子手托着一个桃木盘,来到乔五爷身旁,盘内摆着几锭银子。乔五爷指着木盘道:“这四十两银子是天龙镖局送给四位盘缠,望朋友笑纳。”剑客冷等一声道:“想不到以天龙镖局也这么寒酸,当我们四兄弟是要饭的么?”端木无忧在房内心一沉,找碴的来了!乔五爷略一迟疑,复又朗声道:“好!既然嫌少,铁某今日就慷慨解囊,交了你们四位朋友。兄弟,进去取一百两银子来了!”“是!”趟子手答应一声,转身欲走。“不必了。”剑客唤住趟子手,“乔镖头,你们这一趟镖银就是三十万两,打发我们兄弟一百两,未免也太小气了吧?”乔五爷沉下脸道:“按缥局规定,遇要盘缠者,一般朋友是十两,特殊朋友是三十两,极限是一百两,乔某今日第一天起镖不想动刀,所以已出极限银两。诸位想必都是武林中人,一定知道这个规矩,请不要强人所难。”乔五爷话说的客气,可话中柔里含刚,已有劝对方休要胡闹的意思。这位满脸浓髯,貌似暴烈的乔五爷居然如此沉得住气,使房内的端木无忧大为赞赏。剑客冷哼一声:“难道这个规矩,今天就不能改一改么?”乔五爷声音变冷:“你们想要怎样?”剑客沉声道:“二一添作五、三十万两银子,我们要一半,十五万两。”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哐当!‘寒光闪烁,乔五爷的腰刀已经出鞘。四道奇莹的冷芒在院井中闪近,四个剑客已执剑在手。乔五爷低声吼道:“五爷刀已出鞘便是分文无舍!”剑客手一扬,四人身形闪开,剑呈半环:“无情剑出手便是三十万两一齐要!”端水无忧心想要不要出去帮乔五爷一把,还了酒店避雨一餐酒莱的人情?此时,劳三爷细瘦身子离开了廊柱,撑着烟斗站在乔五爷身旁。他细眼一睁,双手抱着烟斗道:“老夫猜得不错的话,阁下莫非主是断魂剑客任小正?”剑客微微一怔,随即道:“劳三爷好眼力,不过,你既然已认破在下的面目,这三十万两镖银,在下是劫定了!”劳三爷狰狞的脸上透出一丝微笑:“老夫先将这三十万两镖银的来路说一说,然后你再决定劫不劫,如何?”任小正迅速地和其它三位剑客交换了一下眼色。不待任小正回话,劳三爷又继续道:“去年夏末河南大旱,今年春初又洪水泛滥,死伤人数逾万,眼下十多万灾民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这三十万两银子,便是江南三省募捐得来的,托本镖局送往河南救灾,事关十多万人的身家性命,这镖银你劫还是不劫,自己拿定主意。”端木无忧闻言不觉胸中热浪翻腾,这救灾的镖银,哪个没良心的会去劫它?不料,任小正却道:“我不管这镖银是什么来头,一句话,我是劫定了!”端木无忧顿时心头怒火中烧!劳三爷冷冷一笑,没说话,手中的烟斗却重重地往下地下一磕。“咚!”一声闷响。劳三爷脚下一块三寸厚的麻石条,应声折为两断。这一手蕴含武林上乘内功的绝技,并未能吓往任小正。任小正阴沉着脸,退后一步,手中的剑挽起一团剑花:“上!”一场厮杀已是不可避免!“住手!”一声厉喝空中传来,端木无忧迷幻玄功,凌空掠至。双方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端木无忧足尖落地,正好在双方之间的坪台之中。“你是谁?”任小正一声冷喝。端木无忧一双闪着怒火的眼睛盯着对方。狭长的脸,一个肥厚的带鹰勾形的鼻子,紧闭的嘴边几根髭须,相貌威严中带着贪婪,凶狠中含着狡诈,年纪五十左右。目光再扫过其余三人,一个是油头滑脸的中年男子,另两个是彪形大汉,一个黑脸、一个脸上有刀疤,年纪都在四十以上。端水无忧厉声道:“救灾的捐银,你们也要抢,难道真的就没一点良心么?”任小正脸色倏变,再次喝问:“你是谁?”端木无忧没答理他,继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江南发此捐银拯救十余万人性命,你们却要中途拦劫,真是丧心病狂,无良泯灭!莫说你们今日劫不走此银,就是今日劫走了此银,日后也会天理报应,讨不得好死!”刀疤客和黑脸汉闻言,悄然地垂下了手中的剑。油头男子斜持着剑,望着任小正,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任小正老羞成怒,咬牙道:“臭小子!我先做了你!”“慢!”端木无忧沉声道:“你我到院外去,我有话要与你说。”说着,身形一闪,人已上了院墙。任小正懵住了。这小子究竟是谁?乔五爷和劳三爷也愣住了。这位无忧园的少主在搞什么名堂?“断魂剑客,你不敢来么?”端木无忧在院墙上冷声道。“臭小子!”任某什么时候害怕过。任小正冷哼一声,单足一点,纵身跃起,空中连跨八步,窜上院墙。八步赶蝉!好俊的身手!乔五爷和劳三爷心中暗自一声喝彩,喝彩之中却又有一丝惊悸。端木无忧和任小正跃出院外。院内五人,冷然对立,刀剑都已垂下,他们在等待院外的结果。院外是一块荒凉的护圩,四周废弃日久的破塌房屋阴影幢幢,寂寥冷莫。“小子!”任小正在废圩中站定身子,手中剑锋一抖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爷子还有正率要办!”端水无忧冷冷地盯着他,从怀中掏出金陵宫的金铜令牌道:“你认识这个吗?”端木无忧在院中时已想好了退敌之计。一是用这块金陵宫的金铜令牌将对方吓退,这块令牌曾在关帝庙吓退过太湖三鹰。如果金铜令牌吓不退对方,那就只能采用义父的剑招杀式将断魂剑客杀了,只要摆平了断魂剑客,其的三个人必会不战自退。这样做,固然有危险,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保护赈银,他觉得值得。两寸见方的铜牌在月光下放亮,牌中的牡丹跳跃着,象是要脱手而了,飞天空中去点缀那冷寂的月宫。任小正盯着端木无忧手听铜牌,喃喃道:“金陵宫奇花堂的金铜……令牌?”端木无忧冷声道:“你知道就好。”“你为什么会有金陵宫的金铜令牌?”任小正困惑地问。“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端木无忧声音冷漠,如同下达命令。“哈哈哈哈!”任小正突地一阵冷笑:“你以为用金陵官的金铜令牌就能吓住我?你是大错而特错了!”端木无忧沉着脸将铜牌收回怀中:“我再说一次,这救济灾民的镖银是劫不得的,你快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小子!你背上还有摇窝草,口里还有奶汁香,嘴上的毛还没长齐哩!你也配教训我老爷子?”任小正两眼的焰灼灼,“救济灾民的银子?老子就是灾民,这银子就救济我吧!”端木无忧深速的双眼眨赤:“那我就只有杀了你!”“杀我?”任小正手听剑抖了抖,“你也能杀我?”一道银芒从端木无忧手中泻出,出鞘短剑已斜扬在空中。“不是有可能,而一定能杀了你。”他声音极为平淡,似有十分的把握取对方的性命。但没有立即动手,目的是给对方最后的一次机会。义父警告他不许随意杀生,他也极不愿杀生,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出于无奈。只是任小正一出招,他就会将他杀死,因为他不能暴露杀手的剑招。任小正没有出招,握剑的手却在颤抖,片刻,他垂下手中的剑,插还鞘内,抿嘴发出一声长啸。三条黑影如同大雁从院内逾墙而出。任小正双手朝端木无忧一拱,转身一跃,和三条黑影一同消失在夜色里。端木无忧在原地呆立着。第一次用这招剑势,赶走应离时,他感到惊讶和兴奋。这一次用这招剑势,又赶走了武林的一位剑术大师时,他感到的却只是困惑。这一招杀手剑势,究竟有多大的威力?他在这招剑势上已浸泡了十年,但从未用这招剑势杀过人。义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把剑势的名称?难道这其中会有难言的隐情?“壮士!”院内传来了乔五爷的喊声。端木无忧收敛心神,短剑归鞘,奋力一纵,又回到后院大井。乔五爷跨前一步,问道:“他们都走了?”端木无忧点点头:“都走了。”“好!乔五爷竖起拇指道:”少年英雄!敬佩!敬佩!“乔五爷过奖。“你知道我是乔五爷?”乔五爷瞪起了眼。“我……”端木无忧自知失四,一时语塞。劳三爷抱着烟斗走过来。拱手道:“端木少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那日在酒店失礼之处,还望端木少主多多海涵。”端木无忧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只得还礼道:“前辈这般说,真是折杀在下了。那日大雨,承蒙二位前辈留在店内避雨,又赠酒菜,在下谢恩还来不及呢!”此时,趟子手从小房内走出来:“乔、劳二镖头,酒菜已经备好了。”乔五爷对端木无忧道:“请端木少主移步房中一叙。”端木无忧刚想推倭,劳三爷道:“端木少主看不起咱们两个老家伙?”“二位前辈……请!”端木无忧除了“请”,还能说什么?酒桌边,端木无忧和劳三爷的提问下,直说了刚才用金铜令牌退贼之计,并说自己将亲闯金陵宫,寻找塞外四兽手,查出毁无忧园的顽凶。端木无忧走后,乔五爷和劳三爷立即关上房门,把头凑到了烛光下。“小姐没有按时来镖局,那个小丫头也不见了,庄主正在着急哩。”“依我看她俩也许会去金陵宫。”“她俩去金陵宫干嘛?”“去救端水无忧啊。”“嗯!这个任小正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劫救灾的镖银!”“你错啦!任小正并不是冲着镖银来的。”“他是冲着端木无忧而来!”——wuxia8.com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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