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山谷里,敖奎在山洞里来回踱步,焦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片刻难得安静。徐梦红依然人事不知地躺倒在山洞里的石床上,身上盖了件衣服,但一张被魔鸦毒侵蚀的脸上,此刻已是黑气沉沉。
敖奎每隔一小会儿,便会跑到洞口张望一阵,然后便是失望地走回来,两手互搓,喃喃道: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这两人怎么还没回来?
在这个与普通阴魔宗弟子有些不同的四人小团体中,敖奎向来是心思最简单的那个,最初加入阴魔宗时也只是个只懂得砍杀的莽汉,偶然有一次身负重伤时被徐梦红救下了,之后就一直跟着徐梦红,大事小事都听这位红姐的,同时心中对体态风流但道行颇高的徐梦红钦慕不已。只是今日异变陡生,徐梦红中了魔鸦毒暗算,落到眼下这个下场,敖奎只觉得天快塌了一般,走到石床边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徐梦红,眼睛都红了。
便在这时,忽然从洞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向这里走了过来,敖奎一个激灵,登时便跳了起来,转身大喜道:你们回来??????了吗??????
话声很快低沉了下去,敖奎有些诧异地看着出现在洞口的人,那是一位他平生见过的最为娇媚美艳的女子,秀眉依依,瑶鼻小口,眉目间如画中人儿一般,眼波盈盈,却仿佛不经意间一回眸,便能轻而易举勾去人的魂魄。他往日向来都以为红姐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但眼前这位娇媚无匹的女子,却是一下子颠覆了他的认知,同时不知不觉之间,他的眼光竟是不由自主地随着那女子转动。
幸好这个时候跟在那一身鹅黄衣裳的女子身后走进来的,还有之前曾到过这里一趟的卞良吉,但见他毕恭毕敬地走在这女子身后,神色间不敢有丝毫怠慢,也不敢轻易看向那女子的容颜。只是转眼之间,他却看到山洞中敖奎一脸呆滞地长大了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女子,顿时便是眉头一皱,但面上只是掠过一丝苦笑,并没有怪罪之意,当下重重咳嗽了一声,叫道:
敖奎!
敖奎身子一震,这声叫唤听来一般,传到他耳中却如巨钟轰鸣,登时令他有些模糊的神志清醒过来,一时间全身冷汗淋淋,却是完全想象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厉害诡谲无比的媚功,饶是他修行多年,也是顷刻间便着了道。
卞良吉喝道:敖奎,还不过来见过副门主。
敖奎正退在一旁擦拭冷汗,闻言又是一惊,却是再也不敢抬头看那女子,只是将雄壮的身躯俯低下去,低声道:弟子敖奎,见过副门主。与此同时,他心中也生出一股希望,因为他知道红姐一直都算是这位神秘副门主的人,往日所做的许多隐秘事,也多少为其效劳,或许以副门主的神通广大,还有刚才初见面时不可思议的奇异道行,能够救红姐一命。
那鹅黄衣裳的女子显然对敖奎没有丝毫兴趣,连回礼也不曾,直接便走到石床边注视着倒在床榻上重伤垂死的徐梦红,一双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跟在她身后的卞良吉小心翼翼地轻声道:是中了魔鸦毒的迹象,直接喷到脸上,毒性刚烈,烧掉了数层皮肉,浸入左眼,完全坏死无计可施了。如今只是靠她本身道行还有我给她服下的一粒水莲丹吊住性命,若不能在六个时辰以内取回白虹藤清虚花和鬼猪涎这三种药,我也救不了她。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到敖奎,沉声道:东西找到了吗?
敖奎哭丧着脸,垂头丧气道:小王和西门出去到凉州城里找去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卞良吉哼了一声,摇了摇,回头正想向那鹅黄衣裳的美丽女子说些什么,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一物丢了过来,连忙伸手接住,却是一个小袋子,里边有些分量,也不知道装些什么。正愕然间,前头那鹅黄衣裳的娇媚女子已然让开了身子,淡淡道:救人。
卞良吉呆了一下,急忙打开手中小袋,顿时眼前一亮,轻呼一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办。
说着也不避忌什么,直接就将这小包中的东西倒在了洞中石桌上,然后又取出一些工具灵草,居然是当场配起药来。敖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然性子有些直,但他也不是傻子,哪里还不知道这副门主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厉害,随手便将这三种珍稀的药材丢了出来。如此一来,红姐看来是有救了。
卞良吉动作极快,很快将几种药材融在一起,配出了一服解药,情急之下自然也顾不上什么外观滋味,差不多合在一起便用小碗盛了,送到徐梦红嘴边喂下。
山洞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六只眼睛都盯着徐梦红的脸色,如此过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只见徐梦红面上黑气缓缓退去,身子却开始慢慢颤抖起来,动作缓缓加剧,忽地一声尖叫,却是仰头喷出了一口黑血,喷得床上床下到处都是,闻着腥臭无比。
看到这一幕,卞良吉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对鹅黄衣裳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那女子也是松了口气,道:你去吧。
卞良吉拱手行了一礼,悄然退下。
敖奎心中欢喜,但看着徐梦红的模样仍是有些可怕,心中也有些忐忑,正想追出去问问这位卞长老自己要怎么做的什么,忽然只见那女子转过身来,却是对他问道:你们可找到了定魂石?
敖奎脚步一滞,停了下来,犹豫片刻又看了看徐梦红,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从怀里拿出那块白色宝石,递给了鹅黄衣裳女子。
这女子接过定魂石,看了两眼,随后淡淡道:她的命是保住了,但醒来后只怕还得受罪,你看好她吧。回头等她清醒了,让她来找我。
说罢她转过身子,自行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周围山谷,右手轻挥,一道淡紫光华在她手间挥洒而出,整个人腾空而去,直上了一座险峻无比的高峰,落在一处悬崖之上。而在此处,已经站着一个男子,却是昔日魔教三公子之一的秦无炎,而这个鹅黄衣裳娇媚无限的女子,自然便是昔日有妙公子之称的金瓶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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泸州城内,东市坊中。
西门英睿与王宗景站在临靠大街边的一条巷子口外,向里面望去。同样是巷子,但这一条与王宗景去香酒居的那条粗鄙小巷却是完全不同,道路宽敞且深,两侧整整齐齐开了数十家铺子,来往的人极多,与外头大街几乎没有区别。而他们所要找的那家三阳阁,便是这条巷子里一家不起眼的铺子,也亏得西门英睿眼尖,居然能看到这里。
两人连忙赶了过去,路上因为着急,西门英睿还不小心与另一个人撞了一下,那人看着也是个暴躁脾气,登时便开口骂了起来,话语难听,西门英睿大怒,回身就要找他算账,被王宗景一把拉住,看着他微微摇头。
西门英睿恨恨地一咬牙,强压下怒火,转身就走。
两人走到那三阳阁门口时,身后远处似乎还传来几声愤愤不平的谩骂声,这让西门英睿的额角青筋直跳,王宗景也是皱眉不已,向后头看了一眼,还是压低了声音劝了句:正事要紧。
西门英睿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王宗景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这家三阳阁,才进大门,便闻到一股药香气味,看着乃是一间专门买卖各种珍稀药材的铺子。只是此刻在这药铺之中,却并非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几个人来到此处,有四五人,其中一两个明显是散客,随意走在店铺里看着,剩下的三人却都是站在一起,在主柜台前和那老板说着话。
王宗景与西门英睿快步向那柜台处走了过去,刚叫了一声老板,那个站在柜台后的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笑着对他俩打了个招呼,道:二位稍候,这里三位客人已经买好了东西付了帐,待我将货品交给他们就来招呼二位。
王宗景与西门英睿只得住了口。那老板说的也是实话,没过多久从后头药库出来一位伙计,将包好的几包药材递给老板,药铺老板接过,转身便递给了那三个人,笑道:多谢三位光顾,以后记得常来啊。
那三个男子中站在中间的一位青年微笑到:好啊,你这家三阳阁看着普通,倒有几件稀罕之物,日后有什么东西需要的话,倒是要看你这里看看的。
那老板笑得更是欢快,也不知这一单做了什么生意,但想来获利不菲,不然岂会如此高兴,眼下更是满面笑容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亲自将这三位送到药铺门口。
这三人一转身,便于王宗景和西门英睿面对面望了一眼。那三人都年纪不大,看去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其中两人是俗家打扮,另一位却是头顶光光的沙门弟子,方外之人,身宽体胖,面容白净,脸上笑呵呵的,显得很是和蔼欢乐的模样。
三人看了一眼对面两人,都没什么反应,自顾自走了出去。西门英睿则是皱了皱眉,被这些人拖了一段时间,他心中也是急躁,就等着老板回头赶紧买鬼猪涎,却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王宗景身子猛地一僵。
看着那三人走出去的背影,王宗景的眼角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个和尚且不说了,但那两个俗家打扮的年轻人,他却分明认得的。
管皋,风恒。
这两人当年青云试里风头最盛的人,如今时隔五年,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了,有那么一刻,王宗景直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下子空白了,随即便如大海怒涛一般,无数原本被压抑的回忆一下子随着这两个人的身影猛然跃起,轰然将他淹没。
青天之下,雄伟奇峰,煌煌青云,还有故人容颜,那曾经拥有的一幕幕,以为变得陌生了,但这刹那之间,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从未忘记过点滴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