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女子目光在站在一旁的王宗景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一声娇笑,也没回答老头的话,只嗤笑一声,笑嘻嘻地道:“你以为我是你么?”
老头大怒,刚要说话,却只听旁边野狗道人的声音传来:“没错,没错!”
话音未落,野狗道人身形如电,眨眼间已然闪到那女子身边,喜笑颜开,殷勤无比地嘘寒问暖,真个是关怀备至,与对那鹤骨仙风的老头态度截然不同,直是天差地别,而那美貌女子巧笑嫣然,对野狗道人也是态度温和,笑脸应对,把站在一旁的老头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干瞪眼。
王宗景定了定神,走上两步,向那青衣女子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不,前辈,请问你刚才在山上时,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约莫只有十岁出头的,她死了娘亲,是刚刚才上山的。”
那青衣女子怔了一下,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却是摇头道:“没有啊,刚才那山上乱葬岗中,并未有活人在。”
王宗景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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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乌云如幕,远处高大的庐阳城城墙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依然耸立在黑暗之中。
这座无名的小山岗下,那老头和野狗道人以及最后出现的青衣女子,都站在山脚下等待着什么,三人中看去也只有野狗道人似乎稍微性急些,不时转头向那座小山岗上看上几眼,至于老头与青衣女子,则都是耐性十足,面不改色地低声说着话,静静地等待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山岗上人影一闪,王宗景面带了几分疑惑与失望,慢慢走了下来。
那老头微微一笑,道:“怎样,可找到了?”
王宗景默默摇头,迟疑了一下,道:“活人是没见到,但若说是出了意外被阴灵所害,我找遍了整座山头却也没找到她的尸身,怎么,怎么会就这样不见了呢?”
那女子与老者对视了一眼,老头微微摇了摇头,青衣女子皱了一下秀气的眉,似乎有些并不情愿,但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候倒是刚才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野狗道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小子,你和那小姑娘是什么关系,我看你也不像是她的亲戚。”
王宗景张口想说什么,却忽然又闭上了嘴,发现自己还真的说不上与苏小怜有什么关系,非朋非友,无亲无故,除了知晓她的名字外,他对这个命苦的小女孩几乎就是一无所知了。愕然中带着几分茫然,他苦笑了一声,道:“萍水相逢而已。”
“嗯?”那青衣女子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小哥你倒是个好心人。”
王宗景讪笑两声,目光不期然落到那灭灵塔上,此刻这宗法宝已经是站在青衣女子身旁的野狗道人珍而重之地捧在手中了,显然是殷勤效劳抢着干这苦力活。仿佛是突然间心中一动,想到了某事,王宗景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起来,犹豫片刻后向那青衣女子道:“前辈”
那青衣女子摆了摆手,没好气地道:“别叫我前辈啦,没地把我喊老了。我叫小环,这位道长道号是野狗,他是我爷爷,名叫周一仙,你直接叫我们名字就行了。”
“唔小环前辈,呃不,小环姑娘,请教你一件事啊,你刚才在乱葬岗上用这灭灵塔收了青面鬼外,还灭杀了不少妖灵鬼魂,我听说人死为鬼,鬼亦有几分灵智的,不知”
“你错了。”小环摇了摇头,截断了他的话,道,“那是世人一叶障目,不晓得鬼道真情。人死有灵或为鬼,然而十之八九只在最初很短时日有些许灵智记忆,再往后便是陷入混沌,茫茫然不知所以。这世间鬼物有灵智者不外乎三事:其一,方死之人化为新鬼,然不过短短数日矣;其二,死时有极大执念者,或机缘巧合成一方鬼雄,可得灵智,然此类鬼物也是极少,且一定地界范围中必定只有一只鬼雄,如这乱葬岗上,便只有青面鬼一只而已,其余阴灵鬼物都是受它控制作恶,毫无灵智的傀儡罢了。”
王宗景听得这闻所未闻的奇事,只觉得大开眼界,忍不住追问道:“那第三种呢?”
小环微微一笑,道:“第三种么,那就更少见了,却是天地之间有几种极珍罕的神物法宝,能够摄魂定魄,将死去之人魂魄聚拢不散,如此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只是此种异事,太过玄奥飘渺,就算偶然而成,却也有违天道,对活人也好,将死之人也罢,也未必就是好事了”
话语说到后来,小环的面色渐渐凝重,目光也有些飘忽,不知是否想起了某些事,声音渐渐变小,面上带出了几分默然怀念。
旁边,周一仙与野狗道人同时都是眉头一皱。
王宗景却是没听得太明白,不过这些也不是他想问的重点,当下咳嗽了一声,却是道:“那刚才你施法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山头上有一二新鬼”
小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微笑道:“没有的,你且放心。其实以我看,你那位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多半是不在这山上了,或许是被人救走了也说不定。”
王宗景呆立半晌,到最后也只得接受了这个听起来不算太靠谱的解释。他与苏小怜素不相识,今日不过是真正的萍水相逢江湖偶遇,自然也不可能会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感觉来。反正就这样吧,算是在心里有个交代也就是了,当下长出了一口气,便谢过小环等人,准备辞别继续北上。
那边周一仙与小环对这身材强壮的少年印象倒是不坏,分别之际周一仙还与王宗景多说笑了几句,从他口中王宗景得知他们似乎还有南下之意,便开口提醒他们道:“你们往南走的话,可是要小心了,那里靠近十万大山,这些年来经常有凶恶妖兽从山里流窜出来伤人的。”
小环微微一笑,道:“不妨事的,我们有一个很厉害的保镖呢。”说着,对着野狗道人笑了一下,野狗道人闷哼一声,挺胸收肚子,威猛凶恶状。
周一仙对野狗道人翻了个白眼,顺口问道:“你这又是要去哪儿?”
“青云山。”
“嗯?”那边的三个人,忽然几乎是同时开口,带了几分诧异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们的脸上仿佛都有几分奇异说不清的表情,周一仙与野狗且不说了,小环姑娘的脸上,却是现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惘然,过了片刻,她轻叹了一声,幽幽地道:“你,也是去参加‘青云试’的么?”
王宗景点头道:“是。”
小环沉默了一会,秀美的脸庞上忽地涌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低声道:“如果、如果你将来有幸,真的能入了青云门,请帮我留意找一个人,对他说:小环依然还记得他。那个人姓张,名叫”
“嗯哼!”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打断了小环的话,王宗景转头看去,却只见周一仙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而另一侧的野狗道人,不知为何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小环又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像是苦笑一般,几许自嘲,几许落寞,却是掉头就走:“罢了,罢了,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夜风清凉,吹动她衣裳微动,悄然走远。
周一仙瞪了一眼王宗景,也不说话,转头跟了上去,王宗景正有些糊涂时候,眼前一暗,却是野狗道人欺身靠近,面目狰狞愤怒,死死盯着王宗景,也不知道是讨厌王宗景还是厌恶另一个人,从牙缝里透出几个字来:“臭小子,别多事啊,不然老子冲上青云山宰了你,还把你大卸八块!”
王宗景一时愕然,还没反应过来,野狗道人也已经转身走了,前头只听周一仙却是皱了眉头,一边走一边带了几分讥笑对野狗道人道:“你这货,也不过就是背后横,真遇到那个人在他面前时,一时半会便怂了。”
“呸!”却是野狗道人没好气地啐了周一仙一句,冷笑道,“你也只会说风凉话,也不想想那人是谁,你倒是告诉我,当年那姓张的手持‘诛仙剑’时,天底下有几个人在他面前不怂的?”
周一仙呆了一下,伸手抓了抓头上白发,半晌后苦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
“哼!”野狗道人一声冷哼,然而看去丝毫没有因为斗嘴赢了一次而有所喜悦,相反的,似乎因为这个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一路大步如飞,向着小环走去的方向追去了。
只有王宗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带着几分迷惑,低声自语道:“青云山上,一个姓张的男人”
“那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