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古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我听了杨大哥的叹息,安慰道:‘大哥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大哥的百步神拳,还有董大侠的飞刀、周贤弟的拳棍,都是江南武林中一流的武功,六堂堂主、香主也都是武艺高超之辈,再加上这么多铁弟兄,不会像罗大侠夫妇,让“潜龙门”占了人多的优势!再说,还有我这做兄弟的呢!我们师门四个师兄弟,情谊极好,将来十二连环坞有事,我一定请大师兄、二师兄与我高师弟来,助大哥一臂之力。我三师兄就在无锡住呢!’
杨大哥听后,神情大为振奋,掀髯笑道:‘好!有贤弟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想他“潜龙门”总不会不说一声,就下黑手吧?泉州的白眉金刚、陕甘道上的无影鬼掌,还有名动北武林的铁掌云中鹰,再加上贤弟你飞天铁狐,有你们四人来助,我又何惧他潜龙门?——只是你二师兄周射虎周大侠移居无锡,愚兄怎会一无所知啊?真是怠慢了武林同道,明天,我要随贤弟,向周大侠请罪去。’
我告诉他,二师兄已出家了,并把二师兄的事简要告诉了他,并对他说,二师兄出家是为了图清静,你这样去,反而把他的清修给扰乱了。”
“杨大哥听后,笑道:‘那我过两天送千两银子,把青山寺好好修葺一下。’
随着喝酒,酒席渐变得热烈起来,喝到高兴处,有人提议杨大哥演一演百步神拳的神功,助助兴致!
杨大哥豪迈地道:‘好,今天大家都露一手,来助助兴!我先与胡贤弟演一段双簧吧!我打百步神拳,胡贤弟,你使出你的金刚掌绝学,也让我们把兄弟与各位堂主、香主开开眼!’
于是我便与杨大哥在大厅里,隔开距离,各站一端,杨大哥攻,我以大力金刚掌守,然后我攻,杨大哥守,各攻十招。唉,杨大哥的百步神拳,真是名不虚传,离我百步之远,一拳攻出,内力如暗流急涌而至!其中有一拳故意打偏了,我身后石墙的大麻石石块顿时碎了一块!比我的金刚掌还来得精猛!”
“我们两人演过武后,是董斌演三十六把飞刀的绝技!
董斌四十一、二岁,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他让人点子三十六支香火,排成一个‘龙’字,然后一掀衣襟,露出里面衣衫的皮套上插的密密的明晃晃的三排飞刀来,每把飞刀都有一条红刀衣。
董斌吸了一口气,盯牢香火看了一眼,猛地双手一挥,接着又挥了两次手,只见十二把飞刀为一批,分三批飞刀,或高或矮,或急或缓,有的斜飞,有的上削,有的下劈,有的绕抹,真不愧是‘满堂红’啊!
三十六刀射毕,那三十六支香火全被削灭了,那发射飞刀的手法之巧妙,并不亚于川中唐门的‘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冷笑陡现:‘满天红,你的飞刀只配耍把戏,削香火,但杀不了人啊!’接着门被呼地完全撞开,冲进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双手空空,站在门口。”
“‘什么人?’杨大哥厉喝道。
来人冷冷道:‘潜龙门。杨景,你们出来受死吧!’
董斌倏地抢出,在地上一滚,双手一扬,喝道:‘何物小子,口出大言,接爷的飞刀吧!’
四把飞刀向那黑衣人激射而至。
那黑衣人冷笑道:‘米粒之珠,焉得发光?’
身子不动,待四把飞刀射至胸前时,双袖倏地飞卷而出,卷裹住了四把飞刀,双袖一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竟是八把断刀了!”
“这人的‘流云铁袖’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之境了!”清山闻言叹道。
“那人将八把断刀丢在地上,冷冷地看了厅中每人一眼,再不说话,走了出去。
周沧浪操起他的棍子便欲冲出去,被杨大哥喝住了。
杨大哥望着我说:‘贤弟,待会出去,愚兄只托你一件事,你肯答应么?’
我说:‘大哥,我听你的!不要说一件事,十件事,只要小弟能办到,也一定会答应的!’
杨大哥叹了一口气道:‘好兄弟!这也算我们没白交结一场。
待会出去,你切莫动手,而是马上突围出去。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晚之事,怕不能善了了!潜龙门全然不顾武林规矩,偷袭我十二连环坞,贤弟出去后,将此事公诸武林,以免同道再受其害!’
说到这里,改用低语道:‘贤弟,如愚兄战死,另还有一事相托,我本河南人,河南老家,我有一子,名杨柳岸,随我大哥大嫂住,孩子他妈是我在苏州娶的歌妓,叫柳真真,红颜命薄,生下岸儿便亡故了!岸儿今年十二岁,我本想让他永脱江湖的,故叫我大哥教他文学,没传他武功。望你能将这本《百步神拳谱》代我传给他。这是我昨天收到的大哥的书简,你可按这上地址找他!贤弟,这一切拜托你了!’说完塞给我一本黄绢布包的拳谱和一封书信。
我将东西藏在怀里道:‘大哥,先让我战一场吧,说不定能胜敌呢!到实在不行,我再突围吧!’
杨大哥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这样想?只是敌方势力太强,那才那厮的流云铁袖功,并不亚于长袖先生李云水,如此劲敌,一人全力以赴对付他,也未必落得了好去。何况对方有备而来。这样的高手不止一个?只怕到时再突围,也难了。’
正说着,只听外面叫道:‘杨景,你别磨磨蹭蹭了,你放心,你死后,爷们自会为你收尸的!’
杨大哥闻言,仰天大笑一声,环顾大厅中跃跃欲出的众人,豪迈地道:‘弟兄们,生又何欢,死又何憾?别让那些幺魔小丑瞧轻了咱十二连环坞的铁血男儿!走,迎战去!’说完复仰天大笑,领头大步走了出去!
大家受杨大哥豪情感染,只觉热血沸腾,一个又一个慷慨激昂地鱼贯而出,人人从容,没一个畏缩的!”
“唉,十二连环坞的三个把兄弟与六堂堂主、香主,个个都是好样的!明知是一场恶战,生死俄顷,没一个孬种!光凭这一点,杨大哥的为人与才干可想而知了。他自称是个粗人,只会拳脚,能得部下如此爱戴,临危而不弃之,他又何逊于古之名将吴起、孙膑?”
“不!与其说是神拳杨景杨大侠知人善任、御下有方,倒不如说是一种义,使大家奋不顾身了!《孟子·告子上》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矣!’十二连环坞的这些好汉们,都是受了一股忠义之气激发,自然也就义不畏死了!”罗豪扬感叹道。
“不过,这也与杨大侠平时熏陶有关啊。”胡简琴道。
“我们走到外面,才知杨大哥与我想法都错了,人家根本没想让一人能活着离开!四、五十个黑衣蒙面人,早把我们团团围住了,见我们出去,忽然火光一亮,十六支牛油大火把,把场内照得一片通明!
杨大哥对董斌道:‘吹铁哨!’
董斌掏出一只铁哨子,急吹起来,那高而厉长的哨音,直欲破云而去!我正不明其义,只听对面一人笑道:‘董斌,还是留些力气发刀吧,吹破铁哨也召不来一人救援了,桃花坞及其他各坞的人马,都有人对付他们了!’”
“杨大哥大喝一声:‘好贼子,接我一拳!’呼地打出一记百步神拳,那人身子一晃,闪过道:‘我可不敢接你的神拳!周沧浪,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青田棍法吧!’手反手一伸,手中已多了一把剑,向周沧浪迎去。
周沧浪笑道:‘妈的,你看上老子了?我的棍也能超度你上西天!’然后一领身形,摆了个‘举火烧天’势,静待来敌。
这时旁边董斌一拍腰带,抽出一把百练缅刀,迎风一抖,抖得笔直,大叫道:‘老三,他要找你,我偏不让他如愿!’说毕一招‘白虹贯日’,人刀合一,向来敌冲去。
周沧浪把棍舞了个棍花,大吼道:‘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冲人多处,杀了进去!”
“杨大哥见状,挥手道:‘兄弟们,上吧!’然后也冲进黑衣人人丛里,六大堂主与香主,随即纷纷与敌手拚斗起来!
我一声长啸,也拣一处黑衣人丛集之地杀过去。
这时只听与董斌相斗的那黑衣人急喊道:‘发啸声的是个劲敌!’
这时一人大声道:‘我不信他比我厉害!’说话间向我迎面扑来,兜头一拳出击,势完气足,拳风激荡,涌来一股强大的内力,用的是正宗罗汉伏虎拳的招式!
接着另一人也飘身而至,阴笑道:‘五弟,让我助你一臂之力!’他轻飘飘一掌拍出,那功力比第一人还要精湛凶猛,功力不在我之下!
我陡遇两大劲敌,只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与两人拚斗。
我边打边偷眼看场内情形,见周沧浪虎吼连连,与三个人战在一起,其中两人俱是左手使一把柳叶快刀,右手使盾牌,刀使的是地堂刀的招术。
另一人用的是白猿三十六抓的功夫,跳上窜下,寻机进袭,身形灵动如灵猫,迅疾赛猿猴!
而董斌也被三人围住,除了那使剑的也冲不出三人合围!
杨大哥与那个使流云铁袖功的人及另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衣人战在一起。那个使流云铁袖功的人,身法潇洒自如,而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则大开大阉,丝毫不惧杨大哥的铁拳,与杨大哥硬拆硬封硬打!杨大哥此时所使的已不是‘百步神拳’,而是我少林派中的大战拳!”
“杨景的祖上,曾于少林寺有护寺大功,被当时的少林掌门赐传少林武功多种,并允其传授子孙。杨景的辈份,排起来也正与我们同辈,算是少林俗家武功的一个支脉吧!这跟‘威远镖局’的‘铜锅斗’姜若拙老镖师一样,姜老镖师与其父‘铁指判生死’姜十三老英雄,则是少林派点穴手法的传人,其正宗嵩阳内功心法,乃是少林无上心法秘传正宗。少林绝艺七十二,俗家支派也甚多。”
大弘禅师沉声道:“除七十二艺外,有大战、脱战、短战、十字战、合战这五战拳、文少林、武少林、辘轳少林这三路闯少林拳法,连同罗汉神拳、少林五拳等,合称少林八大拳法。尤其大战拳,招式精猛,防守兼备,拳脚并用,气度恢宏,威力不容小觑!”
“师兄见解甚是。杨大哥力敌二人,根本不顾敌方进沼,把他浸淫少林拳四十余年的精妙使出来,每一招都虎虎生威,完全是‘我打我的’!把少林各路拳术一路一路打来,有时又抖乱了使出,甚至把短战拳也夹在招式里混合使出,近身短打!他的少林五拳,龙、虎、豹、蛇、鹤,更是形神兼备,咄咄逼人!”
“唉,我现在才真看到了,到了江湖武师手中一文不值的普通拳术,在一个武林高手施出时,是何等的具有精奥与威力了!”
“杨景被人称为神拳,并不只指他的‘百步神拳’绝技,而是因为他实已将少林拳的精髓学到了,所有的少林拳法烂熟于心,揉合使出时,妙招纷呈,若得神助,令人防不胜防!他这以我为主的打法,正是对付两大高手围攻的正着。否则,先机一失,只有防守,哪有反击之力?不被打死,拖也拖得累死了!”大弘禅师道。
“不过,杨大哥遇到的两个敌手,武功也确实太高了!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攻出的招术,沉猛凶辣,那功力之深,不输于杨大哥,只是招式略为笨拙一些。而那以流云铁袖功进攻的黑衣人,那两只长袖挥舞,如两条扑噬灵动的毒蛇,快若闪电,疾如飞风,陋若驰云,卷若急涡,吞吐伸缩,或上或下,袖风猎猎!那衣袖或柔或刚,揉合了五行剑、小花枪、双刀、点穴橛、绪家棍、软索飞带、铁令牌七门后器的功夫,扫、拂、扑、拍、盖、卷、刺、拖、抹、旋、缠、圈、云、捆、抽、打,这十六种袖功,无不使得精妙老到!由于这人的双袖见隙就钻,有空便扑,招式毒辣、凶狠,使杨大哥许多精妙招式只使到一半不由不变招。”
“这两人单独与杨大哥相斗,杨大哥有六成胜算,两人联手,则别看杨大哥犹占上风,我已看出那两人是存心打稳仗,要拖累死杨大哥了!”
“再看其他人,六大堂主十二香主都是以一对二或以一对三地苦战,互有损伤,且多为凶险万分之局!”
“周沧浪已打得双目尽赤,怒发冲天,状若癫狮,他的青田棍法已有些乱了,那两个使地堂刀的敌手,一个的盾牌已被打裂,只用单刀进攻,那人显然已受内伤,身势已滞,另一人给周沧浪的棍挑伤了脚筋,跛了一腿,身形亦已失去灵活,但那使白猿三十六抓的黑衣人,已改使神力鹰爪功,夹带擒拿手,身形更见灵活,轻功之高超,已是江湖一流身手。我看出此人才是三人中的主力,他刚才诈为助攻,只是为了让地堂刀的两大好手消耗周沧浪功力,此时改为主攻,才显出他真实功力来,那神力鹰爪功,招招凶狠、猛辣,只见他身形腾挪,鹘起鹰落,渐渐抢入周沧浪棍圈里去了!”
“周沧浪见长棍已施展不开,猛地大喝一声,奋起神威,生生将手中长棍一分为二,改用双棍短打的招式。周沧浪虽暂时扳回了劣势,但我已看出他内力不继之象了!”
“而更危险的是董斌,他在三人环攻之下,使出了刀中夹刀的绝技,时不时打出飞刀来救招,地上已落满了十几把飞刀。此时他身形已滞阻,但那一剑、一鸡爪镰、一九节鞭,交织在他周围,布成了天罗地网,招式配合巧妙,已不容董斌身形稍加停滞了!董斌身形闪避略慢,鸡爪镰‘嘶’地勾撕下董斌肩头一块衣布来,顿时血从肩头渗出!
董斌怒骂道:‘狗日的,也吃我一刀!’身形一旋,腾身空中,发出三把飞刀,呈‘品’字形射向使鸡爪镰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见状大惊,一个向后跃退,低头大斜腰,避开了右、中两把,第三把飞刀‘夺’地钉在那黑衣人左肩上,竟钉至没柄!
那黑衣人一声惨叫,手一松,鸡爪镰落地,人也仰天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说也迟,那时快,董斌在空中又一扬手,六把飞刀射向那使剑的黑衣人,同时头下脚上,挥刀向使九节鞭的黑衣人扑去!那使九节鞭的黑衣人一抖九节鞭,鞭头闪电般迎向董斌,那招式颇为凶毒,亮晃晃地鞭尖尖刃,如毒蛇飞噬董斌胸膛!董斌一声大喝,人在空中,手中那把缅刀化为一道白光飞向那使鞭的黑衣人,然后双手一振,身体在空中挪偏了些!
只听‘啊’的半声悲嚎,那使鞭的黑衣人的六阳魁首已跳离了他脖子,迸出一腔子血来!无头尸体颓然而倒!接着董斌沉闷地‘哼’了一声,落在地上,那鞭头尖刃也钉在他左肩肩头,这时,那使剑的黑衣人已挥落六把飞刀,一个箭步从背后一剑刺向董斌,董斌往前猛窜一步,一矮身一回首,反手后挥,三把飞刀打使剑黑衣人面门、胸、腹,上、中、下三路,同时一咬牙拔出了钉在肩上的鞭头,转过身来,面对着使剑黑衣人,右手以拇、食、中三指,拈着一把飞刀刀尖,缓缓举起,目光炯炯,盯牢使剑的黑衣人。
那使剑的黑衣人已打落了三把飞刀,见状突地钉在地上,呆了一呆,然后忽然笑了:‘董斌,你这是最后一把飞刀了!准备受死吧!’随后,一步一步向董斌逼去!”
这时,房内静静的,罗豪扬只觉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一种紧张、惊怖的感觉攫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大弘禅师、清山、清海和尚,是经过无数回生死之搏的武林成名人物,但听别人讲来,似乎更感到一种紧张感,有一股杀机从胡古月的叙述中传出来,欧阳石不知不觉中抓住了罗豪扬的手,罗豪扬发觉他的手与自己同样捏着一把冷汗!
而胡简琴的脸不由变得苍白起来,红润的嘴唇也咬得发白了!眼中露出紧张的神情来!
这时,从楼下的大街上,传来悠长的用苏白柔软地叫出的好听的女子叫卖白兰花的声音:“阿要买勃兰花?阿要买勃兰花——?”
那叫声像十七、八岁的江南女孩一样娇嫩、柔美!令人想象她一定比白兰花更白,比白兰花更香,比白兰花更甜美!
接着是一个中气悠长、亲切憨厚的响亮的中年人叫卖面点的声音:
“淮饺、长面、菜馄饨啊——!”
“淮饺——长面——菜馄饨啊——!”
那“啊”字拖得又长又有韵味,透出种热气腾腾的散着葱油盐香的馄饨汤的味道,很是诱人!
下面街上一定是一个一头挑着小火炉,一头挑着面案面盆,盛着生的刀切细面、馄饨与鲜肉淮饺面担的卖面点人,在他面案下面,长方形箩筐中必有一只面袋,一小木桶水和两罐菜馅与肉馅,那是等做好的卖完,及时揉面做的。
这种面点担,在明时无锡、苏州,是较为普及的。
同时从楼下大街上传来的还有渔民粗俚的笑骂以及“鲜藕鲜嫩”的卖藕姑娘们的叫卖声、笑语,及某个婴儿响亮的哭声!
这就是生活!一方面是死亡、血腥、残杀!一方面是阳光,姑娘的笑语与婴儿响亮有力的哭声!
而这世界,将来就是那响亮有力地哭着的婴儿们的。
罗豪扬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胡古月又说了下去——
“这时,忽听两声惨叫和一声闷哼声,接着是二个人先后倒下的声音。我飞过一眼看时,只见周沧浪的两个使地堂刀的敌手全倒了下去,那两个使刀的敌手每人胸前插入了半截棍子,显已活不成了!但周沧浪也中了那个使神力鹰爪功的黑衣人一抓,背上连皮带肉给撕下一大片。
那黑衣人不等周沧浪爬起来,扑上去一抓劈在周沧浪的面门,又点住了周沧浪的死穴!这一切做完后,那黑衣人也已累得软下去了,坐在地上,但发出那狰狞的笑声。”
“正这时,只听一声:‘你……’
‘哈哈,老子死了也要叫你挨一刀!’
我忙调头看时,见与董斌交手的使剑的黑衣人右臂中了一把飞刀,剑已落地,而董斌已满脸是血头颅骨也裂开了,显然是被使剑的黑衣人以大摔碑手击裂的!那黑衣人功力之高,为我生平所仅见!”
“我正惊愕间,忽听杨大哥悲愤叫道:‘贤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不由心中一凛,忙腾身欲走,只听一人桀桀一笑,跃起在我面前:‘见你不是十二连环坞的人,一时没下杀手,开溜么?没那么容易!’说话间向我猛地推出一掌来,那一掌恢复了他初上来攻我的那股汹涌沉雄的内力,我不由身形为之一窒,落了下来,另一个黑衣人大叫道:‘还有我呢!’身形一晃,阴阳双撞掌向我撞来。
这时也不容我多想,我使出了金刚绝学的功夫。”
“——在这之前,我都是以轻功的身法游斗的,手法主要是三十六路小擒拿,夹杂着华拳、五行拳的功夫。我对着向我以阴阳双撞掌击来的黑衣人大喝一声,发声助力,身形一抖,马步双拍掌,拍向他胸膛,这双掌聚集了我十成功力,击出后原以为将之击毙当场的,后来才知他竟没死,只是打断了几根肋骨,震伤了经脉而已!唉,这家伙算他命大!”
“铁桨金菩萨一身的金钟罩、铁布衫横练功夫,实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硬是让你给震破了,你也当引以为豪的了!”大弘禅师道。
“当时我见前面的黑衣人已倒下,心中不由一松,略一疏忽,只听背后一声阴笑:‘你也见阎王去吧!’
向我后背上一掌印来,掌风飒然!
我一听笑声,情知不妙,忙向前跃出,但还是避得慢了,挨了半掌,饶是他掌力未得吐实,我当时便觉一阵燥热恶心,自知已中了毒手,忙长啸一声,借他一掌之力,向外跃出,人在空中,两手齐挥,把两把喂有麻痒药的铁菩提子以‘满天花雨’打出,顿时把十六个火把全打落,还打倒了几个人,随即乘机几个起伏,冲出包围而去。
隐约听到杨大哥传出半句话:‘贤弟,你跑得好!我……’
接着听到那击碎董斌头颅的黑衣人的声音:‘莫让点子跑掉,快追!’
有几个人同时喊:‘哎哟,这暗青子好痒啊!’
‘我脸上发麻了!’
‘是喂毒的!喂毒的!’
这时一个声音阴沉而苍劲:‘他中了我三阳绝尸手,谅活不了!我们快救人……’
接着又听到杨大哥的怒吼声、吆喝声、刀兵碰撞声不断。”
“随着我飞跑,那些声音渐小下去,我的‘凌云箭’轻功心法,是越跑越快的,等我跑到跑不动,再静下心来听后面动静,则已岑寂无声了!那些黑衣人没能追上来!我此时内力已呈不继之象,调息时只觉全身灼烫难过,我明白这是三阳热毒毒性所发的症状,勉力辨别所处方位,才知自己已来到灵岩山附近了,前面不远处便是刘长善送我来路。我便按刘长善告诉我的他家的地址,寻找过去。
等我见到开门的光膀子的刘长善,只说了一句‘快送我回青山寺!’然后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在青山寺前殿下面的地窖里了!”
“当刘长善将你背进寺里来时,可把我吓了一跳!一摸你的脉象,才稍安了点心。我发觉师弟中毒症状,很像是三阳绝尸手,便想到师父说过,用鸡蛋清与盐可以救急,便按法施救,终于使他在三天后醒了过来!”大弘禅师前句话是对胡古月说的,后几句则是说给罗豪扬听的,“从师弟的谈话中,才知事情的过程,后来就听人传出了‘潜龙门’黑衣人夜袭十二连环坞,太湖五雄救援,金老五中了大力金刚掌,阴老二打了黑衣高手一记三阳绝尸手的事。由此我们得到证实:挑了十二连环坞的,是太湖五雄,与二师弟交手的,是阴老二阴麻子与金老五金山焘。”
“如此,也就推出与神拳杨景交手的那身材高大的人,必是紫面天王党无敌,对付周沧浪的那人可能就是太湖五雄中的老四‘千面人’,而那与董斌交手的出令发号之人,则很可能就是天龙如意长剑王霍精剑!也只有霍精剑才有此功力,震碎董二侠的头颅骨!这五人为了掩饰身份,把他们拿手的兵器都没有带上,而且也尽量少用他们本来的真实武功,甚至不惜以三敌一,以二斗一,倚多为胜,实存了很大的祸心。”清山沉默半晌后。
罗豪扬听后,静静想了一会,道:“以晚辈看来,这事也许正是‘潜龙门’干的!”见众人都望着他静待下文,他便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太湖五雄无疑是十二连环坞一战的参与者。但太湖五雄没这个胆子敢冒名‘潜龙门’,他们难道不怕嫁祸‘潜龙门’的后果?以你们所说的阴老二阴文铿的铁算盘心计,他岂会计不虑此?难道他们想与‘潜龙门’对着干一场?阴文铿在不到时机成熟时,连对十二连环坞也不敢轻举妄动,怎会贸然向‘潜龙门’挑战呢?”
“因此,我想,这十二连环坞一战,也许是‘潜龙门’胁迫他们干的,这不是说太湖五雄不想干,而是他们认为时机还未成熟,而‘潜龙门’出于某种目的,逼太湖五雄提前动手,太湖五雄与‘潜龙门’是同流合污的关系。也许,太湖五雄就是‘潜龙门’的总舵或分舵,它隐着许多未露面的武林高手。——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太湖五雄挑十二连环坞是得到‘潜龙门’的默许或指使的!”
“我也这样想的,太湖五雄是‘潜龙门’或‘潜龙门’控制的人。”胡简琴道。
“罗公子与简琴师侄的想法,老衲也有过。但也不排除太湖五雄冒名顶替。按实力,太湖五雄确比十二连环坞强。我看阴文铿在这之前向杨景祝寿,就已安下祸心。”
大弘禅师道。
“探虚实,兼以麻痹对手,使十二连环坞以为太湖五雄至少在近两年内不会动手火并他们。”清山道,“这便是阴老二祝寿的用心。”
“只要消息不漏出去,谁知是太湖五雄冒名‘潜龙门’干的?让‘潜龙门’与侠义道去查吧,太湖五雄乐得逍遥自在。”辩识道。
“不!阴文铿如这样低估‘潜龙门’,他就不是铁算子了!”罗豪扬反驳道,“如我是‘潜龙门’主,查这冒名‘潜龙门’挑十二连环坞的人,不外两种:一是仇杀!一是争名夺利!第一种情况不可能,因为杨景杨前辈的人缘侠名并不坏,处事为人也拿捏得很有分寸,并没得罪过谁,惹下麻烦的对头!第二种情况,只要看谁事后得到好处最多,就可定了。太湖五雄在挑了十二连环坞之后,接管了十二连环坞的地盘、人马与生意,这不是明显的事吗?又如何瞒得过人?”
“罗公子此说有理。”胡古月默然良久后道,“‘潜龙门’或者假手太湖五雄行事,或者太湖五雄就是‘潜龙门’的人!”
“方丈,那些夜袭贵寺的黑衣人身份查清了吗?”罗豪扬问大弘禅师。
“把他们关在地窖中了。因为一则白天,寺庙要开门接纳信众香客,不便审讯,二则,他们被石头拳点穴,非常难解,须待晚上子时后他们自行解脱禁制。”清海道。
“我怀疑这些人是太湖五雄的人。那个与贫僧对掌逃走的黑衣人,竟会使金刚掌、金刚指,方丈、胡大侠,说来这人应是贵同门吧?金刚掌可只有少林一脉!金刚指秘籍被窃,或有人练成,但金刚掌,除了少林派,谁也练不成。”清山道。
大弘禅师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清山道兄,你说对了,这人是少林派的,而且老衲怀疑这人便是我们已失去联系多年的小师弟!”
此语一出,人人心中一震!
清山耸然动容道:
“——‘无影鬼掌’高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