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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穷途末路

    河南少室峰,遥遥可望——屋宇连绵,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寺院。晨暮时分,少林寺惯例地传出八响钟声,余音缭绕在空谷晚风之中,遥传于数里之外,消除了人们满腹的苦忧。哪知八响钟声之后,“铛!铛!铛!”又传出三响,这声音较那八响钟声,高昂尖锐,震撼山岳,人心颤动,显然是少林寺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故。藏经阁前的空场上,人影幢幢,数百和尚凝立四周,口中喃喃低声诵经。梵音低沉深远,启人神思。中间立着一位穿灰色粗布衣衫的少年,由他的衣着与头发着来,是一个俗家子弟。这灰衣少年,原是少林寺香积厨中,灶下烧火的一个小伙夫。这墨炭烟尘满脸的小伙夫,眉宇间流露出英气和智慧,此刻他双手满是鲜血,那双眼睛带着紧张、恐怖、惧怕的神色,凝望着面前地上四具脑门破裂,鲜血外流,张牙咧嘴,横眉瞪眼,满脸痉挛的尸体出神。突然一个精瘦枯骨的僧人,越众而出,急步地走了过来。此人,正是达摩堂首座天摩禅师。天摩禅师那双如电眸子略微掠过地下尸体,“哼”了一声,目光中似欲喷出烈焰,狠狠地盯着灰衣少年,眼色充满了怨毒.当灰衣少年那双紧张害怕的眼睛和天摩禅师眼光接触时,他惶恐地退了一步。陡然间天摩禅师双眉竖起,冷笑一声道:“你的大力金刚掌是谁所授?”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尖锐,似若寒夜枭鸣,令人不自主地打个寒噤。天摩禅师见灰衣少年呆立不语,又厉声喝道:“我问你大力金刚掌是谁教的?”灰衣少年颤抖着道:“我……我……没人教,是自己学的,我……我……错手杀了四位师兄,请……”天摩禅师踏上一步,声音突然放低,说道:“你再明白地说一遍,你的大力金刚掌非本寺哪位师傅所授,是自己偷学的?”他声音虽低,但语气含有威吓之意。灰衣少年不善说谎,虽然他知道偷学武功,是要得到极严重的惩治,但他却毫不隐瞒地答道:“是弟子自己偷学的,没有哪位师傅教我。”此刻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响了起来,铛,铛之声,震得群山齐应。只见那修竹青松道上走来十八名僧人,一律身着灰袍,外披淡黄袈裟,年岁均较环立罗汉堂四周的弟子为长,他们乃是高一辈的达摩弟子。随着十八名达摩禅堂弟子之后,是四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拥着一位身材修伟、面容红润、肃穆威严的僧人,此僧便是当今少林寺掌门方丈—一天鸣禅师。天摩禅师见掌门方丈前来,立刻转身合十说道:“掌门师兄大驾光临,请恕天摩未能亲身远迎。”天鸣禅师挥手说道:“师弟免礼,这位弟子是哪位师傅管教的?”天摩禅师道:“禀告师兄,这叛逆乃是香积厨中灶火铁明师任所管,铁明师任已为这叛徒重伤,正在急救中。”天鸣掌门闻言,脸上神色微变,那二道电光似的眼睛扫向灰衣少年的脸上。灰衣少年眼见掌门禅师亲来,立刻心中一震,感到事态严重,本来他想自己错手击毙了四位师兄与铁明和尚,顶多被软禁几年,因为今夜是三年一度的中秋大校预阅,每次预阅皆有失手伤人的惨事发生,何况自己并非有意使出辣手,而是这四位师兄咄咄逼人,欲置自己于死地,这是场中诸人皆有目共睹的。灰衣少年想到此处,胆气一壮,说道:“掌门大师明鉴,弟子南宫远……”他语音未完,天摩禅师立刻沉声道:“住口,你好大的胆子,竟击毙了四位师兄,还有何话说?”灰衣少年南宫远颤声道:“我……我并非存心伤害四位师兄……”天摩禅师突然向天鸣说道:“掌门师兄,这叛徒的武功乃是偷学而成,此罪已经违犯了本寺百年前所立的规条,凡是不得师授而自行偷学武功者,重则处死,轻则挑断全身筋脉使之成为终身残废逐出寺院。”南宫远闻听此言,头顶嗡的一响,恍似晴天霹雳,几乎晕了过去,双目滚出二滴眼泪。此刻他脑际浮现出自己的一段凄凉身世——自幼丧父,无兄无弟,只有一个老娘,家贫如洗,在七年前本想出外经商,母亲却含泪叫他前来少林寺学点武功,她老人家说:“你父亲便是毫无半点武功的老实人,在外经商为地痞流氓打死。”所以母亲要自己学点武技防身,以后到外面谋生遇到强盗或蛮横之人,也不会吃亏。因而才来到少林寺当小厮,藉以偷学武功。哪知却发生这场大祸……天摩禅师领了一顿又道:“这叛逆,竟然偷学了少林绝艺大力金刚掌,乃属理应从重处罚者,更何况他又伤害四条人命,犯了欺师灭祖之罪,死有余辜,敬请掌门师兄宣判。”南宫远突然大声喝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大师你们慈悲,慈悲……”他双膝跪地,泪水如雨,口中不停地嚷叫着。天鸣禅临沉吟了一会,肃声道:“本专向来门规森严,此人连犯几项大罪,自是不能宽恕。”南宫远凄声叫道:“大师呀,弟子家中尚有老母,我死之后,家母定然悲痛不欲再生,你们不要处死我,不要处死我呀……”只听天摩禅师喝道:“达摩堂众弟子,把他拿下!”达摩堂十八名弟子习练有素,一听天摩令下,登时抢出,将南宫远团团围住。南宫远哭声叫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人孰无错,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大师呀,你们是有道高僧,清原谅弟子之错……。”天摩禅师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达摩堂十八弟子,齐宣佛号,踏步上前。南宫远伤心欲绝,高声叫道:“娘呀!原谅不孝的儿子罢,孩儿无法侍奉你老人家了!”每个字的音韵,都拖得十分悠长,像在寂静的深夜里,哀弦弹出的音符,动人肺腑,真是字字血泪,惨不忍听,是那样凄苦、幽绝。达摩堂十八名弟,虽然执法如山,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禁将逼近的身子顿阻了一下,但略停之后,立刻又逼了过来。突然南宫远双目射出一道骇人的凶光,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几下,厉声喝道:“站住!”这声大喝,如同闷雷哑鸣,震得人们耳鼓嗡嗡作响,说也奇怪,只见十八名弟子停了下来,呆若木鸡。天鸣、天摩这两位当代少林高手,听了他的喝声,脸色骤变,他们都感到这洪亮的声音,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竟像似极为上乘的外家武功——狮子吼。但他们脸上的神色转眼即逝,因为他们知道这狮子吼,非有数十年功力无法练成,就是少年从入寺便经本寺武功最高的心禅堂七老传授,也无法练就这样深厚的内功,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南宫远大声一喝后恨声说道:“我南宫远这般衷心啼血的苦求,你们竟然无动于衷,我自知必死,但绝不会轻易让你们得手。”他又切齿地说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一声仰天厉啸,震荡了整个苍穹——南宫远似一头出栅的猛虎,突然一晃身,疾如弩箭离弦,冲向逼近的达摩堂十八弟子。达摩堂弟子齐声喝道:“南宫远,你还敢顽抗?”喝声中,三名达摩堂弟子,出手如电,齐向南宫远肩头,手腕抓来。南宫远双目陡然暴出一道精光,扬胳劈出一掌。强厉的掌风,划空生啸,直对居中的那个达摩堂弟子撞了过去。十八名达摩堂弟子,乃是少林寺铁字辈一代的高手,个个自负,他们怎会惧怕于一个火工小厮。居中那位弟子手腕一翻迎掌接去,猛感到一股撼山震岳的内力,直压上来,此时他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一声闷哼,整个身躯被震得飞出丈外。就在同时,左右上前的两位弟子,被南宫远弹出一指,踢出一腿,双双被逼得倒跃开去,南宫远一下击退了三位高手,人已急速冲出达摩堂弟子的包围。这种情形,着实出人意料,一个火工小厮,竟然在举手之间,击退了三位高僧。他那一掌、一指、一腿,使在场的天鸣、天摩二位高僧骤然色变。这三招包含了少林三种绝技,而且招式与变化,已是炉火纯青到达上乘之境。一声佛号响起了,外圈的罗汉堂弟子,已和南宫远接触。南宫远似一头拼命的猛兽,双目射出怨毒的寒芒,右手一挥,蓄积全力一掌,直向挡在他面前的六位罗汉僧劈出。六名罗汉堂弟子耳听劲风激荡之声,心头颤骇,暗忖道:“这人的功力,确实深厚惊人!”六人同时翻腕出掌迎去。双方掌力一撞,震得南宫远口中厉啸一声,往上抛起。不料他竟然悬空一个筋斗,斜斜飞过侧面罗汉弟子头顶,突出重围。他这种武功令众僧目瞪口呆。南宫远哪敢怠慢,双脚一落地,便放脚疾速奔出。他奔出十余丈远,突听一声大喝:“叛徒,你跑得了吗?”在修竹暗影之中窜出一位僧人,疾飞一脚,踢向南宫远小腹。南宫远急忙一侧身,避过那僧人踢来一脚,施以“穿心拳”当胸捣去。拳风奇猛,有如惊涛袭岸。那僧人乃是铁字辈的高手,识得厉害,冷哼一声,疾向后面跃退五尺。南宫远已如弩箭脱弦疾射而去。南宫远这时打算进得一步是一步,多活一刻算一刻,是以他一展开身子,便如同雷击电闪。他在少林寺已七年时光,对于寺内的道路极为熟悉,所以逃走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奔到少林寺西南围墙不远处。“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从西面墙边一座柳树簇拥的小院中,窜出一条极快的灰色人影,一闪而至。南宫远见此僧欺来的身法,不禁大吃一惊,忙藉着奔跑抬腿之式,飞起一脚,踢向来僧的小腹,左手并指如戟,点向对方“锁心”穴。这僧人武功极高,手腕一沉,同时身躯一侧,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南宫远一掌一脚,只见那一边的手腕,已经扣上南宫远左手腕脉。这种奇奥精妙的锁龙手,令南宫远心头大骇,暗道:“我命休矣!”突然此僧唉了一二声,道:“是宫远吗?”南宫远闻声,面前僧人是位慈眉善目白髯过胸的老僧,南宫远泪水模糊,颤声求道:“老禅师,求你快放过我。”这白髯老僧乃当今少林掌门的师兄——天罗僧,他是少林天字辈中武功最高的一位神僧。此人淡泊名利,不愿担当少林要职,独有避居这座小院,平时南宫远常到此院跟他下棋,所以天罗僧极为喜爱南宫远,以至于他俩之间产生了一种旁人不知的微妙之情。天罗僧听那钟声,以及后面吆喝之声,慈祥的面容微变,沉声道:“南宫远,你犯了什么大罪?”南宫远凄声道:“老禅师,我……错手毙了师兄,又偷学武功……我求求老禅师放我一条生路,弟子刻骨铭心,永世难忘……”他泪水如雨,语音急促凄凉,动人心弦。天罗僧突然大喝:“孽障!该死!”南宫远蓦然感一股潜力,身躯不由自主地飞过了那高大围墙。一声阴沉沉的笑声响起,他面前已经凝立着一位精瘦枯骨的僧人,正是达摩堂首座天摩禅师。男宫远一见到他,心头骇极。天摩禅师冷冷喝道:“叛逆,你能跑得了吗?”他遥发一掌,劈向南宫远。强厉的掌风,划空带着一股啸声。南宫远横里一跃,挥拳接下一击。天摩禅师的内功,何等深厚,南宫远虽然接下了一掌,人却被震得五腑翻动,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五步。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天摩禅师刚才一掌含蕴了六成功力,本想一掌即可将他击毙,哪知南宫远却未被击死,不禁暗自大惊。南宫远被震得气血浮动,内腑已受巨创,暗想:“完了!完了!天罗僧相助之情,也无法使自己脱难。”天摩禅师一怔之后,脸上立现杀机,喝道:“叛逆,你据实说出,武功是何人教授?”显然他不相信一个无师自通的小于,能够偷学到这种惊人的武功。要知习武功之道需具备三个条件:天赋,良师,时间。纵然他天生异禀,智质超人,但无良师启发,也难窥武功奥妙,再者他纵有良师教导,但以其年纪看来,就算从娘胎算起便学武功,二十年时间也难有这般功力。南宫远冷笑一声道:“偷学的,你何必再费唇舌。”天摩禅师气得脸上色变,双目圆睁,飞起一脚,踢向南宫远咽喉。南宫远头部微侧,避过一脚,手腕伸缩,连斩天摩禅师脚上三处大穴。天摩禅师看得大骇,想不到他也会这招斩龙手,这样说来,他已学得少林寺全部绝技,难道他是别派派来卧底的吗?一念甫起,杀机再生。他一式“仰观天象”向后倒去。南宫远只觉一阵微风,起自身侧,天摩禅师已如风车般旋到左侧,南宫远挺身而起,反臂拍出一掌。天摩僧冷笑一声,右腿向下一沉,点其胁间大穴。天摩僧本来想置南宫远于死地,这时已改变心意,要将他生擒,逼问出是何派派来少林寺卧底。他想:此人若不是带艺到少林寺偷习绝技,定然不会有这般功力。南宫远身躯连闪三闪,避开了这一指。突然一缕柔和的语音,在南宜远耳际说道:“宫远,你快退到墙壁上,我助你退敌,不然十招之内定要为他所擒。”南宫远闻言心头微惊,转头四望,哪里有人?这时天摩禅师呼呼二掌,猛压上来,把他逼退四步。南宫远知那声音是天罗禅师所发,见天摩禅脚并未察觉,心忖,这大概便是传音入密的上乘玄功,于是,他又退了一步,将整个身子紧贴墙壁。陡然又传来天罗僧传音入密的声音:“你不要移动身子,我助你击退他。”天摩禅师见他退到墙壁,暗提功力,一掌缓缓拍去!南宫远知道后无退路,他这一掌击下,自己非死不可,他本想移身闪开,忽然想起天罗僧隔墙告戒的话。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南宫远突感后背命门穴,由墙际透来一股热流,注入自己体内,不禁精神大振。一声大喝,南宫远双掌猛推而出。禅师的掌劲,并非真正要击上南宫远,而是要诱他,闪开,再变式擒拿他,所以一掌拍出,劲力缓缓上去!哪知南宫远却迟迟不移身,天摩刚想变抓为拿,南宫远双掌如同雷电推出……天摩禅师感到压身劲力凌厉而至,心头大骇,急忙凝提真气贯注右臂接去!“劈啪”一声轻响!天摩禅师闷哼一声,双肩一阵晃动,后退了一步。刹那间,他双目神光变换为一种极为涣散的神色。他静静地站立原地,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南宫远。那是惊,是恨!南宫远见他一接掌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泛起一丝恐怖。突然身边又传来天罗僧传音人密的语音:“你不走,更待何时?唉!老僧今日违规助你,乃是犯了少林重大罪过,但若不是贫僧见才生爱,暗中授解武技,也不会产生此事。你今后要珍惜自己,少林弟子遍布天下各地,你的行踪最好要隐蔽一点,去吧!”南宫远心中激动已极,想起了自己每当偷学到不解之武功,以走棋为借口请教于天罗僧之事……突然一股潜力由隔墙透过来,南宫远借着那股潜力,纵身一跃,腾身而起,直向空中飞去。他借势提气升到一丈,悬空几个翻身,落出四丈开外,疾展轻功,落荒而去……天摩僧见了他这手绝妙的轻功,不禁一阵神伤。他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躯微微地晃了一下,显然受伤甚重,几乎跌身扑倒。如果被捉回少林寺,定然难逃一死。想到此处,这位身世凄凉的少年,顿时悲痛欲绝,泪水滚滚而下。他并非怕死,而是感到自己死了之后,老母悠长的残年岁月何人侍奉?他脑海里出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发出慈祥的声音:“孩儿,你到少林寺后,无论什么苦头你都要忍受,南宫家就靠你接续香火了,你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本来我不愿让你去吃苦,唉……”南宫远突然高声的道:“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回去侍奉您老人家的余年!”荒山深夜,松涛如获,猿兽轻啼,是那么阴森恐怖……南宫远为着逃命,哪顾荒山的阴森恐怖,他循径疾走,夜行日伏,经过三个昼夜的狂奔,已经走出了绵绵的群峰。疏星残月,黑夜将尽,南宫远眼见前面是座小镇,再也无法忍受腹中的饥饿,他突然想到自己身无分文,不禁呆呆而立。他逃出少林寺,除了身上这套粗布衣衫之外,别无他物,加上四夜的疾奔,本已陈旧的衣衫,此时更是破烂不堪了。南宫远想到自已凄凉的身世,不禁淌下几滴泪水。“唉!”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见前面不远处,炊烟缭绕,于是朝着炊烟之处走去,他想事已到此地步只有硬着头皮去向人家讨饭充饥。他循着小径,越过一段起伏山丘,又穿过一片树林。林外是一条小溪涧,石桥横梁,溪水清澈缓流。对岸密林深处,掩映着一所庄院。这庄院气派不小,朱红的大门,门上一对紫铜虎头,口含门环,两侧一对石狮雄踞,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古树苍拔,掩映着这所高大的砖墙宅院。只见窗门紧闭,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南宫远徘徊在庄院的门前,被这气氛所摄不敢贸然扣门。哪知等到太阳爬升,时近晌午,仍然不见有人出来,南宫远呆呆地想着,难道这是一栋无人居住的空屋,但是早晨那炊烟分明起于这座庄院之中。南宫远抬头一望,只见门楣之上,书有“李府大院”四个紫色大宇,再加上黑色高大围墙,衬托出一种阴森的气氛,看上去使人有点不自在。但是他等了这么久,腹中辘辘,实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于是伸手轻轻扣了两下门环,里面却无人应声。他又扣了两下,仍无反应。他不禁伸手一推,“依呀”的一声门开了,原来院门是虚掩的。忽然一个龙钟老态的老太婆出现在他面前。南宫远,一见,不由心头一寒,只见这老太婆奇丑无比,身躯高大,驼背弯腰跛足,满脸鸡皮疙瘩,红筋暴露,陷鼻梁,宽嘴唇,下额突出,两颊凸起,满头红发,虬结披肩。这红发老婆手中持着—根紫金藤拐杖,朝着南宫远裂着嘴,现出满口黄牙,怪笑着打量着他。她那笑容,看起来比空还要难看得多。南宫远不知所措,一个转身就走。哪知他身子刚动,丑老太婆不知是如何转动,已横拦在他面前。南宫远不由一愕,想不到这老太婆竟有这么高的轻功,他再次打量,只见这红发老婆双眼炯炯,精气内蕴,分明是一个身负绝功的武林高手。红发老婆在他身前只是裂着嘴,露出黄板牙怪笑,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你是找李家的吗?我引你进去!”南宫远尴尬地一笑,道:“这位老婆婆请了,在下是路过此地,因……因……”他本想说因路遇强盗钱银被抢,但他不善说谎,说起来支支吾吾。突然内院朱红大门“呀”的一声大开,从内门走出个中年女仆,态度和善地叫道:“唐相公,我们主人有请!”南宫远闻言呆愕一下,道:“我是路过无意撞到此地,请原谅并不认识贵主人!”就在他与那中年妇人问答的瞬间,红发老婆已然飘然而去。南宫远心中大惊,这老婆何时离去,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中年女仆笑道:“天涯皆知己,何必曾相识。何况相公鼎鼎大名,誉满天下,我们主人正在大厅候着哩!”南宫远又是一怔,这妇人竟然出言成句,想来这家主人定是一位饱学之士了。既然人家相请,就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他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此时饥肠辘辘,哪管许多,于是答道:“既然贵主人有此盛意,只好打扰了,请大嫂带路吧。”进入院门,竟是一所大院,院里草丛没径,荒芜凄凉,走不多远,进入大厅,走廊回栏,大多陈旧剥落,显出这李家家道衰微景象。大厅上陈设甚是简单,只有几张紫檀八仙靠椅和一张檀木八仙方桌,那中年妇人请南宫远坐下,随即恭敬地端上一杯茶来,笑道:“请相公稍坐片刻!我去请主人出来相见。”偌大的一个客厅,竟听不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也闻不到鸡呜犬吠,冷落得十分怕人,南宫远静寂寂地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大约半盏热茶工夫,屏风后走出两个女人,前面的是那中年女仆,后面是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只见她一身黑绸衣服,仪态十分华贵。此妇虽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来年轻时是个美人胎子。她显得有些孤寂冷漠,南宫远心想:大概她就是李家主人了。他忙恭敬地起身站立。那妇人一双美目,不住地打量着南宫远,好半晌,才笑道:“相公,英气内敛,资质不凡,真是一位内功高手,难得难得,请随我往见主人!”南宫远闻言甚是迷惑,不知这黑衣妇人是什么来路,她一眼便看出自己学过武功,不禁暗骇!她的主人不知是谁?此时也只好听其自然了。绕过屏风,进入二厅,二厅陈设较大厅整洁,但仍是冷寂得怕人。黑衣妇人一击掌,不一会,厅后走出一位白衣妇人,亦是美韵迫人,肌肤似雪。她脚步轻盈来到南宫远面前,不断地打量着他,许久才转向黑衣妇人道:“不错.我们引他去见主人吧!”南宫远这一下更是糊涂了,他实在摸不清这一家是什么门道,两个一黑一白服装的妇人,掩藏着无比的神秘。南宫远刚从少林寺逃出,面临这种情况,只能听天由命,紧跟在这两个妇人后面,从一个走廊转入第三进大厅。这进大厅,气派又自不同,陈设远较第二厅华丽,两壁上挂的是名人字画,琳琅满目,桃木心桌椅一尘不染。两妇人招待南宫远坐下,仍是一记掌声,后面闪出一个妙龄少女,递上香茗,转入后面。不一会环佩叮当,香气扑鼻,从大厅后闪出一位妇人,黑白两衣着的妇人均起身相迎。南宫远也不由立起,一打量这妇人,年龄看来只有三十余岁,鹅蛋儿脸上,容艳照人,她穿着一件淡蓝青色长襟,亭亭玉立。这蓝衣妇人仍与前两个妇人一样,沉寂打量着南宫远,从头到脚,从下到上,看得他双颊红晕,心中惴惴不安。蓝衣妇人打量他一阵后,转头向身后使女道:“传下去,准备酒宴!”说完话手一摆,各人落坐,使女传完话后,重新换上香茗,三个妇人默默无言,六只眼睛紧在他身上不停打转。南宫远坐立不安,面对着这三个风韵较好的神秘艳妇,一颗心实在无法安定。他揣度她们是弄错人,错将自己当作所要等待的人。偌大一所庄院,所见到的尽是妇女,却看不见一个男人。而这几个妇人又是如此冷漠,美艳华丽,神秘莫测,行动诡异,初出道的南宫远心头真是七上八下。人家默默无言,他也是无话可说,实在他也不知从何说起。不一会,摆满了一桌山珍海味,杯筷却只一双,三妇将他引至正中坐下,斟上了酒。各自退回原位,这满桌丰盛的酒菜,竟是单为他一人而设。南宫远正是饥饿难忍,此刻并不客套,只是低着头大碗大碟、狼吞虎咽地将满席酒菜一扫而空,之后,抹抹嘴,向那三位妇人一笑。南宫远虽然身着破烂,但他盾目清明,英挺俊秀,充满着男性的魅力,他这一笑,使那三位美妇心头微然一动。南宫远朗声道:“承蒙诸位大嫂招待,在下感激不尽,实因在下有事还要赶路,不便久留打扰,在此深谢告别了。”南宫远已填饱了肚子,打算就此离开这里赶路回家,唯恐被人识破底细。蓝衣美妇闻言眉头微皱,但随即格格一笑,道:“唐相公言语风雅,斐然成章,真是一位年少有成,名满江湖武林的英豪,但唐相公千里迢迢自东北赶至中原,岂能不见过我们主人就走。”南宫远怔了一怔,脱口叫道:“你们还有主人?”本来他认为蓝衣美妇就是这李家的主人,没想她仍然不是。那么她主人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既然她们将自己误认是什么唐相公,干脆就硬着头皮装下去,顶多是等那唐相公来时,自己一走了之。南宫远想罢,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嫂们引在下去见贵院主人,也好拜谢招待之情。”蓝衣美妇微然笑道:“阁下想是长途劳顿,风尘满面,且随婢女到里面洗浴更衣,明日清晨再晤见我们主人。”南宫远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装,脸颊一片羞红,暗想人家主人何等高贯,自己这样一个乞丐模样,怎能去拜见她们主人呢?可是自己又急欲赶路……就在他尚未决定之间,蓝衣美妇一击掌,已有两位牌女走来,蓝衣美妇对右边婢女说道:“秋兰,你去收拾那夕红轩,唐相公今夜便住在那儿。”那叫秋兰的婢女应声,立刻向内厅内走去。蓝衣美妇又转头对左边婢女说道:“雪梅,你引相公去浴室。”南宫远此刻受宠若惊连忙辞谢,随着那名唤雪梅的小婢走出了大厅。两人来到一所偏院,里面有个洗澡房间,雪梅自挑热水,又送来一身儒生衣服,南宫远掩上房门,跳进澡盆尽情洗涤。南宫远数日来已经没有这样痛快的洗过澡了,冲洗完毕,顿觉精神焕发,换了衣眼,他简直成了另外一人,神彩奕奕,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飘逸潇洒,哪里还是少林寺灶下烧火的小厮?雪梅见了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珠注视良久,方说道:“相公,请随小婢到夕红轩休息。”他随着雪梅穿过一个院落和一条短廊,便来到夕红轩。只见又是一个院落,两旁开着月亮洞门,门外接着两道长廊,前后相通,院中满植花树,都是海棠牡丹之类。轩内一个小厅,厅前一道短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右面那房间,已经拾掇好,锦帐绣衾,重帐厚幔,床边悬着一盏银烛,靠窗处摆着一张圆石面的红木桌,两边分摆着曲脚背椅,都有枣红厚绒坐垫铺着。窗台上两盆白菊,花正鲜妍,清香扑鼻。这府内的陈设富丽堂皇,令南宫远看得喜形于色,显得有点呆头呆脑。雪梅将他带到轩内,自行离去。那个秋兰女婢笑道:“相公,这房子还住得下去么?”南宫远忙道:“住得,住得!”秋兰道:“相公大概兼程赶了不少路,请休息吧!婢女在外厅,有事尽管叫我。”南宫远见她神态娴雅,语音清柔,不禁打量地一眼。这秋兰年龄大约十五六岁,长得娇小玲珑,满面灵慧,他不觉冲口赞道:“郑家诗婢,岂逞多让?”这句话由来,是指东汉大儒郑玄家婢仆均读书,后世称为诗婢。只见秋兰嫣然一笑,道:“小婢怎能与郑玄家婢相比?”南宫远心中惊异不已,这么一个小婢子,居然能懂得自己所说的话,她家主人更是可想而知了。南宫远突然望她一眼,道:“秋兰姐姐,你家主人不知如何称呼?”秋兰闻言脸色微变,她双眸望着南宫远一眼,欲言又止,轻轻幽叹一声,立刻走出。南宫远见她举动。心头微愕凄声叹息,竟像似含着一种怜悯之意味。南宫远虽然觉得这李家大院,有些与众不同之处,想到今晚安睡一夜,等到天明悄悄溜走就是了,管它什么对不对劲。那秋兰女婢突然又疾走进来,低声道:“相公,你为什么要来此地涉此危险?难道你不知这李家大院,已非昔日侠名满夭下的‘一宫二院三帮’?”南宫远闻言呆了一呆,一时答不出话来。那秋兰又道:“相公,你虽然是武功盖世,但绝对敌不过我家小姐的……”她讲到此处倏然住口,转身又走出厅外。南宫远想叫她将话说个清楚,但见她脸色紧张地走了出去,顿觉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氛袭上自己心头。少年人是充满好奇心的,虽然明知事情不妙,南宫远倒要住宿一夜,看看她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秋兰走出后,又进来一次,但她除了送晚餐寒喧几句以外不再说什么话。南宫远见她脸上带着一股不安之色,也不便问她关于李家大院之事,他在这夕阳轩,就只有秋兰陪他,雪梅与三位美妇,根本就没有来过,整个院落阴森死寂得可怖!夕阳西落,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南宫远心想定是秋兰婢女前来,都知人影一闪,一个娇细的声音道:“唐相公!还没睡吗?”那娇丽的蓝衣妇人已经凝立面前。南宫远正坐在窗前沉思,闻声立刻迎身站起,道:“夫人不知有何话见教?”蓝衣美妇突然将面色一沉,说道:“我正有话要对唐相公说……”声音顿了一顿,接道:“唐相公乃是名闻天下武林的‘一宫二院三帮’的唐府大院少院主,机智、武功、见识,均已著称江湖武林……”南宫远听了她这一番话,觉得无头无脑,心中不禁暗感不安,但却仍然保持沉默,以静观动。蓝衣妇人那双美眸在他身上扫一眼之后,又道:“唐相公的人才,我家小姐早已耳闻,对于唐相公的府上,亦是极为赏识,只要相公不要逾越我们的规范,必将当你贵宾看待。”南宫远乃是一位极聪明的人,察言观色,已知她的话意自己今夜不可偷窥她们的秘密,但他假装听不懂,微微一笑道:“在下承蒙款待,日后定当致谢,不知你们要约束在下为了何事?”蓝衣妇人冷笑一声,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找,如你行动太过放肆,逾越我们的规范,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不认你是我们的贵宾,当场处死。”南宫远已感到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自己可能要被卷入漩涡之中,他冷然一笑道:“夫人要说的就是这些吗?”蓝衣妇人格格一笑:“看你从容镇静,想来是有恃无恐,不过你要知道当今天下,武林从来没有一人能够从我家小姐手中逃脱出,你千万要三思而行。”语罢,柳腰扭动,转身向长廊走去。夜渐渐深了,南宫远熄灭了烛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无法入眠,他对自己说,这不关自家的事,何必自寻麻烦呢?有几次他轻轻跃下床,想溜走了之,但又为一股好奇心所趋,要留此观着究竟,正当他在胡思乱想不能安眠之际……一声凄厉惨叫传来。深夜死寂,这声惨叫,是那么刺耳惊心。南宫远心头一惊,跃下床轻轻走到窗前,只见夜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那声凄厉惨叫过后,夜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却直袭上南宫远的心头,因为那声厉叫,分明是一个人面临死亡恐怖的呼喊。显然在这阴森诡秘的李家大院中,已有一个人死去,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由叫声分析,那死者却是男的。南宫远呆呆静立一会,忖思片刻,陡然一个龙飞式扑出窗外,他急速一个翻身凌空上了屋顶,他这手轻功施展得无比干净利落,武林一流高手亦不过如此。南宫远上了屋面立刻伏着不动,双目如电,向四周掠扫了一下,奇怪的是这家大院中一片宁静,象是院中从未发出过那惨叫之声。聪明机智的南宫远一看,立刻感到这院落波诡云谲神秘莫测,此情此景怎不使他纳闷与恐怖?蓦地一条人影由对面院落飘了过来,无声无息,轻功超绝无论,突然停在这所夕红轩院中。南宫远打量来人,此人年纪二十四岁左右,身着蓝色长衫,腰柬白色飘带,足登粉靴,虎臂猿腰,面如满月,唇红齿白,手执一把钢骨折扇,英气逼人,不禁暗赞道,好个英俊人物!那蓝衣少年,双目凝望着夕红轩内,突然一个回旋转身,手中那把钢骨折扇,连摇了三四下又静立原地。南官远眉头暗皱,正不知他为何出此动作?“噗噗噗”几声,花树、屋角暗影间,突然倒下几条人影。南宫远惊愕万分,原来这蓝衣少年那把折扇中,蕴藏了无数歹毒暗器,旋转间射出暗器,无声无息的击毙了四人。一声冷若寒冰的轻“哼”声中,从花树暗影中缓缓走出一位黑衣人,除了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外,全身皆是漆黑一片。黑衣人沉着稳步迫近到蓝衣少年一丈之远。蓝衣少年冷笑一声,手中钢骨折扇疾指出去!这—下南宫远看得真确,只见折扇指处,三道细若牛毛的金光一闪射出!黑衣人已有戒心,他横里闪开一步,顺势欺身,右手如电扣拿蓝衣少年手腕。蓝衣少年右腕一沉,左手向怀中一探,摸出一把精光森寒的短剑,忽的一声直刺去。他像似知道这普通一刺,绝难伤及黑衣人,因此短剑翻上刺出,中途连易剑势,寒光闪闪。黑衣人身手极为凌厉,他看剑势上翻刺来,立时向后退避开去。蓝衣少年冷笑声一声,道:“你躲得好机灵啊!”黑衣人阴气森森地道:“阁下自入李家大院,举手间便除去十余条人命,定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显然黑衣人感到无比惊异,在他见识中想不到有这样一位武功卓绝的年轻高手。南宫远心中惊叹万分,这一下他已清楚两人身份,想不到这李家大院中,看去没有半个男人,毫无准备,其实却是警戒森严,高手如云。她们早已布下了暗椿,在这夕红轩暗中监视着自己行动。蓝衣少年口中低声笑道:“你要知我的名姓,便到阎罗殿去翻一翻生死簿罢!”口中说着话,短剑疾探而出,指向黑衣人前胸。黑衣人见他连人带剑攻了过来,右掌一挥,劈山一股掌风,人却向在边门去。哪知落足未稳,蓝衣少年短剑,又向前胸指到,他不禁心头一惊,身躯连连闪动,双掌交互劈出。蓝衣少年在他掌风中,灵巧的移步转位,手中短剑有如磁石吸铁一般,始终指向黑衣人前胸要害。黑衣人又惊又怒,双掌连环疾劈,飘忽间击出十二掌,变换十七个位置,但仍然无法摆脱蓝衣少年这招剑式。南宫远看得暗暗惊骇,觉得蓝衣少年这一剑,恍如附骨之蛆,随行之影,挥之不去,他暗自盘算如果蓝衣少年以这招剑式对付自己,只有少林派一式“东海缚龙”能够逼得对方撤剑。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蓝衣少年始终不动地右扇已经缓缓举了起来,平平对准黑衣人冷冷喝道:“你纵然能够避过我这手附骨之剑,但你却难躲这把夺魂扇十余宗暗器袭击。”黑衣人像似知道自己难逃此劫,索性停下身形不动。突然一个冷若冰霜的语音道:“阁下在层层密密包围之中,自信能够生离李家大院?”南宫远闻声望去,心头一震,只见这夕红轩四周已经凝立了十余位黑衣人,他们手中各握一柄漆黑鹰形的三角叉,脸上蒙着黑巾。蓝衣少年短剑折扇,仍然没离黑衣人胸前,眼光微然向四方一瞥,冷笑一声道:“这些人大概是黑鹰队吧,那么你是黑鹰夫人了?”说话声中,一位黑衣美妇脚步轻盈,姗姗走了过去,口中冷哼一声道:“阁下竟然能够叫出咱们的身份,谅你对咱们组织的规条已有认识。”蓝衣少年呵呵一声轻笑道:“凡是天下江湖武林欲察你等身份者必死,向来无一人逃出。”黑农妇人冷冷道:“你既然知道这些,还不趁早了断自己性命。”蓝衣少年位笑道:“哈哈,难道你们不顾他的安危。”一语未毕,蓝衣少年怒喝一声,侧身避过黑衣妇人欺身一击,手中折扇一摇,那个黑衣人闷哼半声,已经倒地身死!黑衣妇人柳眉用竖,娇叫一声,双肩一晃,陡然欺了过去,动作奇快无比,手直向蓝衣少年肩上搭去。蓝衣少年肩头微晃,短剑散出一片寒光,若点似劈疾指黑农妇人香肩要穴。黑衣妇人回手一抄,不闪不避,五指如钩,疾向蓝衣少年左腕脉穴扣来。南宫远在屋面上看得心惊胆战,想不出黑衣妇人竟是位武功极强的高手,见她头不回望,身不移转,仅凭双耳听觉,回手一击,拿脉认穴,竟然准确无比。蓝衣少年撤剑沉腕,陡然向后闪开五尺,冷冷说道:“几手交接,黑鹰妇人武功具是个凡,改日当再领教……”黑衣妇人一击未中,右手微提长裙,平步欺跨过去,蓝衣少年未容她出手,呵呵笑道:“眼下李家大院朱仙镇群雄毕集,龙盘虎踞,杀机弥漫,迟至七日早在三天,我当拜访贵主人。”说罢,他猛向夕红轩冲去。守在这面的四仕黑衣人斜里两叉疾刺过来。蓝衣少年飞起一脚踢了过去,折扇连摇,噗噗噗噗四位黑衣人不哼一声,连中毒针死去。蓝衣少年双臂微振,人已凌空飞上屋面,直向南宫远栖身处扑去。南宫远躲藏不及,就在这一瞬间,三支金光闪闪的细针疾袭南宫远面门。南宫远心知毒针厉害,左掌一按屋瓦,斜飞三尺。蓝衣少年轻咦一声,人已扑到,左手疾出,一剑没有削中,右手折扇跟着拍了出来。他已知这青衫少年武功高强,非同小可,而且又存着杀人之心,这一扇施出了七成内功。南宫远闪过一剑,见扇风凝聚成劲,青袖回指,疾向蓝衣少年的右扇迎去。一招接实,南宫远突觉身子一震,蓝衣少年也不自禁地退了一步。两人动手的几招,快如电光石火。黑衣妇人目睹这场闪电一般的快速搏击,虽只一两招的交接,但已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突听黑衣妇人娇声叫道:“唐相公截住他!”蓝衣少年闻言怔了一怔,双目如电向南宫远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突然仰天一声呵呵长笑,右扇呼呼劈出二道凌厉劲风,击向飞身上屋的黑衣妇人。黑衣妇人脚尖尚未站稳,扇劲已是迫身,只见她香屑一晃,整个娇躯凌空飞出三尺,躲过这两道劲力。蓝衣少年假借她一闪瞬间,一个大转身飞跃过另一座屋面,身形隐失于夜色之中。南宫远左手托着酸麻的右掌,望着寒星闪动的夜空,长长吁一口气,口虽未言,但心中却感慨万千。南宫远久视夜空,默默不语,待他转身后顾,黑衣妇人和那些黑衣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去。他轻轻跃落,重入室内,天色已是四更时分。南宫远心中一直在想着刚才那些事,但觉此中错综复杂千头万绪,竟理不出一点眉目,不禁暗叹:“江湖上诡奇莫测。”不知不觉间他已沉睡过去,一直睡到翌日晌午方始醒来。桌上已摆满了食物及嗽洗之物,南宫远偷眼一觑,这些食物极是丰富,一盘鸡丝炒面,又一盘撕开了的腌鸡腿肉,还有一个小青瓶,盛着酱油。肉香和面香扑鼻而来,南宫远也不客气嗽洗完毕,立刻独自饱餐,奇怪的是大半天没有一个婢女过来。这时日影西移,南宫远缓步出轩,在花树间徘徊了一会,虽则那些花木都凋零已无生气,但却能挑起人无量的思绪。他正在发愣,忽然秋兰婢女袅袅走来,唤道:“相公,咱们夫人有话跟你谈。”隔了片刻,环佩叮当,廊中走出那位娇艳妩媚的蓝衣妇人,她柳腰轻摆,风骚撩人地走来,娇媚地对南宫远一笑,道:“相公,久等了。”南宫远迎她入厅,蓝衣妇人立刻挥手示退秋兰。南宫远微笑问道:“小知夫人还有何指数,还下洗耳恭听。”蓝衣妇人突然站了起来,缓慢地举臂掠了一下前额鬓发,娇滴滴地笑道:“昨天发生那事,徒使相公生惊,我这边致歉了。”南宫远见她躬身福了一福,受宠若惊,忙道:“哪里哪里……”话声未完,南宫远已看到一只莹玉雪白的手指,直向自己肋间点来。南宫远心头大骇,急忙用左手施出少林绝技斩龙手,指击她手腕脉门。蓝衣妇人轻移莲步闪身避过,接着娇媚地轻笑一声,道:“这是少林绝技斩龙手。”那笑声如黄莺婉转、珠落玉盘,更添了几分娇情媚态,南宫远听得呆了一呆,不料蓝衣妇人罗袖已经反臂拂卷南宫远手腕。南宫远大惊,只觉一股冷寒之柔劲,随她罗袖猛撞过来,赶忙一提丹田真气,手腕一翻,击出一股暗劲,他退出一步,沉声喝道:“夫人再不停手,恕在下无礼了。”蓝衣妇人笑道:“果然又是少林武功,掌力刚猛有之。”急然间,蓝影一闪,她又欺到南宫远身侧,右手五指抓出,左腿一抬,雪肌似脂,踢出一腿。南宫远横里移出半步,闪过一抓,眼光触到那双雪白玉腿,眉头一皱,一提真气,一招“画龙点睛”,食、中二指一并,点向玉腿“委中穴”。蓝衣妇人娇躯一斜,一条手臂已经疾快地伸了过去,点向南宫远小腹。南宫远剑眉一皱,一招“平挥五弦”,斜斜扫出。蓝衣妇人滴溜溜一摆腰,已移出五步,身法奇诡,有如不可捉摸的飘忽飞絮,一瞬间,不但避开了南宫远攻击之势,而且人也欺近他身侧。这是一场武林中惊心动魄的搏斗,在这狭窄的小厅近身快搏,南宫远虽然尽展所学,忽掌忽指,突穴斩腕,门户封得十分严紧,但他对敌经验不够,被迫落了下风。片刻之间,两人已对拆了三十余招。蓝衣妇人愈打愈惊,她想不到江湖中又出现了这样一位高手,而且他掌势雄厚至极,竟有越打越勇之势。她平生罕遇劲敌,这一下动了真怒,双掌绵绵施展开独步江湖的阴风掌。南宜远拍出一股刚猛无尽的掌力,后退二步,叫道:“住手,我有话说。”南宫远只觉她每劈出一掌,周围就增强了一些寒气,数十招后,有如全身在寒风冰雪之中。他一面要运功抗拒寒冷,一面破解她奇诡的招式,掌指运用,渐见迟滞,不似刚才那般勇猛。蓝衣妇人停住身,妖声笑道:“怎么,你认输了?”南宫远胸中热血沸腾,冷笑一声道:“我还没败在手下,怎么认输,如要比试,咱们不妨到外面战三百回合。”蓝衣妇人闻言发出一阵格格娇笑,道:“真是个好胜的人,咱们不用再比试了,我问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南宫远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蓝衣妇人莲步轻碎走到椅边坐了下来,微整乱发,笑问道:“相公,尊姓大名啊?”南宫远怔了一怔,果然她已看出自己不是什么东北唐家大院的少院主。其实自己又没冒充别人,说出又有何妨,于是朗声道:“在下复姓南宫,单名远。”蓝衣妇人皱了皱眉,因为这个名字在江湖武林中,从来听闻过,她又问道:“南宫相公,大概是刚出道不久吧!可否告知师承来历?”南宫远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我武功的来历吗?何必再问!其实告诉你又有何妨,我是少林得叛徒。”蓝衣妇人闻言心中暗喜,果是一位初出江湖的小伙子,主人此刻正当用人之际,他武功这般高,若假以时日定是一位好手,如能将他收在小姐麾下,倒是一位好帮手。她略作打算后,故作惊讶道:“少林叛徒,我想不是吧!可能你另有图谋。”她口中虽然如此说,但语音柔和。南宫远轻哼了一声,道:“我根本连什么李家大院、唐家大院都不知道,能对你拥有什么图谋?哼!老实告诉你,我生性不愿管这江湖武林的是非。”蓝衣妇人笑道:“我不相信,事情绝对不会那般凑巧。我问你,你对我们有什么图谋,只要据实说出,咱们小姐定会宽恕你。”南宫远突然仰首呵呵大笑,道:“宽恕,我为什么要人宽恕,哼哼!说出来也不怕你关,昨日我到你们这边,乃是在心讨顿饭吃,没想到你们将我误认是唐家大院的少院主,哈哈!笑话呀笑话,我真要多谢你们的招待哩。”蓝衣妇人暗道:“原是一位穷途末路的落魄人,此人若不想法子收下,真是太可惜了。”于是,她娇声说道:“南宫相公,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不知可否说出?”南宫远微然一笑,道:“你是不是想挽留我,加入你们的……”蓝衣妇人笑道:“南宫相公聪明已极,真是察言观色,窥人肺腑。”南宫远突然面色一沉,淡淡道:“我已说过,在下不过问江湖是非,任是重金礼聘我也不会为你们主人效力。”蓝衣妇人闻言心中凉了半截,但仍强支笑脸道:“南宫相公,不是我夸奖你,以你武功的造诣,不出三年,定是一位鼎鼎大名的豪杰。”南宫远冷冷道:“可是在下淡泊名利。”蓝衣妇人幽幽轻叹一声:“可惜啊可惜!”南宫远星目一睁道:“可惜什么?难道不在江湖走动,闯名立万便有负一生吗?我看你们处心积虑,逞雄斗狠,杀人放火,那才是最无聊哩!”蓝衣妇人笑道:“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雄心万丈,鹏程万里,像你这种志气薄弱的人,亏你父母养育之恩。秀才梦寐以求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学武者谁不想傲啸云天,叱咤江湖?”南宫远剑眉倒竖,怒道:“你说我志气薄弱?”蓝衣妇人故意不屑地道:“不错,像你那种想法,哪会有出息!”南宫远厉声喝道:“像你们寄人篱下,才算是有出息吗?”蓝衣妇人闻言色变,柳眉泛怒,杀机陡生。南宫远突然感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份了,轻叹一声道:“对不住,请恕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唉,盛情款待之恩,南宫远日后定当补报,因在下另有他事就此离去,请夫人转言代谢贵主人。”蓝衣妇人突又脸泛笑意,轻声道:“你不愿加入,咱们也不相强,但萍水相逢总算有缘,要走也不必急在一时,如你不介意的活,今夜三更摆酒饯行,咱们主人也极愿见你一面。”南宫远心头一震,暗道:“自己既然留下一夜,何妨再待一天,她的主人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竟然能够统举这许多高手?”蓝衣妇人知他要留下,于是站起来说道:“一言为定了,三更以琴声为准,到时咱们再见,恕我暂且告辞了。”说罢,她缓步出厅。南宫远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出去,耳际重又响起她的话音:“男儿志在四方……象你这样志气薄弱的人……”突然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自幼生长在贫苦之家,所以对于将来的一切实不敢有所指望,只愿一生平平淡淡,孝奉老母,娶妻育子便满足了,唉……”其实南宫远哪里知道自已的身世?若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有如此消极想法,而是要悲痛不欲再生了。秋月莹星,闪耀出迷茫的微光。夜,充满着无限神秘!李家大院,仍然是那么阴森恐怖。忽然一缕悠扬的琴音,从迷茫的空际随风轻飘送至夕阳轩。是那么悦耳动听……南宫远身形疾速飞出窗外,充满诱惑的琴音,像似在呼唤着他。他顺着—道长廊穿过院子,一路无人拦阻。约走过了三四座院落,他来到一所小院中,显然这琴音是由此院传出。这院中满是奇花异草,五色缤纷,香气扑鼻,小院两侧,绿竹绮绮。南宫远不知道这所老的大庄院,竟然有这么幽美的地方,他被这院中的幽雅景色所吸引,举步朝内走去!琴音有如高山流水,悠扬宛转,听来令人几疑此身不在凡尘,有飘飘欲仙之感。南宫远面对此情此景,耳听琴音,不禁对那弹琴之人,肃然起敬……他正为那幽雅的琴音,听得忘我入神之际,忽地一声尖锐细长之音,刺进耳鼓,南宫远不禁心坎微微颤抖,但这只是浮光泛影的刹那,一闪而过。接着,锵然一声,琴韵截然而止。南宫远此时却感到歉然,自己偷听人家弹琴,至使弦断琴停,扫人雅兴!南宫远正自内疚,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道:“相公驾临,有失迎候!”声落,小院门启之际,缓缓地走出一位事弱不禁风的女子。南宫远向她一打量,不禁愕然。只见她是那般美丽,美丽得使人不敢相信,人间竟有如此的美人胎子,真是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看去不过双十年华,身穿淡绿色丝绸长襟,外披对襟深绿色的缎子背心,纤腰紧束云带,脸孔似玉,眉如远黛,眼似秋水,瑶鼻樱唇,临门玉立。最是可贵的,便是她生得娇媚,却无妖冶邪浪之气,看来端庄淑雅,容颜绝世,如此佳人,又能弹出如此醉人的琴音,这岂非是仙子下凡?南宫远那敢怠慢,趋前恭敬地深深一礼道:“在下南宫远,惊动小姐芳驾,实感歉疚万分,望祈恕谅!”绿衣丽人侧身微一裣衽,道:“说哪里话,相公请进待茶。”不待他回答,她轻盈款摆地姗姗入内。南宫远哪好意思拒人美意,身不由主地随从跟入。这是一间小厅,她往左侧房走去,一掀珠帘道:“相公请!”南宫远只见院内,无有婢女,也不见那蓝衣美妇,他内心愕了一会方始轻步入内。只见古雅的书房,壁间名人宇画,玲琅满目,红木桌椅,一尘不染,靠窗一张大紫檀木条桌,正中放有古琴一张,经文书典,文房四宝等物,均是古色古香。绿衣丽人招待南宫远坐下以后,亲自送上一杯香茗,流波轻转说道:“相公,据说你武功是出自少林,倒不知相公师从哪位大师?”南宫远接口道:“在下乃是一个偷学武技之徒,没有师承。”绿衣丽人淡淡地道:“难得难得。”奇怪的是绿衣丽人语音虽无冷摸之气,但却也没有娇柔之意,自见面到此刻,她脸上没有显露过一丝喜怒之色,好像什么事物,都难引起她的兴趣。南宫远问道:“未知贵主人怎样称呼?”绿衣丽人淡然道:“姓名早已随着岁月消逝,不问也罢。”南宫远知道她不愿说出姓名,自是不便再问,他目的也只是好奇,想一睹这李家大院主人面目,既然见过了不便久留,寒暄一阵,吃了一口色如碧绿的香茗,起身告辞,而绿衣丽人亦未挽留。南宫远走出小院后,心灵深处,突然感到一阵无限的空虚,脑海里不知怎地却留着那么一个倩影,抹煞不去。他回到夕红轩院,躺在床上脑际中清晰地出现那绿衣丽人倩影,他本是一个至诚君子,当想到她时,不由觉得自己思想的可耻!他立即摄心定神,脑无旁念,运气凋息。这是一件不可恩议的怪事,他愈想控制自己的思绪,而那思绪愈是如万马奔腾,那绿衣丽人的一举一动,不断地在眼前闪动,那高贵的仪表,雍容的神态,娇艳的美姿,恹慵的肢体,弹指可破的肌肤,深刻印在脑海里。他真是失魂落魄了,心摇意荡,精神恍惚,双颊绯红,手脚心冷扦直冒,他不禁有点慌张害怕起来。绿衣丽人的倩影,接连不断地在脑际浮现。“铮铮……琮琮”蓦然琴音从皓空飘送进来。那琴音,哀怨凄凉,像似在低唤着一个人似的。南宫远疯狂得入了魔一般,展开轻功急速向那座小院走去!琴音停止了,南宫远已经撞门直入,只见那位蓝衣妇人在一张桌子上支额沉思,却不见那绿衣丽人的影子。南宫远出声问道:“夫人,绿衣丽人呢?她到哪里去子?”蓝农妇人缓缀站起,她现在穿的是一身蝉翅薄纱长襟,全身晶莹洁白,肉体裸露无遗,尤其那一对椒乳颤摆摇动,更令人神魂颠倒。这位三十余岁的美艳妇人,风情万千地向南宫远抛了一个媚眼,娇声说道:“南宫相公,你要寻我家小姐吗?”南宫远点点头道:“她不是弹出琴音呼唤我来?”蓝衣妇人柔声道:“如果你在千里之外,一听到琴音是否会赶来?”南宫远这时双眼发直,闪闪泛光,紧盯着蓝衣妇人那副娇美的胴体,点点头应道:“只要听到我会应声而至。”蓝衣妇人又低声问道:“你如今要不要再离开这里?”南宫远毫不思索地道:“不离开,不离开了。”蓝衣妇人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已经是个忠实的份子了.现在我告诉你,你是小姐第十九号落魄人。”南宫远喃喃自语道:“十九号落魄人,十九号落魄……夫人,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蓝衣妇人突然沉声喝道:“十九号落魄人,小姐命令你去杀唐心如,你去不去?”南宫远道:“唐心如?唐心如是谁?他在哪里?我立刻去杀他。”在这刹那间,南宫远双目中露出一股骇人的凶光,阴很残酷,毫无人性。蓝衣妇人点点头,脸上立刻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又柔声道:“你等一等,唐心如最迟七日后便来,那时你再杀他。唐心如是名震江湖的唐家少院主,昨夜你已经见过他,即是那一位左持短剑,右持折扇的蓝衣少年,他昨夜伤害了黑鹰夫人十七位黑鹰队员,和我们仇深似海!”南宫远问道:“黑鹰妇人是谁?”蓝衣妇人道:“她是第一大厅的黑衣妇人,第二厅的白衣妇人,便是白鹭鸶夫人,我是随侍小姐身侧的蓝晶星夫人。日后我会引你见咱们全教中人。”南宫远道:“蓝晶星夫人,我们是什么教?”蓝衣妇人道:“咱们是黄皇教,本教有救主及护法、坛主等人。”南宫远又问道:“黄皇教主是谁?”蓝衣妇人突然沉声道:“你已是小姐的人了,一切只有遵照小姐的命令行事,不必问得那么清楚,知道吗?”南宫远点点头道:“知道,我是小姐的人,只昕小姐之命令。”蓝衣妇人慢慢地站了起采,缓步向南宫远走近,送以一个媚笑,玉手向他一招,转身向内室走去。这间后房乃是女子香闺,锦被罗帐,镜台檀柜,满室异彩,真是绮旎得令南宫远忘神忘我,他慢慢逼近妇人。蓝衣妇人杏眼含春,桃颊带晕,渐渐退到床边。此时南宫远魂灵儿早已飞上了九霄天,逼近她身边不到三尺。蓝衣妇人娇媚地斜倒在檀木床上,她那一身透明的衣襟,露出诱人的胴体,真是香艳无比。就在这电光石火,紧要关头的一刹那……一缕轻柔优美的铁笛声,由苍穹飘入南宫远的耳中。南宫远整个的身躯一阵颤抖,神智一时清醒,见此光景,伸手向顶门一拍,跺足击胸,自怨自恨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身子疾速反扑如飞而去。蓝衣妇人感到无比惊愕意外,怔怔的站在当地。一阵细碎韵脚步声传来,那位美艳绝世的绿衣丽人和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婢女走了进来。蓝衣妇人赶忙躬身为礼,说道:“敢问小姐,是否已经给他吃下‘失魂丹’?”绿衣丽人那张绝世姿容,没有一丝表情,美眸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望着窗外沉思,良久良久,方道:“想不到千万次灵验的‘落魄琴摄魂术’,却会在他身上失效。”蓝衣妇人娇容微晕道:“禀告小姐,他的举动言行都和十位落魄人一模一样,毫无差异,只不过在……”绿衣丽人美眸冷然地望了她一眼,道:“你守寡十余年来,不动真情,怎么今夜却做出此事?”蓝衣妇人心头一震,幽声叹道:“小姐责备的是,我真惭愧,尚请小姐宽宏大量。”绿衣丽人冷冷道:“我看在你十年相伴我身边的情份,这次免予追究,明日我再以落魄琴唤他,观察究竟,再作决策,若有必要我便给他服下‘失魂丹’,让他失去人物的记忆。”说罢,左手微挥,绿衣妇人和粉红衣衫的女婢,恭身告退。南宫远被那缕奇特的铁笛声惊醒,放脚狂奔出了小院,哪知走出十余步,笛声顿止,他的脑际又是一片迷糊。他竟然又迷迷糊糊地奔回夕红轩中,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面前立即现出了那蓝衣美妇胴裸的影子,一会又现出绿衣丽人的美姿。脑里一片混乱昏沌,也急切地需要那充满诱惑的琴音再度向他呼唤!突然他耳际里听到一个娇脆声音,说道:“帮主,他已经中了摄魂术了。”南宫远突然睁开眼睛,恍惚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绝色丽人临风玉立,恹慵的娇态,绝世的美丽,婀娜的身躯,那不是她么?他血液沸腾,黑暗中疾向那丽人扑去。一声娇叱道:“你是找死?”南宫远这一扑将她的娇躯紧紧抱住,但是他身上的“灵台穴”,也被人一指点中。南宫远立刻摔倒在地上,一声低喝道:“是谁?”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道:“秋兰,你将他身躯抱起,待我将他们毙了。”秋兰婢女低声道:“帮主,还是待对方进来时,似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毙他们,不然一惊动强敌,咱们退出定会极为棘手。”暗影中隐约可见一位面容秀丽的女子,身穿青色衣衫,她身旁站着一位少女,正是那美丽的婢女秋兰,南宫远灵台穴受制,但却没昏死过去,他这时头脑极为平静,感到无比惊讶。他知道这青衣女子不是那绿衣丽人。外面见里面毫无反应,也不再出声。突然一阵极微细小的脚步声传来。暗影中,小厅门帘掀启,两个手持鹰形三角叉的黑衣人,迅快闪了进来。青衣女子身躯陡然扑了出去,两位黑衣人倏地左右分开。但青衣女子是何等人物,她娇躯疾转,素手轻挥,一掌击在左面黑衣人的右腕之上。那黑衣人手拿着鹰形三角叉,脱手落下,青衣女子脚尖一挑,叉入右手,斜里刺去,应手响起了一声惨叫。她举手间连伤了两人,足见这份武功已是超群绝伦。但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青衣女子脸色微变,人己闪出外面,院中一位黑衣人正用手吹着哨子。青衣女子手中三角叉,蓦然脱手掷出。一声惨叫,那黑衣人被三角叉穿胸刺入,死于当地。青衣女子轻声喝道:“秋兰,咱们身形已霹,你已无必要潜伏此地了,赶紧走吧。”语音刚落,秋兰婢女抱着南宫远已经直跃出来。那知就在此时,院中四方已闪出十余位黑衣人,后面跟着一个白衣人。青衣女子不容十余位黑衣人逼近,娇躯—晃,疾速扑去,素手连挥。闷哼连声,已有四位黑衣人倒在地上。猛听那位白衣人沉声喝道:“黑鹰队兄弟退下,环守四周!”白衣人口中喝着,向身上摸出一柄折扇,猛一斜步,拦住了青衣女子,折扇倏地划出,他折扇二面各绘着一只白鹭鸶,显然他是白鹭鸶夫人所统辖的白鹭鸶队。青衣女子见识广博,—看那人出手之势,已知是位高手。她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指划向白衣人腕脉。白衣人身子一侧,沉腕避过,左掌迎胸拍出。青衣女子暗暗皱眉,忖道:想不到一个地位极低的人物,已有这份武功。想着,左掌疾飞,连攻三掌。这三掌迅快辛辣兼而有之,那白衣人被攻得退后半步。青衣女子左掌拒敌,右手的去势,极为迅快,手指一转间,巳搭上了那白衣人的腕脉,暗中一加劲力,喝道:“放下!”哪知白衣人手腕一滑,已经摆脱了青衣女子被扣的脉门,青衣女子“咦”了一声,右掌迅又抓出。白衣人惊声叫道:“纤手帮主……”下面的话尚未说出,他已被擒住。青衣女子道:“既知我的身份,便不能留你活命。”——xmwjw扫描,怜莲OCR,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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