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一章埋骨何须桑梓地
康顺风打出了猿猴抱树、霸王卸甲、将军抹须。最后身体直立,平心静气,身心空灵,以合太极收势。
这是今天第二十四遍练虎翻身了。
自从下定决心要将以后的精力都投入到国术的推广中,他就更将心思用到了练习武功上。这里是崖洼村向山的家,农村人特别是这种穷苦地方,家里虽然房子盖得不好,但一个好处就是地土宽。向山家里是背崖的院子,足足地五分的宅基,却是一个空空的大院子,向山家里也是箍的窑,从向山爷爷手里,到向山父亲手里,一排溜一共箍了四间大窑,都是四米宽六米深的大窑。
其实向山家在他爷爷手里,还是比较富裕的,到了向山父亲手里,生养儿女不成地多,每个出生后都是病秧秧的,把钱花了就走了。村里人都说,向山父亲上辈子欠人帐太多。这辈子就来了一窝讨债鬼。
这是农村人受聊斋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的影响。
耍完场子的第二天,康顺风就和向山一起,将四个女孩子送走了。
先到省城,庄妍和庄菲直接坐了直飞S市的飞机;然后由向山送张媚和朵朵回家,三个人一起先去张媚家,然后再由向山送朵朵回家。康顺风就没去,在机场告别时,张媚就眼泪汪汪了,康顺风平生头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子为了自己流泪,心里的那种感动,真的无法言表,两个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人,因为好感而亲密,因分别而伤心,男女之情,真的是这么的神奇。
康顺风紧紧地抱了张媚,以从未有过的耐心,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真到将他哄得破涕为笑。张媚终于忍不住主动亲吻了他,并头一次主动将小舌尖探入他的口中,生涩中带着一丝惊悚,好像随时会逃掉的小虫子一样。
康顺风感觉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张媚是多么讨厌自己的口水的。
他轻轻地吻掉她的泪滴,故做轻松地道:“傻丫头,再过二十天,我们就要回学校了。还怕见不到吗?我不是不想送你,我需要时间来提高自己的功夫,这时候偷了懒,以后说不定就会有想像不到的危险……而且,飞机票真的太贵了……”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张媚就轻轻声笑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道:“莫笑我,我只是……只是……真的有点舍不得你了……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康顺风摇摇头,朵朵这时就过来,挽了张媚的手臂,道:“好了,好了,有我陪你还不行……再哭别人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呢……”
张媚就给朵朵拉了,同向山一起进了候机室,康顺风眼看着他们安检以后进了候机室,才转身离开了机场,同一起来的梁山回了蒲州,回到康家塬。
回来后,在家里呆了一天,就带了向山家的钥匙,同骡子、梁山和羊娃一起来到了崖洼村向山的家。第二天,就有三三两两的年轻小伙子都来到了崖洼村,这是胡斜子传了话出去,让弟子们从自己的徒弟中挑的肯吃苦,血气旺,讲义气而且下手残火的年轻人,一下了聚集了近二十个人,这些人到这里,身体魁悟的,由骡子教授炮捶,身体匀称的,由梁山教虎翻身。羊娃给大家教燕青掌,但都不全教,只教一些刁打和腿法。还专门花钱雇了村里和向山家交好的张寡妇专门做饭给大家吃,吃食上也都专门由向山的父亲采购了送来。
三天后,向山回来,将一路鞭杆删繁就简,择了七个常用实用的动作,给大家教了一下,所有的人每天都是练拳和练鞭杆。
教人的事托付给向三他们四个,康顺风就一门心思地务弄了自己的拳法,每天炮捶、虎翻身、燕青掌、小红拳和排子手,通背九拳,吃了睡了,就务弄开了。要不就是由向山、骡子或梁山或羊娃陪他跑拳,这四个人刚好是不同的打法格,把康顺风好一阵锻炼,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失手扔然是难免的。开始几天他不是鼻青就是脸肿,但渐渐地,他受的伤就少了,反而是向山他们几个受的伤渐渐多了起来。毕竟康顺风做为胡斜子的小关门,胡斜子传授的东西比较全,而且知道的东西多,这打法一合上,自然比其他几个人进步快。
特别是将丹田如球腰如轴的身法合上去后,与人动手,就不惟闪绽了,而是带了对抗出来,有两次与身强力壮的骡子动手时,就是将骡子的力量一引,从丹田这个虚拟的球转而化开,在骡子力被滑空的一瞬间,他贴身入堂起了靠,将骡子两次都是硬硬地抛起打出,看得旁边的梁山和羊娃咋舌不已。
原来这种丹田如球化而击的功夫,最能放人,和红拳的打人之法完全不同。看起来是威风了许多,其实伤害却不如红拳的打人之法,红拳打人,靠跌也多是直直躺倒。但多容易被靠伤心肺,口中见红,因为其力发迅猛,人压根来不及跌开,是脆劲儿。不像这种抛靠,看着将人顶得老高,其实对方已经卸了劲儿,伤得并不重。不过这种打法,用在交流中最好,将对方靠放出去,自己其码安全了许多。
康顺风跟了胡斜子多年。听老人讲的东西非常多,许多东西虽然没有体会,但武功已经有了根基,所谓一法精,百法通,这几天同梁山、羊娃和骡子交流中,将他们在虎翻身、燕青掌和炮捶中的心得尽皆吸收,拳法拳路又是一变,炮捶更沉稳了,虎翻身带了灵气出来,燕青掌却在原来的灵巧中,带了一丝狠毒劲儿。这是受大荔郭曼盈的影响了。
郭师挺喜欢他的,将自己在通背十四手中的几处心得都一一地交待给他,对康顺风启发很大,他在和郭师的交流中,对于连环势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过去连环势,总是手头肘肩胯膝足七处相连,现在也将身打做为一拳连了进去,特别是又从胡斜子这里得了丹田法,这身成一拳打连环就有一种妙到毫颠的感觉,咋用咋顺的感觉。靠和肘的用法,也在这一打法合上后,有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过去行拳走势总想护身,避身,现在完全是上身的概念了,有了丹田身法,才知道打法定要先上身的精义所在。一上身三尖齐到,头打肘戳肩靠膝打胯迎齐上,那里碰到那里打,反正贴身就起一身拳,那里撞到那里连。再把三齐王乱点兵合进去,这种贴身手肘法,更是防不胜防,打得羊娃、骡子和梁山就没了脾气。
向山和他动了几次手,也为他的进步神速感到惊奇了,到了最后,也只有向山能同他过手了。向山也被他引发了性子。两个人屋里屋外即像兄弟,又像仇人,碰到了,劈哩啪啦就打上了,打完了,又勾肩搭背地讨论心得,你告诉我点秘诀,我给你说点窍道。一个人练时,另一个人能看半天。
羊娃、骡子和梁山看这两个人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过去对向山他们是非常的尊重,是向山功夫赢人。但对康顺风还是有点不大服气,总感觉他是命好,给胡斜子收了个小关门,现在才知道,胡斜子就是胡斜子,相中的徒弟怎么会差了。康顺风的动手能力,理解能力都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自己练了几十年摸出来的窍道,人家十几天就练到了身上。当然,这与康顺风本来就有深厚的武功底子有关,但也不能不佩服他的理解能力,特别是身体上的理解能力。
这种身体上的理解能力,是手眼身法步久练合一后的效果,因为其手眼身法就已经合在一起了,所以只要明白一点窍道,就眼能断、身能行、步能到,手脚也能入位。过去拳法有成的人,和别人交流一天,就能把别人的功夫学个七八成,为什么?就是因为手眼身法步已经合到了一起。只要对方能演出,这边就能做出,来个人就基本能用出,再熟悉几遍,虽然不敢说和练了多少年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就像一个画家去临幕一幅画,学一种笔法一样,其运笔已经入神,对笔的轻重曲直已经控制得随心所欲,所以基本是见看就会了。
所以过去大师跟大师学拳,都是十几天一半个月,就基本学会了。虎头少保孙公禄堂跟郝为真学太极拳,就只学了十数天功夫,这主是因为他身体已经达到内家至真之境,所以只需要郝先生将一些窍给他点一下,就可以了。
当然,康顺风也不保守,有什么心得,就同大家说出来。胡斜子原来秘不示人的一些东西,他也传给了骡子他们三个。这让三个人在这段时间也进步很快,他们都有和康顺风几乎一样的身体理解能力。
向山也不阻止他,毕竟这三个都是他非常了解的有深厚交情的人,如果这三个人到将来都靠不住了,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靠住呢?康顺风这是结恩义的事情,胡斜子当初把东西都传给康顺风,就有这么个意思。就像皇帝传江山一样,有几个能人儿都要留给自己的儿子,也要留一些东西让儿子结恩义于这些人。
而且这次挑的娃们,都是些能吃苦,有恒心而且真心好武的娃们,平常这些东西,师父们是轻易不教的,这时有机会学到自己更深学不到的东西,而且有机会出门去见世面,谋事业,个个都心劲儿十足,生怕自己被别人比下去。就连过春节,大家也只大年三十大家回家守了个岁,看了看中央台的春节晚会,初一下午,所有的人都又回到了崖洼村,对于这些习武的农村娃们来说,能有人带着出去混个生活,说不定还能有点出息回来,家里人都非常支持。
人忙时间就显得短,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时间,康顺风就和远在S市的盛姐通了个电话,毕竟一下子带这么多人过去,住处什么安排都是问题。盛姐接到电话,头一句话就是:“你个小没良心的……”声音就带了颤儿。
康顺风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惭愧,他自从回了康家塬,竟然给盛姐一个电话都没打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好几次拿起电话来,竟然拨不出去号儿,他想不到拨通电话,该给盛姐说什么。按理说两人的关系,是他这辈子除了母亲和姐妹外的异性中,最亲的一个,可是他老不知道该给她打电话说些什么。
他一直不知道原因,但在平候镇耍场子时,向山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没有自己的班底,一出事就找别人。别人是谁,就是盛姐,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好打电话给她,自己欠这个女人的太多了,男人家,心中有愧,势不强时就怕见女人了。
所以女人不能在男人面前太强势,不能给男人帮太多的忙,特别是事业上,这样会把男人吓跑的。男人需要表现出强的一面给自己的女人。
他想到自己现在打电话给他,还是让他解决自己人马的住处问题,心里更是愧的慌,期期艾艾地半天说不出来。盛姐那边也不说话,静静地等他开口,康顺风终是心一横,将自己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了出来,心里暗暗道:“以后对这个女人,还是要多疼一点儿……”盛姐那边听了,就应了下来,却半天没挂电话,终于道:“我……我想你了……”
康顺风沉默了一下,轻声而坚定地道:“我也一样!”这却是真话,男人家嘛,每当晚上睡觉前,总有一段时间会想女人的。
康顺风这个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盛姐。
向山直接去渭南车站买火车票,那里有胡斜子的一个弟子的儿子在那个车站工作,据说还是一个小头目,因为车票太多,而且是学生开学的紧张时间,所以要提前给人打声招呼,毕竟一家伙二十多号人,让人为难。好在这二十多号人都是棒小伙子,全部要的硬座儿。
孩子们都一人给三百块钱,然后放回家,收拾准备东西。也吩咐下去,只带两身衣服,其他的东西,都是到S市后统一由公司安置。
一切都安排好,向山、康顺风就带了骡子、羊娃和梁山上崖上寨,去给胡斜子说话。因为还没过十五,家里东西都是现成,胡斜子在家里专门摆了一桌子,跟几个孩子美美地喝了一壶,然后对自己的孙子道:“去把东西拿来,让这几个今天就捎上去……”
那孙子就有点挠头,道:“得来个人帮忙……”胡斜子今天高兴,就笑骂道:“看你怂那点出息……”却仍叫骡子去帮忙拿东西。东西拿上来,康顺风和向山就有点傻眼了,忍不住就一人抽出一根,舞了个鞭花出来,却是轻重趁手,带着点甩头劲儿的好东西。
这是一捆子鞭杆,清一水的指头粗细的重庆硬头簧竹棍儿,桐油浸过的,两头包了铁梢,一掂这份量,就知道里面放了铅珠的,这东西趁手得很,打人一抽肯定一道血槽儿,再壮的汉子,两鞭肯定让你起不来身,打起来残火,却不容易惹出人命来,二十多根这东西,价格也是不菲。
“其实要说好,还是楠竹的好,不过这硬头黄桐油浸过后,也不错……你们去了,好好弄事情,有血性,不鲁莽,会武人的解决事情要多想文招,因为用武力解决是本能……遇急事一要冷,放一放才有转机;二要静,不忙不慌才不致忙中出错……但事情一旦打定主意,就不要犹豫,就要搏了命去干……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去吧!”胡斜子说完,就看哥几个一一地退了出去。
几个人走到院子,就听窑里传来老人的声音:“有山人在茅庵苦苦修炼,修就了卧龙岗一洞神仙,怨师兄报君恩曾把亮荐,身感动刘皇爷三顾茅庵,下山来吾凭的神枪火箭,直烧的夏侯敦叫苦连天……南屏山借东风草船借箭,烧曹兵八十万一火皆燃,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战,为江山为也曾六出祁山,为江山把黄盖两腿都打烂,为江山气死了周瑜少年,为江山我也曾西城弄险,为江山把亮的心血劳干……”却是唱了诸葛亮的《火烧葫芦峪》,这一段正是诸葛孔明在表自己一生的功过,听得出院门的几人都心酸起来,向山、康顺风的泪水就流了下来,两人心中突然有些不祥的感觉,因为这折戏唱得正是孔明为自己向天祈命,却灭了长明灯的一段。
想想看,快九十岁的老人,那是活时辰的,这一刻还欢颜带笑,下刻就说不定去就和阎王爷下棋去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地方眼中的泪水,却突然间同时转身,就在胡斜子的大门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老人家的大门,三个响头就磕了下去。
一旁的骡子、羊娃和梁山见状,也跟着就跪了下去。
“儿辞父母出乡关,功名不成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天下无处不青山!”向山、康顺风磕了头再抬起来时,两人一般的泪流满面。
两人站起身来,转身就走,带着一身的义无返顾!薪火相传!薪火相传!火传而薪化为灰烬,又何尝不是一种悲事!
一队人马在渭南车站上了车,带着二十几个年轻的渭北孩子的梦想,带着一位渭北老人的希望,带着康顺风和向山想把一种古老文化,以S市这个大都会为跳板,推向世界的理想,驶离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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