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可憎的黑夜,随着北双沉睡的呼声,结束了它的统治;一朵和灼的朝阳,驱走了浓深的晨雾,抚吻着大地。“起来!”北双正感美梦芳香,一声冷叱传入了他的耳膜。北双只觉得身体被人踢了一下,痛得他惊醒过来。“你,你是谁?”北双以为是单桂珠找上了他,但撩眼一看,眼前是一完全不识的陌生人。“这句话倒该是大爷问你!”来人吐着冷声,瞅眼瞪着北双声愠声说道:“大爷等着你的理由,你侮辱了一个过世的人!”“什么?”北双茫然的问了一声,眼前的人劈头的话,使他下意识的转望四周……“妈——!”北双差点没脱口叫起来。原来,他睡在死人的墓地上!北双的头皮差没炸了开来,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毛,早知道这是坟地,打死他也不会睡在这里,至少也不会睡得这么甜!只见放眼尽是起伏不平的丘坟,一片杂草乱藤,死气阴森。“我是不是死了?”北双啧了两声,他怀疑他是否有这个勇气,一个人独睡在这“死气沉沉”的墓地里,虽然他一向自以为自己是一个“铁汉”!“你是该死!”冷冰带着怒意的语音,又刺进他的耳鼓。“我死也不愿在这里!”北双站了起来,不,应该是就跳了起来。“你是谁?噢,告诉我怎样离开这里!我!我马上离开。”北双这时才想到眼前站着一个人,在瞪着他,带着怒意!眼前之人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美少年,纶巾羽扇,煞是美帅挺逸,只是那双星目里存有太多的怒意,而且娇红的小嘴抿得太紧,使北双看起来,有着太多的“不友善”。“别告诉我你是无意,别以为这样大爷就会原谅你侮辱家父的灵墓!”美少年身穿一袭玄青色的长袍,腰间紧着黑色长鞭,右手拿着一支鹅绒羽扇,左手提着一包东西,看来像是祭品。“但你可以告诉我更好的理由,以便让我转变不能原谅你的念头!”北双露着坦然的微笑,虽然他明知他已触怒了一个“孝子”,至少他的双脚仍踏在一个死者的墓碑上。北双赶紧把脚挪开,离开那块倒下的墓碑,竭力装出笑容说道:“你不会相信有人敢睡在这地方,是吗?”“你睡了!”青衣少年咬着牙,怒声沉沉的说道,“让我告诉你使大爷心消的理由……”青衣少年不待语音说完,羽扇一扬,正中敲在北双的头上。“哎唷!”北双抱住头,痛叫了一声,身形一阵踉跄,跌坐了下去。“你不会武?”青衣少年一阵惊讶,脱口问道:“我是诚心接受你的理由。”北双狼狈的爬起身形,苦笑着回答;事实上,除此之处,他还敢做啥?就是算他心中有万丈怒火,他也是无可奈何!北双只觉青衣少年这一记,可真若雷霆万钧,敲得他满眼金星,差点没跟这些坟里的死人一样,向老阎王报到去了!北双知道青衣少年不过是试探的一招,否则他怀疑他这颗头颅岂止是流血就能了事?北双痛得不住龇牙,额前汩汩流出血水,忙不迭用衣袖掩捂着伤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会武功!”美少年似是过意不地去,讷讷的说。北双苦笑了一下,心道:“要是少爷有武功,你这毛头还有命在?“我没有伤药,你有没有?我替你敷贴。”青衣少年放下祭品,走近北双,急惶问道。北双苦笑的摇了一下头,表示没有。青袍少年不禁一急,脱口道:“那,那怎么办?”“没关系,伤得不重,呆会便会止血的!”北双洒脱的撇了撇嘴,轻逸说道。青衣少年迟疑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条丝绢,替北双包扎起来,北双只感一阵幽香扑鼻,不禁一皱剑眉,忖道:脂粉气的男人。“在下祈青青,敢问兄台高姓大名?”美少年浮着歉意的微笑,望着北双问道。“区区李阿水!”北双捏了一个假名。“原来是李兄!”美少年供手一揖,沉声说道:“适才小弟无礼了,敢请李兄见谅!”“祈兄言重了!”北双忙不迭还了一礼,说道:“倒是在下冒犯令尊灵墓,尚望海涵!”祈青青尴尬的一笑,望着北双包扎的伤门,启嘴说道:“在下第一次打人,想不到竟然打错了人!”北双心中苦笑道:少爷也是有生第一次挨如此无来由的打,算少爷走足霉头。有朝一日,当回敬你就是!北双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可不敢如此说,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启程天母潭,免得又生枝节;当下抱了一拳,笑着说:“祈兄别放在心上,在下就此一别!”“兄台要走了?”祈青青一怔,脱口问道。北双也是一怔,这不是废话么?不走!还再挨他的楣头啊?北双随即回道:“是的,还请兄台指点路途。”祈青青似是发觉自己失态,掩饰的一笑,回道:“兄台赶往何处?”北双不敢说出自己的去处,沉吟了一会,说道:“不才草莽浪子,游走四海,荡迹八方,行走无定,在下只想烦请兄台指点往附近镇集之路途。”“往这边直走,约摸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汉苗镇。”祈青青指着左处一条曲道,说道:“在下也适巧要经过彼处,咱可否结个伴儿?”北双不禁忡怔一会,为难的唔了一声:“这……”“兄台敢是嫌弃在下?”祈青青见北双似是不愿,抢着说道:“或是记恨适才在下对兄台的无礼?”“祈兄弟说哪里话……”北双被祈青青如此一说,倒有点难启口,吱唔了两下,勉强说道:“四海皆兄弟,倒是在下高攀兄台了!”祈青青闻言展齿一笑,似是欢喜,说道:“李兄客气了,待小弟吊祭先父灵墓,便与兄台同行!”北双含笑说道:“祈兄请!”北双说罢,在一旁坐了下来。祈青青把倒下的墓碑扶正,并且拂去了碑上的尘土;碑上写着几个字,虽已是剥落不堪,但北双仍依稀的可以看出来:先考祈归之墓,祈青青立等字样。祈青青摆上祭品,焚上香烛,默默的吊祭着。北双却自个儿独思沉想。本不他是不愿意呆下来的,目前他的处境,绝不能信任任何陌生人;但他不是个善于拒绝友谊的人,再者,他可以看出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毛头,他想不可能会出纰露漏,何况也只是结伴同行一个时辰而已。北双心里盘忖着,也就放心下来。片刻功夫,祈青青焚上了纸钱,祭典完毕。“李兄尚未进食,咱何不喝它两杯。”祈青青拿着一壶祭酒,以及饼糕的祭品,在北双前坐下,笑着说道:“也藉此聊表小弟的歉意!”北双笑笑,接过祈青青的糕饼,咬了一口。没有酒杯,祈青青自己先仰了一口,豪放的让给北双,祈青青眼眸,澄亮如星,唇角漾着不亚于北双迷人的微笑,北双不能否认他是一个美男子。北双此刻也却感肚肠饥饿漉漉,一连吃了两块糕饼,而且一壶酒他最少已喝了一半。祈青青泛着欢愉的神色,但似乎不善酒量,两颊已是一片红彤彤的,看上去,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青春气息。“祈兄神丰俊采,在下心折。”北双禁忍不住的说道,他想,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会喜欢。祈青青笑着回道:“何不说你自个?如小弟是女儿身,定毫不考虑的去爱李兄!”北双爽朗的笑了起来,祈青青又问道:“李兄说过不敢睡在墓地?”北双说唔了一声,道:“迷失了路!”“我不明白……”祈青青望着北双肩后的蓝包,不解说道:“李兄既是浪荡江湖,身为武林人物,怎么一点武功也没有。”祈青青这句话正问到北双骨眼里,不过北双早会料到有此一问,佯笑着道:“我正寻访名师。”“噢!”祈青青恍然的点了一下头,接着问道:“找着了没有?”北双不禁一怔,想不到这毛头打破沙锅问到底;当下掩饰的干咳两声,赶忙回道:“没有。”祈青青闻言一喜,正色说道:“那正好,李兄,你拜我为师如何?”“什么?”北双差头没叫出来,愣了一下,见祈青青不像开玩笑的模样,一副正经神色,心中不禁笑忖道:看来我姓北的真该投胎去……”“怎么?你是不愿意?”祈青青见北双吃惊的样子,媚着眼问。“噢,不,哦,没,没有,不不……”北双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看得祈青青莫名其妙;事实上,北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说实在的,北双出娘胎以来,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听到这样的“梦话”。“你是怎么了?”祈青青皱起柔和的乌眉,天真的问道:“你好像不舒服?”北双差点没呛出来,他怀疑眼前这少年是否有神精病?或是拿他开心?北双尽量平息心中即将爆发出来的大笑,他不敢笑,他怕笑起来,即使肚皮不笑破,至少门牙也要笑断。祈青青见北双如此模样,不解的问道:“到底怎么啦?”北双用力咳了两声,眼泪都给咳出来,他在想:如果他现在不失去武功,露一手叫这小子瞧瞧,那么这毛头脸上的表情,一定是非常“美观”。“祈兄武技超伦,浩如瀚海,广若寒山,不才资质迟钝,怕不能学得祈兄一二……”北双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款款而说。“哦,我道是啥?”祈青青恍然的说了一声,一张羽扇,啧了一声,俨然的说道:“李兄客气了,你是千年难逢的练武奇材;只要你拜我为师,假以他日,定能青出于蓝,胜过于我!”“啥……?”北双一听,心中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一句搪塞之言,却叫那厮当起真来啦!弄巧反拙,哑子吃黄莲,不苦也得涩。祈青青微微蹙起眉头,想了一起,便笑着说:“敢情是李兄认为在下年岁比你小?这太俗见了!师徒缘份,岂能用年龄来量定?”“去你的乌龟头,凭你这副角色,替少爷端洗脚水,少爷还嫌你他妈的笨手碍脚呢!”北双差点没有破口骂出,他不曾遇到鬼,如果有,眼前的可能就是神经鬼吧!“这,这不……不太好吧!”“为什么?”祈青青的脸色一愣,似是料不到北双会拒绝。北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不敢马上说出他拒绝的理由,万一搞个不好,触怒了这小毛头,来个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你这小子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火大给自己一掌,不是弄个稀里稀烂,成了一个无头的冤枉鬼么?“噫!李兄你说话呀!你认为哪点为妥呢?”祈青青见北双兀自望着自己不开口,晃着羽扇,催着说道。北双暗自吁了一声,松下心中一口气;他察言观色,知道祈青青并没有生气,心里直嘀咕,忖想这小子不过是初出茅芦,也许不是个强霸无理的人吧!北双打念完毕,爽然一笑,发话道:“祈兄美意盛情,在下诚心拜领;不过在下已闻得在苗岭有一位绝罕奇侠,年近两百岁,在下想深至苗岭,叩谒他老人家,恳其收余为徒!”“噢!真是这样!”祈青青似被北双的糊口乱谣听信,笑了一声,朝北双抱了一拳,纯挚说道:“如此喜事,李兄何不早言?小弟在此预祝李兄他日习得绝技,砥柱武林!”“谢祈兄!”北双闻言大喜,回报一拳,心中不住说道:谢如来佛祖,谢太白老头!谢阎老王!谢无常大小鬼!谢牛头鬼!马头鬼!狗头鬼……!“祈兄,咱进城去吧!”北双打铁趁热,连忙说道。只要早一点到达汉苗镇,便可早一点脱离这“神经病”,免得胆吊心提,憋死了。“说得是,时辰不早了!”祈青青把空空如也的酒壶揣进怀里,转身对着墓碑喃喃说道:“爹,安息吧!青儿找到大姊和三妹时,便替您老人家报仇!”祈青青说罢,朝北双微微一笑,启齿道:“李兄,咱边走边谈。”北双笑着颔首,走了两步,回过头,望了一眼他睡夜睡过的丘坟,心中说道:“再见,老骨头,你真吓人不浅!”北双与祈青青离开了墓地,踏上一条小道,向湖南与贵州交界的一个大城镇——汉苗镇出发。北双这时可说一颗心完全放下来,不像刚才那么忐忐防惧;北双为自己刚才吓得那副样子,不觉感到好笑。不是么!祈青青只是方出道的小不点儿,何惧之有?北双与祈青青不徐不快的走着,虽然祈青青谈吐有点浅肤,但仍不失知书达理的小伙子,北双渐渐对他有点好感;两人一路有笑有说,倒似多年老友。“祈兄,令尊被人谋害?”北双转首望向祈青青,开口问道。他觉得祈青青侧影轮廓帅极了,心想:这厮一出江湖,不知要疯狂多少小妞?希望自己的“桃花运”,能叫这小子带走。北双对女人实在胆寒,真谓“谈妞变色”。“五年前被乌拐手温碧光所害!”祈青青一双星眸陡地升起一股仇恨之雾,双拳紧握,愤色说道。北双一震,脱口问道:“什么!你是说勾岛一魔?”“不错!是他!”祈青青含着泪光,转首说道:“李兄,你认识他?”“不认识。”北双摇头答道:“但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有这个名号!”“想不到他倒是大有来头。”祈青青眯起双眸,闪耀着一片迷茫,语音冷冽而坚定的说道:“但我祈青青会摘下他的脑袋,只要我找到我的姊妹。”北双不禁替祈青青感到微许忧虑,勾岛一魔乌拐手温碧光是江湖四杰里排行第四,众所皆晓;祈青青能否敌得过名扬四海,威震八方的江湖四杰之一的乌拐手,确是令人怀疑的事情。北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替祈青青担忧的念头,他和祈青青不过萍水相逢,呆会便要分手,各自西东,更何况他本身泥菩萨一个;但他总觉得祈青青纯洁得可爱,他使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江湖的神情。北双沉默了一会,由衷的说道:“祈兄,祝你报仇圆满成功。”“李兄,你是一个好人。”祈青青望向北双,浮起一丝感激的微笑,说道:“我爹说过江湖上坏人很多,我高兴我没有看错你,所以我愿意教你功夫。”北双友善的笑笑,虽是平言凡语,却有一股温暖新切之感。“不错,江湖上人心险诈,诡浪谲波,处处显着危机,祈兄当小心自己。”北双关注的勉励着,举手想表示友善的拍拍祈青青的肩膀。祈青青忽地脚步一快,北双的手落个空。“奇了!这小子害羞?”北双暗自笑了一声,忖道:“到底是初出茅庐之毛头。祈青青眸瞳溜过一丝神秘的眼波,但却若无其事的望着北双,豪迈的说道:“我是男子汉,自当顶天立地,在江湖上轰轰烈干一番!”北双赞赏的应道:“对!这才是我们男人本色!”祈青青朝北双笑笑轻扬着羽扇,含笑说道:“如不是深仇在身,真想与李兄结个伴流浪江湖!”北双沉吟一会儿,问道:“祈兄是否现就往勾岛找寻乌拐手!”祈青青摇着头回道:“不,我爹说要等我找到我自幼失去连络的姊妹,才能找乌拐手报仇。”北双接着问:“那末现在祈兄是要找寻令姊妹了?”祈青青颔了一下首,停了一会,启口问:“但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而且也不曾见过她们。”北双微微一怔,随即道:“皇天不负苦心人,祈兄只要多打听即可了!”祈青青有点沮丧地说:“可是,我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什么!”北双不禁一呆,脱口道:“令尊没告诉你!”祈青青摇摇头。“那祈兄如何寻找呢?”北双不解的问道。“我们姊妹有信物。”祈青青转首回道。北双似懂非懂的点了一下头,心忖:这岂不是大海捞针么!祈青青似是看出北双的心意,笑了一下,刚欲启口,忽地响起几声“吱吱”之音……“噢,小毛肚子饿了!”祈青青展颜笑道,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小铜盒,轻轻打了开来。“嗄!”北双的脸色突然大变!——xmwjw扫描一兆OCR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