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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路心意-1 大野鹿正肥 第十四章 四手四袖,大褂防风

    第十四章四手四袖,大褂防风

    长起瞪着眼想着事,眼睛逐渐适应下来,四下渐渐清晰。wenXUEmI。COm

    他看到一个孩子答应着就真得抓了点小米到了院子,撒在碾子上。提着衣襟的样子活像一位小先生。那是弟弟。

    西厢的牲口打了几个响鼻,又突突了一阵,接着是铁蹄踩踏铺着草料的地皮那沉闷的声响。

    孩子撒了小米就回去上了炕,炕上扣着几个大盆,大盆里是各种花样的大馒头,佛手、长岁、枣鼻等等,看着就稀罕。

    那妇人也回去了,跟孩子一边闲聊着一边做馒头.一边聊着妇人还一边道:“小点声,你妹妹还在睡觉呢。”是母亲。

    正间左右房间,二人在东间,西间房门关着,有一对漂亮稚嫩的小娃娃正在沉沉睡着。

    哎,也不知道小妹妹怎么样了,等赚了钱,先给妹妹扯两匹好缎子做衣服,不扯缎子光捎银子她们肯定不舍得花。

    还是家里好啊,阳光,土胚子墙,墙上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小洞跟管状突起,那是土蜂巢**的门户。呵呵,都讲究个门户,土蜂的门户也有长有短。

    屋檐下那一嘬一嘬堆砌的碗装窝子,那是南去的燕儿家,再过些日子它们就叽叽喳喳的回来了。北方这么冷,那燕儿怕回来的要晚些吧。

    门环似乎“哗楞”了一声,卧在正房墙根晒太阳的黄狗“嗷”一声站起来,直冲过去。

    妇人赶紧拍了手上的面粉抚了一下头发,道:“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却听门外有人敲门,喊了一声:“三奶奶。”

    母亲答应一声,道:“只管进来吧。”

    门推开一条缝,那黄狗开始摇尾巴,又一阵跳跃,外门挤进一个矮瘦的中年老婆,一边唤着狗一边倒腾着小脚:“我们家弄好了,过来帮三奶奶擞面。”

    先前那年轻母亲就让孩子让开位置,那妇女就上了炕,跟上自己家一样。

    那妇女说话大嗓门,刚吵吵着问好,一边问好一边满屋子转,找那俩孩子。转一圈没找见,知道孩子在西间睡觉,声音就轻了下来。

    长起叹了一声,从小学着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话轻声细语。但自己就喜欢大嗓门的人家,特别是大嗓门的姑娘,从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淳朴的大方以及无忧无虑。

    现下母亲是这家院子的主人,因为母亲的模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村里男女老少都称俏三娘,后来这名又从背后到了台前。父亲叫王文祥,乡里都称他王掌柜子。父子三辈都走买卖,但走来走去除了身子壮实了,基本也就保了个本钱。自己出外看这阵势,三五趟镖捡个零头也当比挑担子走一年大集要实惠吧,只是这一身本事不知道得几年才能练出来。

    实在憋不住了,长起一点一点拱到床下。他察觉到有人醒了,但没有问话也不知道是哪位。

    长起下了炕故意弄出点声响,他知道门外也有镖师把着,别把自己当贼给开了。

    长起一路寻着找茅厕,当夜的镖师讲了,师弟你真是,屋里有夜壶啊,就墙根尿吧,没人见着。

    长起顺着墙根就开始解裤子,一抬头看到斜面墙头蹲着一个人。长起这尿就回去了一般一抓裤袋,但很快他就反映过来了,夸张地解开夸张地尿完了,又夸张地将裤子勒上,这才摇摇晃晃退回来。

    回来对当值的镖师小声道:“哥哥,北头山墙上有个人在那蹲着。”

    当值的镖师问:“他看见你了?”

    长起道:“肯定看见了。”“他知道你看见他了?”“恐怕没有。”

    “骑着马拿着枪,走遍天下是家乡。春点术语亦得讲,跨着风子得把簧。”那镖师道:“记住了?这个叫‘塌笼上登云换影’的朋友。东西南北叫‘倒切阳密’,说北墙上有个人蹲着,就是‘密埝塌笼上有钻天影’,房子是窑,咱这有的是人就是‘窑子象下龙虎山水’。他不投石问路,咱不打他。”

    “哦。”

    “不用担心,‘大褂防风’。你过去碰个迈,熟悉熟悉。”

    长起半信半疑就过去了,凑到七八步远勉勉强强“哈”了一声,声音不大,墙上那位道:“门生,上来吧。”

    长起猛跑两步攀在墙上,撅着**使劲压着胳膊,先挂上一条腿拼命勾着才翻上去。

    裴秋实笑了,道:“一看就不是个做贼的。”

    长起笑道:“是,是,本分人家。”“本分人家?本分人家怎么跟孙青头混一起了。”

    裴秋实喊青面都喊“孙青铜”已示尊敬,但他故意把那个“铜”字念做“头”。“青头郎”是一种蚂蚱,腿有劲,又叫“蹬倒山”,适合青面的风格这么叫也贴切。

    “您老裴大夫吧?”长起换了话儿,“我听掌柜们的这么叫你。”

    “呵呵,是。”

    “敢问您老,大褂防风是怎么个讲?”

    “操,这帮孙子。”裴秋实一边掏骚什么一边道:“防风就是巡夜防贼,大褂呢,大褂就是说我。”

    “您老”是个对东家掌柜等有身份的人的尊称,通常身份不辨的人物也都称其“老”,但实际这些人粘随不老。通常这个是称男性,女的可不能这么叫,当家的也不行,宁叫“姑奶奶”也不能叫“您老”。

    “敢问您老,这大褂怎么讲?”

    “这有什么讲,你叔给起的,这帮东西都叫我‘裴大褂’。我的蔓拆开可以贴大褂子。你叫王长起?贴个虎头子。”

    实际这是裴秋实在糊弄长起,后来长起打听出来了,有年裴秋实收徒弟,三个徒弟一并拜师,头前给他弄了身不亚于王公贝勒身上那般名贵的褂子。裴秋实高兴,穿了半年天暖和了都舍不得脱,逢人便说“这大褂怎么样?我徒弟孝敬的。”充满了自豪与欣慰,常了孙青铜总喊他配大褂。

    其实他这大褂是他大弟子一人出的,但从此之后弟子们都争先孝敬他已示坚定不移对“拳法的追求”,有一样,自此裴秋实也是“不断追求“加紧练武,对徒弟也是一百个好,就这样跟弟子相互喂招,慢慢师徒几个都成就出来了。

    裴秋实掏出一杆小烟袋,揉上烟丝用拇指肚按住,又摸出火折子吹燃捻子。映着火光长起看到裴秋实脸上在淌血,太暗,感觉已经干结了,长起心里“铮“就激灵了一下。

    见裴秋实在黑影里熄了火,将烟袋叼上,长起问:“裴大夫,你就蹲墙头上,不怕贼眼尖先寻见你啊?”

    “怕什么,看见了也是他先怕。门生,入了门户就这个好处,他即使能打暗青子给你挂上,但他也得掂量掂量,你想啊,咱是大门户,他打了我袁当家能善罢甘休么?”

    “哦。”

    “不用那么小心,就是把镖劫了,那总号能善罢甘休么?都得掂量呢,贼没那么傻。”

    “那有没有不管这些的贼呢?”

    “有啊,通常是一出道跟你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想试试的。再就我这样的,狗改不了吃屎,哈哈哈哈,总痒痒着要干上一票。可别学我啊。”

    “哎呀,咱爷俩有缘啊,我也憋闷睡不着,我跟你说啊,这贼也分挂号的不挂号的,挂号的虽然是黑门槛,但他也是明挂,办事讲究。但也有不挂号的,这个叫钻天入地,他就讲究实惠。

    这些人有功夫大的,有个蹬儿就能上去,有个洞就能进去。孙青头就有这个本事,他是真的高来高去不留痕迹,可不是踩阴阳腿儿。

    但也有功夫不行玩花样装大头的。有一年就是,那年有胡子差点端了当家的家啊,当家的弄了个英雄宴,玩了手双簧。当时这贼啊拳师啊都到了那个车马店,全村的人也都去听戏。谁能想到,还真就有人浑水摸鱼,趁家里没人他就摸进了一户人家。

    周口的房子都是高墙大院,这老鳖上不去,他一摸门上了锁,知道家里没人,就把这门栓慢慢拨开了,将门一推,虽然有这锁条拦着,但就在门槛跟门之间,出来这么一个当空。”裴秋实用手比划着,长起津津有味地听。

    “那贼就往里钻,操!惨了!”

    “怎么了?家里有人?”

    “家里是没人。”

    “有鬼?”

    “有你个青头鬼!”裴秋实损孙青铜已经到了无处不损的地步了:“有狗!我操,那狗往前一扑,正把门给挤上了,你想这倒霉蛋子刚把头探进去,一下就给磕脖子上了,让那狗是一阵撕扯,这个惨啊,后来都官府都没查出这是谁来。”

    “怎么没查出来?”

    “没脸见人了啊,脸皮都撕开了。”裴秋实一磕烟袋:“干他妈妈的,你说这人,干点什么不好,你钻狗洞还不给狗咬?”

    “裴大夫训导的是。”

    “要不说这个练拳,你练点正经的,别整天搞那些钻来滚去的,不长远。”

    长起知道裴秋实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啊,得走正道,打正拳,你就比如说这八极吧,上手是什么?‘撑拳撑掌劈山掌,降龙伏虎探步掌’,都是端端正正的架子。”裴秋实掰着指头说:“这人得有悟性,但心术不正之人,越有悟性越是祸害。一门之内出了这种人怎么办?”

    裴秋实看了长起一看,将烟杆一攥斩钉截铁地说:“清理门户。”

    “当然了,我不是说你叔。”

    “孙教师是我二哥,不是我叔。”

    “哦,呵呵呵呵!他还是不错的。”裴秋实收了烟袋:“你是不是一来就见我跟他闹别扭感觉奇怪?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我俩啊对彼此都门清,故意闹呢,你说这出门在外没个女人,不闹这还闹啥?呵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

    这人小肚鸡肠不行。你看袁当家一门,你师哥伯芳,还有他那个拳,这不是我奉承他,到了他这辈,咱按入谱的说,戴、曹、李、刘、孟、任这是第七辈了。但这些人又五代同堂,可以说是枝繁叶茂。从他们那个谱传出来后,咱得说实话,好些个门派都借鉴,后来都拿这个谱的打法歌说事。都拿形意的拳理去讲理。这也是我昨晚跟你二哥闹起来那起因。

    门生,好好干啊。我当初是个半吊子,我跟你当家又都是兄弟。以后可能让我教你,但有机会你多你跟师哥学。你们这拳别看就几下,要我说,那是庙堂之上的宝衣,就随便抖搂下几粒宝玉片子,那用小盒一装也是一宝啊。

    所谓得其只鳞片爪也能飞能跃,胜少林若干,一点不假。为什么这么说,回头我慢慢告诉你,你就知道,学拳定要珍惜。

    我呢,过去有个骄傲自大的病儿,现在我也改。”

    “裴大夫”,长起道:“你的脸……”

    “我脸怎么了?”裴秋实着急起来。“你脸上好像有血。”

    “啊,操,这臊逼娘们!”裴秋实低低骂了句:“快快,给我擦擦。”

    “裴大夫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少问!”裴秋实呵斥一声:“擦干净点,怎么样了?是不是看不出来了?”

    “嗯,看不出来了。”

    “长起啊,这有些事情都有更深的原因,别对外讲啊,跟谁也不能讲,回头我自有解释。”裴秋实口气缓和下来。长起正琢磨着,裴秋实提了音调道:“啊?听见没有?你什么也不知道。”

    “裴大夫你说什么呢?”长起将袖子一撸,左手勾着右臂就一挠拉下,虽然看不见,但裴秋实感觉到一条血印子给拉开了。

    裴秋实大惊失色,强压住道:“好小子,有你的。“心里却道:这兔崽子挺狠啊,又讲义气又有智谋,培养好个是个人才,但若是走了歪道怕是谁也控制不了他。

    裴秋实道:“走,下去我教给教给你,今天教你个四手四袖六肘头。这是打法,打法定要先上身,为师大褂防风全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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