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只求老师见一面
袁凤吟问冯老三“三哥没事吧?”他说的没事不单是说冯老三摔伤了累伤了没有,更多是冯老三的心里是否感到委屈。因为见梁氏师徒那劲头,临走还甩了一句“假摔”,他不能确定是冯老三真的忍辱装输,还是真的尽力了而对方故意羞辱他。
却见冯老三呵呵一笑,“兄弟,哥哥能有事么?今天要不这么收场,怕日后也没完。”
袁凤吟心里就咯噔一下,细想来冯老三果然成熟。且不说梁氏师徒,就台下这乌泱乌泱的观众,不乏有不服气者。而冯老三这么一说道让袁凤吟想起一些事情来,突然就有点担心袁承兴,但是想拉他已经晚了。
此时袁承兴已经在场上走动起来,而且还是走了一趟极为难看的“货郎鼓”,但是走得追风赶月。
货郎鼓也有叫波浪鼓的,动作挺难看的一个马步连续上步法,挺怪异的。它不似裴秋实那种扣裆的马步,又不是少林那种四平大马。而是很低很开展外撑的一个大马步。
起手定式。左掌按左膝,右手勾掌举,抄掌贴地走,袖手上步劈。平身把掌立,穿掌身扎地,扑身向前钻,起身似耕犁。
中间打那一串就是前似桷后似瘸的丁顺“沿脚步”。这一路拳场下的人交头接耳,又不敢嚣闹。
虽然看着怪异蹩脚,但又都不敢大意。因为就这一拐一拐的步子,竟然风驰一般快捷。
每家拳术都有总结所见拳法的长短对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特别少林武当系的拳门,都有完善的拳脚总结。步法类型也不过就那几种,但凡懂得暗腿者都发现了。就这一趟步子,真叫绝了,而且也必然难看,不难看出不来那功用。
是个大马步,但重心变换却很轻松,因为本来就大,所以前后一晃就是大弓大仆。而上步时前脚一掰后腿箭一般就顺出去了,中途调换腰胯转身也极快,落步成桩,扎实平稳,而这一步可走弧线可走直线,弧直之间前脚管封一步到位,后脚如舵,也是擒、管、转、拿。
夜行一张犁,旱地跑船,一看就不是中原拳法。且不是一般的扎实灵活。
要知道袁承兴此拳练习有“踩泥之法”,为两种,乃“胶泥乏地”。胶泥者就是在练功房内以胶泥铺地洒水,使得地面又稀又滑难以立身,在再上面练拳。所以才会练出这种地平灵活的怪异马步。
袁承兴虽说是个一本正经的人物,但是聪明敏慧颇有心机,他一路拳故意走得震地有声。靠的近的火把苗子被风带得一阵晃动。
袁承兴很仗义了,他知道后边凤吟还得亲自动手,怎么也是总镖师。所以他就故意没有心意拳法,来了这么一趟玩意儿,也算是给凤吟垫场了,不抢风头。
而他更知道,自己自杀虎口过来,定也招来了不少关外的强人。实际这种擂台,比较关心的多少寨主路霸,这跟他们有直接利益联系。而豋擂台的,又不会是他们,而多是拳师同行。这太好理解了,因为只有同行才在意拳脚上的高低,功夫上的荣誉。而土匪响马之类他要得就是个实效,有功夫也不会轻易打擂的,就不吃这一套。
但是,不管打不打,这个威风得打出去。因为这拳太怪了,台下也没个底儿,一时并没人上来。
白日打擂容易看清体貌,也方便接手。夜里动手却不然。更多是有感而发,而心意拳法在夜间更能发挥其高深之处,这也正是“心意无意”之法。
由显人微,由粗得精,不能见其所以动,将何以封而闭之?惟我**拳,练上法、顾法、开法于一贯,而其机自灵,其动自捷,虽黑夜之间,而风吹草动,有触必应,并不自知其何以然也。
这一条袁承兴就先占了天时地利。而袁凤吟却有点担心,因为一旦按顾开一贯的打法,就是没了打法,也就没了心意,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
但袁凤吟又没法劝住袁承兴,若去劝他,不似担心袁承兴安危,倒似担心起后果难以承担,怕受连累一般。只能一旁观望,只希望夜里登台的都是该死之辈。
台下倒有一个人跃跃欲试,不是旁人,正是裴秋实。裴秋实因最近颇有感悟,而对凤吟也没个交代。又返身而回,看看武林中还有无高手。一见这位平日子总是孤高淡漠的袁承兴登台了,又走了一路类似自家的马步拳法,心里就痒痒起来。
裴秋实跟他爹爹不同,他爹当初学艺可吃尽了苦头,求了多年人家都不教。后来他爹是在三里五村给人看病,多用推拿之法,少使药物。一旦不需用药者都免去诊费。所以人品极佳,又能勤学苦练,虽然是跟老师的朋友学了一套基本拳架,却反反复复打了多年。后来终于感动了老师,亲自喂手。
拳与拳不同,像心意拳本来以功为主,成艺时迅猛难当。而起打法又顾打一体,歹毒异常,所以很难对练。不是对练不能长进,而是练留手留情,有碍心意灵变,不如不练。
心意在成法时,有一套五行八字的理念指导,混混沌沌只有其意,乃为斩截裹胯挑顶云领八字,金木水火土五行。却并没实际套路惯用。而到了形意时,李洛能先生得了戴家拳艺,由于种种原因,发现与老谱核对不上。然而李洛能真为大成就者,以超人的天资毅力,四下试技,终于探得了古谱所言之法。遂创编了心意诚于中,肢体形于外的形意拳。
遥想姬祖创拳时言,“此拳一经问世,人况以狂妄目我,庶不知此拳有防身御侮养性修身之术。”中和之拳法,求得是万古一贯而又适用于今之理法,非有大仁义者,不能去思想。所以即便是悟性极佳,身体力行者,未有夫子仁心义志,最多是发挥超常,再难再有兴盛之理。
然就在此前后,却出了买壮图与李洛能两为中兴明师。这二位的最大特点就是自身四下行走求证,而其弟子辈又能四下走访印证。
至此无愧夫子所言“舍藏先天之本,性命生死之道,阴阳为母,四象为根,夺阴阳之造化,扭转乾坤之气机。”而李洛能幸运的是,姬夫子当年自述求传人时“沿途所遇,皆为庸俗之辈。”
然天兴形意,使得李洛能之后又有了八大弟子。
然而也因此又枝繁叶茂迅速衰落。虽拳以衰落,然理法却广为流传,为多家借纳。当初郭公料得有此景,言“鳞晰一翼皆能飞跃”,意思是此道大而精神,能得起只鳞片爪也能飞能跃了。
可惜是人心不古,志气全无。这个地步都没落到。
然此言出处,正合当时情形,求得是五行合一处,然并非须用全力,所言**七星十成力,只需二合二成力也足够立于不败了。
而不是所有的拳都须如此,也有在对练之中相互喂劲找劲的。所以即使不四下求证,按着法则来,牢记所藏细节要领,也能不失大格的传承下去,所欠只是苦功而已。
裴秋实的拳法,就可以喂劲得长进。而他之所以不能惯用,又正是以因为他是他爹爹喂出来了,自然拳脚有间隙。
裴秋实他爹爹开始并非跟着师爷学习,而是跟着师爷的一个师弟,因为这位明师知道本家保守,所以先考验多年,待出了成绩,这才转送师门。而之前七年,这位老师都没去搭理一次。
当时师门好不冷落。师门为李姓把式房,与同门的张姓把式房仅宽街之隔。宗师李公病逝时,其子不足二十岁,因外人从未见其技艺,故疑他性不喜武而未涉武事。由此张家即大肆宣扬李家无传人,艺落张家,于是学武者多去张家。张家门庭若市,好不热闹;而李家却门可罗雀,好不凄凉。若不是得了这个徒弟来,真是连个受艺人也无有。
裴喜庆当时只知所学保守,并不知情。虽多次于张家有过摩擦交手,并没在意。而就在多次接手之后,李公才道出了其中原委。
张氏与李氏为友,论兄弟。因慕李之艺,遂跟李学武,习武有年,自感有成。后因李双腿患疾,病瘫在床。张思欲取代其位,但苦于辈分不高,因而请李代师收其为徒,注入宗谱。李对张的用心早有察觉。再说师父已故世多年,哪有徒弟代故世师父收徒弟的呢?遂说明:“为徒者,可代师授徒;但不能代师收徒。若代之,是欺师。”张不以为然,一再纠缠,李无法,即提出:“既学于我,即我之徒,若续谱,当以徒论之,不者,仍为友。”张不听,顽固坚持自己的想法。李坚持拒绝。张因之心生怨恨,与李吵翻了脸。李居屋临街,张不时隔窗吵骂,气焰嚣张。因而李说:“张呵,说把式你不会,若说枪,你才会一枪,你狂啥?”张欺李不能下床,公然隔窗叫阵:“我会一枪怎么啦,会一枪我也要使使,你出来。”这使李伤心之极,病愈重,临危一再告诫家人:“今后教人,要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滋味,真是死不瞑目。后来裴秋实得知了两家结怨原由,更激起了维护师门的决心,时刻警惕,这才惹得如此手狠。
当然这也是一家之传,时李张二人同负盛名,也同为一师,不过李确实是带教师兄,因侍奉恩师终老,得了枪棍拳谱。
其实自早二人一直交好,弟子也互有往来。其中就有一位先从李家,后从张家,也是顶天立地的开门人物,人称“京南霸北”。在他手上又出来一位巅峰人物,此人练功极苦,如痴如狂,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心狠手毒,盛名最响,使得八极拳“神枪”之名历代不衰。这师徒二人之后与项城大帅府袁氏也大有关联。此处不多介绍。
此人在张家习武之时,每过李家,必然磕头行礼。后李公去世,此人意欲还艺于李家,李公之子虽年少,然家资颇丰又有艺在家,未接纳。
此二家后人都有大成就者,各领风骚。无不因为拳法高妙实用,极有吸引力,而又有一脉相承的志气。不收二门学生教则空架自悟的原则一直延续了百年。这也是保守的根本原因,所以传拳一定要有眼里,学艺一定要有志气。
这种事情到处都有,然又因拳好,总有前赴后继者慕名求学。就七式拳当时非常保守,只在寺内传承。当时有朱仙镇为国之名镇,于周口镇呼应,正好在贾鲁河尾,商业发达,城镇繁华。此拳自北大清真寺流出,时多有好武者手捧礼物当街吆喝“不要饭,不要钱,只要老师见一面。”
可知求学之难,得艺之难。传承之艰辛。二袁若不是天资人品极佳,哪有如今之成就,而真心通艺又从哪里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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