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蜇龙未起雷先动
实际此时戴老拳师已经有了一个瞒天过海的主意,但正因是铤而走险之计,所以才需全面斟酌,多方调配。
戴老拳师实际已经商议过了,决定再一次以实力与人格魅力取胜。先扬言丢镖,让人大张旗鼓地调查,敲山震虎,引得各路贼匪骚动,起疑内乱。
然后于西口一路扬旗,设英雄擂,雁门亮镖,广发英雄帖,就把宝器亮于擂台,各路英豪有能力就上来拿,拳脚论高低。
明为英雄擂,看似为震惊四野,为了那无头的丢镖事件,实为调虎离山,暗走镖车。
但此时太汾镖局几乎只有乔家生意,而且从未失镖,江湖中都已知晓,也颇为照应。难免让绿林生疑,此时若有一恰当的新镖局开业,借广盛余威亮镖,那肯定是大放异彩,完美无暇。
袁凤吟因“半拉庙李政”先生之故,心意**,亲上加亲。瑞昌要重开旧业,固守华中,想亮镖华北必然重走戴氏老路。
所以戴老英雄有意磨练观察凤吟一下,也给他长些日后需要的技术知识。凤吟此时正值血气方刚,踌躇满志,正是大展宏图蓬勃向上之时。
所以戴老拳师激将道:“我看你虽然隐忍,但非久居人下之人。你来求我,不如自立门户,我念故交定也一力相助。你家若有实力,真像传闻所言,此次便可一举成名,后路畅通,你敢不敢接这镖?”
凤吟问道师爷什么意思。戴老拳师就将计划一说,道是:“你袁家重开旧号,就在此地设分号,柜台可寄在我门下,不需你出一租,算壮我声面之报酬。
然后以周口袁家之名起雁门擂,亮镖华北。你家为先进手握兵马的平捻重臣本家,周口又为北之最南,能有如今情形,但凡有眼有心都需三思。关键就看你手下的本事,能不能镇得住场面。”
一席话说得凤吟热血沸腾。戴老拳师继续道:“当年我广盛镖局,每到一处,每设分号,都设地方英雄擂,皆开门守擂圆满成功,这在武林中一直流传为佳话。今天广盛已然撤匾近三十年,但余威不减,江湖中依然敬佩这个字号,如今为了此一重镖,也不怕人嫌,愿再露一露这老脸。”
凤吟道:“有何不敢?是老拳师不知道我的拳脚手段。”
戴老拳师道:“好,此一镖,你只为开门镖,不需远行,其他有我安排。你是我门生,不算外人,乔当家理当欢喜,这你不必顾忌。远镖不需你费人力物力,但交接之后按股分薪,有你一股。即便事败,也与你无关。你只需负责守擂扬名,吸引各路好汉,汇聚匪首。这对你没太大风险,即便你守擂不成,镖也已然上路。但是失得就是你今后立足江湖的机会,这一倒,日后很难东山再起,你可想清楚了?”
凤吟道:“都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我非此血勇之人,胸有成竹!和忧不成!”
戴老拳师道:“有志气!”有转身对曹掌柜道:“你回去只需如实回复,让乔当家的放心,擂台之事或者有失,但此路镖绝对保险送到,这边早已安排好了。”
曹掌柜当然高兴,几句话事情就妥当了,自然欢喜,一口就将那茶干了,将那绿茶叶子咀嚼起来,看得出是心花怒放。又对凤吟道:“小兄弟,靠你了。”
凤吟道:“曹掌柜的放心,戴师爷放心。戴师爷有数十年走镖的经验,有戴师爷指点,我买卖力气,绝对不会闹出差错,若出了差错,我提头来见!”
曹掌柜道:“兄弟言重了。我已然放心。”
凤吟道:“不知道戴师爷打算几时立擂,我做些准备。”
戴老拳师道:“你已经有了打算?”
凤吟道:“我家里有些兄弟,此次未随我赶来,我也未带镖鸽。他们个个有绝技,又随我多次做事,已有默契。即便此时立擂,我撑个七八日,此时我去日升昌或者其他票号托人带个信,唤我兄弟来,到时两下接上,包准弄个满堂彩。
若有余日,待我兄弟来事,共商大计,此事定圆满。
戴老拳师微微点头,视着凤吟的眼睛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凤吟坚定异常,毫不怯懦:“我时刻都没忘了准备。”
戴老拳师道一声:“好。”对曹掌柜道:“曹大掌柜,这位拳师虽为我同门,又颇有好名,但我也未曾见过他的武艺,你我此时一睹如何?”
曹掌柜先是客气性地犹豫了一下,一撂茶碗,道:“好!”
“汇武林!”“汇武林。”
凤吟这几天总是懒懒散散,将身子就松开了,一路走着也是挂着两条胳膊,显得步履沉重,已经失去了来时的锐气。
但是刚进汇武林大门,就感觉有一种肃杀静穆之气隐隐传来。凤吟也不管,这几天圈得他见了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戴老拳师在前头引着径直走入后院演武场。这一拍房子格局类似,左右两厢房子,将院子挤成一条道,中间又间隔着摆了石头元宝,大水缸。这一排的庭院都不宽阔,但是干净深长,怎么感觉这地面都像一柄隐藏的利剑。
这一路也不短,凤吟一边走着就将身子调整得协调顺流,又慢慢酝酿起来厚重,将那冲天的气势与沉稳的力度联通起来,混元一气,周身**。整个人虽然只是行走,但极其和谐,似乎骨节与骨节都相互做了调整串联。
演武场里正在休息,或者说是正在等待,周围坐满了人,凤吟望过去竟没一个熟悉面孔,唯一熟悉的就是前些日子王老拳师的的小儿子,此时正跟着一个年龄比他还要小点的少年身旁,见戴老拳师来了显得有点拘束或者害怕,还努力收敛了一下嬉皮笑脸的神色。
凤吟一眼就看到了斜对面一个人,也就在王树茂边上那张桌子。第一眼看过去凤吟有点想笑,看那位中年先生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老学究气度。虽然身强体健,但硬是坐得规规矩矩,小心翼翼,两腿并在一起,两手扶在膝盖上,两肩沉坠,身子拔得笔直,显得脖子老长。
一身黑色的衣衫,黑色的薄棉对襟短褂,戴一顶黑色瓜皮小帽。大脑门,长圆脸儿,唇上两撇八字须,眼神在平淡中有一种凝聚感,似在等待。
此人虽然身子提拔,但掩饰不住那宽肩厚背,凤吟老远一看总感觉此人像是神龟转世,所以才有点忍不住想笑。但是走近之后再看时,感觉此人就似一柄古剑,神气内敛,“不偏不倚,和而不流”,中正广大,至深至简,虽不见锋芒,却能感觉到寒气逼人。
在一看边上果然就放着一柄古剑,凤吟就有点笑不出来了。这是凤吟初见车毅斋。
同出一门,谁不知道谁。按着拳规一核对,一个照面彼此心下就有了分数。
此时的凤吟实际也是这一派气质,不过是立身而已,二人就似一柄剑悬与墙壁,一柄剑架与木梁。同练一种拳,或者跟着一个老师,弟子跟老师就会越来越像。一个是整日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弟子就无意中沾染了老师的行为举止特点,乃至神情及做事风格,所谓近朱者赤。而另一个便是拳法同为一脉相承,所练动作,所出用意,所达效果,都是相当的,所以即便不同一师,只要是同门,那身上就有着类似的变化或者气质。
车先生天庭饱满,自颧骨往上太阳,额角,都很饱满,凤吟整个头面都透着一股饱满雄壮。所谓头顶有冲天之雄,不是随便玩玩文字的。如此虽然静穆正坐,却也是气势逼人,归结起来,乃是精气神三字。
只看这头角额崖,天庭地阁,就能看出内力程度。这在形意里很容易理解,形意无非气到四稍,其中发为血稍,舌为肉稍,齿为骨稍,头面就占了三处,功夫怎么样,外人只能感觉感觉,没内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都道是牙欲断筋,舌欲摧齿,心一颤而四者皆至。搭鹊桥,降重楼,舌顶上腭。但很多人都迷迷糊糊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实际就按照一般的拳法,就是顶一顶上腭,舌一上顶,咽喉一降就开了,但是舌头又堵着口腔,牙齿就咬合,鼻子自然就通气顺畅,如此不是大口喘气,张嘴发生,也就少了气血上浮,多了气沉丹田。
而形意有形意自己的门道,这从外形气质很容易分辨出来,虽然太极八卦形意是一家,但形意的气质截然不同,其中奥秘,这就是其一。实际这个不是刻意去顶什么,如果做不好就不要勉强,按着拳架去走,逐渐进入要领,合乎规矩,就会慢慢一应百应,该怎么顶就不用问人了,外在使然,内部自顺,天教的一般就起了变化。
若非要提早知晓,不出“舌顶有吼狮吞象之容”几字。所谓“蛰龙未起雷先动,风吹大树百枝摇”,这声与整体之力合着,动作幅度大,劲力猛烈,那声也就自然出来了;若幅度小,虽然劲力透着,那声始终是含着的。这个不是发生方式,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在身子里始终滚动着那个节奏,一动俱动,一爆而发。所以轻易不打雷声,动用雷声之时,也是生死搏杀之时,非下死把力不能出。勉强出或不出,对身子都有害,所以也就不用刻意体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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