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冷然道:“你们拦截老身,可曾想到过后果吗?”
钟子奇道:“咱们负责监视太君,不知道什么后果。”
“很好。”
太君气愤已极,沉笑道:
“老身也不管你们什么五剑六剑,触怒老身的人,都得死!”
手中鸠头杖一昂,陡然如风雷迸发,朝五人扫过来。
这一杖太君含怒出手,一击之势,内力迸发,有若浪涛汹涌,朝五人狂卷而出,力道之猛,武林中无人可与匹敌。
终南五剑自然不敢轻樱其锋,他们精擅合搏,心意相通,没待杖势扫到,同时往后疾退,你杖头发出来的如山内劲,能涌到一丈方圆,他们就退到一丈以外。
但在一丈以外依然各自占了五行方位,依然远远的把你包围在中间,依然随时可以欺近,展开攻势。
太君一杖扫过,眼看他们站得远远的,抱剑凝立,阵势丝毫未乱,心头更怒,口中暴喝一声:“老身看你们能躲得过我几杖?”
右手一振,鸠头杖左右飞舞,迅若奔雷,瞬息之间,连发了五杖,这五杖几乎比别人的一招还快,但却向每人分别攻出了一枚。
一个人武功如何,出手一招,就可以看得出来,终南五剑自可看出这位太君武功之高,自己五人联手,也绝非她的对手。
只有缠住她,不能和她正面抢攻,于是不约而同的身形一晃,朝她攻来杖势的相反方向闪了出去。
太君岂肯因你们躲闪,就此罢休?鸠杖连翻,人也随着欺上,纵击横扫,追逐着五人紧迫攻来,但见她白发飞扬,人影飞闪,杖影滚滚劲风呼呼,一丈方圆几乎全被她重重叠叠的杖影所笼罩。
终南五剑对联手合搏之术,积数十年苦练勤演,其中只要有一人动了,其余四人就跟着移动。
譬如太君飞身朝钟子奇欺攻过去,钟子奇迅速后退,其余四人就跟着上去。
太君舍了钟子奇,转身朝左首杜逸夫欺去,杜逸夫往后疾退,其余四人就跟着向左首移动。
总之,不论你太君攻向何人,此人一退,其余的人就会随着眼进,他们每个人永远和你保持一丈距离,也永远保持着五方阵势。
这就是说,任何人的退走,五方阵势也随着移动,丝毫不受某一个人被逼退的影响。只是他们不和你硬打硬砸,任你攻向那一个方向,五方阵势都可以保持着原状。
太君连番出手,劳而无功,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抖手一杖朝钟子奇直劈过去。钟子奇急忙往后跃退。
太君身形闪电后转,左手扬处。一记“玄天掌”,却向身后的伍扶风凌空拍去。
伍扶风正待跟着移动,不防太君一掌向他拍来,“玄天掌”一团无形内劲,不带丝毫风声,等到发觉,再待向旁跃出,已是慢了半步,无形掌力已经涌到身前。
伍扶风虽是五剑中的老五,但也是六旬出头的人,少说也下过四五十年苦功,此时迫不得已,只好运集全身功力,挽起一朵面盆大的剑花,朝前推出。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伍扶风剑上功力纵然深厚,但太君这一记“玄天掌”看去无形无声,但只要和它接触上了,威力就显得非同小可。
此时剑花和掌力乍然一接,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伍抉风一柄百练精钢的松纹剑立被震断,一个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还是站不住椿,一下跌坐下去。
太君早已被激怒了真火,口中冷笑一声,霍地一步就跨到伍扶风的面前,冷然道:“触怒我的人都得死,你就是第一个吧!”
右手抬起,古铜鸠头杖正待朝他心窝点去。
这下看得钟子奇等四人大吃一惊,人影倏然一合,两左两右;右四柄长剑交叉架起,一下架开太君的鸠头杖。
太君侧目而视,冷笑道:“你们倒是挺有义气,老身那就成全你们了。”
鸠头杖运起全力往下压下,话声甫落,左手一掌朝五剑老二杜逸夫拍去。
杜逸夫右手长剑正在合力架住鸠杖,但人家挥掌朝他拍来,他岂能不接,左手一立,朝前迎去。
钟子奇、膝元章、岑延年三人同样举剑架住鸠杖,看到太君向老二发掌,三人同仇敌汽,决心和她一拼,不约而同大喝一声,各自挥手发掌,朝太君身上劈去。
“蓬”“砰”“砰”砰”,接连发出四声震响!
第一声“蓬”,是杜逸夫和太君一掌击实,杜逸夫一个人呼的一声,凌空往后倒飞出去。
后面的三声轻“砰”,则是钟子奇、滕元章、岑延年三人的左掌,分别击在太君身上。
他们怎知太君练成“玄天真气”,护住全身,凭终南五剑的掌力,如何伤得了她?三人但觉击去的手掌遇上极大震力,震得反弹而起!
太君一掌震飞杜逸夫,左手一挥,又是一掌朝岑延年劈去。
岑延年明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也不得不接,“蓬!”又是一道人影应手飞出。
架住太君鸠头杖的本来有四个人,现在接连被她“玄夭掌”震飞出去两个,只有钟子奇。膝元章两支长剑交叉架住她鸠杖了。
太君左手发掌,右手鸠杖下压之势丝毫不减,两支长剑就显得支持不住,鸠杖一寸寸下落,两人拼起全力,往上架起,执剑的右手都已在发颤了。
此时太君如果再连发两掌,钟子奇,滕元章都已没有还击抗拒之力。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突听有人洪声道:“二位道兄只管退下。”
“当!”话声未已,一声惊天动地的金铁交呜,随着响起!
钟子奇、滕元章但觉剑上压力一松,已经有人替他们架住了太君的鸠杖!
不,这一声金铁狂鸣,两支钢杖交接,太君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人正是在替闻家珍运气疗伤的太湖龙王敖如山。
钟子奇、滕元章汗流侠背,迅疾退下,此时被太君“玄天掌”震伤的杜逸夫、岑延年、伍扶风三人也已由退下阵来的林仲达、王元美、高伯勋三人扶着退下,由林仲达喂他们服下祖半仙的“治伤救死丹”。(楚玉祥分了一半给林仲达)
这时战场上人影飞闪,互相接应,人手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动。
闻家珍一跃而起,仗剑朝正在和英无双动手的勾漏夫人欺去,口中叫道:“英姐姐,这妖女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让我来。”
彗星剑一道银虹,直取勾漏夫人。
英无双连使“十三剑”和“九阴神功”,还是只能和勾漏夫人打成平手,她在内功上究不如勾漏夫人深厚,此时早已打得脸泛桃红,发鬓额头隐见汗水,闻言只得收剑后跃。
一转身看到师娘、师父双战两个麻衣老叟,还稍稍落了下风,这就叫道:
“师父,师娘,徒儿来了。”
仗剑直欺上去。
武当五个老道飞奔上去接替了白圭子。白圭子转身支援宁乾初。
六合三杰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三人眼看掌门人被逼落下风,同时仗剑而上,支援苦撑的徐子常。
楚玉祥上去替下阮伯年,独斗一个麻衣老叟。
阮伯年和卢寿同转而支援高连升。钟子奇、滕元章退下之后,立即上去支援裴三省。
赵雷等八卫也飞身而上,去支援丁盛、裴允文、和武林四公子,对付玉阙宫六个护法。
这一来,本来各大门派已经落尽下风之势,总算稳住了。
裴畹兰、梁慧君退下来和林仲达等三人会合在一起,守护负伤的终南三剑,瘟疫道人也跟着走来。
裴畹兰道:“西阳道长,你怎么不出手呢?”
瘟疫道人双手一摊,苦笑道:“贫道方才早就出手了,这六个护法之中,其中大概有岭南温家的人,暗中解去了贫道的瘟疫散。”
再说敖如山一杖震退太君,凛然道:“老嫂子,今日之局,你如果不善为处理,一味逞胜护短,双方只怕要落个两败俱伤,玉阙宫数十年英名,也会毁于一旦。兄弟希望老嫂子仔细想想,这样划得来吗?”
大君满脸杀气,盛气的道:“敖如山,废话少说,你要出手,老身岂是怕事的人:今天就是落个两败俱伤,老身也要把你们这些找上玉阙宫来的人。一律处死,你有多少道行,只管使来,看看鹿死谁手?”
敖如山白眉微拢,问道:“山君呢?老嫂子最好把山君请出来……”
太君道:“山君不问尘事,玉阙宫的事,自有老身作主,你再不动手,老身不想和你磨菇,接招!”
呼的一杖,迎面直劈过来。
敖如山身形一侧,避开杖势,仰天大笑:“如此说来,玉阙宫设立江南分令,扰乱武林的这些事,都是你老嫂子一手包庇所造成的了。”
太君沉声道:
“你知道就好。”
呼的又是一杖直捣过来。
敖如山沉哼道:“很好,既然这些事都由你承揽过去,老夫就只好连你一起拿下了。”
手中龙头杖起处,迎着大君鸠杖挥出。
这一杖含怒出手,存心要掂掂太君斤两,龙头杖上含蕴了十成力道,但听一声震慑心神的金铁狂鸣,双杖击实,太君和敖如山各自后退了一步。
太君自发飞扬,冷然道:
“敖如山,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喝声出口,手中鸠头杖风雷迸发,像排山倒海般攻来。
敖如山在第一杖上,已经运集十成力道,依然只能和太君平分秋色,各自后退一步。
心头不期暗暗一惊,忖道:“自己满以为她在内力上应该不如自己,但这一杖可以看出她内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心念转动,龙头杖招式一变,也源源出手。
这两人两支钢杖展开攻势,当真是龙争虎斗,风云不变,一二丈方圆,形成如山杖势,劲风呼啸,数丈之内,无人可以站得住。
楚玉祥接替阮伯年,和矮胖麻衣老叟动上了手。
矮胖老叟一支紫藤杖连接了楚王祥三招剑势,忽然杖势一收,眯着两条眼缝,喝道:
“年轻人,住手。”
楚玉祥手持寒螭剑,傲然道:
“老丈有何见教?”
矮胖老叟目注他手中软剑,徐徐说道:“年轻人,你是厉神君的门下?”
楚玉祥道:“是又怎样?”
矮胖老叟又道:“老夫和厉神君也有过数面之缘。”
楚玉祥道:“老丈之意,可是老丈因认识我师父,不想和在下动手了?”
矮胖老叟道:“你不是老夫对手,老夫不想伤你。”
楚玉祥大笑道:“老丈既然和我师父相识,在下也不愿伤了老丈,依在下相劝,老丈最好退出这场是非。”
矮胖老叟怫然道:“年轻人,凭你手中的寒螭剑,能伤得了老夫吗?”
楚玉祥道:“那可说不定,不信,老丈请试在下一掌。”
话声出口,左手一挥,朝前拍去。
这回他运起“纯阳玄功”,一道炽热的掌风直撞过去。
矮胖老叟看出他掌力不同寻常,只得也举掌拍出,两股掌力发出蓬然一声轻震,矮胖老叟站立不动,楚玉祥却似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微仰,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
矮胖老叟眯着的双目,迸射出两缕金声般的目光,脸露诧异的道:“你还练成了全真教的‘纯阳玄功’,一个人能练成两种迥异的内功,老失倒还是第一次遇上,不过年轻人,在你还没有把这两种神功融会贯通之前,要想胜过老夫,那还差了一点。”
楚玉祥道:“依老丈之意呢?”
矮胖老叟道:“老夫劝你立时退出玉阙宫去。”
楚玉祥凛然道:“我父母十八年前落在魔宫。至今生死未卜,我义父母又死在妖女之手,楚玉祥和玉阙宫有不共戴天之仇,老丈若是要阻拦在下复仇,在下只好先和老丈一拼。”
矮胖老叟看了他一眼,才道:“老夫既然不想伤你,但你实在非老夫的敌手……”
楚玉祥横剑道:“老丈再试在下一剑如何?”
矮胖老叟微微摇头道:“试不试都是一样,年轻人,你不过二十来岁,已身兼两家之长,再假以时日,不难登峰造极,毁在玉阙宫,岂不可惜?”
楚玉祥道:“老丈且等试过在下一剑,再说不迟。”
矮胖老叟望着他,点点头道:
“好,老夫就试你一招。”
言下之意,似乎有些不信。
楚玉祥抱剑当胸,双目凝注,说道:
“在下要发剑了!”
矮胖老叟一手拄着紫藤杖,颔首道:
“你只管试来就是了。”
楚玉祥寒螭剑随手举起,朝前劈出。这一剑漫无招式,只是随手发剑而已;但剑势甫发,一道森寒剑光跟着暴长。
宛如一匹天青色薄绞,向天空飞卷,矮若神龙,朝矮胖老叟当头攫来,剑光未到,森森剑气几乎已笼罩住矮胖老叟全身。
矮胖老叟自然识得厉害,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弱冠少年会有如此精纯的剑术,这明明是剑气功夫了!
这一刹那,他右手赶紧挥起紫藤杖,一面忙不迭的一吸真气,双足离地数寸,向后疾退。
等他退出一丈开外,站定下来,楚玉祥早已收住剑势。
矮胖老叟只觉手上轻了许多,低头看去,自己一根紫藤杖已被剑大无声无息的齐中截断,只剩下半截,一时脸色灰败,长叹一声,苦涩的道:“年轻人,你胜了。”
一个七八十年来从未落败过的人,忽然落败在一个弱冠少年手下,这份心情当真难受的很。
他眯着一条缝的目光朝其余八个老叟瞥了一眼,沉声道:“你们给我住手。”
这时裴三省有钟子奇。滕元章两人的支援,等于三个人联手对付一个麻衣老发。
高连升有阮伯年、卢寿同的加入,是六合四杰联手对付一个宁乾初加入白圭子,是两打一。五个武当老道替下白圭子,展开“太极剑阵”,是五打一。
厉山双凶加上一个英无双,是三个打两个。只有三手真人李静虚依然是一对一。
裴三省等人,虽然已有帮手加入,但仍然没有占到上风,三手真人一对一,也只是稍落下风而已。
倒是接替下白圭子的五个武当老道,展开“太极剑阵”。却把一个麻衣老叟围困在中间。左冲右突,无法突破五人联手的剑阵。
这是各门派接战八个麻衣老叟中,唯一出现占了上风的一处。
要知白圭子带来的这五个老道,乃是武当派中的五位护法,他们还是昔年上代掌门人紫阳真人(白圭子的师尊)的座前护法弟于,(应该还是白圭子的师兄)精擅“太极剑阵”。
白圭子代表武当派前来,怕实力不足,所以请了五位老护法随行,他们不计名份,江湖上也没有人认识他们,白圭子也没和大家说明,为的是隐藏实力,不愿人知武当派出动了五位老护法。
这也说明了一点,这九个麻衣老叟武功实在高过众人甚多,方才裴三省等人一对一和他们动手的时候,他们只是不愿伤人而已,如今人手虽然增加了其实武功还不如人家。
和九个麻衣老叟动手,真正获胜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玉祥,以一招“东方第一剑”
截断了矮胖老叟的紫藤杖。
另外就是武当五个老护法,把一个麻衣老叟困在“太极剑阵”之中,如此而已!
矮胖老叟这声“住日”喝出之后,其余八个麻衣老要果然及时停下手来。和裴三省、钟子奇、滕元章三人动手的瘦高老叟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事?”
楚玉祥心中暗道:“原来这矮胖老人是他们的大师兄。”
矮胖老叟举起手中半截断杖,黯然道:“你们都看到了,先师遗训,你们应该记得,大家随愚兄回六诏去吧。”
八个麻衣老叟见到他手中断杖,莫不凛然失色,瘦高老臾问道,“大师兄,紫金杖怎么会……”
矮胖老叟没待他说完,就摆手道:“二师弟,九杖已断其一,这是师尊遗训,不用多说,咱们走吧!”
八个老望一齐躬身道:
“大师兄说得是。”
话声一落,九人同时双足一顿,化作九道黄影,腾空而起。
钟子奇口中低“啊”一声,凛然道:“他们会是六诏九怪!”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九位老哥怎么走了?”
这声音似在空中说话,令人不可捉摸。
但听远处传来矮胖老叟的声音说道:“山君原谅,这是先师遗训,老朽兄弟不得不遵命回山去,情非得已,还望山君见谅。”
说到最后一句,至少已在一二里之外了。
“嘿,嘿……”这声冷笑,听到众人耳中,恍似有物,众人方自一怔,循声看去,阶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躯伟岸的红脸白髯老人,面有怒容,沉喝一声:“大家住手。”
他喝声不响,却震得所有的人耳朵都嗡然自鸣!
现在场中动手的只剩下敖如山和太君。闻家珍和勾漏夫人两对,另外则是丁盛、裴允文、武林四公子、八卫等入联手和六个宫中护法犹在激战之中,六个宫中护法显然已落了下风。
大家及时住手,勾漏夫人翩然朝阶前掠去,躬身道:“女儿叩见爹爹。”
她就是不叫出来,大家也早可猜想得到在阶上现身的红脸老人,就是名震天下的勾漏山君了。
敖如山大笑一声,拱拱手道:
“山君终于出来了。”
山君看到敖如山,点点头,沉声道:“这些人原来是敖兄带头率领来的,嘿,嘿,敖兄居然寻衅寻到勾漏山来了。”
“哈哈!”
敖如山打了个哈哈,才道:“山君怎不间问兄弟的来意?今天找上勾漏山来的诸位道兄,是不是兄弟带的头?”
山君沉哼一声道:
“那是什么人带头来的?”
阮伯年应道,“我。”
山君目射精芒,朝阮伯年投去。沉声道:
“尔是问人?”
阮伯年道:“阮伯年,鹰爪门掌门人。”
山君道:“你和玉阙宫有梁子?”
阮伯年道:“也可以这样说。”
山君道:“此话怎说?”
阮伯年道:“阮某只有一个女儿,嫁与东海门掌门人闻天声,他夫妻二人死于宫主一手创设的江南分令手中,阮某找上玉阙宫是替女婿女儿报仇来的。”
说到这里,伸手一指闻家珍,又道:“她是我外孙女闻家珍,要报的是父母血仇。”接着又一指楚玉祥道:“此子叫做楚玉祥,他是我女婿、女儿的义子,替义父母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他还另有一件大事,非找玉阙宫不可……”
山君看了楚玉祥一眼,问道:“此子又有何事,非找玉阙宫不可。”
阮泊年道:“他生身父母十八年前被玉阙宫掳来,如今生死未卜,向玉阙宫打寻父母来的。”
山君一怔道:
“玉阙宫岂会掳他父母?”
楚玉祥抗声道:“我父母先前被囚禁在对峙峡东西两处石窟之中,难道还是假的吗?”
太君一手拄杖,满面杀气,厉声道:“你还问他们做什么,今日之事,还能让他们活着下山吗?”
山君大笑道:“老夫为人,一向思怨分明,他们闹到王阙宫来,理屈在彼,老夫岂能不问问清楚,就滥杀无辜?”
裴三省道,“山君这句恩怨分明,倒是公允之言,只是闹上玉阙宫来,就理屈在咱们,就不公允了。”
山君洪声道:“阮伯年和姓楚的年轻人,以及姓闻的女娃儿,就算他们是寻仇来的,倒也情有可原,你们呢?也和玉阙宫有怨吗?”
裴三省大笑一声道:“今天找上玉阙宫来的,计有武当、八卦、茅山,六合、鹰爪、淮阳,徽帮等门派,其中茅山观主葛元虚死于毒药暗器。兄弟乔为江南武林盟主,和这些门派的掌门人,都被江南分令迷失神志,意图控制各大门派,连敖湖主都身受其害,事实俱在,山君怎不间问勾漏夫人?”
山君听得脸上微露怔容,问道:
“勾漏夫人又是何人?”
敖如山道:“勾漏夫人又是江南分令的幕后主使入,也就是山君的令媛,玉阙宫宫主。”
山君回过头去,朝勾漏夫人间道:“他们说的,果然如此吗?”
显然他不知道江南分令之事。
太君接口道:“老身要秦大娘去江南采购应用之物,他们就认定玉阙宫要去江南扩展势力了,容不得秦大娘,还把她废了武功,逐出江南,如今居然找上勾漏山来,江湖上没有一定的是非曲直,大家既已动上了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伯年道:“好,就算江湖上没有一定的是非曲直,但我女婿女儿被害,楚玉祥的生身父母遭玉阙宫困禁了一十八年,玉阙宫总不能抵赖了?”
太君道:“杀害闻天声夫妇的凶手是什么人?”
阮伯年道:“黑煞十二星,”
太君道:“是玉阙宫的人吗?”
阮伯年道:“是江南分令手下,难道不是玉阙宫的手下吗?”
太君道:“玉阙宫手下并没有江南分令这个名称。”
楚玉祥听得怒声道:“你可以把一切罪恶推得一干二净,但在下父母被你们掳来,囚禁了一十八年,难道也抵赖得了吗?”
山君目光一注,道:“小友令尊令堂是什么人?怎么会被玉阙宫掳来的呢?”
楚玉祥道:“山君真的不知道?”
山君弗然道:
“老夫知道,何用问你?”
楚玉祥看他说的不像有假,这就说道:“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家父楚紫翰,原是青牛宫祖半仙的门下。(他父亲是祖半仙门下,他就不能称师父了。)家母是厉神君小师妹的女儿,家父行走江湖,遇上宫主,意欲委身相事。家父因已有家室婉拒,不料触怒宫主,竟将家父、家母掳来,胁迫家父,被囚禁在对峙峡东西两处石室,还用铁链穿了家父的琵琶骨。
那时家母已身怀六甲,生下一个孩子,宫主就命一名侍女把小孩拿去山下丢了,那侍女同情家母,就问家母可以把孩子托何人抚养?家母想来想去,只有师伯厉神君可以托付,就写了一封血书,由那侍女抱着悄悄下山去找厉神君,这小孩就是在下。”
山君看了太君一眼问道:“确有此事吗?老夫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太君道:“那时你已闭关静修,女儿之事,何用你烦心?老身看那姓楚的人品武功,确也不错,何况他和小魔女并无媒的之言。祖半仙也不愿意他徒弟娶一个魔教门下的魔女为妻,老身也劝过他,怎奈他被小魔女迷住了,竟然一口拒绝……”
楚玉祥怒声道:“你胡说,我父母结合,还是醉果老撮合的……”
山君听他提出醉果老,不觉微微动容,问道:“后来呢?”
他这话是转脸向太君问的,楚玉祥当然不好开口。
太君愤然道:“那小子既然不识抬举,就把他们放了。”
山君目光回到楚玉祥身上,说道:“小友,你听到了,令尊令堂已经释放下山,你应该到别处去找了。”
楚玉祥道:“不,当日如果肯释放家父母下山,何用以残忍手段穿了家父的琵琶骨?何况家母生下在下,至少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在下怎么会在勾漏山出生,宫主何用要侍女去把在下丢到山下去?再说家父是祖半仙的门下,释放下山,祖半仙应该知道,家母是厉神君的师侄女,也应该去看厉神君,至少醉果老也应该知道,但却没有一个人见过家父母。”
山君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沉哼一声道:“小友用不着搬出祖半仙、厉一怪、醉果老三个人的名头来压老夫,玉阙宫既已释放,就已经释放了。你父母也许因为怕事,隐居起来了,你找不到父母,也不能说玉阙宫没有放人,好了,老夫也不责怪于你,你还是找父母去吧!”
一面朝敖如山。阮伯年等人说道:“诸位找上勾漏山,起因于江南分令,但玉阙宫下面并无江南分令这个组织,这是误会,你们伤了玉阙宫不少人,老夫不想和武林同道结怨,诸位也可以走了。”
阮伯年大笑道:“山君还说不想和武林同道结怨,但山君听信一面之词,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这是公允的说法吗?”
山君道:“老夫让你们离去,又如何不公允了?”
阮伯年道,“因为事情并未解决。”
山君温道:“你们要如何解决?”
“合情合理的解决。”
阮伯年道:“太君方才也承认了,她派秦大娘去江南,是负责采购事宜,但秦大娘却是江南分令的总监,负责在江南的行动。这里有徽帮的卢寿同卢老哥和武林四公子等人可以证明,因为他们以前原是秦大娘的属下。这里还有一位梁慧君梁姑娘,则是秦大娘的义女,她在江南分令的名义是使者,她也可以证明。后来宫主又派她门下弟子诸葛真担任令主,江南分令失败,她回转勾漏山,被宫主囚禁在冰牢之中,这些事实,山君既已不问尘事多年,自然不会清楚。既然不清楚,就不能说没有此事,山君不先查问,却要咱们离去,这算公允吗?即使哈们离去,这场过节,也依然未了。”
大君气愤的道:“老身早已说过,不用和他们多说,了断过节自然要各凭武功,一决胜负,他们仗着人多,连九老都被逼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山君似是被她这句话激怒了,凌凌目光之中,射出愤怒之色,点头道:“也好,老夫已有二十年不问俗事了,你们既然集合了这许多门派,上门问罪。老夫纵然不问俗事,但老夫还没死,这玉阙宫是老夫创的,老夫还是这里的主人,你们口日声声要了断过节,江湖上最好的了断过节,就是各凭武功,决一胜负。方才你们已经在动手了,老夫既是玉阙宫的主人,大家不妨冲着老夫来,什么人要和老夫动手都可以,只要接得下者夫十招,就算他胜了,只要他提出合理条件,老夫都可以接受。如果他接不下老夫十招,就是他败了,老夫也不难为他,他个人的这场过节,从此了结,他就可以下山去了,老夫这样做法,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虽然还是心存偏袒,但大致上还算是公允的。
江湖上许多了断过节,到最后只有诉之于武,各凭武功,决一胜负,来决定是非,但问题是各大门派这许多人中,谁有把握接得下山君的十招?
就在此时,楚玉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徒儿,现在只有你上场了,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接得下他十招,你就挺身出去,说你可以代表大家,用不着接他十招,就要他接你一招,就是方才削断矮胖老小子藤杖的那一招就够了。
不过要和他敲定,你如果胜了,提出来的条件,他是不是能办到?这老小子答应了的话,是可以作数的,好了,你和他谈吧,哦,对了,我老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老酒鬼已经潜入他们地底去了,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快出来了。”
这话声,楚玉祥一听就知是茅四老道了,只有他叫自己“徒儿”的,真是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茅四不知躲在哪里,一直不见他现身,这话,自然是以“传音入密”说的了。
正当茅四在和楚玉祥以“传音入密”说话之际,山君好似发现了什么,他一双比电炬还亮的目光,不住的四处搜索,沉声喝道:“是哪一位高人,隐身说话,怎不现出身来?”
此人果然厉害,茅四以“传音入密”说话,音丝在空中飘过,都瞒不过他的耳朵,茅四当然不会现出身来。
楚玉祥却在此时,挺身走出,朝山君抱抱拳道:“山君刚才已经划下道朵,只是在下想略予修正。”
山君方才当然也看到过他,那只是目光瞥过而已,此时看他从众人中挺身走出,面对面自然更多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山君忽然发现这弱冠少年不但眉宇之间,紫气盎然,肤色净洁如玉,还隐透宝光,分明练成了极上乘的某种神功,心头不觉暗一怔,此人绝不会超过二十岁,怎么可能练成高深的武学呢?一面问道:“小友要修改什么?”
楚玉祥道:“在下认为不必每一个人都和山君动手,由在下代表今天上玉阙宫来的人,向山君讨教……”
山君道:“小友能代表他们吗?”
楚玉祥道:“在下认为应该可以。”
山君抬目问道:
“你们大家的意见呢?”
敖如山含笑道:“可以,楚小兄弟既然说出来了,兄弟自表同意。”
阮伯年也点头道:“兄弟也同意。”
裴三省、高连升、徐子常、白圭于、宁乾初等人,见敖如山、阮伯年已经首先表示同意,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东门奇回头朝西门大娘问道:“你看如何?”
西门大娘尖着嗓子道:
“老不死,我能接得下山君十招吗?”
东门奇被她这一嚷,不觉红着老脸,勉强说道:“那也不一定。”
山君颔首道:“好,既然大家同意你小友可以代表他们,小友准备接老夫十招了?”
“不!”
楚玉祥道:“在下还有一点要修正,咱们以一招定胜负……”
山君目光大盛,问道:
“你接下老夫一招,就能算胜了吗?”
楚玉祥道:“在下之意,是山君接在下一招。”
山君目闪奇光,问道:
“你一招就可以和老夫分出胜负来了?那是说老夫接不下你一招了?”
楚玉祥道:“武功一道,不在招数多寡,所谓会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胜负之分,一招可决,何在乎多,山君接下一招,就是山君胜了,接不下在下一招,就是山君败了,这本来就是赌博,胜负之数,在未定之时,谁也没有把握可以预测。”
山君听得目光连闪,连连点头道:“好,好,老夫活了七十八年,还从没有人在老夫面前说过如此豪语,就凭你小子这份豪气,老夫答应接你一招,咱们就以一招决胜负。”
楚玉祥道:“山君既然同意了,那么应该先把话说清楚了,在下是代表今天上勾漏山的每一位道长和山君动手的,在下如果落败,山君要如何呢?”
山君道:“老夫已经说过,老夫不想和诸位结怨,小友落败了,今天所有找上勾漏山来的人过节从此揭开,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从此不准再上勾漏山寻衅。”
楚玉祥道:“在下若是侥幸胜了呢?”
山君洪笑一声道:“老夫也说过,只要诸位说的合理,老夫都可接受。”
他这声洪笑,当然认为他绝不会一招之间就败给楚玉祥的。
别说楚玉祥了,就算和他鼎足而三的祖半仙、厉神君,这二位一正一邪的顶尖高手,若是和他动手的话,没有一,二千招,也绝难分得出高下来。
“好!”楚玉祥呛的一声掣出寒螭剑,抬目道:“山君剑呢?”
“哈哈!”
山君又是一片洪笑,说道,“老夫认识小友手中这柄是厉神君的寒螭剑,千载寒铁所铸,削铁如泥的名剑,但老夫和小友动手,何用使剑?小友只管发剑好了。”
两人这一对阵,敖如山、阮伯年、裴三省等人,忍不住都跨前了一步,大家几乎在楚玉祥身后成了一个半圆形,万一楚玉样不是山君的对手,大家可以出手挡上一招。
英无双和闻家珍更是挤到了前面,一个手掌紧握着青霓剑,一个也握着彗星剑,准备随时接应楚大哥。
梁慧君、裴畹兰二位姑娘自知武功不济,不敢挤上去,站在众人背后,心头也感到无比的紧张。
当然,各大门派每一个人无不心情紧张、山君成名数十年,威震西南,楚玉祥武功再高,要在一招之间,击败山君,这实在是太不可能了!
楚玉祥目光湛然,渊停岳峙,潇洒的道:“山君那就请接招了!”
口中说着,右手寒螭剑徐徐举起,随手朝前挥出。
这一招只是随手一挥,毫无招式,似乎也不使半点力气。
所有的人目光紧紧盯注着楚玉祥,看他面对最强大的敌手,这一剑竟然使得如此轻率,莫不心头一紧。
连站在他对面的山君也丝毫看不出他这漫无招式的一剑有何精妙之处?
寒螭剑本来就是一柄名剑,你只要长剑出匣,它就寒芒闪烁,有如一汛秋水,光映毫发,轻轻一一挥,就有数尺长一道寒光,应手而发。
这是说,剑的本身就有如此光芒;但这回可不同了。
楚玉祥使出来的是昔年重阳真人集三十招“全真剑法”精华而独创的全真神剑——“东方第一剑”。
这招剑法,除了四句口诀,无招无式,除非你功臻上乘,水到渠成,豁然贯通,可说无可捉摸,否则皓首穷经,也揣摩不出所以然来,故而数百年来,全真教弟子能领悟贯通的不过数人而已!
全真教的创教圣地是面对东海的昆嵛山,所以把这招全真神剑称之为“东方第一剑”。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楚玉祥剑势堪堪挥出,情形就对了!
本来寒芒吞吐,不过三尺数寸来长的剑光,陡然间,寒光暴长,化作一匹数丈长青朦朦的长虹,宛如银练凌空,天龙舞爪,朝前席卷过去!
强烈剑光,在这刹那之间,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森森剑气,发出嘶嘶异响,两三丈内,全被砭入肌骨的寒锋所笼罩!
当真风云突变,天地晦冥,日月无光,剑光愈强烈,四外就显得黯淡无光,楚玉祥一个人早已被迷朦的剑气所淹没,那里还看得到他的人影?
山君见多识广,一看剑光有异,心头止不住蓦然惊骇。他做梦也想不到、个弱冠年纪的小伙子,居然会练成剑术中至高无上,天下无人能挡的剑气功夫!
他纵然神功入化,也万难抵挡,因此在楚玉祥剑光出手,立即一吸真气,身形暴退出三丈开外。
所幸他见机得快,还是感到森寒剑气几乎涌上身前,急忙又退了丈余光景,才行站停,但垂胸白髯因他急急后退,随风飚起,还是被剑气截断了三才有余!
就在此时,只听有人呵呵大笑道:“徒儿,好了,好了,可以收起剑来了。”
这说话的正是茅四道长的声音。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只不过是楚玉祥长剑一挥的工夫,茅四道长话声方落,匹练般的银光,和嘶嘶剑气,突然敛去。
楚玉祥依然潇洒的站在原处,手中持着一泓秋水般的寒螭剑,如没有发招前一样。
只是脸露愕然神色,敢情连他也想不到这一剑的威势竟有如此强盛?比之方才削断矮胖老者藤杖的那一剑,又增强了甚多。
山君却已退出将近五丈来远,脸色很不自然,他数十年来目空四海,最近又闭阖潜修了二十年。自以为天下无敌,却没想到会被一个弱冠少年一招逼退五丈,还被剑气削断了他三寸垂胸白髯,自然又惊又愧,心头这份难受自是无法形容。怔怔的站在当场,沉默有顷,才目光一抬,黯然道:“小友,你胜了。”
短短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每一个字重逾千钧,说得十分沉涩。
他这一抬眼,也发现了在廊屋檐上蹲着一个长发长须的灰衣老道,不觉点点头道:“茅道兄居然调教得出如此一个出色的徒弟来,不得不令老夫佩服之至。”
各大门派的人经他一说,不期而然回头朝屋檐上看去,现在大家心头踏实了,暗想:
“原来茅四道长早就来了。”
茅四道长呵呵一笑,连忙拱手道,“山君好说,其实贫道叫他徒儿,不过是过过瘾而已,他那是贫道的徒儿?”
山君间道:“那么这位小友是哪位高人门下?”
他败在楚玉祥剑气之下,自然想知道楚玉祥的来历。
茅四道长竖起两个指头,说道:“这娃儿有两个师父,一、个是祖老道,一个是厉老怪,咱们两个其实只能算是他的朋友,贫道是气不过他两个师父每人只化了三个月心血,就调教出这样一个徒弟来,所以也随口叫叫罢了。”
山君听他口气,好像和他一起还有一个人,也是楚玉祥的朋友,而且也到了勾漏山,心中一动,忍不住间道:“你们两个,还有一个是谁?”
茅四道长伸手一指,哈的笑道,“说起曹操,曹操就到,啊,呵呵,大家居然全来了!”
大家随着他手指之处看去,从大厅右侧的走廊上走出来的是三个人。
当前一个是穿着一件灰布大褂的小老头,生得獐头鼠目,耸肩缩头,一副猥琐模样,这时嘻开了嘴,好像很得意,他正是醉果老张三。
他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出头的蓝衫中年人,蓝衫虽然又皱又黄,却掩不住他眉手间的英挺之气。
稍后一个则是四十来岁的妇人,蓬着头发,一身青布衣褂也很脏了,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一看就可以使人想到她年轻的时候一走是个大美人。
勾漏夫人本来傍着太君身边站着的入,一眼看到三人从右首走廊走出,身躯一阵颤抖,“呛”的一声抬手拔出长剑,寒光一闪,横剑朝自己喉咙抹去。
太君一身武功,何等精纯,女儿拔剑自刎,她就在身边,岂会不觉?左手一挥,喝道:
“珠儿,你这做什么?”
又是“呛”的一声,勾漏夫人手中长剑还没抹上喉咙,就被太君一拂齐柄折断,当啷坠地。
“娘……”
勾漏夫人一下扑入太君怀中,泪珠夺眶而出,滚落下来。
太君抱着女儿身躯,同样老泪凄楚,口中低低的说着。“乖乖女儿,不用哭了,这是冤孽!”
这时大门外也正有两个人同时走了进来,大家目光不期而然都投注到前面两人身上去了,因此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母女两人。
山君目光如炬,(他没有看到从大厅右廊走出来的三人)看到从大门外走进来的两人,不由得怔得一怔,连忙拱手道:“祖道兄、厉神君连裙远莅,兄弟有失远迎。”
原来从前门进来的两人正是昆箭山青牛宫观主祖半仙,和身穿绿袍的厉神君。
祖半仙目光一掠各大门派的人,呵呵一笑道:“咱们总算来的还是时候。”一面朝山君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和厉神君听说各大门派的人都到勾漏山来了,特地赶来替双方调停的……”
“调停,哈哈……”
山君发出一声苍凉的长笑,接着说道:“祖道兄、厉神君说得好听,二位大概是怕令高徒伤在兄弟掌下,才赶来的吧,其实二位来不来都是一样,兄弟自惭学艺不精,早已在二位未来之前,败在令高徒剑下了。”
祖半仙、厉神君方自一怔。
茅四道长已经接口道:“山君不用自惭,小徒那一剑,说实在贫道也接不下来。”
祖半仙听得一怔,回头道:
“四茅真君也在这里?”
右首长廊上有人应声道:“还有小老儿呢?”
厉神君大笑道:“
老酒鬼也来了。”
楚玉祥看到两位师父来了,赶紧走上几步,拜了下去,说道:“两位师父在上,弟子叩见师父。”
他正在跪地叩头之际,那跟随酒仙张三从右廊走出的蓝衫中年人也赶忙趋前几步,扑的跪伏在地,口中说道:“不肖弟子楚紫翰叩见师尊。”
那青布衣褂中年妇人也朝厉神君拜了下去,说道:“师伯在上,侄女给你老人家叩头。”
楚玉祥正在叩头的人,听到有人自称“楚紫翰”,不由猛地一怔,急忙抬起头来。
酒仙张三呵呵一笑道:“妙极,父子两个都叫我老哥哥,都是小老儿的小兄弟,而且父子两个也同是祖老道的徒弟,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喂,楚小小兄弟,快爬起来,这就是你爹娘了,还不快来叩头,老哥哥好不容易一直摸到玉阙宫第九层地底才找的。”
厉神帚道:“你们起来,夫妻父子十八年后终于围聚了,这是可喜之事。”
楚玉祥听了老哥哥和绿袍师父之话,才知道这两人果然是自己生身父母,急忙站起,朝两人面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叫了声:“爹、娘。”
中年妇人眼泪已夺眶而出,一把把楚玉祥搂在怀里,哭道:“孩子,天保佑你,总算娘又见到你了。”
楚紫翰面有凄色,说道:“贞娘,你要孩子先去谢谢张老前辈,不是他老人家进入九层地底,咱们夫妻哪有见面之日?”
酒仙张三口中“咄”了一声,不悦道:“什么张老前辈,老人家?你真该再在地底囚禁上十八年,满口胡说八道,我在十八年前是你老哥哥,十八年后,也是你小子的老哥哥,再过十八年,你小子的小子也叫我老哥哥,你连这点也不懂?”
祖半仙朝楚玉祥笑道:
“他是怪人,你就叫他老哥哥好了。”
楚玉祥走到小老头面前,扑的跪了下去,叩头道:“老哥哥,你把我爹娘救出来,我给你叩头。”
酒仙张三嘻的笑道:“这头倒是该叩的,你不知道我老哥哥化了多少力气,才找到你爹娘故,嘻嘻,你已经叩了七八个头啦,该起来了。记住了,你们楚家子子孙孙都叫我老哥哥就好,不过你对祖老道可得改改口了,他是最古板的了,你爹是他门人,你就得叫他师祖了。”
他这话是因楚紫翰当年娶了魔教出身的小魔女,被祖半仙逐出门墙的,这话当然是故意试探祖半仙的口气的。
祖半仙哼道:“老酒鬼,你不用把话拭探,贫道已经答应厉神君,准许他重回师门了。”
小老头道:“好啊,你们本来就是师徒咯,早知这样,十八年前我和你打了三天三晚,也是多打的了。”
楚玉祥连忙转身又朝祖半仙、厉神君二人拜了下去,说道:“从现在起,祖老人家和绿袍老人家都是徒孙的师祖了。”
厉神君道:“好了,老夫和祖半仙赶来,是替双方调停来的,你父母业已重逢,冤家宜解不宜结,往者已矣,就不用再提了。”
楚玉祥道:“但徒孙义父母是被玉阙宫属下江南分令害死的……”
闻家珍也抢着走出,含泪道:“我父母死得冤枉,这仇我非报不可,你们都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前辈,我只求你们给我做个见证,让我和勾漏夫人放手一搏,她杀死了我,只怨我学艺不精,我也认了,我杀死了她,我父母大仇也得报了山君攒攒眉道:“闻姑娘,老夫听说杀死令尊令堂的黑煞十二星,当时已全数毙命,此事并非小女主使,你为父母报仇,无可厚非,但也不可找错了人。”
闻家珍道:“江南分令难道不是勾漏夫人主使的吗?”
太君气愤的道:“闻姑娘,小女是玉阙宫宫主,那是没错,山君闭关,由她继承,但你口口声声叫小女勾漏夫人,那就不对了,小女至今还未嫁人,何来夫人二字?老身认为其中必有误会,这些事情,很可能是玉阙宫派去江南采办的秦大娘,妄作非为,弄出来的。”
山君问道:“她人呢?”
太君道:“秦大娘被楚少侠废去武功,逃回山来,正在宫中。”
山君喝道:“居总管,你去叫秦大娘出来。”
居天鹏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这时太湖龙王敖如山、裴三省、阮伯年等人也过来向祖半仙,厉神君等人互相寒暄。
山君朝大家一抬手道:“祖道兄、厉神君、茅真君、张老哥都是难得光临,还有诸位道兄请到厅上坐吧!”
茅四道长道:“十八年前贫道和老酒鬼来找山君,若是没有六诏九怪阻拦,也就没有今天这场是非了。”
大家重又回入大厅。
居天鹏已把秦大娘押了进来,她已是失去武功的人,居总管对她并不客气,用力一推,喝道:“秦嬷嬷,太君待你不薄,你却在江南捅出这大的漏子来,你自己去向太君招供吧!”
秦大娘扑的跪倒地上,连连磕头道:“太君,都是婢子不好,请太君宽恕了婢子吧!”
原来她是太君昔年的贴身侍女。
太君还没开口,闻家珍已抢着道:“秦婆子,我爹娘是不是你支使黑煞十二星杀的?”
秦大娘跪着的人,腰骨一挺,应道:“是我,我要夺取林厚福绸缎庄的财产,才能支付江南分令的开支,林仲达是东海门的人,我不先下手除了闻天声夫妇,就会被闻天声发现……”
她刚说到这里,突听两个人同时问道:“我爹呢?”
一个是林仲达,另一个则是武士装束的人,他正是林孟达。
秦大娘狞笑道:“有人假扮了林厚福,真的林厚福留着还有何用?”
林孟达、林仲达厉吼道:
“老贼婆,你杀了我爹!”
阮伯年喝道:“你们不可冲动。”
三手真人问道:
“那么又是谁杀了我师兄呢?”
秦大娘回身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是老婆子的义女宫月香,不是已经落到你们手里了吗?”
三手真人终于得到证实,杀害师兄的果然是宫月香,一面哼道:“果然是她。”
(宫月香只被废了武功,还留在东海镖局)
秦大娘又在地上磕起头来,太君脸上不期流露出凄然之色。
山君嗔目喝道:“秦大娘,老夫夫妇待你不薄,你竟然在江湖上如此招摇生事,得罪了这多门派,居总管,你替老夫毙了这贱妇,以谢天下。”
太君抬目道:“山君歇怒,她已经畏罪自戕,嚼舌死了,人死不记仇,她所作所为,虽然对不起各大门派,老身也有失察之处,居总管,你要人把她抬出去埋了吧!”
秦大娘已经嚼舌死了,老江湖都可以看得出来。她只是代罪的狐狸。(她是老狐狸,当然不是羔羊了)
把江南搅得天翻地覆的是太君和她女儿(玉阙宫主两人),山君是不知情的,但这件事既有祖半仙和厉神君赶来调停,为了不大使山君难堪,也只有到此为止。
祖半仙和厉神君原先当然不是赶来作调人的,他们不知道四茅真君和酒仙张三已经赶来了。
他们是怕楚玉祥和各大门派人,不是玉阙宫的对手,但事情能这样解决,已是相当圆满。
玉阙宫终究死伤了不少人,再拼下去,纵然毁了玉阙宫,也要有不少人把命留在勾漏山。
厉神君呵呵一笑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山君请恕兄弟要先走一步了。”
衣袖一展,一道人影已冲天飞起。
祖半仙打了个稽首道:
“山君、太君,贫道也告辞了。”
接着飘然走出。
敖如山、裴三省等各大门派的人也一起跟着走出玉阙宫。
一行人离开勾漏山,渐渐远去。
山麓间一棵大树下,远远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一身青衫,是长发披散的少年。她正是楚玉祥的结盟大哥易钗而并的诸葛真,望着远去的一行人,面颊上忍不住挂下两行珠泪。
站在她边上的是祁连铁驼,低声劝道:“令主,你既已无法回宫,老朽就陪你上江南去吧!”
诸葛真摇着头,还没开口。
突听身后有人接口道:
“上江南去是没错的,小老儿完全赞成。”
祁连铁驼暮地一惊,急急回过身去,右手已经暗暗蓄劲。
只见一个耸肩缩头的小老头连连摇手道:“老管家,你别发掌,小老儿和这位公子爷,还有小老儿的小兄弟,在无为州酒楼上喝过酒,大家是熟人,小兄弟就是楚玉祥,祖老道和厉老怪的徒儿……”
祁连铁驼道:
“你认识楚少侠?”
“小老儿的小兄弟,小老儿怎会不认识?”
小老头耸肩嘻嘻一笑道:“小老儿知道,这位公子爷和我小兄弟要好的很,不然,我小兄弟走了,他怎么会远远的望着他后影流泪?所以小老儿赞成这位公子爷到江南去,小老儿……嘻嘻,也好喝杯喜酒……”
只听树上有人叫道:
“老酒鬼,贫道弄来了一坛上好茅台,你不要喝?”
这几句话,声音已从头顶飞过,最后一句,至少已在半里之外。
祁连铁驼听得方自一惊!
站在面前的小老儿不见他顿脚纵身,一个人忽然像箭一般射起,叫道:“喂,喂,茅四,你等一等!”
人影已在天空消失,但从远处传来他的声音:“姓铁的老小子,你陪她上江南去没错,一切包在我张三身上……”
祁连铁驼惊喜的道:“他会是醉果老酒仙张三,令主,有这位前辈高人作主,你总可以放心了,我们走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