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和裘冉儿的对话让赵玉尘听到多少,又理解多少,相信只有他自己知晓,旁人无法从他平静无波的神情得知。
但是那一夜他几乎是睁眼到天明,毫无睡意地似在思索什么,紧搂着妻子等她睡去,再细细地瞧着他怎么也看不腻的模样,直到东方翻起鱼肚白。
自此之后,他坚决婉拒明王妃的安排,而且态度从容,不管几人前来劝说,不纳妾的决心坚如磐石,毫无动摇之意。
有人说他傻得更严重,居然舍弃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多少人巴望着娇妻美妾全搂在怀中,而他一点也不觉可惜地往外推,果然是个傻子。
可是看在野心者眼中却是心慌难安,他的眼神太过清澈,说起话来有条不紊,目中清明有神,哪有一丝傻气?
张广远恐慌了,明王妃也更加阴沉了,他们合谋的计策迫在眉梢,绝无可能因他的抗拒而停摆,依然照计行事的将张玉琳接进府,企图让两人培养出一丝情意。
“姑姑,你不会真要我嫁个傻子吧?”听说小王爷智如童稚,那她不就成了把屎把尿的奶娘了。
年方十七的张玉琳有张圆润的鹅蛋脸,发色偏淡带点深褐色,身形修长亭亭而立,唇薄,双眼稍嫌偏大,看来有几分塞外儿女的飒姿。
她和张广远并非一母所出,其母是边疆一带依古族美女,当年张父跟随老王爷西征,见其美色强行掳回,差点造成边关大乱。
“傻有什么不好,他的喜怒哀乐全捏在你手中,你要他往东就往东,要他往西就往西,不用担心他会给你气受。”是个最好操控的傀儡。
“可是他不是有个少王妃了,长得跟仙子一般灵美,我若嫁进来不就委屈了,人家会拿我们做比较。”而且是做小,屈居人下,哪有什么威风。
透悉她心事的张静蝉轻抚她的手言道:“只要你争气点,姑姑一定有办法让你当上少王妃。”
“我当少王妃,真的吗?”一听能扶正,张玉琳双眸倏地发亮。
“这个绿柳入府四年,肚皮全无动静,你要是比她早一步有孕在身,她在这府里还有地位可言吗?迟早以无子为由被休离。”到时她便能稳坐少王妃之位。
“咦?姑姑,你不也是无子,怎么……”一见她眼神有变,张玉琳立即机伶地收口。
“琳儿──”她疾颜厉色的一瞪。
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儿是她一生最深的痛,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此事,以一个想做娘亲的女人来说,那是一大伤害。
以前有几个婢女看她托腮打盹,以为她睡了,便不知轻重地谈论这件事,她一个恼火就命人重重责打,活活把人给打残了,丢出府外任其自生自灭。
从那次以后下人们就不敢多嘴了,深以为鉴,来往她院落的仆从也变少,生怕说错话落个不死也去掉半条命的下声,故而也冷清许多。
“姑姑,琳儿心直口快说了你不爱听的话,你就别生我的气嘛!人家最听姑姑的话了。”她适时发起娇嗔,靠着张静蝉的肩头撒娇。
“你呀你,就是口无遮拦,乱没分寸,要是嫁到人家家中,肯定不得公婆欢心。”口气一缓,她软了心。
她顺着话尾一接,“所以琳儿才来当你媳妇,让姑姑好好疼我。”
张玉琳并不笨,懂得看人脸色,专挑好听话说,她也晓得自己的性子直率又不好伺候,娇生惯养,真要入了他人家门,铁定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可自个的姑母就不同了,而且还是颇有分量的正王妃,不护着自己人还能护着谁,自无婆媳之间的纷争,她大可和出阁前一样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唯一令她颇觉挣扎的是一个傻子丈夫,好花当栽好盆中,每个未出嫁的姑娘都想有个文武双全、体贴入微的好夫婿,谁愿意将终身托付一摊烂泥,从此在烂泥巴里搅和,一辈子也达不到所望。
荣华富贵谁不爱,少王妃的位置又着实诱人,她在取舍之间难免两难,既要佳婿又想尊荣加身,叫人好生犹豫。
“嗯,听话才有糖吃,姑姑定会疼你如命,绝不会让你少块肉,多受气。”她就像她所没有的女儿,甜美又可人,能说两句窝心话。
“多谢姑姑,琳儿会好好孝顺你,每天都来陪你……”她说的是场面话,目的是讨她欢心。
“别别别,你要全心放在小王爷身上,把他的心从绿柳那儿夺过来,尽快怀上孩子我才能为你作主,当妾的地位终究不如正室。”她若非元配岂能高高在上,任意差遣下人。
其实正妃也有正妃的好处,虽然她已不受夫婿喜爱,但终究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再怎么受到冷落也有一定的地位在,下人们不敢造次,让她保有威仪。
“可是他是傻子耶!要我牺牲……”还真有点为难。
一想到要和个傻呼呼的大男人裸裎相见,并做那码子事,她就浑身不舒服,胃里泛酸。
“琳儿,你信不信姑姑?”张静蝉眸子一冷,射出精光。
她迟疑了一下,轻轻颔首,“信呀!姑姑最疼我了,不会害我。”
神色一软,她缓气地道:“小王爷并不傻,外界传言有误。”
“咦?”张玉琳突地一讶,露出狐疑神情。
傻了十几年的傻子不傻了,这是哪门子的荒诞话,她又不是没见过小王爷。
“我不知道绿柳是怎么办到的,但小王爷确实回复了智力,少了笨拙和呆愚。”让她很不安,万一他想起十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张静蝉蓦地摇起头,想摇掉她难以忘怀的一幕,赵玉尘会突然从聪明伶俐的孩子变成傻子,全是她一手主导的,因为……
不能再想了,一想她心里便充满愧疚,原本她是想让裘冉儿痛不欲生,以泄心头之恨,却没想到反倒害惨了一个孩子。
“姑姑所言是真?”傻子也有不傻的一天?
“待会你自个瞧瞧就晓得了,别说姑姑我诓你。”现在的小王爷可不同凡响,是姑娘们一见倾心的俊俏儿郎。
分不清是酸涩还是感慨,张静蝉心中五味杂陈,当小王爷还是个傻子时,她每见一回便厌恶一分,嫌碍眼地视若未睹,认为他的存在会阻碍亲侄子的前途,能早点消失对每一人都有益处。
可这会儿他脑子灵光了,进退得宜,谈吐有物,谦谦风姿不下浑噩度日的广远,她既是忧心也苦恼,王爷后继有人,她真要不顾结发夫妻之情,毁他一世基业吗?
终究夫妻一场,无情怎生仇,她怨的是抢走丈夫的狐媚子,对于王爷的情爱还是有的,虽然逐渐风干中。
张静蝉才一说完,果真听见沉稳的脚步由远而近传来,张玉琳立刻坐正,微带羞色地理理云鬓,抚平裙上皱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端庄贤淑的娇羞样。
“大娘,我说过绝不纳妾,不论你想怎么怪罪于我,尘儿的心意绝不改变,望你收回好意。”
昂藏男儿面如冠玉,飞鞘入林的浓眉英挺俊雅,目光炯炯如煦日,鼻梁坚挺,高而丰骨,紧抿的唇透露出一丝阳刚之气,浑然天成的尊贵气势如飞龙在天,锐不可当。
面色带愠的赵玉尘目不斜视的走入,步伐坚定的走向斜躺软榻的张静蝉,先行表明来意,无视一旁搔首弄姿,想引他视线凝望的张家表妹。
“不想纳妾是你说了算吗?就算你亲娘也不敢说一声不吧!赵家的列祖列宗就等着你开枝散叶,香火永续呢!”由不得他拒绝。
“赵家的香火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爹还有三个儿子,他们……”都应分担。
“胡闹、胡闹,侍妾生的孩子能登庙堂吗?你是王爷立下的世子,理应为王爷留后,扯什么胡话。”一个七岁,两个双生子不过五岁多,哪能承继大统。
张静蝉没说出口的是明王爷其他的孩子根本不得宠,他连看他们一眼都嫌懒,搞不好错身而过还认不出亲生儿,根本无足轻重。
而他就不同,因母而贵,即使后来人犯傻了,还是老王爷唯一认定的传承子嗣,给予最好的照顾。
“我娘也是妾室,她不会在意是谁接下爹的位置,同是赵家的子孙,有能力者担之。”他从不眷恋小王爷的名号。
“是吗?你可曾问过她?”她冷冷一笑,勾起唇一诮。
“这……”他想起娘亲与妻子的对话,心中顿时生起一般不确定。
娘亲虽未明言,但语气之中不无其意,她不希望自己受过的苦延续到媳妇身上,可是为了赵家的香火,她还是要娘子看开些,身为女子就该承受夫婿并非她一人所有,男人的多情是可以容许的。
“你爹身子骨不好,何时撒手人间无一定数,他嘴上老念着想抱抱孙儿,你身为人子岂敢拂逆父意?”张静蝉直接把丈夫搬出来,逼使他屈从。
赵玉尘面上一黯,颇有怅色。“有子无子由天决定,并非纳妾就能得偿所愿,非儿衷心喜爱,娶来也是累人一生,不能白首。”
“哼!尽是推托之词,没相处过怎知不得你意,也许老天注定要琳儿来传咱们赵家的香火。”他想不要都不行。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的说,让张静蝉顿感难堪,失了长辈颜面。
“谁说不可能,要试过才知道。琳儿过来,见过小王爷。”看他性子有多硬,她非磨平它。
早就想衡向前的张玉琳一听见姑母召唤,连忙迫不及待地踩着莲花步,故做羞怯的盈盈而至,略一福身行了个礼。
“表哥,琳儿来叨扰了。”
面对如水的软刀,他也不好恶脸相向地回个礼。“表妹多礼了。”
“哪里哪里,表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妹子有幸一见翩翩风采,暗喜在心窝。”一说完,她又装出好不娇羞的模样,欲语还羞。
“不,我很鲁钝,才貌低下,胸无点墨虚有其表,愚兄傻得很,不值得你违心一赞。”他很惶恐,生怕她非他不嫁。
赵玉尘眼未瞎,自是看见她眼底乍生的倾慕,在他还是傻子时,她对他根本是不屑一顾,三番两次言语羞辱,还曾将他推入水池中,任由他载浮载沉的几乎溺毙,而她则在池边拍手叫好。
事过境迁,两人各有一番际遇,他不相信他若痴愚一生,她会肯纡尊降贵的靠近他,甚至忘却前尘往事地对他表现出爱慕已久的神情。
有些事他慢慢地想起来了,在娘子不断的努力下,他终能分辨是非善恶,也了解到人不只一面,要用心看才能明白谁是真心对你好的人,谁又带着虚情假意,有心图谋的。
“表哥自谦了,现今如你这般谦逊的男子实不多见,叫妹子我好不倾心。”姑姑没骗她,果然是变个人似的俊俏公子。
一见他俊色,张玉琳欢喜地往他一靠,芳心暗许,盼能缔结秦晋之喜,夫唱妇随,鹣鲽情深,羡煞鸳鸯,之前的挣扎和犹豫全一扫而空。
有此夫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既是出身不凡又仪表出众,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得的良缘,她岂会任机会白白溜走。
“表妹,请自重。”他一闪身,避开她的投怀送抱。
哼!自重,他这般清高吗?“莫非表哥嫌弃琳儿姿色不如人?”
少王妃是很美,天人之姿,天底下没几人及得上,可是论起诱惑男人的手段,她自论不输入,定能将小王爷迷得晕头转向。
张玉琳也是个自私的人,家风所致,自视高人一等又小有骄气,认为不择手段达到目的没什么不对,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再大的代价也愿意付出。
她压根没想过人家早已成亲多年,仍一心作着少王妃梦,以为有明王妃当靠山,很快就能攀上富贵,入主王爷府。
“表哥、表哥,你走慢些,我脚小,跟不上你的步伐……你走慢点,等等我……”
迂回蜿蜒的长廊弯弯曲曲,盘绕着水波轻漾的后花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疾走廊下,轻柔的叫唤声不绝于耳,为冷清的院落平添一点生气。
在张静蝉严厉的命令下,赵玉尘被迫不得不带着张玉琳游府,以尽主人家待客之道为由好让他们独处,藉此除去两人的生疏。
因为并非出自意愿,因此他表现得意兴阑珊,不情不愿,勉强地应付敷衍了事,不想做出令人误解的举动,故而越走越快,希望她会自觉无趣而打退堂鼓。
殊不知他越是冷颜以待,张玉琳反而越是笑逐颜开,不死心的紧跟在后,就算脚跟磨破皮也在所不惜,一冷一热形成突兀对比。
“哎呀!表哥,我扭了脚,你扶我一下吧!我好疼呐。”扶着小腿,她弯身猛喊疼。
“男女授受不亲,你忍着点,我唤丫鬟来帮你。”赵玉尘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只是脚步放慢。
她一听,眼眶就红了。“表哥真是无情,人家脚痛得都走不动了,你伸手一扶何来大道理,琳儿真那么惹你厌烦吗?”
“表妹勿做多想,女子名节甚重,不能有损,你当知为兄的苦处。”他就怕她太多情才不敢靠近。
虽说无意婚事,可他对人性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即使他已表明不愿双珠伴月,但对远道而来的娇客,仍有一丝歉意。
就因为觉得抱歉,因此一听见身后传来甚为悲切的泣音,忍不住转身,中了她梨花半垂泪,一点朱唇惹人怜的伎俩。
赵玉尘的个性过于纯良,一见她抽抽噎噎哭得伤心,一时竟手足无措,多了不忍,认为自己真的太伤人,才让她泪流不止。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是她的过错,这婚事全是大娘一手安排,儿时的伤害早已是过眼云烟,何必记恨在心,当时她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姑娘罢了。
“人家的脚真的很痛嘛!不然你趁四下没人先扶我到旁边坐坐,也许等会儿就不痛了。”张玉琳故意抬起头,露出忍住痛意的委屈相。
“啊!这……”他迟疑了下,心中有愧。
“好痛、好痛……呜呜……快痛死了,表哥好生冷漠,竟不顾妹妹死活……”一计不成,二计又生。
像是豁出去了,她使起性子想站起,一边流着泪一边逞强,意味着不用你扶了,我就不信没了你就没办法走两步路。
她并非真的扭伤了脚,做做样子博取同情而已,一瞧见他表情为之一动时,便放开手让身子倒向池边,稍有不慎即有滚落池中之虞。
果然她才一有动作,赵玉尘快步地上前一扶,他原意是避免她发生危险,谁知他一扶住她后腰,蛇一般的双臂便缠绕上他的颈背,紧紧攀附。
他脸一红,气息不稳,除了妻子之外,他从未与其他女子如此亲近过,一阵浓郁的脂粉味暗送鼻间,他有些把持不住的多嗅了两口女人体香。
身强体健的赵玉尘不可能毫无欲望,在妻子一再的拒绝下,他难免有些急需宣泄的冲动,而软玉温香在怀,一时的心猿意马是免不了。
但是他仍然很清楚眼前的女子并非他所爱,纵有受到迷惑仍能保持冷静,将伤了脚的张玉琳抱坐石阶上,让她能稍做休息,舒缓痛意。
“表哥,你待琳儿真好,你这胸膛好厚实,让人好想依偎。”她有意无意地抚向他胸口,隔着一层衣裳轻轻挑弄、画圆。
他冷抽了口气,“表……表妹,你可以放手了,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你怕什么呢?你是小王爷耶,旁人哪敢来打扰我们谈情说爱,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琳儿是你的人。”她大胆地挺起上身,主动拉着他的手放在自个胸前隆起处。
谈情说爱?!
这四个字像一道闷雷击中他后脑,差点铸下错事的赵玉尘霍地清醒,两眼清明不带邪念,反手将她的手捉住,不让她再为所欲为。
两人的模样就像偷情的男女,准备在了无人踪的角落行鱼水之欢,女的一脸陶然地躺在男子怀里,男的轻扶女子细腰,状似啃咬她衣带滑落的香肩,在外人眼中他们便是在行苟且之事,而且不在乎被人发觉。
“你快放开,别再抱着我,女子闺誉重于一切。”他想拉开她揽着他的手,却发现她缠得死紧。
她含羞带怯地送上香唇。“毁在你手中我心甘情愿,你抱紧啊!小冤家……”
“不行、不行,这是不对的,我对你并无情意,你……”他闪躲着她凑上来的朱唇,有几回差点让她得逞。“别这样,玉琳,我不会辱你清白……”
“来嘛!来嘛!我都不顾羞耻与你欢好,你还怕什么羞,琳儿身子为你发烫……”他想躲到哪里去?她非得到他不可。
大好时机不把握住还待何时,虽然她是处子之身但也懂得男女情事,爹和妻妾之间的燕好她可是偷瞧了好几回,知道该怎么撩拨他会无招架之力。
若能一举受孕,怀胎十月,那她可就神气了,什么美若天仙的少王妃就得一边凉快去,霸占着夫婿宠爱的人可就是她了。
张玉琳奋力的扭动身子,不时地发出近乎欢愉的低吟声,对着他又蹭又搓,好像他的大手正在她身上游走着,她满脸桃红的想更进一步。
“是满烫了,水都烧开了,你们要是不让一让,这壶水若溅伤了你们,我可不负责。”
含讽的讥诮声一起,两条人影飞也似的分开,背对背的各自理理衣裳,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让人多了遐想空间。
再怎么说张玉琳都是未出嫁的闺阁千金,还有那么点羞耻心,一见有人不识相的打扰,她多少会恼羞在心,连忙放开被自己紧缠不放的男子,快步走开。
反正来日方长,她总会再找着机会,虽然有些可惜,不过也算尝到甜头,下一回她一定能一举成擒,让小王爷沦为她裙下之臣。
反观赵玉尘则有做错事的心慌,他不敢直视来者的眼,心虚又不安,亟欲辩解却苦无机会,拎着茶壶的秀丽女婢仅冷冷的一瞟就让他汗湿淋漓。
“我常对小姐说,养条狗也绝对比人忠心,瞧她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一个傻子调教成人,结果人家怎么回报她?!”果然是仙子看走眼了,错把砾石当美玉琢磨。
“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他急得口齿不清,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你有了别的女人,小姐也会安心,她一直担心你离不开她。”这下省得找借口了,直接走人了事。
“什么离不开她,你是什么意思?”赵玉尘的神色变了变,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
“听不懂吗?那我说明白点,当初要不是你娘强逼小姐嫁给你,我们早就回到天……”庭。
“鹿儿。”
一声轻斥,袅袅身影由风中走来,衣裙飘飘,恍若仙人临水一方,带来淡淡的宜人清香。
“小姐,你应该跟他说分明,我们不会永远留下……”早晚要回到天上。
她是天鹿,神的坐骑,岂能老是逗留人间,明明形似辟邪有甲有角,却要佯装普通的鹿,以免吓坏民间百姓,忽人忽鹿的都快忘记原来的长相。
“鹿儿,少说两句。”没瞧见他都吓傻了,一脸惨白。
“哼!我也想少说两句呀!可是一看到他不长进的样,我就替你叫屈。”堂堂的绿柳仙子配他一个人间男子是委屈了,他居然不知足地挑了个庸脂俗粉来亵渎仙恩。
“够了,你下去吧!灶上的汤正热着,你去瞧一瞧。”不支开她,又怕她会闹得天翻地覆。
鹿儿没好气地嗤哼一声,一扭头走向花丛的另一端,再由树后冒出时,赫然是嘴咬着茶壶的寻常山鹿,甩了甩鹿尾拂去落在背上的枯叶。
其实她的出发点也是一片好意,事情拖得越久越抽不开身,趁着捉奸在床一次理个分明,省得日后难舍难分,更添痛苦。
仙子就是太菩萨心肠了,老想着给为恶之人自新机会,一拖再拖反而助长其气焰,到最后变本加厉地连良心都淹没了。
仙子想渡人,却什么人也渡不了,反倒是养大了恶人的胃口,任其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演变成今日的无法收拾,分不清她是渡人还是害人?
“娘子,你要跟鹿儿到哪里?”赵玉尘的喉中干涩,硬挤出来的声音略带颤抖。
绿柳吸了吸气,漾起一抹极淡的笑靥。“鹿儿就爱说些吓唬你的话,别当真。”
“你……你真的要离开我?”没听见她的否认,他连动也不敢动地屏住气息。
“也许去庙里上上香,求菩萨保佑你一生顺畅,衣食无缺……”她笑着说,但眼底却无笑意。
“你说谎,你根本是过庙不入,夫妻四年,你连一次也没拜过菩萨。”他大吼,双掌紧握成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走开的张玉琳。“你去送玉琳表妹回房吧,她这模样不好见人。”
或许就是她了,他这一生注定的姻缘,她怎能让他追悔终生?!
“不,我们先谈谈,我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们早该谈开了,夫妻间不该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