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神君金人晨在朱比南逼迫下,吞吃了那白色药丸,朱比南随即手起一掌,北海神君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倒地而亡。金秀嫔以为这次爹爹必死无疑,不由放声大哭:“你,你好狠心,杀死了他……”朱比南一把将她抱住,伸手捂住她的丹唇,耳语道:“不要哭叫,想找到‘落日之神’,只能用这个办法…”他一把拖着金秀嫔,躲在黑暗的石壁凹洼处。过了没有半盏茶的光景,金人晨的尸体突地蠕动了一下,过了一会,他竟然缓缓坐起来。他睁开眼睛,左右环顾,脸上露出那种诡密的笑容,幽灵般站起来,向前走去。朱比南见这办法奏效,心中暗喜,他拉着金秀嫔,屏息静气,放松脚步跟在后边。谁知,金人晨走了没多远,忽然身子一颤,扑倒在地。金秀嫔忍不住,叫声:“爹爹!”挣脱开朱比南的手,扑了过去。她抱起金人晨一看,这次真的是气绝人亡了,不由放声大哭。就在这哭声中,前边黑沉沉的甬道里,蓦地响起一阵笑声,这笑声,残忍,阴毒,对朱比南和金秀嫔来说却不陌生。朱比南浑身一颤,大叫一声;“师父!”腾身向笑声起处掠去。金秀嫔却急得大叫:“比南哥哥,你回来呀!看看爹爹有救无救!”朱比南却望也不望,叫道:“他中的是闭气掌,已无法救治!快跟我来!”说话间,人已奔出十几丈。那阴森残忍的笑声迅速隐去,渺不可闻。朱比南此时顾不得金秀嫔能否跟得上,真气一提,施展轻功,紧追那消失了的笑声。一边飞奔,朱比南心里一边嘀咕:师父隐在此处,早不出手,晚不出手,但等金人晨起死回生,要去寻“落日之神”时,用闭气掌毙了他,这是为什么?那只能是一个解释:师父就是“落日之神”!“可是。”朱比南又想,“他杀了金人晨,为何又发出笑声?是不是引我追去?他为什么不见我?让我追他又有何目的?”朱比南尽管脑子里急剧思索,脚下速度却没减慢。忽然,人影一闪,一个庞大的身影迎面扑来,其势疾速无比。在这危机四伏的甬道里,失比南十分清楚,除了金秀嫔,凡是现身之人,没有什么朋友;何况此人来势迅疾,使他没思考的时间,于是倏然发出一掌。迎面来的人也跟朱比南想法一样,在朱比南发掌的同时也开声吐气,击出一掌。双方掌风一接,两人同时被震退三步。能与朱比南拳力相抵的,没有几个人,朱比南收回掌势护住门户,凝神一看,不觉失声:“咦,是你!”那人也看清了对面站的是朱比南,不觉叫出:“孩子你没有摔死?”“没有,这是你始料不及的吧!”“不,你错了,你被打下危岩的事,我是刚才知道,正忧心如焚,想回去找你……”“你是怎样知道的?”“我见到了孤剑震中原。”“就在此地?”“对。”“这是什么地方?”“十里浮沙的下面。”“啊!”朱比南没想到十里浮沙地下会是这样子,“这样说来十里浮沙果然大有文章?”“不错。”蝙蝠客沉重地说,“此地甬道错杂,我和他们进来后,除了不断有人在暗中偷袭外,连鬼影也没发现!”“他们到哪里去了?”朱比南问的是孤剑震中原和十派五门中人。“刚才被人一阵攻击,大家都失散了。”“究竟是什么人出手?难道前辈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朱比南不解地问。蝙蝠客耸耸双肩:“那些人不但内力奇高,对地形也十分熟悉,行动飘忽有若鬼魅,好儿次我和司马陵合力追搜,也没能将他们抓住。”话声一顿,反问朱比南,“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朱比南四下看了一下,不放心地说:“说来话长,且事关重大,不便在此处讲明……”说到这里又问,“前辈下步作何打算?”“搜下去,弄个水落石出!”“好。”朱比南回手一指身后,“来路晚辈已搜过,我们到前边去如何?”蝙蝠客颔首同意,两人又朝蝙蝠客来的方向搜去。朱比南问:“刚才前辈来的时候,没听到一阵笑声?”“老夫就是跟那笑声追来的……”他忽然惊觉,“难道你也是追寻笑声而来?”朱比南闻言,心里忽升一阵寒意,默然不答。他这才明白,那发笑之人,显然打算让他和蝙蝠客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手互拼而两败俱伤,但发笑之人,确实是他师父呀!朱比南心中十分痛苦,师祖的话,二叔的话,他不能不相信了。一阵寒风吹来,朱比南打了个寒噤,蝙蝠客霍然止步,指着左前方一条岔路低声说:“这阵风来得奇怪,咱们到那边去看看!”朱比南一定心神,跟蝙蝠客走入岔路,只觉寒气刺骨,血液凝固。他忙运气用功护住身体。前进了数十丈,黑暗中突现一圈幽幽的火焰,两人放慢脚步,向那火焰处走去。距离渐近,地势变得宽阔起来。已可看清那火焰闪着绿莹莹的光,是从一间石窟里发出来的。更令人惊异的是,火焰之上,半空仰卧着两个人!他俩深感怪异,停住脚步,向四周侧耳倾听,没什么动静,这才再互看了一眼,慢慢地向那火焰走去。走到火焰边缘,阴寒之气愈浓,两人运功护体,也难抵御,很难再进一步。说也奇怪,这火焰发出的不是热,而是寒气,这更增加了几分诡异色彩。两人靠近了火焰,向那仰卧之人看去,朱比南不觉骇然出声:“她怎么会在这里”蝙蝠客却哀呼一声:“大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顿时泪如泉涌。这两个悬空仰卧在绿色火焰上的人,一个就是那老丑女人!朱比南本来亲手把她的尸体埋葬在十里浮沙的土丘上,而今在这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能不使朱比南惊极骇绝!另一个尸体,是个中年男子,朱比南发现他的容貌与自已极其相似,尤其是蝙蝠客的那声惊呼,使他意识到了是谁。他进一步证实地问蝙蝠客:“老前辈,认得这个男子?”蝙蝠客失神地点点头。“是谁”“你的父亲!”这句回答虽在朱比南意料之中,但从蝙蝠客嘴里说出来,仍似响雷闪电,震得他心灵颤抖,他一下子跪在地上,悲怆地呼喊:“爹爹!爹爹!”就在他悲痛到极点的时候,忽觉一阵阴寒之气,袭上身来。忽听蝙蝠客大喝一声,探手抓住朱比南,飞掠出数丈之外。朱比南一时呆愣,转不过神来,问:“老前辈发现了什么?”蝙蝠客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孩子,你可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朱比南一运真气,竟然凝滞不畅,显然刚才遭受到暗算!两人不敢再说话,各自盘膝坐下默运玄功,打通玄脉。蓦然间,一阵阴森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石窟中往返激荡,这种如夜枭般的笑声使人魄冰心寒。蝙蝠客是个老江湖,料到对方会来这一手,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告诉朱比南:“你千万收摄心神,不要理会别的,快些打通经脉,其他的事自有老夫对付!”过了一会儿,那笑声一停,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你二人已受了‘地心幽火’的侵袭,纵然是神仙下凡,也难得活过三个时辰!”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笑声。蝙蝠客听那声音极耳熟,沉声喝道:“萧亦风,是你?”朱比南浑身如同瘫痪了一般,喃喃叫道:“师父,真的是你吗?”谁知那人对他俩的问话毫不理睬,笑声渐渐消失。蝙蝠客看朱比南脸色苍白,忙道:“孩子,二十年的谜快解开了,你不要忘了双亲的血仇!你没看到他们死后还要受幽火焚尸的惨象吗?你要活下去,打起精神来!”朱比南听他这番激励自已的话,精神一振,一边提取渐渐消失的真力,一边问:“什么叫幽火焚尸?”“地心之内,有一种火,叫地心幽火。人放在这种火上焚烧,外表不坏,其时骨骼已销溶为灰,最后,全身里外消失于无形。”朱比南只听得毛发俱炸,双目圆睁,大叫一声,挣扎起来,要向那地心幽火扑去!“站住!你不想活了吗?”蝙蝠客一声低沉的喝斥,使朱比南清醒过来,他默然盘膝坐下。替父母报仇的决心激起他求生的斗志,他将本已散失的真气慢慢聚集。功行一周天后,蝙蝠客已完全恢复,他见朱比南不能很快地真气聚结,打通经脉,时间一到,就有性命之忧;就是死不了,只要萧亦风一出手,他没有一点抵抗的力量,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不能让这孩子毁了!他还年轻,也是师门的唯一继承人,我要救活他!想到这里,蝙蝠客走到朱比南身后,两手中指一挺,分点在他气海,天庭穴上,“大漠三阳功”源源发出,传入朱比南的“元阳经脉”中。朱比南顿觉两股阳和之气,流行于经脉,知道是蝙蝠客舍自己一生功力,来救他性命,不由大为感动。但他性情孤傲,尽管深为感动,但不愿接受这份恩惠,想自闭经穴,阻止“大漠三阳功”的导入。蝙蝠客见他要自闭经穴,一边加力运行,一边警告朱比南:“这是什么时候,还这般意气用事!快接引我的真气,遍行于体内!”此时,朱比南想关闭经穴也关闭不了,只好配合蝙蝠客,让“大漠三阳功”流入体内,并与本身真气结合起来,迅速打通任、督二脉,等真气运行一周天,地心幽火发出的寒毒全被逼出体外,功力完全恢复。“孩子,你现在集塞外一派的绝学于一身,从今日起,你便是塞外一派的掌门人了!”朱比南抬眼看看蝙蝠客,见他面色灰白,神气萧索,不由感愧交加,关切地问:“二叔,你不妨事吧?”“孩子,我虽把全身功力传授于你,但还存一口先天之气,尚可最后一击!”朱比南知他性命不妨事,才略感宽慰。回头又看到火焰上的两具尸体,一阵揪心,又想跳起来扑过去。蝙蝠客看穿了他的心思,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劝阻:“孩子,不可乱动,咱俩要装出真气即将散完的模样,才能将那萧亦风引出来!”说到此处,果然听到沙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朱比南强忍心中悲痛,双眼微阖,装出有气无力的样子,暗中却运功调息,做好了准备。那沙沙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又响起那惊人心魄的阴恻恻的笑声,接着又是那冷酷的话声:“再有半盏茶的工夫,你二人体内阴寒毒气就要发作,你们的护体真气将消失殆尽,只好任那阴毒化烂你们的骨髓了!这种滋味如何,你们自己慢慢品尝去吧!”蝙蝠客做好了准备,对他这番话不理不睬。那声音停了一会,又道:“蝙蝠客,你可记得一个叫露丝雅丽的女子吗?”蝙蝠客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俏丽的倩影,应道:“她不是你萧亦风的末婚妻子吗?”“不错!”蝙蝠客悚然惊醒,忙问:“难道陷进十里浮沙的女子就是她?”“不错?”“萧亦风,你为何将她害死?”“哈哈哈!”萧亦风一阵凄厉的狂笑,道:“你可以去问该死的朱靖海!”朱比南听他辱骂父亲,心里不受用,睁目喝道:“关我父亲什么事?”萧亦风恨恨地说道:“小杂种,若不是你父亲寡廉鲜耻,夺人所爱,会有你这小杂种吗?”朱比南有如疾雷轰顶,几乎晕了过去。蝙蝠客见他面色苍白,几乎不支,忙说:“孩子,事情真相未明,你千万可沉住气!”只听那人又发出一阵笑声,石窟内又归复沉寂。接着,石窟入口处,人影晃动,飞掠进几个人来。朱比南闪目看去,发现来人竟是孤剑震中原司马陵、陈大先生、蛇谷女尼以及十派五门残存的几个掌门人,还有那个一心为爱妻复仇的谢安黎!司马陵等人在这个地方看到了朱比南,不由一愣,悴然止步。孤剑震中原司马陵注视了朱比南一会,赫然大笑:“奴奴奴!你这小子竟然没有死!这番看你还逃到哪里去!”朱比南没有理睬他。蝙蝠客嘴皮蠕动,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司马陵说:“此地危机四伏,望你抛开个人恩怨,共同应付不测才好!”司马陵冷笑一声,说:“老夫晓得,不用你来操心!”又对朱比南道,“你师父在哪里?赶快说出来!”还没等朱比南回答,陈大先生突然惊叫一声:“咦!碎尸人怎么在这里?”他这一声惊叫,顿将众人目光引向绿色火焰之上。等他们看准是碎尸人无疑,不约而同,振臂腾身向碎尸人的尸体扑去。原来吸引他们的,不是碎尸人的尸体,而是在那尸骨上面,不知何时放上了一本金色的书典和一个尺许大小的铜匣。别人都去抢那书典、铜匣,唯有谢安黎一柄长剑指住朱比南,厉声喝道:“还我依爱娜的命来!”朱比南面对谢安黎的长剑,拿不定主意出手还是不出手。谢安黎见他盘膝坐地,不理不睬,怒火更盛,挽个剑花,刚要挺剑刺出,就听砰砰连声响,不由回头一看,只见那群扑向绿色火焰的人,除了司马陵以外,全都跌坐在地上,不停地颤抖,面色灰白,好像冷噤不住。紧接着,司马陵也踉跄倒退几步,盘膝坐下。谢安黎大吃一惊,打算上前瞧个究竟。可转念一想,朱比南盘膝坐地,显然也是遭了暗算,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他如功力恢复,我不是他的对手,报仇岂不是梦想!这种做法,虽然不算光明磊落,但以弱制强,也只好如此了。“朱比南,我本不应作这乘人于危之事,但此时不杀你依爱娜的血仇,难望有偿还之日!朱比南,只怪你自己没有人性,不要怪我不讲江湖道义了!”听了这番话,朱比南感到一阵愧疚,回想他戮杀武林中人,连累无辜,真使他汗颜悔恨。可此时,处在这样将要揭开二十年之谜,父母双仇偿还有望的时刻,他还不能死在谢安黎的剑下,等此事了结,再由谢安黎处置吧!他见谢安黎长剑二次刺来,离胸口不及二寸,猛地胸口一凸,要吐出“万佛功”。可此时蝙蝠客声音传来:“孩子,要强忍一时之苦!”朱比南闻言立时醒悟,又将真气散入任、督二脉。因为他知道如果挨了谢安黎一剑,躲在暗处的萧亦风,必然确信他失去了功力,那时候,萧亦风便会毫无顾忌地现身!就在蝙蝠客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比南的前襟已被剑尖划破,露出了结实的肉体。此时,谢安黎进剑极慢,他嘴唇紧闭,眼中射出复仇之火,握剑的右手因内心激动而有些颤抖,他默默呼唤着依爱娜的名宇:“依爱娜,你在九泉之下也当有知,我要为你报仇了!”他提起剑来,将要用力一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光,划空而至:当地一声金铁交鸣,谢安黎的长剑被那条青光荡开。锋利的剑尖在朱比南的胸膛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谢安黎收剑护身,定目一看,不由惊愕出声:在这地狱般的石窟里,怎会出现如此绝色女子!他略一定神,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从中拦阻?”那女子也不理睬他,只顾扑向朱比南,抚摸着他胸膛上的血痕,不由幽幽地哭泣出声:“南哥,你伤得不要紧吧”朱比南没想到金秀嫔会找到这里,又惊又喜,如置身梦中。谢安黎见功败垂成,不觉气得七窍生烟!他不肯错过良机,欺身而上,挺剑刺向金秀嫔!金秀嫔见朱比南默然无语,以为受了重伤,咬紧银牙,强忍怒火,手中长剑一招“怒海屠龙”,还击过去,一边娇叱道:“你没见他失去抵抗能力,还要杀他!你是人不是人?”谢安黎被骂得一怔,手中长剑略为凝滞了一下,差点被金秀嫔刺中。不由大怒道:“他受人暗算,关我屁事!你识相些,赶快躲开,我不与你为难!”金秀嫔见他疯狂如斯,不再理他,施展开“北海神龙剑法”,一招快似一招,招招不离谢安黎的要害!谢安黎见她剑法如此厉害,不由暗为吃惊,也展开武当剑法,接招还击。就在一对青年男女舍死拼斗,其他人都在运功调息之际,石窟里,又鬼魅般地闪出八条人影。朱比南闪目看去,这八人:一个是胡须垂长过膝的古稀老僧,一个是腰挂长剑,貌相清矍的老者,一个是伛腰驼背,双眉奇长的老人,其他五个,俱是身穿道袍的全真道人。朱比南认得那为首的老僧,是被他击伤的轮回大师,那么,那七个人又是谁呢?蛇谷女尼告诉过他的十派五门中人的名字,闪电般在脑际中掠过。他计算一下死去的人:紫虚上人,天山人熊,北海神君,摘星追魂,独臂神姬,百毒公子,共是六人,加上未死的陈大先生和蛇谷女尼,共是八人。这样一来,两方相加十六人,岂不比十五人又多出一人?他蓦然想起独臂神姬至死不肯认罪的情形,不由又是一阵愧疚,他错杀了辰州言门一家!就在朱比南转念之际,只见轮回大师双手一扬,分向谢安黎,金秀嫔一按,两人浑身一颤,兵刃脱手,应声倒地。朱比南一惊,要扑上去,看金秀嫔的生死,却又被蝙蝠客拦住:“已到最后关头,不要功败垂成!”他只好按捺住自己,也用“传音入密”的功夫问蝙蝠客:“除了轮回大师,那七人是谁?”“长眉老人乃是华山龙飞道长,腰系长剑者是昆仑铁剑先生,其他五位道长是武当紫阳真人、青城灵灵子、崆峒正阳真人,终南剑王一廉子,衡山一字剑空空道人。这几个人,都是当年十派五门的掌门人!”这时,这八个人像幽灵般围向那绿色火焰,两手高举,似乎在祈祷,神态诡异至极。石窟里沉寂得像坟墓一般,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使人窒息,朱比南忍耐着、等待着。他见那孤剑震中原,身子动了动,缓缓张开二目,向四周逡巡,他也看到那八人,不由一惊,拱手对轮回大师:“数月前,听说大师圆寂,不料今日在此相晤。敢问大师此来何意?”谁知轮回大师竟似没有听到一般,看也不看他一眼。司马陵“哼”了一声,又对长眉老人施礼道:“道兄,不在荆山纳福,来此有何贵干?”长眉老人只顾对天祈祷,理也不理。司马陵江湖阅历何等丰富,他明白了,这八人不是装聋作哑,而是神智已受人控制。他双臂微晃,想到轮回大师等人跟前,看个明白,谁知此时空中响起一阵笑声,有如夜枭,分外刺耳。司马陵运足目光,朝石窟上下搜索,寻找笑声来自何处。他惊呆了,那笑声竟发自那团绿色火焰!随即,笑声倏止,那冷酷的声音说道:“你们不是为这本《黄庭真经》和十派五门信物而来吗?为什么不拿?”司马陵盯视着那团火焰,喝问:“尊驾是谁?何不请出一见!”那声音忽然转为庄重严肃,一宇一顿:“我乃‘落日之神’!”正在运功调息的陈大先生和蛇谷女尼一听,猛地跳起身来,高举双手,齐声叫道:“‘落日之神’,你在何处?我们寻你很久了!”那声音冷削地说:“你二人毫无诚心,不能享受永恒的欢乐,只能到地狱里去!”司马陵又怒喝一声:“你到底是谁?鬼鬼祟祟,岂是丈夫行径!”那人嘿嘿冷笑起来:“我是谁,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司马陵听他如此说,像是个熟人,他皱眉思索,忽然醒悟:“你是萧亦风?”“不错,你真好记性!”“我早就怀疑是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十年过去,你依然奸狡险恶!你以为用这些鬼域伎俩能奈何得我?是丈夫,就该现身与我决一胜负!”“老实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动手,当我现身之时,也就是你们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孤剑震中原听后一愣,旋即大笑:“朱靖海的儿子是你的徒弟,蝙蝠客是你的师兄,你再不出来,我先把他二人击毙!”“很好,”潇亦风不无得意地说,“反正他二人也要死,你要这么干,倒省了我的手脚!”朱比南听到这话,好像浑身掉进冰窟窿里,直到这时,他才真正认清了他二十年称为师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司马陵没别的办法,走到净灵大师等人面前,打算先救他们离开此地。可是萧亦风识破了他的意图,阴森森地说:“你不用瞎打主意,只要一离开地心幽火所照射之地,他们就会变成化石。而你,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司马陵听说过地心幽火的厉害,他这才知道,那团绿色光芒,就是地心幽火,不由又惊又怒,沉声问道:“萧老三,你打算把我等如何处置?”“尔等只要像轮回大师等人一样,归皈于我,就让尔等享受永恒快乐!”孤剑震中原略一沉吟,道:“容我考虑,再答复于你!”这时,蝙蝠客嘴皮一动,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司马陵说:“‘大漠三阳功’可解地心幽火寒毒!我二人已然脱离险境,现在救你们众人,办法有二:一是你们不肯臣服,等众人毒发垂危,萧亦风必然现身,那时将他搏杀,再救众人;二是你们假意答应臣服,待他解去各人体内寒毒,用迷药幻术使你们丧失理智后,老夫立即动手,他必会命令你们围攻我二人,我则乘机恢复你们的神智,然后合力扑杀那厮!”孤剑震中原细一考虑,第一种办法太冒险,众人阴毒一发,如解救不及,便有性命之忧,不如第二种办法稳妥,于是答应用第二种办法。商量已定,司马陵强颜笑道:“萧老三,算你厉害。但你要我们臣服,必须先替我们把体内寒毒化解。”萧亦风赫然一笑:“那是自然。”说着,好像念了几句咒语,轮回大师等八人,忽像行尸一般,漠然地走到司马陵等人跟前,探手怀中,各取出一粒红色药丸,要他们服下。司马陵略一迟疑,手指倒在地上的金秀嫔和谢安黎道:“这二人为何不救?”萧亦风冷冷地道:“这二人对我毫无用处,你们服下丹丸以后,我要将他二人及蝙蝠客、朱比南送进这地心幽火之中。使他们永受幽火焚身之苦!”司马陵忿然道:“你和朱比南份属师徒,又是他的师叔,你和他究竟有何仇恨,竟用这般狠毒的手段对付他?”萧亦风似乎十分激动,厉声道:“谁叫他是朱靖海的儿子!”朱比南听到这里,不止是心冷,反倒激起一股怒火,萧亦风不但害死了他的父亲,又用一种极具阴险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当时尚在襁褓的孩子!把他培养成一个屠夫,一个嗜血成性的人!一且明白了这些,朱比南实在难以容忍,那养育之恩,早化为仇恨!然而,萧亦风还没有现身,他以极大的毅力,压抑着满腔怒火,等待时机。孤剑震中原也被萧亦风的行径所深深激怒,在这霎那间,他从心里原谅了朱比南,为了彻底击垮萧亦风,他也忍受了从轮回大师等人手里接过药丸,跟净灵大师,铁剑先生等人一块塞进嘴里。他们明知吞下药丸不会有好结果,但为了活命,只好饮鸩止渴了。蝙蝠客和朱比南默默地注视着这一悲剧进行,二人心情紧张之极!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后,萧亦风狂然大笑,笑声在石窟内旋转。司马陵等人和轮回大师等八人一样,听到这笑声,脸上泛起兴奋虔诚的神色,一个个对着那绿色火焰,嘴皮蠕动,不知念诵些什么。就在此时,一条灰色人影从石窟中央缓缓飘降,直落到离火焰三尺处,方始悬空而止。此人面孔冷削,目如蛇蝎。朱比南终于看清此人,正是他的师父!轮回大师、司马陵等人仿佛见到了真神,跪伏在地,膜拜不止。这些武林一代宗师,驯服得有如羔羊一般。萧亦风目光一转,落在朱比南身上,发令道:“杀了他!”这几个字,还有发出这几个字的嗓音,朱比南熟悉极了!他下意识地闪电般地跳了起来。就在这同时,那十几名武林高手也一齐行动,眨眼间把朱比南围在当中。他们如醉如狂,出手尽是致命狠毒招式,狂风暴雨般地向朱比南击来。朱比南一定心神,展动身形,行云流水般穿梭在掌风之中,双手同时出掌,顷刻间,已在每人灵台穴上击了三掌。孤剑震中原等十人,登时神智一清,呆怔在原处。轮回大师等八人,中毒过深,吃了朱比南三掌后,相继跌倒在地,昏迷不醒!萧亦风见状大出意外,略一定神,再次用手指着朱比南,命众人:“杀了他!杀了他!”可是,这次命令却失灵了。朱比南见他如此斩尽杀绝,双目喷火,飞身掠起,向萧亦风猝然发出一掌。萧亦风以为朱比南的武功由他传授,徒不及师,哂然一笑,轻起一掌相迎。两掌相接,悬空的朱比南被震得升高三尺!而萧亦风倏然往下一沉,神色不由一变!朱比南毫不怠慢,运起“大漠三阳功”护身,以抗拒地心幽火发出的阴寒之气,绕着萧亦风一旋,寻找出手之机。萧亦风与朱比南对了一掌,发觉他功力大进,不用绝招,实难取胜,便施出“黄庭气元”最后一招“七星蓦现”!一时,火焰突起,数丈以内,元气重如山岳,逼向朱比南。在萧亦风出手之时,朱比南同样施出这一招,顿见三十六股淡淡的元气,从他身上三十六道大穴激射而出,直射萧亦风发出的黄庭气元之中,只听嗤嗤一连串响声,萧亦风反被一圈黄庭气元裹住。只见他手舞足蹈,拼命挣扎。稍顷,七窍中鲜血直流,双目瞪视着朱比南,紧接着,他大叫一声,四肢忽地裂开,尸骸和鲜血落入那绿色火焰之中。朱比南身形一沉,想去提起双亲尸体,谁知那尸体和《黄庭真经》及放着十派五门信物的小铜匣,沾上萧亦风的鲜血后,顿时沉入了火焰之中,不见了……大漠的风轻轻吹拂,一轮红日缓缓向地平线下沉落。朱比南携着金秀嫔的玉手,告别了二叔蝙蝠客、十派五门中人,向远方走去。他们浪迹天涯,寻找自己的归宿……(全文完)——黄金社区扫校